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 http://www.bookben.cn/ ================= 书名:红楼之新黛玉传 作者:苑清 文案 贾敏病重,一缕香魂挂念女儿萦绕荣国府,却目睹了黛玉的“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极度的愤恨竟让她重活到过世前一年,这一次贾敏重新教导黛玉,再不让她成为不识人间烟火的林妹妹。且看黛玉不一样的红楼生活 1v1非穿越的温馨甜文,黛玉CP非水溶或者王爷皇帝神马的。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四大名著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黛玉;徐绍清 ┃ 配角:贾敏,宝钗,宝玉 ┃ 其它: ================== ☆、怀忧虑贾敏教女   却说贾敏病重,黛玉每日床前侍疾,伺候汤药。这日贾敏半卧于床榻上,昏然间一缕香魂出窍,却见黛玉正要登舟而去,贾敏忙叫道:   “玉儿欲往何处去?怎不见你辞别母亲?”   然眼见女儿竟似未闻,便又连呼数声,无人应答,亦无一人看向她。便去拉黛玉的手,却见自己竟穿透过去,心下愈发焦急,暗想:莫不是梦?   眼看黛玉转身上船,一急便跟随黛玉飘荡至荣国府,眼前似走马观花一般掠过黛玉在荣国府的生活,看到黛玉因孤苦无依落泪伤神,一介闺中弱女竟被恶仆刁难,姐妹戏弄,舅母设计竟是眼睁睁看着女儿被欺辱至死。心中悲痛万分,亦恨极自己竟将女儿养成个不识人间烟火的性子,以致分不清人心险恶。想来自己若不是亲眼所见,又何能相信自己的母亲,哥哥竟能生生将黛玉逼死。   贾敏又恨又怨,猛然间惊醒,已是满面泪痕。   忆及梦中所见,竟如此真实,心下惨然。若果真如此,便是死了也不能心安,女儿天真,自己却已是命不久矣,自己心中本来正是打算送她去贾府让母亲多多看顾疼惜。可若真如梦中一般去了贾府,竟是这样的下场,自己如何能安心,教她将来依靠谁人。便下定决心要好好教导黛玉,为她谋划个依靠。   思及此,心下稍定。正好这时黛玉下学来看望母亲。   “母亲今日可觉好些?'黛玉柳眉轻蹙,满脸担忧之色。   贾敏强打精神,对黛玉道:“玉儿不必担心,母亲不过是老毛病罢了,只是不能伤神,如今你也上学明白事理了,家中事务母亲想叫你掌管,以后也可为母亲分忧,你说可好?”   黛玉听闻心下暗惊,父母平日对自己十分宠爱,并不似寻常人家只叫女孩儿绣花理事,一直是当做男儿教养,现在竟叫自己学管家,难道母亲病症真是无药可救了吗?   黛玉按下心中悲痛,面上也不敢露出哀色,生怕母亲更加难过。   此后,贾敏便要林如海辞退了贾雨村,自然也就没有替他向贾政引荐了。因着贾敏生怕梦中之事再在黛玉身上重演,日日将黛玉带在身边,将人情世故,待人接物的规矩都讲与她听。又花重金请了两位教养嬷嬷教导她。   黛玉本就聪慧,从前只是父母本部在意这些事情,现在贾敏恨不的将所有的东西都教与她,好让她能长乐无忧,因此学的极快,贾敏心中颇慰。又见娇儿年幼,一双美目只依赖的看着自己,心中拿定主意,便对黛玉道:“玉儿近来辛苦,且先回去休息,母亲与你父亲有事相商,晚间不必过来请安了。”   黛玉告退后,贾敏对身边大丫鬟云歌道:“你去请老爷过来,我有事相商。”   林如海在前院听得爱妻有请,忙放下手中公务去了厢房。   进到房间,丫鬟们都被贾敏安排在外屋伺候,只见贾敏形容憔悴,体态消瘦,闭目躺在美人榻上,心中难过,轻声道:“太太,今日气色倒好,药可用过了?”   贾敏闻言睁开眼,待要起身,林如海连忙扶住,贾敏抬头望着丈夫,已是年将半百,鬓间竟生白发,想起当年他高中探花,少年才俊,打马游街,意气风发,而今垂垂老矣!   “老爷,我近日来每天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只怕是时日无多,这一生,你我夫妻恩爱,情深意重,可我一旦先你而去,你和玉儿谁人照料?”贾敏边说边有些喘不过气。   林如海听妻子这话,竟是在交代后事,一时大恸,老泪纵横。握住爱妻的手,原先如羊脂玉般洁白丰腴的手,已经瘦骨嶙峋,手腕上的玉镯都快要掉下来。   “敏儿,别这样说,你的病不过是失于调养,我一直遍访名医,肯定能治好的。”   贾敏强忍悲痛,反握住丈夫的手,“老爷听我把话说完,玉儿年幼,又无兄弟姐妹扶持,她是我们唯一的一滴骨血,等我走后,你就是为了她也当续弦,再生下一儿半女,也是她今生依靠。”   “我绝不会再娶他人,此事休要再提了,我们夫妻多年,你难道不知我为人么?再者,你若真......你原先不是曾说要送玉儿去她外祖家么?”   “老爷,虽说贾家是我娘家,可毕竟父亲已去世多年,我那两个哥哥又不大管事,荣宁二府,人口众多,玉儿如何应付的过来?”   “不是还有岳母大人在么?”   “母亲毕竟年迈,嫂嫂们又隔了一层,我们的玉儿去了岂不是孤苦无依么?”   我绝不会让梦境里的事情成为现实。母亲再对玉儿好,她也是贾府的老祖宗,宝玉才是她的命根子,若他们真如梦中一样无情无义,我不是把玉儿送上黄泉么?   “纵容如此,我也不会再娶了,不如你我在宗族中挑一个资质聪颖的好孩子,过继到你膝下,以后不也是玉儿的一个依靠么?”贾敏见林如海执意不肯续娶,又想继母有了自己的孩儿也不一定能善待黛玉,便觉的过继的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夫妻商议好,不过几日,林如海便看了一个孩子要贾敏拿主意。   这孩子也是本家一个族弟的庶子,族弟游手好闲,染上赌瘾,将家里钱财几乎挥霍一空,被人打断两条腿,他夫人却是个厉害的,趁机将家里钱财全部掌握到自己手里,又卖掉他所有姬妾说是还赌债,这孩子的生母就是被卖掉的姬妾之一。这孩子懵懵懂懂长到四五岁,却因为嫡母苛刻,看起来倒像两岁多,很瘦小,大眼睛看人也是怯生生的,不过这么小个人儿,说话倒是很清晰。那家夫人见林如海要过继儿子,恨不能把自己亲儿子送过来,以后好辉煌腾达,可惜林如海本意是为黛玉寻依靠,又怎么会找这种父母都在,而且还心思恶毒的无德之人呢。   贾敏见这孩子眼睛亮晶晶的,虽然瘦小倒也白净,又听闻他是被嫡母苛刻,心中便十分疼惜,又想自己那夭折的哥儿若还在,又是什么光景呢?   便用手轻轻摩挲他的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孩便有些疑惑,奶声奶气的道:“我不知道。”   林如海便道:“这孩子现在都还没有名字,他姨娘被卖,嫡母从来不管他死活。”   贾敏想着,这样孩子以后才会跟我们一条心,不会养成白眼狼,以后只认自己亲身父母。“我看这孩子挺投缘,就他吧。”   确定后第二日便摆了酒席昭告亲朋好友,并将他改名林慎之,开祠堂进了族谱。   黛玉晚间去母亲房中请安,便看到了小慎之,今日收拾的干干净净,穿着一件红色的衣裳,显得十分喜庆,像个年画娃娃,就是太瘦小。听丫鬟们讲过了他的遭遇,十分同情,看他圆圆的脸上就一对眼睛大大的显得灵气逼人。   贾敏见黛玉过来,便道:“慎之,快来见过姐姐!”   林慎之忙回忆奶娘教的动作,两只小手抱在一起作揖,口中称:“给姐姐请安。”   黛玉见他一团孩气,又努力学个大人的样子,不由的被他逗笑了。贾敏也在一旁笑出生。黛玉虽然早慧,毕竟才6,7岁的小姑娘,况且母亲又跟她说过这个弟弟是将来两人相互照顾的。便十分喜欢这个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   ☆、林黛玉失怙一进京   因母亲病重,黛玉在两位嬷嬷教导下,管家理事都已十分熟悉,将家中打理的井井有条。这两位嬷嬷是贾敏花重金请的原先在宫中当过宫女,放出宫后当了大户人家的教养嬷嬷,最重规矩礼仪。贾敏已跟她们说好,以后就一直教导黛玉,令黛玉把她们二位当长辈般尊敬,以后为她们养老送终,并且一年俸禄五十两,另有四时衣物等供奉。一位王嬷嬷是成过亲的,不过她成亲多年没有生育,因此被夫家赶了出来,因此心灰意冷。另一位林嬷嬷是终身未婚,说起来还是本家。因此两位嬷嬷极是尽心,一心一意只教导黛玉。   到了冬天,贾敏的病越来越重,这几天竟是连药都喝不下去,黛玉,慎之还有林如海都守在床前,默默伤怀。   林慎之虽小,可是来这里这大半年来,贾敏对他倒是真心疼爱,黛玉也是对他呵护备至,他的记忆中从来无人对他这样好过,见姐姐这样伤心,便也跟着小声啜泣。还伸手去拉贾敏的手:“娘亲,您快点好起来,到时候慎儿和姐姐陪您出去玩好吗?”   黛玉林如海两人更是悲从中来,黛玉只是死咬着嘴唇不敢出声。   贾敏听到林慎之的话,费力睁开眼,见丈夫娇儿都在床前,强笑着对林慎之说   “慎儿,你是男子汉,以后要帮娘好好保护姐姐,不要让人欺负她,也要照顾好爹爹好不好?”   “慎儿知道了,慎了会保护姐姐照顾爹爹的,娘亲也要快点好起来。不然姐姐和父亲要伤心了。”   “傻孩子,”一边去拉黛玉的手,“玉儿,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以后遇事不懂得多问问嬷嬷,自己心中要有主意。也要好照顾好弟弟自己和父亲。娘对不起你,不能陪我的玉儿长大,送你出嫁了。”   林如海知道她恐怕是回光返照了,忙坐到床头,扶住妻子。   “你若就此而去,却叫我以后如何?”   “老爷,我也对不住你,没替你守住谨儿,我实在是无颜去地下见公公婆婆。”   “你别这样说,谨儿是你我亲生儿子,他夭折你比我更伤心,若不是生他伤了身子,又因他死后悲痛,你也不会一病不起。你替我生下玉儿,现在我们又有慎儿在身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当天夜里,贾敏便仙逝。林如海含悲操办了爱妻丧事。黛玉每日间只沉于丧母之痛,又旧疾复发,犯起了咳嗽。   调养了一阵方才见好。这日,黛玉带了雪雁,云歌在慎之的居所去看望慎之,云歌是贾敏留给黛玉的。却听院门外人声嘈杂,便叫雪雁出去看看是什么事情。   少倾雪雁回报:“是姑娘外祖母家来人要接姑娘去京都呢。”   黛玉听说,默然不语。   “姐姐要去外祖家吗?那慎儿怎么办?”林慎之拉着黛玉的衣角问道。   “慎之乖,姐姐不去,你和父亲都在这儿,我不会去外祖家的。”   林如海见是岳母着人来接黛玉,听那贾府管家道:“老太太因思念女儿,又想林姑娘年纪幼小,失去母亲无人看顾,想接姑娘去我们府上住段时间。”   林如海念及妻子后来似乎对贾府有些抗拒提防,还特意过继了慎之给黛玉作为依靠。又想荣国府人口复杂,心中便不太愿意送黛玉进京。   可又见管家说的情真意切,只说老太太万分悲痛,想念外孙女儿,若不是年纪太大,就想自己过来接了。   林如海无法,只得先将人安顿好,便去后院寻黛玉。   黛玉只低头听父亲劝说。   “书云,父母在,不远游。我若去了外祖家,弟弟和父亲谁来照顾呢?”   “为父年纪已大,又无续弦之意,你是女儿家,无长辈教导终究不好。你外祖母如今丧女之痛,你正好去替你母亲尽孝,不过一年半载,为父到时再接你回来另作安排。慎之我会带在身边好生教养。”   黛玉听了,只得同意。   黛玉便准备带身边两个大丫头云歌和云舞,奶娘并林嬷嬷,将王嬷嬷留在家中照看家事。   唯有林慎之闷闷不乐,因他一向与黛玉亲厚,且之前黛玉又说不会丢下他进京,却又说话不算数,心中正难过不已。临行前夜黛玉便携了慎之歇在自己院里,跟他讲了自己为什么要去贾府,要他替自己照顾爹爹,又说了许多好话并许诺至多不过一年便一定回来,方让林慎之高兴起来。是夜黛玉一腔离肠,辗转难眠。   第二天林如海安排了府里大管家林安送黛玉进京,临行前对黛玉一番细细叮嘱不表。   是日到了京都,弃舟登岸,便有荣国府打发了人马车辆在岸边久候,因近日见外祖母家便是三等的仆妇吃穿用度都是不凡,至其家中更觉奢靡已极。想黛玉家乃是书香门第无比清贵,全不似这般张扬。心下只是留意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进贾府宝黛初会   黛玉坐在轿中,行至门前见大门蹲着两头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正门之上有一匾,上书敕造荣国府五个大字。然却不走正门,往西边角门而去。到一垂花门前,小厮们退出,婆子们便来扶黛玉下轿。云歌搀着黛玉经过游廊,穿堂来到正房。   黛玉进房,便看到众人围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太太迎上来,便知是她外祖母了。   祖孙见面不由一场大哭,当下左右之人无不掩面涕泣。便有人回过神来慢慢劝解住,贾母才指着各人替黛玉一一介绍,黛玉拜过。又听贾母着人去请三春姐妹过来。   不一会,见奶娘并丫鬟们簇拥着三姐妹过来。果然各有特色,迎春温柔可亲,探春爽朗大方,惜春年纪还幼,一派天真。   厮见过后,边听的笑声:“我来迟了,竟不曾迎接远客!”   黛玉已是纳罕,来者是谁,这样放诞无礼?心下想时便见一人恍若神仙妃子,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袄,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黛玉忙起身行礼。   贾母笑道:“你就叫她凤辣子吧!”   众姐妹忙道:“这是琏二嫂子。”黛玉听母亲说过,这便是二舅母王氏的内侄女了,自幼当男儿教养的,嫁给了大舅之子,现在管着一府大小事务,忙来见礼。   黛玉又见她谈笑风生,举手投足意气风发,又在贾母面前十分得意。   一会儿贾母命两个老嬷嬷带黛玉去见她两个舅舅。大舅母邢氏便向贾母说要带黛玉过去,贾母允了。到了贾赦正室,却因他身上不适未曾相见,黛玉稍坐片刻便告辞,又去荣禧堂拜见二舅舅。   黛玉正同王夫人闲话家常,之见丫鬟来回说贾母传晚饭了,便去了贾母后院,见李氏,王熙凤等人都在侍奉。姐妹入座用饭,其中规矩与林府不同之处,黛玉只得一一更改。   饭后姐妹们正问到念的何书时,便听外面脚步声,丫鬟进来笑道:“宝玉来了!”   黛玉因听其母说过这位含玉而生的表哥,异常顽劣,又喜在内帏厮混,心中便不待见。及至宝玉进来,见他面若桃花眼如秋波,心下只觉果然是脂粉堆中长大,白白可惜这好相貌。你道为何黛玉如此想,他们不是前世之缘吗?只因为贾敏心下防备,早已告诫过黛玉,又有嬷嬷们耳提命面,再不是原来那个不知柴米油盐的林黛玉,且黛玉父亲也是极清俊有才的人物,见父母情深意重,更觉只有父亲这样的男子上能建功立业,下能爱护妻女才是好男儿。   贾母先遣宝玉去见了王夫人,再回来,早看见3内多了个姊妹,料到是林姑妈之女。忙来作揖,见黛玉弱柳扶风,双目含情,我见犹怜。便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黛玉一听,只觉太过轻浮,心下不喜,便低头不语。贾母笑道:“可又胡说了,你什么时候见过她?”宝玉便扑到贾母怀中撒娇,只说虽没见过,心下却觉得就是旧相识了。贾母心里高兴,连声道好。   宝玉走进黛玉,刚要捱在她身边坐下,林嬷嬷便不着痕迹的站到黛玉旁边,半挡住宝玉,宝玉只好悻悻地坐到对面去。贾母看在眼中,轻轻皱眉。   宝玉又问道:“妹妹可曾读书?”黛玉回答:“不曾,只上了一年学,认识几个字罢了。”宝玉又问有无表字,黛玉回道:“表字自然等年纪大些,请父亲赐字。”   宝玉便憋红了脸,接下来的话却说不出来了。只好问黛玉可也有玉吗?黛玉因见他毫无礼法,莫非别人都不能有玉不成?心下厌烦答道:“自然是有的,只是我向来不爱金玉,并未带在身上。”说完便转过头与三春说话。   宝玉见黛玉无意再搭理他,便垂头丧气。一会奶娘过来问黛玉住处,贾母说:“不如把宝玉挪出来,住到我套间的暖阁,把你家姑娘暂时安置在碧纱橱里,到春天再与他们收拾房屋吧。”黛玉听了默然不语。却听宝玉道:“老祖宗,我就安置在碧纱橱外的床上好了,何必搬去闹老祖宗呢?”   黛玉和林嬷嬷脸色一变,听贾母竟然同意了。林嬷嬷忙道:“老太太,这恐怕不妥。男女七岁不同席!虽说自家骨肉,也需要注意男女之别。”贾母便不作声,半晌才勉强笑道:“我一时高兴,想着他们这么丁点大两个小孩,有什么可避讳的呢?”   林嬷嬷不好反驳,黛玉便笑盈盈的道:“外祖母,不如还是让表兄住与您这,您再另替我安排个地方吧?”贾母见她坚持,心只无法。不过也不肯黛玉住到别处,之让黛玉安置在碧纱橱,让宝玉仍去套间的暖阁安置。   又见黛玉身边丫鬟只云歌年纪稍大,十六七岁,一个云舞才十二岁,便将身边的二等丫头鹦哥指给了黛玉。当下奶娘与林嬷嬷并丫鬟在碧纱橱内安置下。   却有宝玉跟前的大丫头袭人悄悄来到碧纱橱,见黛玉等人尚未就寝,黛玉忙让道:“姐姐请坐。”   袭人便在这跟黛玉闲话一回,暗暗打量黛玉不提。   次日起来,在贾母跟前请安,又到王夫人处请安,见王夫人与王熙凤在一起拆金陵来的书信,还有王夫人的兄嫂谴来的管事媳妇正在回话。黛玉不知就里,探春等却知道是金陵城王夫人的姐姐薛家夫人之子薛蟠仗势欺人,闹出人命正在应天府审理呢。母舅王子腾得了消息,想唤妹妹一家进京。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不是改编红楼,只是我每次看到红楼梦,总要替林妹妹难过,她全心信任的亲人,谋夺了她的家财,又瞒天过海破坏了她的爱情。因此我想要有一个不一样性格的林黛玉。贾宝玉没有一处是值得她去为她付出生命的。 ☆、结官司薛家人进京   黛玉每日在贾府中只跟三春姐妹们一处玩耍,或吟诗作画,或针黹绣花。姐妹们极喜黛玉才华横溢,品行高洁。偏偏美中不足的是这贾宝玉这个痴人,见家中姐妹无一个能及的上黛玉风骨,在贾母面前撒娇卖痴只要往黛玉住处厮混,每次不是被林嬷嬷轻轻巧巧告诫一番就是被云歌云舞阻扰,黛玉只不出来与他见面。唯有鹦哥心里暗暗着急,她原来在老太太身边伺候,自然知道贾母的意思是想成就林姑娘与宝二爷的姻缘,老太太将自己指给林姑娘,以后自己不是名正言顺的陪嫁丫鬟,再升为姨娘?可如今林姑娘不冷不淡,宝玉过来身边的人还多有阻拦,自己岂不是没了出路?   宝玉心下总觉得不该如此,何以林妹妹竟然对我这样冷淡呢?他从小在脂粉堆里长大,因贾母放纵,姐妹婢女们都习以为常,只林家是书香门第,林如海贾敏当日教女甚严。这嬷嬷更是贾敏特意为林黛玉请的,就是防备她当日所见之事。   贾母平日里只把宝玉看得跟凤凰蛋似的,到了林黛玉跟前宝玉做小伏低竟不得她青眼,心下不喜。   黛玉看在眼里,只觉得外祖母家实不像世代簪缨之族,规矩松散,行事竟毫无章法。便在给林如海信中稍提一笔。   不提林如海接到信,又听回来的林安说起姑娘竟安置在碧纱橱中,心中恼怒。就算是想两家再结姻亲,也该依礼而行。这传出去黛玉名声岂不尽毁?   再说薛家弄出命案的就是薛姨妈的儿子薛蟠,幼年丧父,只有一个寡母并一个妹妹,家中巨富,是紫微舍人之后,虽是皇商却只知斗鸡走马,全不管经济世事。幸亏他妹妹姓薛名宝钗者,自小聪慧,更兼冰肌玉骨,从小得父亲喜爱,读书识字比她哥哥强十倍不止。   宝钗因为家里哥哥不上进,父亲又早逝,只好协助母亲管家理事,十分贤惠得体。正好今上宫中选秀,不止妃嫔还要选公主伴读和宫中女官。   宝钗见哥哥实在不管事,只知道一位败家,便起了心思要入宫当贵人,以后好照拂一二。可她家不过是商贾之家,纵是皇商也是商,入宫当宫女还可,想做贵人身份却有些不够,思及此,宝钗只得暗自神伤。   薛母便和宝钗商议去京都投奔兄长王子腾,一来为我儿计较,二来你哥哥有人管教,你看可好?   母女二人说定,又有薛蟠听王子腾已经升任九省统制,觉得天从人愿,正好无人拘束他。母子三人便收拾行装,准备好一干馈赠亲友的土产礼仪,料理好生意,便往荣国府去。   黛玉住在荣国府中日日与姐妹们谈心欢聚,倒将亡母之痛略减,也不理会宝玉痴缠,如今宝玉见来了个宝钗,面似银盆,体态丰腴,行为端庄,连小丫头们都只说宝钗好,不比黛玉目下无尘。宝钗因为自己生在商户之家,来到荣国府只怕被人瞧不起,便越加注重言行举止,又出手大方,惹的丫头仆妇们都爱往梨香院来,更乐得说说这宝姑娘的好话。   这日,黛玉在房中午睡,听得外面吵吵嚷嚷,便打发云歌去看看是何事。不一会,云歌领着云舞进来,黛玉瞧着云舞满面怒气,便笑道:“好好儿的,这是谁惹恼了我们舞姐姐,莫不是昨日我让她们给你留的杏仁糕被小丫头们偷吃了不成?”   “姑娘,”云舞一脸气愤,正要往下说,便被云歌喝道:“快些闭嘴吧,什么话儿都敢往姑娘面前说不成?”   “我今日不说,明日也要说,你且莫阻拦我,什么列侯之家,我们姑娘在家老爷太太一句儿重话也没舍得说过姑娘,倒要来听这些个丫头婆子们的闲话,咱们这样书香世家竟不如她个满身铜臭之人?”   听到这黛玉便知了七八分,近来闲言闲语一直有,只是不敢当她们面讲,定是云舞这爆碳性子,当场听到人家闲话便忍不住发作了。   云歌道:“咱们来此是客,难道好去教训主人家的下人不成?你何必跟她们一般见识。”   黛玉听了只冷笑,这宝姑娘要造势,竟拿自己当筏子了。   林嬷嬷便上前对云舞说道:“姑娘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跟她计较岂不抬举了她?你这样闹起来不是正合她的意,让人以为姑娘是那小性儿又得理不饶人的?”   你道宝钗不是要入宫待选吗?又何必得罪黛玉在贾府造什么势呢?   原来薛姨妈来到京都,见兄长升迁别处,贾政又是个只一味故作清高,帮不上忙的。王夫人又有意想让两家亲上加亲,既然入宫无望,倒不如嫁入贾府。国公府第,宝玉又得贾母王夫人偏疼,这门亲事倒也是天作之合。   王夫人眼见贾母疼爱黛玉,想撮合宝黛二人,心中焦急,她特意让自己内侄女嫁给贾琏,就是为了在贾家多个帮手。却没想到王熙凤对权力的欲望极强,竟只去讨好贾母,连自己都要靠边站了。便想宝钗一来是自己亲外甥,二来她家百万之富,只一个不成器的哥哥,到时候略施小计不就都成了宝玉囊中之物么?当年她刚进贾府,想自己娘家得势,大房贾赦原配夫人周氏病重在床,满以为能掌管大权,却不想贾母那时竟将管家权交给贾敏。心中已是颇多怨恨,又因贾敏见她目光短浅,只一味严苛贪财,两人便一向不睦。若是让贾敏的女儿嫁给自己的宝贝儿子,如何能甘心?到时候黛玉跟老太太一条心,自己还能有什么地位?   所以才有了王夫人姐妹两一拍即合,才使宝钗处处彰显自己贤惠大方,还不忘踩低林黛玉。若是没有王夫人等人的刻意纵容,谁敢将这话传到林黛玉院中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  自己写文才能了解写文是多么的不容易啊,我每次看红楼,总不明白林妹妹到底看上贾宝玉哪一点,后来想不过是因为她身边见过的未成婚的男子就这一个了,又是青梅竹马,日久生情。若是以开始对他就没有好映像,就不会再产生男女之情了 ☆、薛姨妈初露金玉意   因这几日天气寒冷,宝钗有些着凉,加上素日旧疾又犯,便在离香院中养病。   宝玉因前日去宁国府正结识了蓉大奶奶之弟秦钟,见他风流俊俏,心中欢喜便要央贾母许秦钟去家学。说好择日便去家塾。   宝玉这日下学,在贾母处请安后便要去寻黛玉,因着他已在东府游过警幻仙境,初通人事,已经和袭人巫山云雨,因此心下对黛玉又多存了一段心思。不比原先不过是小孩心性,只是姊妹间亲近之意。   来到碧纱橱却不见黛玉,只有雪鹃(即鹦哥,黛玉改名雪鹃)在偏房门口绣花,宝玉见她眉目含情,面目可亲,心中一荡,便上前道:“好姐姐,把你嘴上的胭脂赏我吃了吧!”   雪鹃噗嗤一笑,扭过头去,只拿眼睛瞟他。   宝玉见她不答话,只拉着雪鹃的手,就着便在唇上舔了舔,又笑问:“林妹妹怎么不在,去哪里了?”   雪鹃抚好散乱的鬓发道:“三姑娘刚来邀姑娘去宝姑娘那探病呢,姑娘就道不如叫上姐妹们一起去,你只管往梨香院去寻吧。”   宝玉闻言来到梨香院中,先往薛姨妈房中请安,见黛玉并三春姐妹还未到,薛姨妈正在教待丫头们琐事,薛姨妈见是宝玉,忙拉宝玉入怀,亲热的不得了。说到:“这么冷的天,怎么出来了,万一冻着可怎么好?”一时又命人送茶水手炉来。又使身边一个丫头过来耳语两句。   宝玉问:“哥哥可在家?”   薛姨妈抱怨一回,又听宝玉问宝钗病可好了?打发他去里间看望宝钗。   宝玉到房中,见宝钗在炕上做针线,漆黑的头发挽起来,只有一根银质点翠梅花簪,衣裳半旧,只觉朴素清丽。一面笑着问安,一面往炕上坐。宝钗忙起身,吩咐莺儿斟茶,又见宝玉身上挂着那块生下来时所含的玉,说道:“成日家说你这玉,竟未瞧过,今日给我鉴赏一番吧。”   宝玉摘下来递给宝钗,宝钗托在手上,见这玉只有雀卵大小,莹润通透,上面有两行小字,口中念道:“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念了两遍,回头见莺儿还在,便笑问:“叫你去倒茶,怎么还在这里发呆?”莺儿笑嘻嘻的说:“我听这话,倒像是跟姑娘项圈上的是一对儿。”宝玉一听,连忙要宝钗拿出来也要观赏一番,宝钗口中只做推脱,正待要从衣服内拿出来,却听外面人声说林姑娘并三位姑娘们来了。心下不快,不过宝钗毕竟工于心计,之一转眼又带上笑容,一起去迎。   黛玉并三春走进来,探春见宝玉也在,说:“二哥哥也来了,在外面听得你们说什么呢,这样热闹?”   宝钗心思一转,往莺儿使个眼色。莺儿便回答道:“我见宝二爷玉上的两句话,倒跟我家姑娘项圈上的差不多,也是八个字呢!”   宝钗笑笑:“你们别听她的,不过是个癞头和尚给的两句吉祥话儿,錾上了叫戴着,说是保平安罢了。不然这沉甸甸的,谁要戴它?”   黛玉微微一笑,“好姐姐,不如给我们也瞧瞧罢?”   宝钗只得取下,黛玉众人见上面果有两行字: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宝玉笑道:“果与我的是一对儿。”宝钗便嗔莺儿:“就你话多,还不赶紧去倒茶?”   姐妹们一处玩笑一会,外边薛姨妈摆好茶果,留他们一群人吃茶喝酒呢。   又过了两日,天气渐好,贾母因进来身上爽快,近过饭后,便使鸳鸯并丫头们搀了她要去花园中消食,又打发人去问黛玉可要同去,丫头回来回道:“林姑娘正在午睡,并不敢吵醒她。”一行人经过长长的游廊,到花园之中,见残雪已经被清理干净,只是花草隐约竟有些衰败之势,心下就有些触动,却听得假山后有嬉闹之声传来。   “那是,我们姑娘最是惜贫爱弱,菩萨心肠呢,依我看,你何必去求林姑娘,她每日间只会吟诗作画,哪里懂得这些世事,你且跟我去梨香院中,我同姑娘说,保管给你上好的人参。”   鸳鸯见贾母脸色不快,忙喝道:“谁在那边嚼舌根,作死呢!一点儿规矩也没了么?”一边使人去假山后查看。   莺儿吓一大跳,听得竟是鸳鸯的声音,正要出来告饶,却见贾母脸色铁青站在那里,当下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跪倒在地叫了声老太太,便不敢言语,额头上冷汗直流。   鸳鸯因莺儿是宝姑娘身边的丫头,不好发作,便向同莺儿说话的丫头喝道:“你不是林姑娘房里的春纤吗?怎么不在林姑娘身边伺候,倒在这里嚼起舌根来了?”   春纤目光微转道:“请老太太安,鸳鸯姐姐好。奴婢只是刚刚从家中回来,因奴婢父亲病重,已和云歌姐姐告过假回家探望。大夫却说,父亲这个病需要人参入药,奴婢家如何能买的起这个,便想着咱们姑娘对奴婢们一向慈爱,正想回来回过林姑娘请她恩典呢!”接着又道:“可我刚进垂花门,便见着莺儿姐姐,她见奴婢形色匆匆便拉住奴婢询问,我便将父亲病重要人参入药之事说了,并说因为时间紧迫,要赶紧去回林姑娘,她却拉着我说了这些有的没的,我却并未说过姑娘半句不是啊!”   贾母听到这里,便道:“我刚才隐约听着谁说林姑娘每日只会吟诗作画,不知世事?”目光扫过莺儿,却对鸳鸯说道:   “我们这样的人家,比不得那些寒门小户,一味的只会钻营人情,抛头露面。姑娘们自当是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哪里需要学那些下贱之人,事事自己操持?”   鸳鸯忙笑着称是。又对莺儿道:“你却是个糊涂的,咱们做奴婢的,只管做好自己的本分,主子们如何是你可以议论的吗?”   贾母又道:“罢了,她原不是我们府里的,只怕规矩跟咱们府中也是不同。我也不追究你,只以后莫出梨香院,也莫让我瞧见罢了。”   又对着春纤说:“你父亲既然病重,便出府去照料他吧!什么时候好了再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剧情发展便不会全按原著发展了 ☆、遭贬斥宝钗怀怨   贾母回到房中,情绪还是平复不下来。她当然知道王夫人心里不愿意黛玉嫁给宝玉,只是贾母心中想的是,一来自己对黛玉实在也是真心疼惜,嫁入贾府,自己健在,纵是王夫人不喜,她也可以回护一二;二来确实也是为了宝玉,宝玉衔玉而生,将来是有大造化的,可是他老子对他一味打骂,生生把一个好孩子吓得乌眼鸡样的,反而对读书不感兴趣了。林姑爷却是探花郎,文采自不必说,又官至扬州巡盐御史,虽然官位只有二品,然这个位置却不是谁都能做上来的,需得是圣上极信任的心腹,可见林如海深得圣心。若有他以后尽心指点,替宝玉搭桥铺路,岂不是可以青云直上?既对女儿有了交代,又替宝玉谋了利,不是两全其美?   当年珠儿也是为他选的国子监祭酒之女李纨,正是为了仕途有人帮助。只恼这老二媳妇目光短浅,分不清轻重,只想着在府中争权夺利,见珠儿一死,对李氏并兰儿横竖不待见。将王熙凤嫁过来也就算了,冷眼看着凤姐倒是十分能干,比王夫人拎得清,又极会奉承逗趣儿,所以自己也着实喜欢她。现在又想把宝钗嫁给宝玉,看那宝钗面上端庄大方,实际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性子。今天又听到她身边大丫头在这里含沙射影,不知道传了多少风言风语。   想到这,便问鸳鸯可还有人说林姑娘什么?鸳鸯一脸难色,贾母便知其意,命她将所听到的一一讲来。   听完之后面色铁青,老太太已经出离愤怒了。当下命人去请王夫人并凤姐过来。   再说莺儿满面羞色回到梨香院中,去见宝钗。心中不解自己经常去那边闲坐磕牙,平日见春纤因为黛玉身边已有扬州带来的两个大丫头,又比不得雪鹃乃是贾母所赐。在黛玉跟前向来没什么体面,并不出头。平日里自己过来说闲话,听她话中对黛玉倒有颇多抱怨,想着她到底在黛玉房中服侍的,若是能引得她心向着姑娘,岂不是美事一桩?今日也明明是春纤将自己引到假山后面,前面又拿了若干的话来暗指林姑娘小性,自己在她跟前又不得意,只怕这人参难求,自己才一时轻狂。怎么就偏偏这么巧,自己的话就被老太太听了去?   正思量间,抬头见宝钗一脸怒容,赶紧低眉敛目将事情说了,待说道贾母说的那番话后,见宝钗脸色变了数变,终又平复下来。   宝钗此时心内已是翻江倒海,贾母说言,句句暗指自己不过商户之女,身份低贱,毫无规矩,比不得贾府国公府第,林家五代列侯。她林黛玉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投了个好胎罢了,自己自负容貌才情比林黛玉有过之而无不及,唯一欠缺者,不过是在出身上。今日却被贾母这样贬斥,虽未当面,心中已经是盛怒不已,怨恨心起,难以磨灭。又恨莺儿办事不力,丢了这样的人。   只是她到底城府极深,将心思掩去,对莺儿道:“既如此,你以后便不要再去了,以后只在院中替我看家罢。”   莺儿心中连呼侥幸,生怕她什么时候找个由头发落了自己,便将自己的疑问讲了出来。宝钗冷笑道:“不过是拿了你当了枪使,你中了人家的计罢了!好个林姑娘,我只当她真是无比清高,不识人间烟火呢!”   莺儿只垂头站在那儿,望着素色的帐幔不敢答话。   半晌,宝钗又道,“你下去吧,我明日去见老太太。”   春纤既要出府,便要先去黛玉房中交代好一并事宜,拿几件换洗衣裳。回到自己房内,却见左右无人,知是云舞将人都打发了,进门见云舞正在她房中等着她呢。笑道:“姐姐久等了。”   云舞赶紧迎上来,问:“没事吧?老太太可曾罚你不曾?”   春纤回道:“哪能呢,不过老太太慈悲,体恤我让我回家照料父亲呢,这样的恩典平常求也求不来呢。”   又悄声将事情说了一遍,待听到老太太的话时,云舞难掩得色,喜道:“正是呢,什么阿猫阿狗也敢往姑娘面前现眼儿!”   春纤忙道:“我的好姐姐,你可小声点吧,姑娘听到了,又该说你了。”   云舞连声称是,又对春纤道:“你且只管回家,过几日姑娘便会使人接你入府。这是姑娘替你备的人参你先带回去,若是不够吃,只管差人来报,自会给你送去。”   “前日间姑娘给的还剩许多,且不必再拿了。”   原来这春纤的父亲生病已经多日,早就回去看过一回,回来跟黛玉一说,黛玉忙将从扬州带的人参选了两根百年的悄悄儿给了她。今日不过是一出戏而已。   “我且只看不惯宝姑娘那做作的样子,世上莫非只有她是好人?要做好事扬名声,何必踩着姑娘来呢?”   黛玉自进府后,已看出雪鹃对宝玉存了心思,其实这府中,但凡有两分姿色的,谁不巴望着一朝飞上枝头呢?因她是贾母所赐,只好当做不知道,面上对她亲和不过,府中的人都道黛玉与雪鹃亲厚。这春纤却是分配过来的,黛玉见她玉雪可爱,极似留在扬州的雪雁,又见她做事却很是稳妥,黛玉反而喜欢,待她一向和善亲厚。   听得府中多有下人捧宝钗,贬黛玉,心内不耻,又碰上个云舞这个一心为黛玉的。两人一合计便有了这出。云歌听说后便去禀了黛玉,黛玉只是笑说:“随她们去吧,正好让大家都知道知道宝姑娘这么个贤惠人。”春纤在莺儿面前假意透露自己在这不得意,又羡慕莺儿跟了个好主子,一来二去两人到经常在一起闲话。正等待时机,便听今日贾母要去花园消食,忙安排了这出。   王夫人与凤姐来到贾母上房,见贾母外靠在榻上,鸳鸯站在一旁替她捏肩。忙给贾母请了安。   凤姐见贾母神色有些疲惫,便笑盈盈的道:“老祖宗今儿个可把我给记起来了。可怜我平日只以为自己是个招人疼的,没成想来了个林妹妹更是招人疼,老祖宗都把我给忘记了。”王夫人听着,心里只不喜凤姐捧了黛玉,神情便有些木木的。   贾母听得凤姐调侃,又见她夸赞黛玉,心里便高兴了些,笑道:“就你这猴儿精乖,脸皮竟这样厚,倒自夸起来了,。”   凤姐一看,果然只怕是跟黛玉有关,不然怎会巴巴地叫了自己过来。又听贾母道:“我不过疼惜你林妹妹这样小小年纪,你姑妈偏又先我们而去,不免多偏疼了些。可饶是这样也还有人要眼红,风言风语的,叫她怎么受得了?”眼神只往王夫人身上看去。   凤姐想,这话意有所指竟不似对着自己。便道:   “林妹妹是您嫡嫡亲的外孙女儿,纵是您多疼些,谁又能讲个不字呢?”   王夫人也忙道正是。   “我也是这样想,可进来却听到不少婆子们闲言碎语,竟说的玉儿是孤女投亲,来我们家吃白食来了。又不如有些人出手大方,但凡做点什么事总要打赏一番。我竟不知何时起咱们府上奴仆们倒可以嫌弃起主子来了。”   凤姐不敢言语,要不是王夫人百般阻拦,依着凤姐的性子,这种没规矩的下人早就要拉出去打板子了。   王夫人却道:“老太太想来是听差了,谁敢说姑娘们的闲话呢。”   贾母怒极,一拍靠手,骂道:“你闭嘴,今儿个我亲耳听到,还能有假?什么身份,我倒好意欢迎她做客,样样儿的生怕招待不周,住在咱们这儿,倒充起大来,讲起玉儿的闲话了,我竟还处置不得,这样的好家教,竟教出这等下作的东西。你且去替她们寻个宅子,安置出去吧!我们庙小,容不下这样大的菩萨。”   王夫人一惊,只要辩驳,凤姐忙拉她竟拉不住。听王夫人道:“老太太这样说,叫人寒心,都是亲戚,我亲妹妹,外甥来了这,难道竟住不得么?再说妹妹并不曾缺了礼数,来时备其礼节,四时用度都是自己出,另又给了一万两银子只做叨扰府中的安置之资。缘何住不了,媳妇不明白。纵是有人闲话,不过是个下人玩意儿,处置也就是了。再说了,下人们为何不议论别人,总是无风不起浪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以后更文时间固定在6点左右,谢谢 ☆、慰贾母黛玉释怀   凤姐听到王夫人说到“无风不起浪”时,便知要坏。这个姨妈真是个拎不清的人,贾母如今盛怒,林黛玉又是她心尖尖上的人儿,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你道这王夫人今天是吃了豹子胆不成,平时在贾母面前一向不敢大声说话,今天竟然敢反驳她了,原来是她自从得知女儿得封贤德妃,要回家省亲,自恃自己如今身份大不相同,却不愿再在贾母面前一味装贤。又有元春要省亲,修建省亲别墅,她和凤姐正因着银子发愁呢,若把薛姨妈赶了出去,怎么好再使她的银子呢?虽然王夫人已暗命凤姐放印子钱,可建省亲别墅是公中的事,元春封妃,沾光的可是整个贾府。她最是个一毛不拔的主,这些利钱紧紧攥在手上,舍不得拿出来充公呢。   又一心厌恶黛玉,自己儿子对她多有迁就,她竟不理不睬,这不是看不起宝么?这就是她矛盾之处了,又不愿黛玉嫁给宝玉趁了贾母的心,可是那只能是咱们宝玉瞧不上你,怎么能是你不屑宝玉呢!更觉得林黛玉跟她那个娘一样,装模作样,惹人讨厌。   如今正觉得腰杆硬起来了,一时不愤便说了这么一番话,只把贾母气了个倒仰。   因又说到:“如今已经请旨让娘娘回府省亲,马上就要筹备省亲别墅,府中现如今比不得先前,这银子可从哪里来呢?妹妹既住在咱家,又是娘娘姨妈,自会为娘娘分忧。”   贾母见她面有不忿之色,又听她提及银子建省亲别墅之事,一时间觉得自己已经力不从心,这么多年贾母牢牢把持着这个家的方向,现在自己已是风中残烛又能撑到何时呢?一片苦心,她们并不明白自己的苦心,一时间几欲哽咽。可她到底见惯风雨,做了这么多年的老封君,又将这泪意生生忍了下来。   便道:“我现如今老了,也管不动你们了。哪日咽下这口气我也就不管了,现在我偏又没咽气,少不得还是得听我的。你既然这样坚持便让她们继续住下,只是一点,玉儿住在府中,并不是寄人篱下,看人脸色来的。林姑爷堂堂二品大员,莫非能让自己的女儿来吃白饭么?且不说每年四时八节,你妹妹命人送来多少土产孝敬。只说当日玉儿进京,姑爷也是命林管家送了一万两银票在我这。若按着你的说法,玉儿一个人就有一万两,且只是小住咱们家,比不得薛家一家三口连金陵的生意都结了,住多久还未知呢,也才一万两,你道是谁小气?如今我讲这话并不是嫌弃谁钱多钱少,来者是客,可是岂有在人家的地界儿上来编排别人的道理?”   王夫人插嘴道:“既给了银子,怎么咱们都不知道,凤丫头掌管家事也未曾见老太太拿出来?”   贾母怒道:“我原不过想着骨肉至亲,这银子我便替她留着,你们是她嫡嫡亲的舅舅舅母哪里要如此客套,谁知你竟这样...也罢了,今日你既这样说,定是早就心存不满,以后玉儿的用度都从我这一万两银子中出。只是这钱我却不能交到你们手中。”   王夫人又有几分肉疼,暗想一万两可也不是小数目了,可是见贾母盛怒她也无法可想,心中隐约又有几分后怕,贾母早年掌管贾府,说一不二,杀伐决断,气势逼人。那贾政又最是个讲究名声,孝顺贾母之人,万一被他知道这样公然顶撞贾母,只怕自己要挨骂。因又期期艾艾地道:“老太太息怒,媳妇不过一时替娘娘心急,自娘娘进宫以来,从未见过家人,如今得封贵妃,亦是贾府之喜,又有今上慈恩体恤,恩准娘娘回府省亲。爷们已经请旨,不日就会批复下来,那周贵人吴贵妃家都已经开始筹建了。只咱们府上还未准备,全因着公中银子不多,这会子妹妹少不得要周全一二,再有她孤儿寡母投亲,怎好赶出去?”   “你不必再说,要留下便留下吧,只是一点,再莫让我听到半句风言风语。”又对凤姐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一向管家公正严明,只是太太糊涂你不能糊涂。你去彻查,那些个嘴碎嚼舌的一律赶出府去,严惩不贷。”   又对王夫人冷笑道:“如今你身份尊贵,我是不敢使唤你了,以后很不必再来我这请安了。”   王夫人一听如同雷击,眼神涣散,做媳妇的不用到婆婆面前来请安,岂不是意味着遭了婆母厌弃?又想完了,老爷定不会放过自己了,便悲悲切切的叫了声:“老太太!”就不敢再言语。心下又暗恨,自己都已经是当婆婆的人了,贾母还这样当着晚辈的面下自己的脸。她却不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贾母这样已算是慈悲的了。   至晚间,黛玉并姐妹们陪贾母一起用过晚膳,贾母便携了黛玉来到内室。拉着黛玉的手细细地看,见她头上戴着镂空兰花珠钗,眉似远黛,目若点漆,脸盘如今长开了,更似贾敏,贾母想起那时敏儿也是这样陪在身边,母女欢聚,如今却白发人送黑发人,忍不住悲从中来,又见黛玉一脸依赖望着自己,想女儿只留下这一滴血脉,自己若不能照看好,怎么对得起敏儿?   黛玉见贾母看着自己不言语,一时又面含悲色,只怕是为了今日之事伤怀,一时又心中后悔,若不是自己同意,将此事闹到外祖母跟前,又怎么会让外祖母自责不已,引她伤怀呢?往日间因林嬷嬷规矩严苛,黛玉自己又不喜宝玉,所以外祖母偶有不快,便以为外祖母待自己终究不及宝玉,莫非我不同宝玉亲近就是错了么?现在见贾母如此伤心,心下自责不已,又想外祖母待自己真是极好的了,连别的姐妹也多有不及。   忽又听贾母大放悲声,一把搂住自己道:“玉儿,委屈你了!”   黛玉心中一酸,叫了声外祖母。   是夜,祖孙两个宿在一处,自此黛玉与贾母更加亲厚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  取题无能啊,这小标题神马的一章两章还凑合,现在已经是绞尽脑汁了...囧一个   另:我把笔名改成了苑清,用这个笔名开通了作者专栏 ☆、闻父病黛玉回苏州   此后,凤姐在府中很是处罚了一批人。   是日,贾母并众人饭后正在厅内聊天,忽听丫头来报:“薛家太太并宝姑娘来给老太太请安。”   厅中众人面上各异,都已经知道前日之事。探春因着王夫人被贾母所厌,日子正不好过,又想到起因正是因为薛家母女,便有些不快,可王夫人是她嫡母,她自不敢表露出来。迎春是府中有名的二木头,事不关己己不出声。惜春也只是不语。   黛玉偎在贾母身边,众人见薛姨妈并宝钗已经进厅,见宝钗身边素日服侍的莺儿不在,只带着香菱。   众人细瞧香菱,暗想:怪不得薛大傻子肯为她闹出人命了,果然是个好模样,竟有几分东府蓉大奶奶的风采。   薛姨妈笑福福身:“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近日可好?”   贾母便笑道:“薛太太不必多礼,快些给薛太太并宝姑娘看座。”   薛姨妈已经去过王夫人处,只贾母因这事已对自己和宝钗生出成见,又听得她并不似往日般亲热,心知此时只能伏低做小,便谦恭的说:“因前几日蟠儿从外间回来,竟收购到上好的天山雪莲,我们哪里能受用这等东西,只想着老太太福泽深厚,因此特来敬献给老祖宗呢!”   见贾母只笑不语,又道:“前日间,莺儿那丫头冲撞了老太太,言语冒犯,只怪我管教不当,今日特来给老太太赔礼,万望老太太原谅。宝丫头因着这事心里内疚惭愧,一日不得松快呢!”宝钗又忙站起来施礼,又走到黛玉旁边道:“林妹妹,你且原谅姐姐一次,实是姐姐的错。”   黛玉见她面色羞红,又当着众人的面儿这样说,倘若自己不原谅,岂不真成了小气之人。便笑着拉起宝钗的手:“宝姐姐这是哪里话?你并不曾哪里冒犯我,我又哪里会跟你置气呢?不过是个不知身份尊卑的丫头,有什么好计较的?”又在说到“不知身份尊卑的丫头”时上故意加重语气。   宝钗听她这话心下暗怒,只面上还的露出笑意,难为她脸色还能如常。   贾母笑道:“薛太太客气了,姐妹们一处玩耍,哪能有什么不快。”   一时间场面又热闹起来。   黛玉这日正在房中和云歌绣花闲聊,又说到来贾府进一年了,挂心父亲幼弟,正要写信回家,让父亲派人来接自己回扬州。   却听得鸳鸯来请自己,忙整理妆容去贾母房中。   给贾母请安过后,见堂下站着的不正是管家林安吗?忙问道:“林管家?”   贾母拍拍她的手,“林管家是来接你回苏州的,你父亲近日身体不好,你且先回去照料吧?”   林黛玉听得父亲病了,忙问是什么病,严不严重?林管家答道是因公务繁忙,体弱气虚病倒在床,只需得好生调养,不能劳神。黛玉心下稍定,忙要辞别贾母收拾行李回家。   贾母道:“今日天色已晚了,你们明天再启程吧,我安排琏儿送你回去。再有上次薛太太送过来的雪莲你也带回去,对你父亲是再好不过的了。”   黛玉忙道:“现在府中正要替娘娘修建省亲别墅,正是忙碌之时,怎好麻烦琏二哥哥,林管家最是个稳妥不过的人,很不必再劳动他们了。至于雪莲,玉儿就不推辞了。以后玉儿再寻好的孝敬您!”   贾母笑道:“傻丫头。”便不再坚持派贾琏护送。   唯有宝玉听得林妹妹要回苏州,心中如同浇了盆冰水般,整个人都痴痴呆呆的,眼中滑下泪来。他与黛玉本是木石前盟,大有缘分,无奈贾敏爱女之心竟将事情发展引到另外一个方向去了。宝玉这个痴人,最喜这些女孩儿,便是房中的丫鬟也纵得不知天高地厚,从不舍得说一句儿重话,每日间,只想着天下间出色的女孩儿们都能围在他身边才好。心中对黛玉更有不同,如今听得她要回扬州,忙忙的跑到贾母处哭诉,只拉着贾母衣襟道不许林妹妹家去。   贾母见他落泪,心疼的不行,忙忙的把他搂在怀里,轻声安慰:“你妹妹不过因你林姑父卧病在床,回家尽孝罢了,等病好了,自然还要上咱们家来的。”   宝玉便道:“当真么?老祖宗莫哄我。”   贾母连道“自然当真,你且莫哭了,明日你妹妹家去,你现在去见见你妹妹,道个别,明日早间她们就走了,你还要上学,到时只怕没时间。”   宝玉便抽抽搭搭来到碧纱橱内,却见众人正在收拾东西,林嬷嬷见宝玉急急的往内室走来,忙要起身去引他出去,却见雪鹃上前对宝玉道:“二爷可是来瞧姑娘的,快快的坐吧!”又忙端了盏茶给他。   宝玉只痴痴呆呆地望着黛玉道:“林妹妹,别走!”   黛玉正色道:“二哥哥这话却是从何说起,父亲病重,我自当回去伺候汤药,哪里有不走的道理,你往日所学人伦孝道尽是白学了不曾?”   宝玉道:“妹妹为何这般说我,我一片真心待你,我做错了什么惹得你不快,对我竟这样冷漠?”   林嬷嬷听这话不对味儿,忙喝道:“宝二爷慎言,姑娘同二爷亲表兄妹,往日间姑娘对你也是礼敬有加,哪里有半分失礼之处?你若真一心替姑娘想,现今便不会坐在这里。二爷是读书人,男女之防竟不知么?”   宝玉一时愣住,只觉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难以言说。林妹妹怎么会是这样的呢?刹那间只觉脑中一片迷茫,转身失魂落魄的回了自己房中。   袭人见他如同魔障,叫了声宝玉,他也不回答。直直的走到床上和衣而卧,眼泛泪光。   因此便问麝月:“好好儿的,这是怎么了?”   麝月便道:“刚从林姑娘那儿来呢,听得林姑娘要回苏州伤心罢了。”   此时,黛玉收拾好东西,雪鹃上前道:“姑娘也太严厉了些,二爷不过因着姑娘要家去,舍不得姑娘来话个别罢了,又不是外人,何必如此不近人情,倒挨了嬷嬷的训。”黛玉笑道:“林嬷嬷是宫中出来的,最是重规矩不过,凡事无规矩不成方圆,只要按着规矩来,谁耐烦去说他?”又道:“你原是贾府的人,父母兄弟都在京城,你仍留在这里罢,好歹不至骨肉分离。”   雪鹃已惊,忙道:“老太太既将我给了姑娘,自然是跟着姑娘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黛玉笑笑:“你留在这替我陪伴老太太就是为我分忧了,我回扬州不是一日两日,怎能使你远离父母。”   云歌便上前劝道:“傻妹妹,这原是姑娘对你一番情谊,怎地想不通?你且留在此,日后姑娘自然还要回来的。不过是帮姑娘在这照看一二罢了,连春纤也是不带回扬州的,这是姑娘体恤,不忍你们一家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最近上班的时间不太固定,不能定时在下午六点更文了,抱歉!不过会保证每天一更。   还有前文第一章林慎之的年纪改成了四、五岁左右,不然我下面的情节无法展开啦!不好意思,就改了下年龄,不影响阅读,亲们知道就好 ☆、林黛玉偶得桃花诗   黛玉挂心父亲病情,一早便辞别众人回转苏州。   三春姐妹很是不舍,只王夫人心中不快,若是让琏儿同去苏州,林如海若是病重过世,林黛玉闺中女流,一应事宜还不是都要依仗琏儿,到时候再用些手段,林家的家业不都是自己的?正好填补给娘娘建园子的空缺。   可她上次顶撞贾母后,贾母对她很是不喜,在贾母身边也说不上话,又被家政狠狠训斥了一顿,再不敢造次了。   唯有宝钗并薛姨妈心中暗喜。宝钗费尽心思要将黛玉比下去,好容易在贾府中树了个贤名儿,又可以做出个勤俭持家,端庄大方的样子,想投贾母所好。却不想贾母跟别的老太太并不一样,竟不喜欢这样守拙勤俭的,又有黛玉在旁,竟白费了一番心思。   她不知道贾母因为年纪渐老,反倒活泼起来,只喜欢些爽利明艳的女孩儿们,感觉更加有活力,如凤姐,探春等人。哪里会喜欢一个年轻的姑娘家竟比她个老太太还简朴些。   不说众人心思各异,只说黛玉走水路日夜兼程回了林府。行至门口,只见林慎之穿天青色的斗篷,上面绣着一丛翠竹,小脸上带着笑意,也长高了许多。一见到黛玉,忙扑上来,叫道:“姐姐!你可回来了。”   黛玉心里一酸,忙道:“这样的天气,怎么出来了,万一着了凉可不是好玩的。”又问道:“父亲的病怎样了?”   姐弟俩拉着手进了内院,林慎之狡黠一笑:“爹爹无事,不过是小毛病罢了,因为想念姐姐,才特意的叫了管家去接你回来呢!”   黛玉喜道:“当真无事?”   林慎之回道:“你去看看就知道了,不过是真有些劳累过度,正在调养罢了。”   黛玉见慎之不过七八岁,行事说话竟和个小大人一般,不由觉得好笑,不由问道:“进来可念了些什么书?”   慎之回答:“正在读论语呢!本来是要亲笔给姐姐写信的,可爹爹笑话我字写得丑,说让我练好了再给姐姐看呢。”   姐弟说话间进了林如海正房,黛玉见父亲穿着半旧的长袍坐在那,瘦削了些,气色看着是不太好,忙行礼叫了声:“爹爹,女儿回来了!”   林如海连声说好,忙上前扶起黛玉,见女儿又长大了些,酷似亡妻贾敏,一时间感慨万千,便问道:“老太太身体可好?玉儿在京都可还习惯?”一时又吩咐人去安顿送黛玉回来的贾府下人。黛玉便将荣国府中生活琐事捡了几件有趣的一一与林如海和林慎之说了。   林慎之在一旁好奇道:“果是有位表兄衔玉而生么?”   黛玉笑道:“自然是有的,只是皆因着这玉倒使得外祖母对他溺爱异常,成日家只爱淘脂弄粉,在女孩儿中厮混,你以后可不许如此。”   林慎之忙肃容道:“姐姐放心,弟弟绝不会如此。父亲经常教导我说玩物丧志,身边并不曾配丫头,只有两个小厮修文,修远照料琐事。”   黛玉道:“如此极好。”   林如海叹道:“当日岳父大人在时,荣国府规矩森严,恭谨有度,如今竟这样松散了么?你二舅舅也不管他?”   黛玉道:“舅舅倒是想管,只是外祖母拦着,他便不敢狠管罢了。”   父子三人闲话一回,林如海体谅女儿赶路辛苦,便要她下去歇息,晚饭再过来。又留了林嬷嬷下来,要细问究竟。   黛玉便请安告退,林慎之也要跟着黛玉走,林如海笑骂道:“你姐姐远道回来,可不许去闹他,让她多休息会。”   林慎之因素日里林如海管教甚严,并不大敢放肆,只好眼巴巴地瞅着黛玉,黛玉见他大眼睛盯着自己,做出些个怪样子对自己挤眉弄眼,撑不住便笑了。对林如海道:“不妨事,我很久未见慎之,也想念的紧。又给他带了礼物回来,让他随我回房吧。”   林如海一笑便允了。   姐弟俩携手回了黛玉住的春晖院,这名字还是黛玉刚学诗时自己改的。又见自己房中跟去贾府是一模一样,心想还是自己家里好。   云歌等人都已安顿好,雪雁正在房中收拾,见到黛玉,忙迎上前:“姑娘可回来了,我瞧着竟是还瘦了些。”   黛玉笑着道:“哪里就瘦了,只是近来天凉,总是要犯咳嗽,所以不大爱进食所致。”又道:“   你在家中也辛苦了,可要好好赏你。你只管去找你云舞姐姐,我替你准备了礼物她收着呢!”   雪雁笑道:“姑娘回来就是大喜事,哪里还盼望什么礼物?”   云歌笑道:“云舞那丫头只是粗心大意的,你且去找她,顺便帮她拾整拾整。再吩咐下去替姑娘备好沐汤。”   雪雁便出去安排不提。   姐弟俩坐到榻上,林慎之便扑到黛玉怀里撒娇。林如海对他平时虽也疼爱,但总是男子,又要教导拘束他,因此在他面前是严父的样子,林慎之并不很敢去撒野。如今好不容易疼爱自己的姐姐回来了,一下回复小孩天性,只在黛玉身边不肯走开。黛玉见弟弟依赖自己,走了一年多并不跟自己生分,心里着实高兴,拉着他问长问短。   黛玉洗漱过后,到了晚饭时分,又一起去陪父亲用了饭。   黛玉回家后,每日或处理家务,或教导林慎之诗词,过得十分惬意。又参加了许多的闺中聚会,倒认识了许多女孩儿,因黛玉父亲乃是二品大员,官阶很高,这些小姐们早已得母亲叮嘱要打好关系,一时相处融洽。黛玉又有一位苏州知府徐家的女孩名婧诗的,交情格外不同。两人母亲原也是手帕交,贾敏在时极喜徐夫人性格爽朗又知书识礼。黛玉与婧诗早就情分颇深,后去了贾府便少联系,如今回到扬州,自然更加亲近。另有一位沈指挥使家的姑娘叫书娴的,因父亲是武将,所以性格直爽,黛玉最喜她天真可爱,自然娇憨。   一晃阳春三月间,黛玉见万象更新,见花园中桃花盛开芬菲烂漫、妩媚鲜丽,如一片片红霞,一阵清风拂过,花边洒落满地,灵感一来,文思泉涌。吟道:   桃花帘外东风软,桃花帘内晨妆懒。   帘外桃花帘内人,人与桃花隔不远。   东风有意揭帘栊,花欲窥人帘不卷。   桃花帘外开仍旧,帘中人比桃花瘦。   花解怜人花也愁,隔帘消息风吹透。   风透湘帘花满庭,庭前□倍伤情。   闲苔院落门空掩,斜日栏杆人自凭。   凭栏人向东风泣,茜裙偷傍桃花立。   桃花桃叶乱纷纷,花绽新红叶凝碧。   雾裹烟封一万株,烘楼照壁红模糊。   天机烧破鸳鸯锦,春酣欲醒移珊枕。   侍女金盆进水来,香泉影蘸胭脂冷。   胭脂鲜艳何相类,花之颜色人之泪,   若将人泪比桃花,泪自长流花自媚。   泪眼观花泪易干,泪干春尽花憔悴。   憔悴花遮憔悴人,花飞人倦易黄昏。   一声杜宇春归尽,寂寞帘栊空月痕!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这河蟹网络真是坑爹啊,连chun se 两个字都要河蟹掉!一口老血喷出   黛玉老家在苏州,如前文有错写成扬州的地方请见谅。 ☆、闺中女儿春日欢聚   黛玉既得了好诗,自己细细品味之余,又觉得该找人分享,当下便提笔将诗写进信中并写帖子让人往徐家沈家送去,邀她们明日来林府赏桃花。   第二日黛玉早早起来吩咐云歌等人准备一应事务,在小湖旁的亭里摆下三张小几,临湖论诗,又有桃花相伴,岂不美哉!   又听得仆妇来报说徐姑娘已快到了,并打发人来说兄长护送过来的,请林姑娘稍做安排。   黛玉一听,忙对雪雁道:“你去父亲书房请大爷去二门,就说让他来待客。”   黛玉又领了林嬷嬷并云舞去二门处等候,就见了徐婧诗已经从轿中下来,身后跟着一名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年。身形修长,着一件白色广袖长袍,面如冠玉,头发用一支碧玉簪束起来,丰神俊朗,神态洒脱。黛玉便知此人便是婧诗的长兄徐绍清了,此人在苏州颇有才名,三岁学文,五岁成诗,以前贾敏在时倒常夸徐夫人养了双好儿女,黛玉小时也见过他两次。   徐绍清见黛玉形容不俗,宛若清水芙蓉,又有如此才情,心下暗赞。   婧诗见状便嗔道:“哥哥最是唠叨,我不过是来你家玩儿,偏偏他说不放心要送我,巴巴地要跟过来,我们女孩儿闺中聚会,他来做什么?”   黛玉又笑道:“偏偏是你还不知足,世兄如此爱护于你,可是来我这怄我没有一个好哥哥?”话未落音便听后面传来笑声道:“姐姐莫恼,你虽没有个好哥哥,却有个好弟弟呀。”就见林慎之从石子路上走过来。   黛玉便笑:“这会子自夸起来倒是不害臊,快来见礼吧!”   林慎之对着徐绍清和徐婧诗一揖道:“见过徐姐姐,徐世兄。”   两人忙回礼道不必多礼。   正在厮见,见沈书娴已经带着丫鬟绣儿并婆子来了。她快步走过来笑道:“却是我来迟了,我本要偷偷儿大的骑马过来,可恨这个丫头去母亲那告了密,只好坐着轿子慢悠悠的过来,所以才迟了呢!”   话未说完,却见还有外男在场,忙住口不语,脸红起来。婧诗便打趣起来:“哟,难得这个疯丫头,今儿倒知道脸红了。”   原来这沈书娴父亲乃是武将出身,如今任的也是武职,只有三个庶子,嫡妻只生了这个女儿,夫妻两人爱若珍宝,便将她养得天真娇憨,虽有个再大家闺秀不过的名字,从小儿只爱舞刀弄枪,沈夫人怎么教也教不过来,倒是沈父笑道,将门虎女,有他老子当年的风范。更纵得她不爱红妆爱武装。   林慎之之觉得这个姐姐倒是个妙人儿,有趣得紧。   黛玉笑道:“你别取笑她了,咱们赶紧进去吧!慎之,你今天便负责招待徐世兄,正好可向世兄请教一二。”   林慎之连忙称是,便领了徐绍清往前厅去。   三人来到亭中,黛玉便安排云舞领了两人带来的下人去安顿好,各人只留了贴身丫鬟伺候。黛玉又对林嬷嬷道:“妈妈也辛苦了,只管去歇息吧!”   林嬷嬷见此间也不会有外人在,便告退了。   三人凭栏而坐,见桃花果开得极艳,好不惬意。便说道黛玉的桃花诗上,徐婧诗便道:“诗是极好的,我却作不出来,只是伤感了些,以后倒不必过分悲观。”   黛玉便回道:“正是这个礼呢,不过当时见桃花飘落,又一时想起先母,颇多感慨罢了,姐姐既这样说,以后便不作了。女孩儿家原也不以才学扬名。”   婧诗便笑道:“虽说如此,你如此才情,倒不可埋没,既做了诗也不过是我们姐妹传阅罢了,只是当少作哀音。”   沈书娴听了只是嘻嘻笑:“我只觉得林姐姐的诗大好,这些字儿我个个认识,合在一起却愁煞我也。”   黛玉婧诗两人当下又拿了她取笑一回。   再说林慎之与徐绍清两人早就相识,林如海这两年也经常带着慎之在身边学习人情世故,出入各家府第。徐绍清见他年纪虽小却是行止有度,进退有礼,与他倒颇为交好。   昨日在家中见了黛玉桃花诗,便一时好奇想见见妹妹口中时常夸赞的女子,现今是个什么样子?今日一见果然不凡。不过十二三岁年纪,如此好才情,又听说自母亲去世后一直管理家事,照料幼弟,极是难得了。   因又旁敲侧击地引了林慎之说了许多黛玉的事情。林慎之开始毫无所觉,听得徐绍清问,便将姐姐平日里的一些琐事讲了。后见徐绍清一脸兴趣的听着,只引着自己往下说,当下住口,又笑道:“你打听我姐姐的事做什么?”   徐绍清见他小脸儿一板,故作严肃,模样极是可爱,笑道:“是你自己一提到你姐姐便收不住口了,现在倒怪起我来,岂不冤枉?”   林慎之眼睛一转,笑道:“既如此,你便继续教我如何破题作文吧!”   暗暗打量徐绍清,原先自己倒是对他十分推崇,连父亲都夸他有君子之风。   徐绍清知道他是个鬼灵精,知道不可操之过急,便是你不提黛玉,我还不会回去问我妹妹么?只是又要被她取笑了。   当下两人心思各异,又切磋了一番学问。   午膳安排在花厅中,女眷与林慎之这桌中间用屏风隔开,林如海因有公务,并未一起用饭。又有林嬷嬷王嬷嬷坐镇,倒也合乎礼数。   用过饭后,不过又闲话一回,徐婧诗并沈书娴便告辞家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文都是直接在晋江网上直接写不存稿的,今天晋江抽抽,差点把我这章吞了,万幸,我又把它抢救回来啦...耶! ☆、林如海辞官进翰林   且说徐绍清和婧诗回到家中,徐婧诗见哥哥的样子,笑道:“今日哥哥这样辛苦做了护花使者,巴巴地跟我去了林家,见了林妹妹,可还满意否?”   徐绍清见妹妹打趣,也不恼,知道妹妹最是聪慧,定是知道自己心中所想。往日自己一心向学并不在意男女之事,便有媒人上门,父母也道男儿婚事不必过急,先考取了功名再慢慢去寻。又因怕自己移了性情,房中也并未如寻常富贵人家一般放置什么通房丫头。   自己八考了秀才后,父亲说自己年轻气盛,仍要多多磨练再下场,才可拿个好名次,因此这两年一直埋头诗书却没有继续下考场。   今日妹妹既然知了自己心意,便不隐瞒,笑道:“我便有此意又如何,只是你莫在她面前露了风声。我自当努力读书,考取了功名便央母亲去提亲。不然林大人只怕看不上我。”   徐婧诗便道:“我自是希望你能娶得林妹妹回来,只是你怎知在你考取功名之前,林大人不会把她许给别人呢?林妹妹这样的品貌儿,再过一两年等她稍大些,去提亲的人不要踏破林府的门槛哦。”   徐绍清一想恐怕真是如妹妹所说,又道:“明年就是大比之年,我这就去跟父亲说明年便下场。”   徐婧诗又笑道:“你不若去求了母亲,让她先去探探林家的意思。若是林大人想多留林妹妹两年,你考取功名后便马上提亲不是更好?母亲向来喜欢林妹妹,定是愿意的。”   兄妹二人商议定,徐绍清便去母亲处请安。   再说到了六月,天气酷热。林如海因近来食欲不振,又深感自己处理起公务来力不从心,便起了致仕之意。上表一封,只言自己年岁渐老,力不从心,体弱气虚,难以胜任,想要辞官。   圣上收到折子,想起林如海还是太上皇钦点的探花,是位能臣,从不结党营私,任扬州盐政以来,国库充实了不少。正好太上皇得知此事,便对圣上道:“听说他只有一双儿女极年幼,倒是难得的忠心,不想着替自己儿子入朝铺路,多方钻营。”   圣上笑道:“正是呢,只是可惜他极好的才情。不过既然他身体不太好,不宜劳累,不如宣他进京入翰林院。这倒轻便。”   太上皇欣然点头。   徐夫人自从儿子在自己这里表明心意,自己倒是十分同意,便一直思考要如何去开口,与徐大人说了。徐大人道:“好是极好,只是我们家门第竟还有些低了,林家五代列侯,底蕴丰厚。林大人又官居二品,只怕不一定会同意啊!”   徐夫人便道:“所以才先去探探口风,等绍清考中了再提亲呀!只是如今我那好姐妹过世,家中并无女性长辈,我倒不好出面了,不如你去问问林大人。”   九月间圣旨便到了苏州。任林如海为翰林掌院学士,乃从二品之职。一般外放的官员调进京都要降级的,这也是惯例了。并说体谅林如海身体不好,可明年开春再进京述职。年底再派人来接任盐政。   林如海本不欲再进京为官,又想若是辞官反倒耽误了儿女前程。便应下圣旨,不再请辞。   又在思虑知府徐大人所提黛玉之婚事,自己与徐大人也算知交,徐绍清也是看着长大,倒是个好孩子,且女儿低嫁些,在婆家也硬气些。只是黛玉年纪还小,心中不愿这么早就定下来。又想徐大人说的现在并不提此事,只等明年徐绍清中了再提亲,商议筹备婚事总要两三年,到时年纪也差不多。再有一点,如今圣上将自己调入翰林院,肯定要全家进京,贾母早有两家亲上加亲之意,自己原想着这也是一桩好亲事。宝玉虽不承爵位,但总是自家人,岳母也要多照看一二。没想到听林嬷嬷并黛玉所言,这宝玉长于内宅妇人之手,一身公子哥儿的臭毛病,王夫人待黛玉也不过面上情,府中规矩松散。   万一到时贾母旧事重提,顾及她的心情,倒不好十分推辞。正两难之际,便想着林慎之近来越发的懂事,不如叫他过来商议一番。便吩咐下人去请林慎之过来。   林慎之听了父亲分析,又想到难怪徐绍清自那日之后,对自己更是关照,自己今年去苏州最好的学院智善书院进学,徐绍清也在那个书院,经常跑过来照看自己,指点自己学问,经常送自己些时兴好玩的小玩意儿,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想了想便对林如海道:“若论才学品貌,徐世兄已是极好的,最难得是两家交好,徐夫人对姐姐也是真心疼爱,他家人口也简单,姐姐以后若嫁过去不也轻便。若真等徐世兄高中之后再提亲事,倒也不错。这样一来,以后外祖母说起来,父亲也好回话。”   林如海一想也是,虽然门第不够显赫,这样女儿才更有底气依靠,不比荣国府人口繁杂,奴大欺主反倒不美。   父子商议且再看看徐绍清行事,并去问问黛玉的意思。   只是林如海虽是父亲,到底是男儿,如何好去跟女儿讲?便看看林慎之:“不如你去探探你姐姐的意思?”   林慎之苦笑道:“若我去说,恐怕要被姐姐骂了,再说我一个小孩说的,便真是同意,姐姐如何会告诉我。”   父子两个在这里苦思良策。   黛玉倒是浑然不觉,只是见婧诗近日更是常来林府,经常给自己带些小玩意来,倒是新奇别致。全然不知道是某人想方设法讨好了妹妹才能送进来的。经常听徐婧诗有意无意的提起自家哥哥的事情,自己去徐府时,徐夫人对自己更加慈爱,偶尔还能碰到徐绍清,不过行个礼罢了,黛玉倒是未做它想。   作者有话要说:   ☆、林妹妹初定姻缘   林如海一番考虑,还是唤了黛玉来,要问问黛玉的意思,毕竟是女儿要过一辈子的事情,不能草率替她决定。   黛玉听父亲说到婚事,便强忍羞意道:“女儿还小,只想多陪伴爹爹和弟弟,并不想嫁人。”   “你今年已经快十三岁了,爹爹一天天老去,又能看顾你几年?不替你找到个好归宿,叫我以后又如何安心去见你母亲?”   黛玉听林如海提起母亲,心中伤感,父女两人又一番伤感。   “我说的那人,你也见过的,正是徐家的长子。我观他才学为人都极不错,是个好孩子,又难得你与徐家母女亲厚。今日跟你说此事,为父是看他家诚心求娶,并答应了等今年秋闱下场,明年考中进士再来提亲。”见黛玉不答话,又把明年调任翰林,全家需得进京之事说了。又说了当日贾敏与贾母亲上加亲之意。只不过妻子去世前一年倒一直不再提这个事,言语中对贾府还颇有不满。   现在贾府又是这样的情况,更听得圣上让妃嫔们回家省亲,贾府也在其列。心中揣摩圣意,今上只怕是对这些世家大族不满了。林如海更是不愿意女儿嫁到贾府去趟浑水了。   黛玉便道:“全凭爹爹做主吧!”   林如海知道这是不反对了,松了口气,便想着明日回复徐家不提。   徐林两家有了默契,只未声张,等明年再提。   徐绍清听得娘亲说林家允了婚事,喜不自胜。当下便往妹妹房中走来,婧诗身边的大丫头柳儿守在门外,见徐绍清过来,忙道:“大爷且略等等,姑娘正在午睡呢,我去叫她。”忙吩咐小丫头给他倒茶,自己去内室请徐婧诗。   婧诗出来见哥哥一脸喜色,估摸着是事情成了,将丫头们都打发出去,笑道:“恭喜哥哥心想事成!”   “都要多亏了我请了个好军师呀!”   兄妹两人俱是开心,突然徐绍清想到一事,便说:“林世伯同意了此事,倒不知林姑娘心里如何想?万一她只是迫于无奈勉强答应可怎么好?”   婧诗回道:“这会子又在这里患得患失起来了。林伯父最是疼爱林妹妹,若她果然不同意,想来不会勉强。”   “果真?”   “这个自然,谁骗你不成,你若不放心,我明儿去一趟林府,替你看看?”   徐绍清笑嘻嘻地道:“那敢情好,只是劳动妹妹心里过意不去。”   “少来这里装模作样了,只怕我若真嫌累不去你该哭去了。”   徐绍清并不着恼,只拜托妹妹明日定要去林府。又道:“秋闱在即,我温书去了。”   第二日下午,徐婧诗便去了林府。   黛玉道:“今儿个怎么突然的就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做安排,倒不曾去接你,失礼了。”   徐婧诗笑道:“何必这样讲究,也不是外人。”   黛玉听得她这样说,脸一红,只不言语。   徐婧诗便正色道:“我今儿来,是受人之托。我们是好姐妹,便不遮遮掩掩了。我哥哥先是见了你的诗,被你文采所折服,又兼你这样人品,心中爱慕,因此才回家央了母亲要来提亲。又觉得自己没有功名在身恐辱没了你,只道中了再谈亲事。如今正在家中发奋苦读。听得你父亲允婚,喜不自胜,又恐你是勉强答应,所以我才来见见你。”   黛玉闻言有些触动又有些脸红,婧诗见她这样,便知倒不是自己哥哥一头热。便不再提这个话题。说道:“说起来,有些日子没见书娴了,她近日怎么不出门?转性儿了不成?”   黛玉笑道:“哪里是她转性儿啦!因沈夫人恼她每日间只舞刀弄枪的,被关在家中学针线呢!”婧诗听得噗嗤一笑:“这丫头,每日大大咧咧的,难怪沈夫人要操碎了心。”   “这倒也正是她可爱之处了。”沈夫人虽没生儿子,但是精明干练,家事掌管得井井有条,沈大人对妻子极其敬重。只拿这个女儿没有办法。   徐婧诗道:“很是呢,她也真是个有福气的。”   再说书娴,黛玉婧诗这里正讨论她呢,她却正在房中走来走去,烦躁不已。绣儿见状,放下手中正绣的荷包,叹气道:“我的好姑娘,您就安安分分地做会儿活计吧,要是晚上夫人来看你,又要说你了。”   “不要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对我来说,这小小的绣花针竟比我的剑还重呢!我不绣。”   绣儿只好叹气,夫人倒是一番苦心,见自己绣活儿好,又比小姐大两岁,特特地把自己给了姑娘,想让她好歹稍微学学针线。来姑娘身边前更是千叮万嘱定要看好姑娘,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可惜姑娘连老爷夫人的话都不听,更不会听自己的啦。上次去林府她要偷偷骑马过去,幸亏自己发现得早,禀报了夫人,不然又得挨夫人的训啦!   自己也喜欢姑娘虽然骄纵些,但其实心地善良,只是这样的性子在家还好,以后去了婆家谁还会宠着她呢?夫人就是考虑到这点,姑娘又越发大了,才下决心要磨磨她的性子。   书娴实在被逼得没法子,楚楚可怜地去求绣儿:“好绣儿,你就让我出去好不好,天天被娘关在家里我都要闷死了,我就出去一小会,透个气儿我就回来,保证不让娘发现,不会连累你的。”   绣儿见她可怜兮兮的也不为所动,夫人说了,这样才是真心为了姑娘好呢!   书娴无法,只得撅着嘴坐到一旁,死命盯着那些花样子。过了会儿计上心来,便只说看这劳什子花样子眼睛花得很,让绣儿不要呆房里,去院外面给自己採几支漂亮的花儿来醒醒神,顺便去厨房拿点点心过来。又道绣儿的眼光最好,定要她亲自去采。   绣儿也未做它想,想着院门口有小丫头们在,府门外也有门子把守,便转身去了。   书娴一只眼睛瞟着绣儿前脚出了房门,忙忙地从床底下翻出一个包裹,里面放了两套下人的衣服,她手脚麻利地拿了套小厮的衣服穿了,换上布鞋,取下首饰,戴个头巾上去遮住一头乌青丝。又急匆匆地提笔在纸上写下一张字:   绣儿,我出去一下在晚饭之前就回来,不告诉母亲她就不会知道。不然,嘿嘿...   写完扔下笔赶紧地爬了窗出去了,伸出头见两个小丫头们坐在门槛边打瞌睡,忙又缩回去,偷偷摸摸地去了角门,见有两个婆子守着,只得躲起来。最后一咬牙还是准备去爬墙出去。又转到角落里,她仗着自己有些功夫,搬了几块石头踩脚,又费力地爬上了墙头,眼见自己就要重获自由,心里一激动从墙上歪了下来,倒把脚给扭了。   可眼下别无它法,赶紧溜走为妙,便顾不得脚伤赶紧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沈书娴来到大街上,好似飞鸟出笼,兴奋得不行,好容易出了门,只在街上流连忘返,连脚疼都忘记了。反正现在自己扮成个小子模样,人家也不知道我是沈家的姑娘,不就不会妨碍到名声了嘛,沈书娴只觉得自己真是聪明。   走着走着倒是真觉得肚子饿了,前面就是苏州最有名的一家点心铺子“沁香居”,便进去打算买点点心,小憩一下再去医馆买点药自己揉揉。刚才不觉得,现在脚越来越疼了,只怕是因为扭了还继续走了这么多路的关系。   铺子伙计见她小厮打扮,只道是那家少爷派来跑腿的,也客客气气地迎了上来,问她要点什么。心里还暗想这小厮倒是真俊。   作者有话要说:   ☆、林慎之英雄救美   沈书娴进了点心铺子,伙计问她要些什么,她便指了自己平日里爱吃的桂花糖蒸栗粉糕和苏州出名的四色酥糖说:“各要半斤,再给我送壶好茶过来。”   说完就去掏钱袋出来付帐,找了半天找不到,见伙计面色怪异地看着自己,才记起自己出门换了衣裳匆忙间忘记拿钱袋了。沈书娴只羞得满面通红,轻声道:“我...我忘了带钱包了。”说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忙道对不起不要了,转身跑出店里。   书娴站在店铺转角的巷口,只觉得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丢人过,想现在赶紧回去,可脚又实在痛得厉害,都肿起来了。一时间只急得欲哭无泪,心下沮丧不已。抬头却看到黛玉之弟林慎之领着小厮正往这边走来,心中一喜忙挥手要叫他,只喊了个“林”字,又把话咽了下去,自己现在这么狼狈的样子,怎么好意思见熟人。便在角落抱头坐下。   林慎之正好下学,想起黛玉素日便爱这沁香居的点心,便拐过来要给姐姐带些回去。行走间,恍似听得有人叫自己,声音有几分熟悉,还模糊看到一人在招手,可仔细一看又没有,只道是自己看花眼了。走到书娴身边时,心里隐约觉得这人的身形倒像一个人。   沈书娴抬头见林慎之往点心铺子走过去了,心里又后悔起来,自己又饿又累,脚还痛得很,万一到了晚上,娘亲还没有找到自己,自己就被花子抓了怎么办?越想越怕,眼泪都流下来了。便要起来去找林慎之,连丢人也顾不得了。   “沈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原来是林慎之去而复返,他经过沈书娴身边后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打发了修文去铺子买点心,自己再过来看个究竟。却看到沈书娴作小厮打扮,正哭得跟花猫一样呢。   沈书娴见了林慎之,心中高兴不已,忙要站起来,却因为脚肿了,身形不稳。林慎之忙要伸手去扶,又觉得男女有别不敢逾礼。眼见她都快摔倒了,便顾不得这么多,忙拉住了她。   书娴便撅着嘴道:“你怎么不早些扶我,害我差点又摔一跤。呜呜...我脚好痛。”   林慎之只能苦笑,这位姐姐真真是...又听她说脚痛,忙问怎么了,又怎么会弄成这副模样。将姐姐送给自己的帕子拿出来递给她擦眼泪。   沈书娴只得把自己偷跑出来的事说了,这时修文买好了糕点回来了,林慎之便吩咐他去街上租顶轿子过来。   林慎之又道:“天色晚了,等轿子来了我先送你回家吧!”转念一想:“还是先去我家,我一个男子送你回府只怕不妥,还是回去再请姐姐一同送你家去好了。”   沈书娴噗嗤一笑:“你小小年纪怎么像个道学先生般,这样讲究。”   林慎之被她嘲笑,脸一红:“你我本来就是男女有别么,我是为你的名声考虑,你倒来笑我了。”   说话间修文领了轿夫轿子回转了。林慎之又要他去请了大夫直接去林府等着。   林慎之见她脚已经肿了,只得告声“失礼了。”便半扶半抱的将她扶上轿。这会儿沈书娴后知后觉的倒知道脸红了。   她平日间最是大大咧咧,从不将这些放在心上,家中只有三个兄弟,并未接触过外男。心里记起以前沈夫人的教导,因沈夫人见女儿什么事都不经心,怕她记不住,便存心要吓住她。只说原先在老家有位小姐因马车失惊,从车上摔落下来,被那车夫接住了,家人不能让一个大家小姐嫁给一个下人,也不能留一个名节有亏的姑娘败坏家族声誉,可怜那姑娘只好自尽了!又吓她,谁碰到了你你就要嫁给谁了,所以千万要记住,女孩儿的身体是不能给除了夫君以外的男人碰的。   想到这里沈书娴只觉得羞愧不已,又拨开轿帘转头看林慎之,见他正从修文手中拿了点心递过来给自己,忙接了放下帘子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还想:完了,难道我真的要嫁给他吗?可他比自己还矮,又比自己还小,一边又苦恼了起来。又想到回家还不知道会被娘怎样处罚,就连平日日最爱吃的点心都觉得没有味道了。   她这里难得满腹心事,轿子已到了林府。林慎之便把她扶下轿,挥手叫了两个小丫头过来,搀着书娴去了黛玉院中。   黛玉见沈书娴一身狼狈,忙惊道:“妹妹这是怎么了?”赶忙扶她在外室的榻上坐下,吩咐雪雁去请大夫。林慎之忙道:“不必了,我在路上已经安排了修文去请大夫,应该马上就要到了。”黛玉听他这样说,便让云歌云舞扶她去内室更衣。细细地向慎之询问前因后果。林慎之将情况跟黛玉说了一遍,又说了自己的顾虑,让黛玉一起送她回沈府。   书娴换好衣服出来,大夫也来了,是林家惯用的一位姓尹的老大夫。因是脚伤,林慎之便去了室外等侯。   尹大夫看了看,说:“你扭伤后又走了太多路,导致脚里面的经络岔气了,我开些药膏给你,每日早晚涂揉一刻钟。且一个月之内都尽量少走动,不然这肿难以消下去。”   黛玉等大夫走了,就数落她:“你呀,这样偷跑出来,你娘亲知道了多担心?这么大的姑娘了,还这样贪玩儿。”   书娴自知有错,便不吭声,只拉着黛玉衣袖要往她怀中靠。黛玉便被她逗笑了,“只你这丫头,真真儿拿你没办法,原先倒觉得你英姿飒爽,心中羡慕得紧,现在竟是个小无赖了。早知道你这样,也不巴巴地结交你了。”   书娴便笑道:“好姐姐,我知道错了还不成么?你莫怪我了,我已经反省了。”   黛玉道:“真的?”   “真的,真的,再真也没有了。”   黛玉笑道:“你对我赌咒发誓的没用,我只看你回去了沈夫人要如何收拾你。”便吩咐云歌去准备马车,要送书娴回府。   “赶紧送你回去吧,你娘亲在家中不知道急成个什么样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林如海沈府议亲   黛玉未免书娴家中着急,忙又先使人快马去沈家送信。备好了马车,又安排两个健壮仆妇用软轿抬了她上马车。便一起上了马车,林慎之也骑马跟上。   到了沈府,下人忙去报林家姑娘公子已送了自家姑娘回来了。沈父沈母忙迎出门,见女儿下车都是要丫鬟们扶抱下来的,将人送进了大厅。   沈夫人待要骂她几句,又见一则女儿受伤,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二则还有外人在场,不好发作。只用帕子拭泪不提。又见黛玉姐弟将女儿送了回来,连声道谢“小女顽劣,教你们见笑了,今日多亏了两位。”   黛玉林慎之忙回礼,黛玉道:“伯母言重了,我与书娴本就是闺中密友,应当的。”一番客套后,黛玉便携着众人很有眼色地告辞了。   林慎之回到家中,跟在黛玉身后欲言又止。黛玉见他不去书房温习功课,倒只跟在自己屁股后头打转,便问他:“你这是怎么了,今儿这样不爽利了,只跟在我后头,倒害我不能专心做针线。有什么话就快点说。”   林慎之便期期艾艾地将书娴脚受伤,自己扶了她的事说了。   黛玉一愣,一时不好作答。便道:“虽说是为了帮她,到底是于礼不合。这事我却不能替你遮掩,晚间我去回禀父亲做主吧。”   慎之忙道:“并不是叫姐姐遮掩,若这样弟弟岂不是枉读了圣贤书么?”   黛玉无法,只得叫人去看父亲若是回来了就来回报自己。   姐弟俩晚饭后一刻,林如海才回来了。黛玉便去书房,寻了林如海将日间之事说了。林如海一番思量道:“虽然慎之年纪还小,但此事也当慎重,既然失了礼就应当负责任。我明日便带他去沈府请罪。”   再说沈府这边,沈夫人等黛玉姐弟一走,便对着沈书娴把脸一板,吩咐身边的丫头杏儿道:“去柴房把绣儿带出来。”   沈书娴听了一惊,便见绣儿形容憔悴跟在杏儿身后。   绣儿看到沈书娴平安回来了,哭道:“姑娘可回来了。”   沈夫人对着沈书娴道:“今日你偷跑出门,我并不罚你,只罚跟着你的丫头。没看好主子,留着也是没用了,明日叫了牙婆来,将你院子里的人都发卖到苦寒之地。以后你若再偷跑出去,我便再卖一批。你看看绣儿平日里一心为你,今日落得这个下场,都是受你连累。”   沈书娴听了只觉得五内如焚,不顾脚伤忙跪下来道:“母亲息怒,是女儿将绣儿支开自己偷跑出去的,并不是绣儿失责啊!”   “就算如此,她发现你不见了,并不立刻来报,反而替你隐瞒,也是大错。”   “是女儿留了字条说晚饭前就回来,让她不许声张。都是女儿逼的她呀!你知道的,她不敢不听我的话呀。”   “你偷跑出去的时候没有想过我会处罚她?现在求情也晚了。都是你做事不顾后果,不替他人着想。”   沈大人看着倒是心疼女儿,便对沈夫人道:“这些事情日后再说吧,女儿脚还伤着呢,让她先下去休息吧!”   “我并未罚她,她随时都可以下去。”   书娴只是流泪对着沈夫人,哭着叫了声“娘”。沈夫人心中已是不忍,只是知道今日不狠心将她吓住了,以后只怕越加难以管教她。便只迭声叫人将书娴院里的下人都捆了去柴房,明日发卖。   “娘,女儿真的知道错了,我会好好反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求娘惩罚我,不要连累她们。娘亲!”   沈大人实在不忍,便劝沈夫人“夫人便饶她一次,这次就算了,丫头们也别赶出去,还留着她们伺候,以后再有,一并处罚,绝不轻饶!你看可好?”   沈书娴见状忙点头保证再不会这样了,沈夫人见她也差不多了,脚还伤着呢,就将此事轻轻放下。书娴松了口气道:“谢谢娘。”   沈大人便吩咐人准备晚饭,又让绣儿扶了她回房休息。   第二日,林如海便带了林慎之来了沈府。   沈大人听得林如海来访,一边疑惑一边忙迎了人来到大厅。   见礼过后,林如海便道:“沈大人莫怪今日来得匆忙,是为了替犬子赔礼而来的。”   沈大人一脸疑惑道:“这从何说起啊?”   林如海暗想,莫非你家姑娘并未提起么?只是林如海端方君子,当下也不隐瞒把事情说了,又道:“虽说事急从权,只是女孩儿家名声重要,小儿失礼在前,特领了他来赔礼,请沈大人勿要见怪,明日我便使媒婆来府上求亲。”   沈大人忙道:“林大人不必如此,令郎救下小女已是高义,哪里还敢因此事说亲,实在是我教女不严之过,才让她做了这等出格之事。”   “令爱不过年幼贪玩而已,一派天真倒是不失赤子之心。”   “惭愧惭愧啊!”沈大人又细观林慎之一脸通红,虽年幼,倒是气度沉稳,心中颇是意动,只此事他并不敢一人做主。便道:“说来不怕林大人见笑,因我夫妇二人只得此女,平日甚为疼爱,此事我还得先跟内人稍作商议才可决定。”   林如海道:“这是应当的。”   沈大人便着人去回报此事,并请沈夫人过来。   沈夫人正在沈书娴房中替女儿上药,听得丫头进来欲言又止,便出来问是何事,丫鬟将事情说了,又道老爷请太太去前厅。   沈夫人一边走一边思量,待到大厅,见了林如海和林慎之,道:“林大人,我固然知道您是真君子,只是我有些妇人之见的思量,请林大人担待。”   林如海忙道请讲。   “林大人今日携了令郎前来说亲,不过是因着令郎失礼于小女,若我同意了这门亲事,以后说来岂不是因着我女儿名节有亏才许了你家,万一日后夫妻有个磕碰,说当日不过因不得不对她负责才娶了她,到时我女儿岂不是要抬不起头来。”   林如海忙道:“此事别人并不知情,以后更不会再提。我们也绝不会因此事而看清了令爱。”   沈大人倒觉得这门亲事做得,只沈夫人还在思量。见林慎之品貌倒好,只是比女儿还小了两岁,可这是没法子的事情,又想林家门第清贵,家风甚严,若女儿嫁过去,上头又没有婆母,倒是件好事,不然女儿这样的性子,哪个婆婆受得了,还不是要去受人家的刁难,倒委屈了女儿。一番思量后,只得松了口风。   沈大人知夫人已是同意了,便与林如海商谈提亲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   ☆、秋闱放榜绍清中举   因着黛玉定亲之事还未声张,因此倒不好让林慎之做弟弟的先定亲,两家便只说好,交换了信物庚帖,待黛玉定亲再行六礼。   沈书娴听得母亲说林家来提亲,自己婚事已定,倒是羞得不行。沈夫人叹道:“总算还有几分女儿家的样子,还知道害羞。”当下又暗下决心要狠心教好女儿,在家做姑娘和为人妇可完全不一样。   沈书娴浑然不知以后是什么样的水深火热在等着自己,只是想着:以后也不好去林家玩了,又要被林姐姐和徐姐姐打趣了。”   转眼间到了秋天,秋闱在即,徐绍清更是闭门不出,在家温书,只准备下场一展身手。考试当日,徐夫人替他备好行装,由小厮送入考场。   徐夫人目送了儿子出去,心中只是焦急,秋闱每闱三场,每场三昼夜。由于中间要两次换场,因此实际是九天七夜。经常有些体弱的考生猝死考场。为确保考试顺利进行,开考后号舍就会上锁,其间无论发生什么事,即便是发生火灾烧死考生也不能开锁。号舍一律南向成排,长的有近百间,短的也有五六十间,巷口门头大书某字号,备置号灯和水缸,供考生夜间行路,白天饮水之用。考试期间伙食由考生自备,因为时间较长,加上天气闷热,饭菜很快就会变质,所以都只能带干粮充饥。   徐夫人生怕儿子吃不消,可是又别无他法,虽自家老爷身为知府,可所有考生都不能例外。只在家中默念阿弥陀佛。   林如海既有意招徐绍清为婿,自然指点过他的文章,知道以徐绍清的水平,当能中举,只是名次好坏罢了,因此倒并不担心。   只林如海因着子女婚事都已定下,觉得自己也算是稍微松了口气,只是想到自己身体向来不太好,黛玉慎之并无别人可以倚靠,将来还得靠林慎之顶门立户,将林家撑起来,因此监督林慎之功课更加严谨。   林慎之自幼早慧,记得自己姨娘被卖掉后,嫡母心情不好就又打又骂,哥哥们更是经常欺负自己,父亲被打断了腿,每日只在房中大声喝骂,从不管这些儿女们。他常常饿一天都没有饭吃,还是家中一个扫洒的婆子看自己着实可怜,经常偷偷地给他送两个馒头,才没有饿死。所以对原来的家并没有什么感情,林如海当时也是看上这点。   他来了林府后,贾敏夫妇是极仁厚的人,连黛玉也对他真心疼惜,因此早把自己当初真正的林家人。林如海过继他后,因怕他长大后心中怀怨,便与他说要打听他姨娘下落,若是找的到就替她安排个庄子让她以后衣食无忧。可惜派人去查也查不到到底流落何方,只得作罢。   转眼道了初冬,黛玉因着前两日气温骤降,便又犯起咳嗽来,请了大夫也只说并无大碍,便只在家中静养。除了吃那癞头和尚配的人参养荣丸,徐绍清考完每日只在家休息温书,等着放榜,听得妹妹回来说黛玉犯咳嗽,便上了心,一头钻进医书中,给黛玉在古书上寻了个方子,秋梨燕窝羹。问过大夫也说用于日常保健和治疗是极好的。便寻了上好的血燕与方子一同送给了林慎之。林慎之叫云舞用血燕五钱,秋梨一只,百合一钱,蜂蜜二钱,熬得晶莹粘稠的一小碗,每日按时给黛玉服下。黛玉用过倒果真觉得好,以后日日用着,咳嗽竟好了大半,这是后话不提。林慎之说与林如海听,林如海见徐绍清将女儿放在心上,更觉欣慰。   又过几日便到了放榜之日,徐夫人一早的打发了下人们去看榜,她左等右盼只是没等到人回转,只觉度日如年,徐绍清失笑。徐夫人白他一眼也不说话。婧诗便劝到:“母亲莫急,再等一刻只怕好信儿就来了。母女正说话间就听得外间喧闹之声,就见派去看榜的小厮一脸喜色进了正厅。徐家人见状,知应当是好消息,小厮急忙跪到地上道:“给太太道喜,大爷中举了!”   徐夫人上前一步,喜道:“中了?名次可好?”   “中了,中了,中了第二名,人家说叫亚元来者。”   徐夫人忙念了声阿弥陀佛,又道:“赏!你待会去账房领十两银子。现在快去府衙给老爷送信。”那小厮喜笑颜开,忙领命去了。   家中下人都忙来道喜。徐夫人又道:“今日大喜,阖府人等多加一月份例。”众人俱是兴奋不已。   徐婧诗也给哥哥道贺,徐绍清见妹妹祝贺,叹道:“我往日间倒有些自负才情,骄傲自大了,天下间读书人藏龙卧虎者多矣!这才只是乡试,仅一省学子我也才不过拿了个第二名,可想后面还有多少高手呢!”   徐婧诗见哥哥有几分失落,便开解道:“江浙一带本就学风浓厚,一山更比一山高,这也是常事,哥哥何必如此?”   徐夫人听了也道:“清儿不必妄自菲薄,你可知又有多少人寒窗苦读至五六十岁仍不过是个秀才,终身再无尺寸之功?你既然能意识到自己往日的不足,以后更加努力也就是了,倒不可消了斗志。”   徐绍清忙道:“多谢母亲教诲,是我一时想偏了。”以后愈加将那些公子哥儿的自傲又去了不少。   当下一家人便笑嘻嘻的用了午饭不提。   徐大人回到家中,听妻子说起儿子的一番话,觉得虽然没有考中解元,倒难得儿子能自我检讨,比中头名更好,否则年纪轻轻,走得太顺,以后倒反而难承受挫折。徐夫人道:“我也正是这样觉得呢。”   晚间,徐大人为表慎重,便派了管家去林府报信。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秋闱的内容是我从百度上查的,如果有错误的地方可以指出来。 ☆、林家进京元妃省亲   年关将近,黛玉便同云歌等人忙碌起来。吩咐管事采购各类物品,准备过年。又要打点一应官场亲眷的年节礼物人情。徐沈两家今年的礼节又不相同,便请教了王嬷嬷帮衬。   林慎之也早不去学院,只自己在家温书,常也来寻了黛玉玩耍讨教学问。林慎之学问倒好,功底也扎实,只是不及黛玉才思敏捷,于作诗上面不太精通。忙忙碌碌间已经到过年。   除夕这晚,父子三人便聚在一起吃了饺子,又喝了些酒暖身一起守岁。林慎之虽然平时端个大人样子,今年姐姐也在一起过年,十分开心,拉了黛玉要去院中放烟火。林如海也十分高兴,便陪了一双儿女一起来到院中。黛玉在自己家中倒不拘束,见烟火绚烂,心中高兴与林慎之两人玩得十分开心。林如海见状虽是高兴,但又想起了亡妻,偷偷地用袖口压了压眼睛,又去吩咐人给黛玉和林慎之取斗篷出来,以免着凉。   初一姐弟俩早早起来给林如海请安拜年,林如海一人给了个红包,又不免说了勉励之语。   林如海又将家业安排妥当,一应公事也交接妥当。准备正月十六便动身上京。又先派了林安带人先去京中置办些产业,府邸倒是有分配的,便让林安也先去收拾了。黛玉也在家中梳理事务,愿意跟着上京的便去管家处登记了,不愿意的便放出去。   只有一桩事,黛玉拿不定主意,便要雪雁请了云歌到内室来。黛玉见云歌进来,闲聊了一阵,又说到:“如今父亲要入京为官,正月便进京,我想问问你怎么个想法。”   云歌道:“当日太太将我给了姑娘,原就是要我照顾姑娘的,姑娘既要进京,我肯定陪着姑娘一起去。”   “我自然知道你的心,这些年你照顾得无微不至,跟姐姐一般,所以我心里待你又跟别人不同,再则你今年也十八了,我却不好再耽误你,我想发还你的身契,替你消了奴籍。”   “我原本就是灾荒年月被父母卖给了人牙子,早不知家在何方。又被太太买回府中,本就无牵无挂,我只想守着姑娘,哪里也不想去。”   黛玉无法,只得道:“既然如此,你仍留在我身边,我还是替你消了奴籍,以后再作打算。”   云歌心中感动:“姑娘不必如此,消不消籍对奴婢来说也没有什么影响。”   黛玉便笑道:“以后你就知道姑娘我的远见了。”云歌脸一红,忙告退出去。   又有徐绍清要进京赶考,进行会试,徐大人安排得周密妥帖,徐夫人仍是不放心。便只得来拜托林如海照料一二,同他们一同上京。林如海应了,只叫他十六那日早上让徐绍清在码头等待出发。徐大人谢过回去对徐夫人说已安排好,徐夫人才将心稍微放下。   十六那日天气正好,黛玉他们到码头时,徐绍清早在那里等候了。林如海见他没有仆从如云的环绕着,只带了两个小厮,心想倒不骄纵。   徐绍清便与林如海见礼,又见黛玉娉娉婷婷地站那里,因是在外面,便戴了个面纱,隐隐约约的,徐绍清心中只觉甜蜜。偏林慎之一声咳嗽,将他惊醒,知道自己有些失礼了,生怕林如海对自己印象不好,忙敛目又与姐弟二人见礼。   因为是举家进京,因此东西极多,船上也没有空房间,林慎之便与徐绍清安排在一个房间。黛玉的房间安排在另一侧,她因着船上杂乱,轻易不出房门,徐绍清好一阵失落。林慎之心里倒是暗暗高兴,他如同所有弟弟一样,对这个要抢着自己姐姐的人总有些看不顺眼了。   徐绍清知他所想,只做不知,待他仍是亲厚,再加上两人一路上在一个房间,不免要聊些经济学问等事,慢慢的林慎之便又待他如初了。   再说这当日教过黛玉名贾雨村者,离开林府后多番周折,想要谋个一官半职,无奈时运不济,后又听得好友冷子兴说荣宁二府如何辉煌显赫,一时想起自己也姓贾,倒可去攀个亲眷,只是无人引荐实在难以进贾府大门。可幸听说这贾政最是喜好吟诗做赋,养了一群门人清客。他便将家财散尽,连同病重妻子的嫁妆全部变卖了想尽办法买通了以为贾政平时极喜爱的一位清客,那清客将他在贾政面前夸得天花乱坠,才比子建,贾政听得好奇,忙让清客引见。两人见面,这贾雨村最是善于机变,巧言令色,又实在真有几分才华,贾政当下引为知己,又听说他曾在妹夫府上任教,原先还当过县令。想来自己妹夫中过探花的人都请他去府上任教,想来是错不了了。   便轻轻巧巧替他谋了个金陵应天府尹。   贾雨村得意洋洋地带了爱妾娇杏去了金陵赴职,留了行将就木的妻子在老家孤苦病死。因此才有了薛蟠抢夺香菱打死人命,贾雨村草芥人命。   这也是冥冥中的天意了,贾雨村仍凭着自己的果决狠厉走上了仕途。又因着救了薛蟠抱上了王子腾的大腿,王子腾又替他活动一番进京候职。   贾府黛玉家去后这一年正是圣旨下来许元妃回府省亲,全家热火朝天的筹建大观园。贾雨村在京中等职缺,便常来贾府,与贾政等人日日游玩。   年底所有工程已全面竣工,贾政便携了众清客游园题对。又命了宝玉作了许多牌匾诗句挂在园子里,只等贵妃娘娘省亲。连年都过得匆匆忙忙。   正月十五日,府中众人凡有爵者,皆品服大妆,恭迎贵妃。   园内帐舞蟠龙,帘飞彩凤,金银焕彩,珠宝争辉。天下间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竟似大白菜般罗列左右。   一时太监来报,娘娘凤驾将至,见一队队仪仗过后,元春一顶黄金绣凤版舆而来。   元春入室更衣,复出上舆进园游幸之后,又换了衣服去了贾母正室。   元妃欲行家礼,贾母等忙跪拜不迭,一番厮见后垂泪无言。   三春姐妹环绕在侧,迎春只是木木地流泪,探春见元春内着娟纱金丝绣凤,下身着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套一件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头梳芙蓉归云髻,戴金镶珠宝半翅蝶簪。流光溢彩,明艳不可方物,心中欣羡不已,一时想到自己的身份又心下黯然。唯独惜春,不喜不悲。   元妃又问道:“薛姨妈,宝钗黛玉缘何不见?”   王夫人道:“外眷无职不敢擅入。黛玉却是回苏州老家去了。”   元妃又忙命人快请薛姨妈并宝钗进来。一时见礼毕,宝钗见元妃圣眷正隆,这样的体面风光,心中只叹自己不能生于官宦之家。   元春又见过贾政宝玉,勉励一番,转眼四更,只得含泪回转宫中。   作者有话要说:   ☆、林黛玉再进贾府   一路行进天气倒好,到了码头早有林安带着人在等了。林安道:"我想着老爷就这一两日便应该到了,事情办完便先来这里等着,果然今日便到了。"林如海道辛苦了。徐绍清便谢过林如海后告辞了,因大比年上京赶考的举子太多,他父亲早托京中故交替他在城中租了个小四合院备好,安心温书。林如海也不留他,只道若有事便来林府寻他,林安将地址给了他。当下一众下人将行李等物搬上马车,回了林府。   朝中赐的是个三进的院子。黛玉等人从正门进去,正厅极宽敞,过了一条走廊,两侧骡摆满了花草,虽是早春,倒也开得甚好。垂花门进去便是内花园了,林安打理得用心,院子极大,假山旁边还有个池塘水榭,也十分清幽雅致。   一路舟车劳顿,也不再细游。用过饭便各自回房休息不提。   又过几日,林如海叫了林安来到书房,问:"可往贾府送过信了?打听的事情如何了?"   "小的前些时日去了贾府送信,说老爷和姑娘、大爷不日将一同进京。老太太瞧着倒高兴,连声说好,只道要留姑娘、大爷在贾府长住呢!"   又将自己打听到的凤姐放高利贷,又替人家遮揽人命官司等事说了。   林如海听了不语,他先前就听得民间说起这四大家族枝繁叶茂,富贵已极。只是国库空虚,这些老牌世家们还仗着开国之功骄奢淫逸,因着元妃娘娘颇得圣心,现在今上对贾府还多有容忍。日后若再不加收敛,只怕难以久长。   稍作休整,林如海次日便入朝叩拜圣上,领职上任。   黛玉又和徐婧诗和沈书娴写了书信,告知了地址。便备了礼品差人送到贾府,又另用心替三春准备礼物,并让人回话道等家中事物安顿好便去给老祖宗请安。   可巧这两日下人回来报说老太太想念姑娘,明日便派人来接姑娘并大爷去府中相见。   第二日,黛玉便带了林慎之去贾府,进得内院,见贾母三春姐妹并宝玉凤姐都在。原来宝玉听得林妹妹回了京着实高兴,当时便要去林府接黛玉回贾府,贾母忙拦了他道:"你林姑父现调进京为官,家中事多,且等两日安排好了,我再使人去接。"宝玉方应了。   黛玉先与贾母并众姐妹见礼,又问过宝玉好。宝玉喜不自胜,见今日林嬷嬷不在只要上前拉黛玉打量。林慎之便站到黛玉身侧,恰好挡住宝玉跟着口称"外祖母!"贾母拉起他的手道:"真是个好孩子。"林慎之又与宝玉见礼,宝玉见了他,心中只觉林慎之极好看,剑眉星目,英气逼人。凤姐便笑道:"真是个好模样,宝兄弟瞧瞧比你如何?"   贾母笑道:"各有各的好,都是好孩子。"说话间丫头来报说太太们来了。便见二人身边的丫头撩了帘子扶着进来了。   王夫人今日本是不想再过来见黛玉的,她那次得罪贾母之后,日子一直不好过,只是后来元春就要回来省亲,贾母不好伤娘娘的体面,又让她日常请安见礼出来交际。是薛姨妈劝她今日定要过来,让老太太不要挑刺,因此她才不情不愿的来了。   黛玉和林慎之又见过两位舅母,王夫人见黛玉气色倒比原先还红润了些,心中只暗气。因是第一次见林慎之又都送了见面礼给他。   贾母又将贵妃省亲那日赐予姐妹们的礼物,黛玉那份让鸳鸯给了她,道是娘娘恩德。黛玉忙接了谢过,王夫人心中又好是一番得意。   王夫人心中只想着自己女儿现今得宠,自己月初再进宫中让女儿给宝玉指婚宝钗,就算是老祖宗也奈何不得,毕竟先行国礼再叙人伦。因此难得的倒没有说些酸不拉几的话出来。   贾母又唤了雪鹃并春纤出来见黛玉。春纤倒罢,只笑眯眯地见礼,雪鹃心下一时翻腾,待要想跟了黛玉家去,又不舍宝玉。你道为何,因着黛玉回苏州之后,宝玉经常要去黛玉房中稍坐,摸摸黛玉用过的物件,他又最是对女孩儿们小意温柔,雪鹃留在黛玉房中,一来二去,只惹得她一颗心全系在宝玉身上。且又听说林家因着是进京将许多的下人都遣散了,去林府伺候岂不累人,黛玉平日里也不甚倚靠她。这贾府的大丫头们养得比一般二般的小姐们还要娇些,她哪里想去吃那个苦。   一番思量,终究没有开口。春纤道:“姑娘房里雪鹃姐姐看得极好,每日间有人打扫,雪鹃姐姐保持得还跟姑娘住时一模一样呢!”   黛玉便笑盈盈的扶住雪鹃春纤:“你们都辛苦了。”   两人连称不敢。   饭后,贾母苦留黛玉和慎之在府中住下,黛玉道:“玉儿本该留在这里多陪陪外祖母,只是父亲上京,初进翰林实在繁忙,回到家中不可无人照拂。日后定当常带着弟弟常来请安,只怕到时候您想赶我走都不能了呢。”   贾母听得她这样说也不再强留,只道以后要常来,也可叫慎之过来陪宝玉切磋学问。林慎之笑着应是。   再说徐绍清回了租的院落,安顿好后便提笔给家里写了封报平安的书信。又准备出门四处熟悉一下环境,便带了侍墨出门。这里正在街上游荡无事,却见前面一间小客栈将一个人连人带包裹地扔了出来。口中还骂道:“还是读书人呢,欠了房钱也不给还要装大爷。”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那人羞愧欲死,只憋得双脸通红。   徐绍清快步上前,见这人似有几分面熟,侍墨便道:“大爷,这是咱们府的解元江程啊。我和侍笔因为好奇还特意的去看过他呢。”   徐绍清道:“那他怎么会连房钱都交不出啊?”   侍墨又道:“因为他自由家中贫困,只有一个寡母,母子俩守着几亩田地度日。可能是盘缠不够吧?”   徐绍清道:“就算原先他家中贫困,可中举后,族中定会有人资助他啊。”   侍墨一时答不上来,徐绍清快步上前,将他扶了起来,又命侍墨进去替他交清了房费。   “江程兄,在下苏州府徐绍清,也是上京赶考的举子,如不介意不如先回我住处稍作休息吧?”   “徐公子,在下失礼了!”江程现在倒是平静了下来。听了徐绍清自报家门知道他是江苏秋闱第二名,早有耳闻他的才名。当下不再推辞,跟他主仆二人回了徐绍清住处。   作者有话要说:   ☆、黛玉庆生姐妹叙情   回到院中,徐绍清忙让侍墨准备了茶饭,问他怎么会弄成这般模样。   江程便叹道:“我上京只是便有些感染风寒,投宿在客栈后越加严重,便每日请医用药,将盘缠花费一空,人家开门做生意的自然不能做亏本买卖了。”   “恕我多问一句,你既中举又是头名,难道族人不照拂一二么?”   江程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家原先虽不大富,家境倒也殷实。只是我父亲去世得早,族里欺我孤儿寡母,将田产家财掠夺一空,我母亲求告无门,最后以命想逼才让族长松了口气,留了村子里几亩薄田给我们糊口。我娘亲一个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太太,变成了一个终日劳作的农妇。母亲家中只有一对哥嫂,见我父亲去世后,家财被夺,不能再从我家得到好处,便再不理会我娘亲的哀求。因此我异常发奋苦读,只求有朝一日要出人头地,让娘亲过上好日子。他们后来见我中了举,心中又惧怕,便到我面前装好人,要送我金银田地,我恨极了他们,更加不肯要他们的钱,我要自己光明正大的要回来。因此只村子里的人凑了些钱给我当路费上京。”   徐绍清叹息:“这样的亲人,竟比豺狼虎豹还要凶狠呢!”   “谁说不是,人情冷暖大抵如是了!不过倒不可一概而论,像村中百姓,家中多有贫困者,我们母子初去之时,他们助我良多,难得能雪中送炭了。”   “江兄旷达,胸襟非一般人可比,我自愧不如,惭愧呀!”   “徐兄见笑了,若不是你今日高义,今日只怕要露宿街头了。”当下端起酒杯道:“我敬你一杯,多谢!”   “你我一见如故,何须言谢,你我可为良朋,一起读书讨论,岂不甚好?”   “不妥,怎好再打扰徐兄,我自去谋个生计,待考试过后再做打算。”   “江兄刚才还那么豁达,怎么竟拘泥起来。考试前当静心用功,就不要再为琐事烦恼了。再说你可是我们苏州的解元,可要为苏州举子争光的,若是我父亲知道没有留住你而影响了考试发挥,岂不恼我?”   江程知他诚心,便答应了下来。他这么多年的辛苦,不想冒险。   很快便道了二月初,因着黛玉十二便是生日,林如海因往年贾敏病弱,不宜操心,后来去了贾府竟未替女儿办过一个生日,心中着实愧疚,便与林慎之商定这次替黛玉好好过生。   黛玉原不欲张扬,只是抝不过他父子坚持。只得又忙碌起来,连着左右众人都忙得打跌。   原来林如海因知道女儿在贾府受了些风言风语的委屈,要弥补一二。   黛玉因是初来京中,也不曾有什么知交好友,生日那日不过是请些亲眷而已,也就算贾府一众人等。林如海亲自写了帖子给贾母并两位舅兄,管家便送了帖子给贾府和薛姨妈。黛玉又亲笔给三春姐妹写了书信,姐妹们都高兴回道定来。   宝钗虽在贾府一贯的端庄大度,只是三春谁也不傻,时间长了哪里不知道谁是真心谁是假意?谁是那惯做表面功夫的?黛玉虽快人快语,但与三春相处时是真心实意的喜欢和她们交好,时间长了大家都爱黛玉些。   只宝玉因着黛玉给三春姐妹都手写了帖子,竟单单没有给他写,心中不快,却又无可奈何,不知道这林妹妹究竟是怎么了。   又有宝钗先前不大敢来贾母房中倒可躲避得了,开始修院子以后,她又经常来自己房中,大谈仕途经济,自己待要发作,又觉得伤了女孩儿家的脸面。哪日稍微说了句重话,被太太知道了又拉着自己好一番念叨。只要宝钗不谈这些,他又喜宝钗体态丰腴,宜喜宜嗔。   这边厢宝钗接了帖子,听得只三春姐妹的是黛玉亲笔帖子,宝玉在那里不甘不愿,暗想只怕人家现在可还瞧不上你了!   马上到了二月十二,黛玉生日这天,贾府众人便浩浩荡荡的来了林府。   黛玉早命人将内院整顿出来,用帐幔将场地围绕区隔,又摆好一众盆栽花草,颇有雅趣。又临着池塘搭了个戏台。   林慎之和云歌林嬷嬷早在大门处迎候,及至见了贾府人等,忙让人进去先禀报了黛玉,自己迎上前去。因着贾母都亲自来了,王夫人不敢不来。林如海在外间设宴等候两位舅兄。林慎之便先请两位舅舅去大厅,宝玉只做不觉,跟着贾母往二门走。林慎之便道:“表兄这边请,父亲已在前厅设宴,你跟我们一起吧!”   宝玉只对贾母唤道:“老祖宗!”   贾母拍拍他的手,“去吧!”宝玉方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黛玉从垂花门迎出来,弯身请安。鸳鸯扶住了她,凤姐笑道:“妹妹今日是寿星最大,何必多礼?”   一行人便进了花园,黛玉和云歌服侍好贾母王夫人等。   三春出门都极高兴,见了黛玉都忙将自己准备的礼物送上,是三姐妹合绣红梅报春的台屏摆件,上面还有一首诗《山园小梅》   众芳摇落独喧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擅板共金樽。   探春笑道:“这花样子是惜春妹妹画的,花却是二姐姐绣的,连着绣了好多天呢。我就偷了个懒儿,直接搬了唐朝林和靖的诗来了。也是我们姐妹一番心意。”   “我虽极喜欢这物件意境高雅,但你们何必这样劳神费心,你们只要人过来了我便高兴得不知道怎样了。快快儿的坐吧。”   当下宝钗也笑盈盈的上来道:“可是你们几个真真用心,我的倒有些拿不出手了。”心下只暗恨自己费尽心机,她们也不曾这样对自己。便也将一方上好的徽墨,馨香浓郁,造型古雅。黛玉忙道:“宝姐姐这样客气,竟教人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呢!”   当下又玩笑一番,黛玉自去忙碌。   宝钗见林府清幽雅致,处处流露着温馨宁静,想到自己家若不是哥哥不成器,何必要攀附贾府,寄人篱下,看人脸色。一时自怜起来,觉得又有些不适,便忙让香菱拿了冷香丸来吃了方觉好些。   一时便请了戏班子去那水榭上唱起戏来,黛玉便要贾母点戏,贾母让寿星点,黛玉便道:“老祖宗点戏,咱们都沾沾您的福气岂不甚好?”   贾母当下喜笑颜开,便点了出《群英会》,又有王夫人等人都让黛玉再点一出,黛玉便点了出《龙凤呈祥》都是些喜庆的剧目,众人见贾母高兴都来凑趣。   戏毕,林如海林慎之并贾政宝玉等人过来给贾母请安,道宴席已备好。这里只宝玉扭扭捏捏只不肯走,只拿眼神望着贾母黛玉。王夫人气得肝疼,宝钗和薛姨妈只做不知。宝玉见无人留他,又见他老子在旁,只得反身跟着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姐妹分住大观园   黛玉生日宴散后无几日,贾府接了宫中贵妃之谕,命家中姐妹宝钗等人只管去园子中居住,不致让花柳无颜,不可禁锢,命宝玉也随进园中读书。   贾政,王夫人接了谕,待夏守忠去后,便来回明贾母,遣人进去各处收拾打扫,安设各样陈设,别人听了还自犹可,惟宝玉听了这谕,喜的无可不可。正和贾母盘算,要这个,弄那个,忽见丫鬟来说:“老爷叫宝玉。”宝玉听了,好似打了个焦雷,登时扫去兴头,只赖在贾母怀中不愿离去,贾母忙忙的安慰了他,又唤了两个老嬷嬷护送他去,不要让他老子吓着他。老嬷嬷领命去了。   宝玉磨磨蹭蹭到了房里,见贾政和王夫人正在内室议事,将心放下一些,又见王夫人房中金钏彩霞,绣凤等丫头一溜儿的站在廊檐下,见了宝玉只抿嘴笑。   金钏金钏一把拉住宝玉,悄悄的笑道:“我这嘴上是才擦的香浸胭脂,你这会子可吃不吃了?”彩云一把推开金钏,笑道:“人家正心里不自在,你还奚落他。趁这会子喜欢,快进去罢。”宝玉只得挨进门去。原来贾政和王夫人都在里间呢。赵姨娘打起帘子,宝玉躬身进去。只见贾政和王夫人对面坐在炕上说话,见三春姐妹和贾环都在。   贾政又板起脸来将他训斥一番,又说了贵妃之意,嘱咐他好生用功读书便散了。   宝玉又回了贾母处,只一味痴缠着让老祖宗接了黛玉湘云也进来住。又道要将潇湘馆留给林妹妹。贾母忙又使人去接黛玉湘云。湘云在家中正是无趣,听得贾母来接,忙收拾了东西来了贾府。黛玉闻信也只得来府中给贾母请安,贾母因问林慎之怎么没来,黛玉便回道:“父亲送了他进国子监读书,因此不得闲。”黛玉又见贾母身边偎着个小姑娘,浑身朝气,笑意盈盈,极是喜人。便笑道:“老祖宗这里何时又来了这样俊的美人儿,天下间的标致人物竟都生在您身边么?”   贾母笑道:“她就是你史大妹妹。湘云,这是你林姐姐。”   湘云便忙上来见礼,“往日间来只听们她说姐姐好,倒是怎么个好法,我今日才见着了。”又转头对贾母道:“老祖宗,难怪您只心心念念着林姐姐了,我本是要吃醋的,可见了她这醋竟是吃不下去了。”   喜得贾母连连道好,“你们姐妹这样投缘倒也难得了。”   贾母又道让她二人都住进大观园中,湘云倒是高兴道:“可惜我没眼福,没能看到贵妃娘娘省亲。”   贾母道让黛玉住进潇湘馆,湘云住了蘅芜院。因着宝玉要住怡红院,这两所院子尤以潇湘馆离怡红院近。   黛玉便道:“外祖母厚爱,只是家中不可无人照看,不可长住园中。”   贾母心知黛玉不太愿意住进贾府,便道:“你将家务事仍交于下人们打理便是。园中不过是你们姐妹一起,每日间一处吟诗作伴岂不甚好?”   黛玉道:“实在是家中父亲弟弟都需照料,玉儿不放心。委实不能久住园中,不如我和湘云妹妹一起住了蘅芜院,我和她既投缘,又不能常住园中,实不必再替我准备院子了。”   贾母因她坚持,只得同意,又道:“你们便还是一起住了潇湘馆罢,你们见了保管喜欢那处清幽。”   黛玉也不再反对,心想反正我也不会常住。这里说定后,湘云便拉着黛玉要去园中逛逛,再去看看住的院子。黛玉喜她娇憨,一路上湘云倒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黛玉便和她说好无事时书信往来便辞别贾母回了林府。   这里贾母又去叫人叫了王夫人和三姐妹过来说园子的事情。   王夫人当然也知道潇湘馆离怡红院近。便道:“我瞧着这潇湘馆倒简单,宝丫头历来是个简朴的,给她住倒也合适。”   贾母便道:“就因着潇湘馆简朴,我见湘云和玉儿一见如故,又有湘云喜欢那丛竹林清幽,便让她们两个一起住了。”   王夫人还要再说点什么,探春轻轻碰了下她的衣角。探春也是无法,若让她又惹恼了贾母,王夫人回头只得在赵姨娘和贾环身上发作。   王夫人冷静下来,又道:“既然如此,便让宝丫头住蘅芜院吧,那里离着梨香院倒也近便。”   贾母知她想法,只是也无可奈何,不能做得太过,王夫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元妃说得似乎有些意动了,下旨都不忘单提了让宝钗也住进去。   众人商议定薛宝钗住蘅芜苑,林黛玉湘云住潇湘馆,贾迎春住缀锦楼,探春住秋爽斋,惜春住蓼风轩,李氏住稻香村,宝玉住怡红院。每一处添两个老嬷嬷,四个丫头,除各人奶娘亲随丫鬟不算外,另有专管收拾打扫的。   就有贾政遣人来回贾母说:“二月二十二日子好,哥儿姐儿们好搬进去的。这几日内遣人进去分派收拾。”   至二十二日,一齐进去,登时园内花招绣带,柳拂香风,不似前番那等寂寞了。黛玉当日便也领了云歌过来,带了些日常用物,又回贾母道:“丫头倒不必分配那么多了,平日有了雪鹃春纤也就尽够了,我自己来时自带着云歌雪雁等,安排那么多些人倒不好。”   贾母听了应了。湘云忙携了黛玉一起进得潇湘馆,黛玉见那丛翠竹,倒极是喜欢,便和湘云一起将潇湘馆收拾了,晚间和湘云卧在一处。黛玉因着体弱,有些辗转,这湘云却是因为认床,两人烙饼一般只睡不着,索性儿起来说了半宿话,越加将对方引为知己,黛玉又笑道:“我在苏州有一位姐妹,你他日若是能见了,必也是极喜欢的,又说了些沈书娴平日间的趣事给湘云听了,湘云只道有机会一定要见见她。两人到近四更才睡去。   黛玉在园中小住了两日,因着宝玉有事没事便要往潇湘馆内闯,黛玉恼他无状,便去了贾母处请安家去。贾母知留她不住,只叮嘱有空就过来,黛玉应了回去了。   再说徐绍清每日和江程在一处温书,两人相处日久,越加佩服对方。徐绍清想自己读书环境,师资都比江程强百倍,竟然还比不上人家,心下汗颜,敬佩江程性格坚毅,勤奋向上。这里江程想自己寒窗苦读,徐绍清身为府尹之子都这样刻苦用功,学问不在自己之下。想来是自己还不够努力了。   两人各自思量,只觉更该上进,因此倒都受益良多。   作者有话要说:   ☆、怡红院晴雯泼醋   很快春闱到了,这次考试更是汇聚全国各地的举子精英,徐绍清自觉此番自己进益良多,当下进考场也不怵,江程更不必说,他这么多年苦读诗书就是为了这一天。   两人相视一笑,进了考场。   黛玉自大观园回来后,一直恹恹的,知道是自己体质虚弱,便也懒怠走动,每日间处理了家事便在房中和云歌等人做针线。又想起林慎之身上的挂件旧了,便用心描了个兰花的花样子绣了起来。黛玉自小跟嬷嬷们学的针黹活计,绣工自不必说。   林慎之下学回来,到黛玉房中,见黛玉在绣香囊,心中欢喜,见还有几针便完工了,忙将旧的娶下来贴身放好,要戴新的。黛玉便笑:“何曾说了这是绣给你的?”   “不是绣给我还能绣给谁?”   “我给父亲绣的。”   林慎之笑道:“父亲可不会用这样鲜亮的颜色,姐姐快快给我罢!”   黛玉拿手点点他的额头:“就你聪明,拿去吧。这几日得闲还得给父亲裁件外衣。”又问林慎之可喜欢什么花色?   林慎之便道:“姐姐很不必再费神替我做了,云歌姐姐们做的就极好。”   黛玉听了也不再坚持。   宝玉自从搬进大观园后倒是快活无比,身边全是姐姐妹妹,无浊物污眼,每日只在姐妹丫鬟中厮混,再不曾拿书做文章。   宝钗住在蘅芜院,日日都要过来看望宝玉,她与袭人倒合得来,有时宝玉不在,她也要在这里坐上半天。又时常赏赐院中大小丫鬟们,喜得怡红院上上下下都赞宝钗为人妥帖。   别人犹可,唯有这晴雯,因着比别人更风流灵巧些,平日间在宝玉房中说一不二,连袭人轻易也不招惹使唤她,恰便这日由晴雯当值,宝钗晚间还在院中替宝玉整理物件,和宝玉搭话,小丫头们都凑在她跟前。晴雯素日随性惯了的,早早的想要休息下,便生这宝钗在这里一时没有想走的意思。   晴雯便对着丫头们喝道:“这早晚了还在这里厮混着干什么?自己的活不用做了?陪二爷有宝姑娘也就尽够了,你们凑什么热闹,吵得人不安生。”   宝钗听着她这话不像样,可一时竟也无话可答,计较吧,失了身份,人家并不曾明说什么。只得起身讪讪的道:“天色晚了一时倒没发觉,我回去了。”便起身带着香菱走了。   晴雯犹自不忿:“现在就拿起宝二奶奶的款来了,且等到那日了再来使唤我们吧。”   宝玉听她念念叨叨,笑道:“偏你一个人在那里念叨什么呢,过来陪我说说话吧!”   “有宝姑娘这样的妙人儿陪你说了这大车的话还不够么?天黑了都舍不得走,你想说话怎不留着那有学识的继续说?我这样的哪里够格和你说话了。”   宝玉笑道:“可是在这里胡说了,她要来我还能赶她走不成你难道不知我?只是太太的面子罢了。”   晴雯方转嗔为喜,到宝玉榻上一番厮混,宝玉见她云鬓散乱,面色娇红,眉目含春,已是心中一荡。他自与袭人行过云雨之事后,因着袭人怕他沉迷于此,若带坏了宝玉让王夫人得知了自己难逃干系,便不肯常与宝玉亲近。他这里年轻气盛,哪里还撑得住,当下便抱了晴雯要行那事,晴雯却最是个心高气傲的,一心想自己是老太太派过来日后要做姨娘的,不成想被袭人抢了先与宝玉成了好事,自己若这么没名没分先依了他,以后若是宝姑娘进门,自己得罪了她,袭人又和她一路,只怕到时候是鸡飞蛋打一场空。不如先吊着他不让他得手,日后自然多一分不舍,只等老太太替她过了明路再说。思量清楚拿定主意便将身子扭出来,抚好头发跑了出去。   宝玉无法,只得悻悻地睡了。   宝钗回了院中,心中只是酸楚,自己往日间觉得自己比黛玉除了出身,其它皆强于她,体弱多病还不会做人。原先想黛玉一定争不过自己,谁知黛玉对宝玉根本不屑一顾,自己只能捡个她看不上的,现在连个丫头都敢给她脸子看了,默默地坐在榻上流泪。因为不敢带莺儿进园子,身边只一个香菱随身伺候,可香菱是个心思不拐弯的,见姑娘在那流泪,当下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呆呆的站在那里也不去劝解。宝钗自己在这里自艾自怜一回,便收了泪,仍振作精神。现在这样的情况自己能攀到的最好的人家也只有贾府了,母亲又拿了那么多银子出来建园子,总不能让这钱打了水漂,岂不便宜了他们?   又过几日,徐绍清和江程自考场出来后,终于松了口气,心情放松。   徐绍清便递了帖子,去拜会林如海。   林如海见了他,林慎之也陪在左右,寒暄一番后,徐绍清将自己考试所做文章递与林如海,林如海看了只说“可”。   “中榜应当没问题,虽说殿试不再黜落考生,只是殿试要排名次,你需注意仪容举止,切勿失礼轻浮。”   徐绍清当下应是。又道要邀林慎之与一二好友出去泛舟。   林如海应允,让他多认识些人,出去多走动见识也是有好处的,何况又是和徐绍清出去。   两人一起从林府出来,叫了江程来到湖边,租一小舟,摆上酒菜,好不惬意。徐绍清替他和江程相互介绍一番,江程见他年纪虽小,但是气度不凡,心下暗异。他原先只当富贵人家多纨绔,不想一个徐绍清谦虚上进,这里又一个林慎之也是如此,从此倒把那些先入为主的观念抛开了些。   三人聊得开心,又回了徐绍清住的四合院。到了傍晚,林慎之便要告辞,道过晚回去肯家姐担忧。徐绍清便起身送他回林府,林慎之要他别送,他只不听,对江程道了句失礼,拉了林慎之往外走。   路上,徐绍清又旁敲侧击问了些黛玉近况,林慎之想着两人婚事已是必定的了,就讲了些进来黛玉的日常,道她左右在家中不过给徐婧诗等人写信,要么便是去外祖家玩罢了。   徐绍清只要是黛玉的消息都高兴,见林慎之快到家了,仍是依依不舍,还是只得放他回府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议亲事贾母遭拒   过了数日,放榜下来,徐绍清和江程都考中贡生,名次都挺靠前。春闱只录取三百,这次江程没能拿到头名,会元是位叫李以牧的人。放榜后十日便是殿试。   徐夫人自徐绍清进京赶考后,每日里只挂心儿子,连徐大人进房中也不怎么招揽了,身边的妈妈便道这几日大人只往那叶姨娘房中去了。   徐夫人冷笑道:“去便去罢,我现在可没心思想这些,只等绍清定亲,诗儿也找到了好归宿,我就只等着当老封君了。这么个年纪了我难道还想不开么?她不过一个小玩意儿罢了,无儿无女的也挺可怜。”   顾妈妈当下不再多言,是啊,夫人怎么可能会在乎这些小事呢,反正也不可能生出儿子来。见太太虽然口中这样说,心里还是有两分失落,便忙转了话题道:“大爷这几日只怕已经在殿试了,定会有个好结果,我看您哪可以准备聘礼咯!”   徐夫人一听果然高兴,又兴头头的要去库房盘点物件。一时又想到徐婧诗也大了,绍清定下后便要给她相看,便拉着顾嬷嬷去了库房。   宝钗自那日被晴雯指桑骂槐一回后,过了两天就跟没事人一样照去怡红院,贾母倒冷眼瞧着这宝丫头是个心有城府的,只恼王夫人拎不清,黛玉好好儿翰林小姐不要,偏上赶着这么个破落户,又有那么个哥哥,真结了亲,不说宝玉得丈家照拂,只怕还得替了那薛大傻子擦屁股呢。   因着这些,贾母便起了心思要替宝玉定下黛玉,便叫琥珀去请了贾政过来。   一会琥珀回到老爷正在和宝玉见客,稍后过来。   不多久贾政过来忙施礼,贾母打发丫头们下去便问他刚刚见谁去了。贾政便回道:“乃是一个认的本家叫贾雨村者,原是应天府尹,现在京中候缺呢。我见他素有些才华,便让宝玉跟着学些往来应酬。”   贾母点点头道:“很是,宝玉现今一年年的大了,你们做父母的也要多伤心,多留意身份家世相配的姑娘,也要开始议亲了。”   “老太太的眼光最好不过了,又这样疼宝玉,都凭老太太做主罢了。”   贾母道:“我倒看了些姑娘不错,只是你太太都不乐意,我倒不能违了她的意思。”   贾政忙站起来:“母亲这话叫儿子惶恐,王氏不过无知蠢妇,哪里有老太太照她意思办的道理?”   “当年做主给珠儿娶了国子监祭酒李家的女儿,为的是珠儿仕途。你媳妇当时心里便不得劲,后来珠儿死后,横竖不待见珠儿媳妇和兰儿。我知道你们心中只怨我害了珠儿。”说到这里。贾母顿了下,贾政忙道:“儿子不敢,母亲明鉴,珠儿不过自己体虚,考场出来后受了累才一病不起的。儿子从未怪过母亲。”   贾母叹道:“纵便你没有,你媳妇心中一直不平。因着珠儿早逝,我生怕宝玉有个差池,便不许你严管他,只是他大了,将来终究要步入仕途,你媳妇一心想着娘家的姑娘进来嫁给宝玉。可那薛家不过商贾之家,薛蟠不争气,这皇商的名头都不一定能顶多久,你说他们日后对宝玉能有什么助益?”   贾政哭道:“母亲为儿孙们操碎了心,儿子惭愧,此事全凭母亲做主,她必不敢多言一句。”   “你应当知我的心思,你妹夫现在进京做了翰林,虽然因着身体不好只一心修撰典籍,可他得圣心,又是探花出身,朝中故旧极多,于宝玉仕途极是有益。我想着你若同意这几日我便请了他来府上商议此事。早些把婚事定下来。”   “自然全依母亲。我明日便下帖请妹夫过府一叙。”   过两日,林如海适逢休沐,因着贾政送了帖子,便来贾府给贾母请安,先去见了贾政,两人不过聊些朝中动向,闲话一回。贾政道老太太想见见他,他便去了贾母处请安。   见贾母一头白发,想起当日跟贾敏成亲的情景还似在眼前,如今已是这副光景。鸳鸯忙看茶,见老太太没有叫她出去的意思,忙站到贾母身后尽量减少存在感。   贾母便问黛玉和林慎之怎么没来?   林如海回道:“黛玉因着前两日着了凉,身子不太舒坦,便在家休养。慎之在上学呢。”   贾母便道:“他这样的小人儿家,何必送到国子监里去吃苦,我早说不如来贾府的家学就极好,也能跟宝玉做个伴。”   林如海心里苦笑,来你们的家学学了怎么为个美少年争风吃醋吗?自己进京以来下人打探到的消息和坊间流言都叫人惊心。人家说这国公府只怕只有门外的两个大石狮是干净点的了。他实在想不明白,岳丈家怎么会衰败得这般快。进京后,见着两位舅兄,一个一味贪花好色,一个只高谈阔论沽名钓誉,全不复少年时纯粹英武。   想到这些,只得笑道:“就是小人儿才要多吃些苦头,日后方能成器。我已年老,他若不能成才,以后玉儿岂不是无依无靠么?”   贾母道:“玉儿是我嫡亲的外孙女儿,也是敏儿的命根子,我心中实在牵挂。”   林如海一听,这只怕是要说黛玉的婚事了,且不说妻子临死前对娘家种种不满,在看现在荣国府的做派,哪里敢让女儿和宝玉做亲。   忙截住了贾母的话头道:“老太太说得极是,当日敏儿过世前交代,替玉儿选夫婿一定不能离了苏州老家,日后但凡有些事情,族人总能照拂一二。”   贾母一听这话,心里知道恐怕林如海是不大愿意做亲了,便道:“敏儿这只怕是病糊涂了,玉儿这样的身份嫁的必然是官宦子弟,日后科举高中,哪里知道去何处为官,又不是庄稼人,哪能只守在苏州?”   林如海刚才因急着阻止贾母的话,随口扯了这么个理由,知道唬不了贾母,便笑道:“很是呢,我当日也是这样说,她却只道‘凭他去哪里,家业父母总在苏州。’我见她病重,只不好违拗她,因此便答应了。”   “族人维护,哪里及得上亲舅舅家,我们不是外人,我瞧着两个玉儿年岁相当,小时也常在一起玩耍,两人可算是青梅竹马,若是亲上加亲岂不极好?”又道:“况我是玉儿外祖母,有我在谁能欺负了她去?”   林如海暗想,跟你家宝贝孙子青梅竹马的姑娘多了去了,每日只在脂粉堆里厮混的人,将来荣国府一倒他如何为黛玉遮风挡雨?   岳母既将这话讲了出来,自己不答应只怕以后面上就难看了。可现在顾不了这么多了。便站起来回道:“老太太一片慈心,小婿感激不尽,只是当日敏儿去前,已和她的闺中密友定了玉儿婚事。实在不能和您府上结亲了。”   贾母听了只是不信,又问定的是谁家,从前贾敏书信从未提过。   林如海回道:“就是苏州府尹的大公子徐绍清,两家本就交好,这次徐绍清秋闱中举和我们一起来的京城赶考。现今只等殿试完毕了。”   贾母心中暗叹,这只怕是女婿已经看不上宝玉了,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宝玉一不能承爵,二于学业仕途上没有建树,难怪姑爷心中不愿了。   当下心灰意冷,林如海好言好语慰问了一番便起身告辞了。   作者有话要说:   ☆、闻亲事宝玉迷心窍   这里贾母待林如海走后,心中凄然,只叹偌大的国公府竟没有一个像样的撑得起门面的男丁。幸而靠着贵妃娘娘在宫中,还能多加提点照顾。心中积了闷气,当晚便病倒了。   风言风语传得最快,大家都道是林姑爷拒了婚事,看不上宝玉,老太太才气病了。王夫人听了气得只咬牙,对薛姨妈道:“这个老东西,什么事都要依着她来,处处压着我,我儿子的婚事,我肚子里掉下来的肉凭什么让她做主,啊?”   薛姨妈只假惺惺的安慰她,实际是火上浇油的道:“你消消气吧,你如何跟她计较,她是你婆母,这就是最大的筹码,贵妃娘娘和宝玉又都是在她跟前长大,都向着她的,你能如何呢,不过一个忍字罢了。”   不提这茬还好,提起来。王夫人简直要吐血,元春是长女,生下来后自己都没有抱过一下,便被贾母抱去了她房中,道要亲自教养。那时自己刚进府不久不敢反驳她,想着自己还会再生的。可生了宝玉后,因着宝玉含玉而生的,自己也很是得意,都认为他是有大造化的,又被老太婆抱了过去。自己虽说是他们的母亲,可是却只能在儿女们请安的时候看看,还得现在一个个的都跟自己不亲。   现在倒好,巴巴地凑上去想和人家结亲,人家根本就看不上,要不是她自作主张,怎么会丢这样的人。又恨贾政不和自己一条心。   拉着薛姨妈的手哭道:“幸亏还有你陪我,不然我在这个家中真是无立足之地了,一个个的作践我。我定要让宝玉娶了宝丫头。下个月十五我便进宫请娘娘旨意。”   薛姨妈忙又劝慰一番,姐妹俩商议如何成事。   林如海回府后,左思右想还是把这事跟黛玉说了,去黛玉房中时,林慎之也下学回来了。黛玉听了也无法,若是老祖宗为了这事从此疏远了,自己也只能是四时八节尽该尽的礼数了。父子三人闲话了一会,黛玉想到自己前日做的衣裳已经好了,便叫了云歌拿出来,给林如海试试大小,看看可还有要改的地方。   林如海穿着女儿亲手做的衣服,只觉心中熨帖,老怀大慰。仍像黛玉小时候一般抚摸着她的头,又拉着林慎之的手念到:“要是敏儿还在,这样的日子该有多好!”一时间又滚下泪来。   黛玉也是哀痛不止,偎在林如海膝下轻声啜泣。林慎之见了,目中含泪忙来扶了黛玉劝道:“姐姐且收了泪,父亲本就身体不好,不能过度哀伤,我们需得劝还得劝父亲节哀才是。”   黛玉才止了泪去劝转林如海。林如海道:“是了,如今看你们这样乖巧懂事,想必她在天上也放心了。”   殿试结果出来,徐绍清中了二甲头名,江程中了榜眼。两人心下欢喜,徐绍清对江程道:“你总算也是苦尽甘来,素来前三甲都是要进翰林院的,不像我们要自己谋划职位,我看你不如留在京中候职。”   江程道:“只是挂念母亲。”   徐绍清道:“我正要回家和父亲商量外放历练之事,不如等你这里安顿好,我再差下人送了伯母过来,岂不是好?你我兄弟,何须外道?”   江程也不迂腐,自己日后再回报他盛情便是,既然都借住他这里这么久了,也不在乎再多欠点人情了。   徐绍清便让侍笔去多交了半年房租,走时又留了一百两银子给他悄悄放在他书桌的抽屉里,留了书信,道这个钱是借给他的,人情往来一应需要花钱,日后再还。才去了林府辞行。   徐绍清未进三甲,实在是有些羞愧,来见了林如海,深施一礼:“学生惭愧,未能进前三甲,望世伯见谅。”   林如海笑道:“不必如此,天下读书人何其多,你年纪轻轻能中二甲头名已是不错,何来见怪之说?”   徐绍清道:“晚辈汗颜,从前举止失度,人家吹捧一二便真当自己是文采不凡了。如今我已经幡然悔悟,真心实意求娶令爱,万望世伯首肯,我回家母亲便会着人来提亲。”   “世侄早已领悟自己的不足之处,何错之有,我既已允婚,自然不会反悔。”   徐绍清大喜,辞别了林如海回苏州。   林如海倒对他的名次没没什么要求,只要不是太差。他只希望女儿能找个平安稳定的归宿,何必定要为官作宰呢?且他不进前三,自不必进翰林,也就不用留在京城,以后黛玉跟他成亲后去了任上,也不至于和贾府相看两相厌。   这样的世家大族,骄功自傲,新皇登基好几年了,等太上皇一走,哪里还会留他们挑战威严。日后贾府有个万一,黛玉管也不好,不管也不好,不如离他们远些,倒还好些。自己虽有心想要帮助他们,无奈两位舅兄只听不进,只当自己还是当日祖上那般光景呢,满府也无一个可顶门立户的男人,奈何?   徐绍清回了徐府,阖府欢喜,徐夫人又是打赏上下人等。   徐大人虽可惜不能进一甲,倒也没有责怪他。见儿子比从前更稳重些,心下高兴。徐绍清当下又把结识江程的事情讲了,徐大人夸他做得很对,听得他有个母亲在乡下,忙使人去接来徐府。   徐大人道:“江程这样的人,吃过苦头见过人情冷暖,最不缺坚韧毅力,又颇有丘壑,日后必成大器。既然帮了他,不如帮到底,也是一个善缘。”   徐绍清道很是。   两人又商议一番以后的事情,徐大人自然是准备给儿子找找关系,尽快谋个实缺县令,历练几年再做打算。   既然儿子考了功名回来了,自然这提亲的事情也上了日程了。便选了吉日五月十二准备好聘礼,让管家和徐绍清送去京城提亲。徐绍清费尽心思,请人抓了对大雁装在笼子里,着人细心伺候。   徐夫人笑道:“对媳妇上心,这点可比你爹强多了。”   徐大人只得呐呐无言。   一时聘礼送到京中,贾府众姐妹得了消息倒是感叹:“这真真是极上心了,现在谁还费心抓大雁呢,这样难寻,都不过是鸭子罢了。”   又私下道:“本来只以为这定是要配了我们家那位的,哎!”   三春姐妹替黛玉高兴之余,宝钗倒是不声不响,只心中恼恨,下人都传徐绍清品貌皆属上乘,家世也不错,又争气考了进士,难得的是对黛玉这样有心,难怪要看不上宝玉了。自己一心争夺还夺不到的东西,人家竟然是弃若敝屣,能不气愤么?一时又想,宝玉平日诗才倒有,只要日后用功,未尝不能考中,且又是国公府枝繁叶茂,比徐绍清家世倒强多了。因此又平静下来,只心中暗下决心,定要更加用心督促宝玉用功不提。   别人听了黛玉定亲之事都犹可,贾母得知马上要众人都瞒着宝玉才行,可是荣国府的下人,素来不是省事的,什么话不敢传?   一会子就听得人来报宝玉手脚冰凉,迷了心窍在那哭闹呢。   慌得众人都忙往怡红院赶来,王夫人已是搂了宝玉痛哭起来。宝玉只不理她,见了贾母,口中叫道:“老祖宗,林妹妹呢?林妹妹到哪里去了?”   贾母急得不行,见他眼神涣散,口中只不停叫林妹妹,抱了宝玉道:“你林妹妹并未去哪,在家中照顾你林姑父呢。”   一时太医来了,给宝玉把脉,回道:“世兄这是急痛攻心,壅堵之状,我去开药方。”   王夫人忙问道可有妨碍,王太医回道:“无妨,吃了药便会好转。”   宝玉吃过药后,果然不似先前胡闹,只是抓着贾母的手问林妹妹怎么不来看他?   王夫人心下气急,这黛玉到底是给他吃了什么药了,这样死心塌地的。   贾母当下便打发人去林府请林黛玉。   作者有话要说:   ☆、绍清上任云歌议亲   这里林黛玉这几日因着天热,贪凉多吃了两瓣冰里浸过的西瓜,闹起了肚子。听得贾府派人来请,还不伦不类的说什么宝二爷病了,只念叨林姑娘,老太太请姑娘去府上看看。心里气急,这样的话传了出去,人家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呢,你好好的爷们生病我去干什么,又不是大夫。见外祖母听了宝玉这样的话,不说自己定亲了,对自己名声有什么影响,只怕自己的宝贝孙子哪里不如意了。这样招摇过市,巴巴地来请,什么个意思?一时忍不住悲从中来,当下叫云歌去回说自己也病了,不能出门。将来接的人打发去了。那婆子们口中犹念念叨叨的去了。   婆子们去一趟既没有打赏,也没有接到人,怕主子责怪,只说林姑娘现如今越来越难说话,不肯过来。把个王夫人气得不行。贾母听了,半晌黯然,从此把对黛玉的心丢开了。说到底,她心里最看重的还是荣国府和宝玉。   在她能力和精力许可的范围内,她会尽可能多的疼爱黛玉,可当她觉得黛玉不和她一条心后,心思自然冷了下来。她早瞧着黛玉对自己虽恭谨,对宝玉是唯恐避之不及,心里有些不痛快,现在宝玉病成这样连请她来看一下都不肯,可见她是个冷情冷性的。   黛玉也不想管他们怎么想了,不来往就罢了,反正是些虚情假意,只是倒可惜了个湘云和三春的姐妹情谊。   她现在每日无事,只在家绣绣嫁妆,别的事务倒可让云歌等人帮忙,只这嫁衣和给长辈的衣裳鞋袜要自己来了。因着徐绍清已经十九了,便将婚期定在了明年的十月份,所以还得早些准备。   林如海因怜她自幼丧母,又操持家事辛劳,替她准备起嫁妆来,格外用心留意。   这日,黛玉正在拆徐婧诗寄来的书信,打开后里面还有一封信,写着徐绍清的名字,黛玉脸一红,便先看了婧诗的信,不过是例常问候,又道今年的夏天倒比往年间还要热些等语。   黛玉再拆了徐绍清的信,只是中规中矩的问了好,又说了写信一事。原来他来京城下聘的时候,求了林如海,林如海见他们已经定亲,书信往来也无妨,便允了。   黛玉只得在给徐婧诗回信时,又给他回了信,不过是道个安罢了。倒把徐绍清喜得不行。   他因着明年大婚,所以徐大人倒没有费心给他谋官,可你越是想慢点,偏还就下了旨意,任徐绍清为湖南岳阳华容县县令。原来朝中朋党之风甚重,在位多年一个个都成了老狐狸,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又仗着是太上皇一朝便有的老臣子,尸位素餐,圣上正欲培养一批能脚踏实地新人,从基础做起,慢慢改变风气。因此除了前三甲留在翰林院磨练外,其余中了进士的,都委派到各地去历练了。   江程也点了庶吉士,虽然还没有品级,但是有七品的俸禄,其实也不过每月七石米,(折合成现代市斤为840斤)也安排有住处,七品是四间住房,是一套小四合院。徐绍清上京提亲时就送了老太太去京城,老太太虽不过四十来岁,却因为常年劳作有些老态,饱经沧桑,却极是爽利明理,还帮着徐绍清张罗了些下聘之事,徐绍清倒真心尊敬她。   提亲时,徐绍清请了江程一起去,林如海见了也赞江程好品性,知道他是榜眼要进翰林,只勉励他脚踏实地,好好为官。   徐大人本来听得夫人要他留意女儿婚事,听了儿子大赞江程风骨,又中了榜眼,日后倒大有前途,想把女儿许给他,奈何徐夫人不同意,只道江程比婧诗大了七八岁,不妥当,且家徒四壁,日后纵有好前程,前十来年免不了操持劳累。徐大人虽觉可惜,也觉得夫人讲的有道理,女儿在家从小千娇万宠的,难得她还这样知礼懂事,何必让女儿去吃那番苦头呢,也就作了罢。   徐绍清领了任命,仍带了侍笔侍墨,又有徐大人特意安排了一位经验老道的师爷,是他的清客幕僚陪同他一起去上任,以免经验不足误了事情。   当下徐夫人又只得含泪替他收拾了行囊上路。徐绍清安慰母亲一番,又写信给黛玉说了要去湖南上任一事,只言到了安顿好再写信给她。   黛玉收了信,倒对未来的生活生出些期待来,她每日只在内宅中处理琐事,经常看些游记之类的书,倒对外面的山水人情很是向往,若以后能跟了他去任上,岂不是能多见识见识这个世界?当下开始盼望起他早日到了岳阳,给自己写信讲讲外面的事情。   一时又想到云歌的事情,便叫雪雁叫了云歌来,将雪雁打发出去后说了自己的想法:“你今年都已经二十了,再不能耽搁你的,我早已帮你脱了籍,你我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不止你,日后雪雁她们我都会替她们寻个好出路。让林妈妈倒尽心帮你看了几家,我想让你自己思量思量,我自然会风风光光将你嫁出去做个正头娘子。”   云歌感激,知道姑娘一心为了自己打算,当下便道:“全凭姑娘做主罢。”   黛玉笑道:“这是你终身之事,我并不敢拿主意,不如林妈妈说了,我们一起看看。”   当下林妈妈细细地讲了几家条件较好的。一个是个姓田的鳏夫,也不过二十六岁,只有个女儿和老母亲,家里也算是殷实,在城郊有些田地,难得的是这人还是个秀才,日后还能考功名。因为他自己只一味读书,不通俗物,他老娘想替他寻个会当家理事的。又常听人家说“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想来这些大户人家的体面丫头只怕比寻常人家小姐还能干些。又听得是翰林家姑娘身边的大丫头,便动了心思来求,日后儿子若得个一官半职,这夫人能熟悉各样礼仪,还能借旧主家的光。当然这些是老太太自己心里的盘算了。   还有一家是城西一个杂货铺的李掌柜,因着幼时家贫,少年时父母双亡,便走南闯北的挣下些家业,在京城落脚买了铺面开了个铺子,这李掌柜做生意风评倒极好。只是耽搁了年纪,二十四岁了还没有娶亲,因他开铺子的,想找个会认些字能算数的帮忙看铺子。   看来看去,只有这两家是极不错的了,尤其是那个秀才,进一步日后只怕还能有个诰命呢。   作者有话要说:   ☆、云歌出阁认干亲   说到上回黛玉林嬷嬷给云歌相看亲事,林妈妈倒觉得田家那个秀才不错,以后弄不好还能有个封诰。黛玉只问云歌的想法,云歌到了这时候倒不扭捏,只道还是那个李掌柜吧。   林嬷嬷忙问为何?云歌道:“那田家秀才现在虽好,但日后若是更进一步,当了官只怕反而要嫌弃起我的出身来,免不了低他一头受些腌臜气。且后娘难当,又有个老母亲在,也不知那老太太为人如何。这位李掌柜既然自己能一个人挣下这些家业来,想必是个能吃苦上进的,且他家只他一人,关系倒简单些。”   林嬷嬷一抚额道:“是了,姑娘倒是个难得的明白人。说句难听点的,没有婆婆在,小夫妻能少多少口角呢!既这样,我便去跟媒婆说说。”她这是常和王嬷嬷聊天,王嬷嬷说起自己当日在夫家受了婆母多少白眼责骂。   黛玉道:“这样极好,我的意思也是这李掌柜还要好些。只是要劳烦妈妈,亲自去李掌柜那走一遭,细细瞧瞧他人品如何再回答媒人。”   云歌羞红了脸,林嬷嬷笑嘻嘻的应了,自去打探不提。   过几日林嬷嬷便有了回信,只道小伙子长得倒精神,做生意也是和和气气笑眯眯的。云歌黛玉听了放了心。   黛玉便让云歌认了林嬷嬷做干娘,两个都是无亲无故的,日后相互有个依靠。黛玉出钱替她们在府中摆了席,所有下人们都来了,对着两人道喜。云歌对林嬷嬷行了礼,叫了声:“干娘!”只喜得林嬷嬷眼泪直流,云歌跪在林嬷嬷脚边流泪。只把王嬷嬷也看得抹眼泪,她和林嬷嬷一起进府,两人关系一直极好,今天也替她高兴和云歌有母女之缘。   众人忙劝解开了,都道是大喜事,可不能哭,应该高兴才对。   林嬷嬷本就喜欢云歌办事稳妥,待人诚恳,她一辈子没有嫁人,如今得了云歌这么个女儿心满意足,操持起云歌的婚事来更是上心。两方年纪都不小了,下了聘礼,便定在了八月十五的日子成亲。只把林嬷嬷忙了个手忙脚乱。   本来众人都在帮黛玉做针线,如今黛玉吩咐下来都先紧着云歌的物件来做。   云歌只一心一意绣嫁衣,且因着那李掌柜并无别的亲人,老家都不是京城的,因此别的针线倒少了。   黛玉唤了云歌来房中,将一个楠木匣子递给了云歌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有两件是母亲的东西,你也伺候了她多年,我替母亲给你添妆。”   云歌打开,只见里面有一整套金镶水晶点翠头面,一支金镶珠玉蝴蝶簪和一对白玉镯子,另在角落里摆着十个整整齐齐十两的银锭子。   黛玉道:“你伺候过母亲也当知道,这对玉镯子是母亲当年常戴的,别的是我的心意,都收着吧。”   云歌急红了脸,一定不肯要。“姑娘对我们再是好不过了,如今还送这样的重礼,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收的。”   黛玉笑道:“你不收,以后云舞雪雁她们出嫁时要怨你了,要不是你执意不要,怎么会让她们也不好意思收?”   云歌道:“姑娘这时候还来打趣我。”   黛玉道:“那便安心收着,这些都只管写到嫁妆单子里,只这现银是我给你的压箱底,不可给他知道了,只等日后久了,他若真心待你再另论。”   “姑娘替我想的这样周到,真是叫人不知要怎么样了。”   黛玉道:“很是不必如此,日后也要常回府来看看我和你的姐妹们。”   主仆二人又说了良久的话方才散了。   到了出嫁前日,府中丫鬟们都来添妆,云歌素日为人很得大家喜欢,因此竟没有一个落下的。小丫头们不过是自己亲手绣的手帕荷包等表表心意。林慎之也派人送了个鎏金盘螭璎珞圈。唯有云舞,自来与云歌亲厚形影不离,把云歌当亲姐姐,如今她要出嫁只哭得成个泪人一般。雪雁忙来劝她:“大家都正心里难受呢,你倒来招我们,一会子云歌姐姐也哭起来了,岂非不好?姐姐找到了好归宿是大喜事呢,快别哭了。”说着自己也哽咽起来。   云歌忙挽了她两个说悄悄话,云舞送了一对金质累丝的手镯,放荷包里装着给了云歌,道:“原不是什么贵重物件,还是姑娘那年回苏州赏我的,你以后日常戴着倒比那玉的翡翠的方便些,有些磕磕碰碰也不会坏。”云歌忙收了,推辞了反而伤感情,日后她出嫁再还上罢了。雪雁也送了对珍珠耳环。云歌只细细地叮嘱了她们许多事情,两人都认真听了。   晚间林嬷嬷带着王嬷嬷过来,王嬷嬷送了对素银耳坠,又红着脸递了云歌一本书,让她明日洞房前看一看便走了。   云歌脸一下子变的通红,道了谢把那书藏了起来。   林嬷嬷爱怜的抚了她的头发,她在宫中多年,能安然出宫自是有些心机。虽然没有成过亲,还是和云歌讲了许多为人处事的道理。又道:“你最是个稳妥的孩子,我也没有什么不放心,只是夫妻两人过日子一定要相互谅解,那人自幼吃了些苦头,你要更加小意儿些,让他从你这里得到家的温暖。”林嬷嬷又拿出套金头面给她道:“这原也是我宫里的主子在我出宫时赏的,我用不上,给你当嫁妆吧,也是干娘的心意。”   云歌含泪收了,“我从小儿被卖,也不记得亲娘是个什么样子,女儿以后定会好好孝敬娘的。”   是夜母女两个宿在一起依依不舍。   一大早,林嬷嬷王嬷嬷便替她开始打扮起来,又有起的全福妇人替她梳头。   打扮完毕,云歌见镜子里的自己明媚鲜妍,一时羞涩,一时又有些惶恐。只听得丫头们嚷道:“来了来了。花轿到西边门外了。”   喜娘便给云歌盖了盖头,等轿子来接。王嬷嬷用帕子给她包了几块小糕点,给她道:“拿着饿得时候垫垫肚子,不然一天下来能让你虚脱。这点心都小小的,也不会影响你的妆容。”   云歌心中温暖,谢过了王嬷嬷,听得外面轿子已经到了,外面催了好几遍了,忙对林嬷嬷行了礼,姐妹们看着她被喜娘背出去都有些难过不舍。   黛玉在自己房门口,看着云歌远去,心中感慨,拿起帕子抹眼泪。林慎之过来道:“这是喜事,姐姐何必伤心?”   林黛玉擦了泪道:“也没个声音就站在我后面,吓人一跳。今儿个又不是放假,怎么这么早下学回来了?”   林慎之笑道:“怕你在家伤心,和夫子告了假,趁中午回来看看,等会就走了。”   黛玉忙吩咐人摆饭,姐弟两人用了饭,林慎之仍去学堂,黛玉便回房小憩。   作者有话要说:   ☆、探春兴起建诗社   云歌成婚后,黛玉又让林嬷嬷另买了两个小丫头进来,不过八、九岁,生得倒清秀,黛玉给她们改名采薇、采萱。原先的打算是想要了春纤过来的,只是现在跟贾府这样倒不好行事,只得让云舞去春纤家里找春纤说了,又送了支鎏金点翠兰花簪给她。春纤本来是不要的,云舞道这是姑娘的心意,她推辞不过,便对云舞道:“我爹娘正准备赎了身出去谋生呢,已经禀了二奶奶了。我有个舅舅在外面跑山货发了些财。我娘亲便动了心思,我爹也同意了,只说原先没有依靠就罢了,现在既有机会,一家子都要脱籍呢。”   云舞忙道恭喜,“这是极好的事情,难得你爹娘这样有远见呢。你若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春纤应了,云舞便回来禀报了黛玉。   黛玉道:“这倒是她的造化了,你回头再送五十两银子过去,他家赎了身只怕余不了多少钱。   三日后,云歌回门,云歌先来黛玉这里道:“他送了我到偏门说晚上再来接我,内宅不便进来,让我替姑娘请安问好。”   黛玉见云歌穿着大红的百褶如意裙,戴着只白玉雕绞丝纹手镯,气色红润,含羞带怯心。心便放了一半。又见林嬷嬷在旁边一脸关切,便笑道:“你先和林妈妈去说说话,晚点再来我房里,云舞她们也有好多话问你呢。”   两人便领命退下自去房中说体己话。   一时到了午饭时间,黛玉命人备好了宴席请了自己房中大小丫鬟们吃饭,黛玉另坐了一桌在旁。小丫头们都叽叽喳喳的问云歌“姐夫可和气?”“过得可适应?”等语,黛玉只在一旁含笑看着。云歌忙一一的回答了,提起那人倒是一脸笑意。云歌又端了酒过来敬了黛玉,声音有些哽咽:“姑娘,我从小儿被卖,无依无靠,从不曾想过我还能有今天。我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敬姑娘一杯吧!”   云歌心里是真的很感激黛玉,像她这样的一般都是配个府里的小管事什么的,以后便同了姑娘一起做陪房陪嫁过去的。黛玉却早早为她脱籍,还替她操心完婚事,心中感激难以言叙。   黛玉忙扶了她道:“何须如此,岂不是生分了,我们还需痛饮几杯,以庆今日喜事。”   当下又有云舞上来拉云歌去喝酒,一时间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断。   宴席散去,黛玉留了云歌在房中说了一回话,婆子来回说那李有余(李掌柜)在外面等着了,黛玉便催她回去了。只说日后有空随时过来玩耍,云歌应了。   再说徐绍清来了华容县,华容县位于岳阳市西境,北倚长江,南滨洞庭,景色倒十分秀丽,又离天下名楼岳阳楼很近,他早读过范仲淹的岳阳楼记,心生向往。   当下做好交接,前任县令是位姓洪的举人,中举时已经四十多岁了,又考了三次都没有考中进士,便花了些钱谋了个县尉,兢兢业业的在华容县混到了快六十岁,因着表现不错,又提了县令。只是到底不是进士出身,于官场这已是他的极限了,现在快七十了,因此便要告老。徐绍清打听过,这位洪县令官声倒还可以,徐绍清倒挺尊敬他。   洪县令见了他到高兴,只道是英雄出少年,现在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了。老先生一高兴,还拉了他出去喝了几杯。   顺利交接好事宜,洪县令带着自己一家人便回了老家,徐绍清将府衙一应事宜整顿了一番。幸亏这前任县令是自己告老,心胸开阔没有给他下绊子。换了一个肯定心里不平,自己混到六十岁才当了县令,你二十岁不到就当县令了,能不嫉妒一下么?因此这样官差们都没有使什么幺蛾子。   又有这位叶师爷经验丰富,做事老到,替徐绍清省了不少事。   这华容县民风倒也淳朴,地里都是种水稻居多,因着靠近洞庭湖,水量丰富,县内大小湖泊很多,居民们大多还会养鱼,这岳阳素来就有鱼米之乡之称。   只是这里易闹水灾,只要一降暴雨水位一高,这大大小小的湖泊池塘的水就要淹没农田。   徐绍清刚到华容,自然要四处去了解这里的环境,农作物和人民的生活水平,因此四处走访。就趁机去了趟洞庭湖,还看了岳阳楼。   因为已是初秋,洞庭湖上打渔的渔民很多,水面辽阔,波光粼粼,渔民们划着船,用土话唱着本地的歌谣,看着打捞上来活蹦乱跳的鱼儿,充满收获的喜悦。徐绍清竟有些羡慕起他们的生活来了,这样充满希望,淳朴而厚重的生活,让他觉得宁静平和。   又登上岳阳楼,岳阳楼在宋朝时腾子京重修后,请了大书法家苏舜钦书写了范仲淹作的《岳阳楼记》,并由邵竦篆刻。人们把腾修楼、范作记、苏手书、邵篆刻,称为“天下四绝”,并树了“四绝碑”。无数骚人墨客曾来此观瞻,号称天下三大名楼之一,建筑风格古朴拙雅,稳若磐石。将八百里洞庭的湖光山色尽收眼底。   黛玉收到徐绍清书信时,恰也收到了贾府姐妹请她去贾府小聚的帖子。她先看了徐绍清的信,这回的信细细写了他去洞庭湖所见所想,又赞叹天地造化之功,自己往日所读诗书描绘竟不及自己亲眼一观。黛玉细细地读了信,放在匣子里装好便去看探春的帖子。   原来是他们在园中要起诗社,因着探春每日无事,起了兴头要邀姐妹们一起作诗游玩。又恰得贾芸得了两盆极好的海棠花,姐妹们都来了兴致要建诗社,探春便请了她一起去玩耍。   黛玉思量半晌,不知这是什么个意思,既然上次有些龌龊,如果没有请过老太太的意思,探春自不会将帖子送到林府来。有了些官司在便装个面上情,四时八节礼节不少就罢了,何必还又巴巴地叫了自己去?且宝玉还在园中,自己已经定亲,万一他又发痴,岂不难看?可送了来,不去亦不好,毕竟还来往着呢。   拿不定主意便只好叫了林嬷嬷来商议。   作者有话要说:   ☆、观诗李纨论品性   黛玉要找林嬷嬷商议去不去贾府之事,便让雪雁去请她过来。   林嬷嬷到黛玉房里,黛玉便将自己的顾虑说了,问她的意见,林嬷嬷道:“姑娘倒不必过虑,她既给了帖子你,不去倒是不好,两家并未正经恼了。不如你明日还带了大爷一起去,有大爷在,就算说起来也不会失礼,二则大爷定会多维护你,让他去跟宝二爷攀扯也就罢了。”   黛玉一想极是,心里便拿定了主意,先使了云舞去等着林慎之下学便请来房中。   第二日,贾府的人已经来接了,黛玉带了林慎之,云舞雪雁并林嬷嬷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荣国府。黛玉坐在马车中只是苦笑,至亲骨肉,倒弄得像去交战一般。只无奈这些事情不注意不行,那府中,原先或有外祖母并几个姐妹一番真心相待,现如今倒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   黛玉等人进了府中,自是先去拜见过贾母,因贾母这些天人有些恹恹的,所以三春等人并没有来贾母房中玩闹。贾母脸上倒是没有现出什么,拉着黛玉和林慎之说了一回话,又道:“我如今老了,精力竟大不如前了,只盼望着你们姊妹和气,日后相互照应,玉儿和慎之可不要同你兄弟姊妹们生疏了,有空多过来玩耍。”   黛玉和林慎之都忙恭声应下,贾母便让人带了他们去园子里了。   到了园子,见探春带着翠墨和两个小丫头在那等着呢,便走上去见了礼,黛玉道:“三妹妹真是雅兴,我们这些俗人是再想不到这等雅事的。”   探春笑道:“你若称俗,谁敢言雅?赶紧的随我进去吧,云丫头也过来了,单等你了呢。”   一群人便往秋爽斋走去,秋爽斋在大观园的西部,潇湘馆的东北。前院有芭蕉后院有梧桐,。有月夜听雨的意境,还有一较大的厅堂名“晓翠堂”。晓翠堂四面出廊,流角飞檐,临沁芳溪。院外面挂着元春省亲时亲赐匾额“桐剪秋风”。院内正房三间,因探春素喜阔朗,不曾割断。,具有闲云野鹤般的风格。室内中间有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陈设著名人法帖、宝砚、笔筒、花囊,墙上挂着的对联:“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其屋内所布置的陈设突出一个“大”字,陈设典雅,华丽中透着大方。无不显示着主人的眼光和性格。   众姐妹和宝玉见了黛玉带了林慎之过来,都起身见礼。宝钗见宝玉只呆呆望着黛玉,便拉着黛玉的手道:“早些时日听说妹妹身子不太爽朗,如今可好些?”   黛玉笑笑:“多谢宝姐姐挂心,已经好了,不然如何来赴三妹妹的约?”   话还没有落音,湘云便过来道:“你们快快的过来作诗罢,还在那里絮叨什么?”   众人笑道:“只你自己最是个话多的,今儿倒嫌起别人絮叨来了,真真儿是可恨。”   宝玉倒没有闹出什么事来,只待要和黛玉说几句话,一时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想来素日里林妹妹便不大爱和自己玩闹的,心中可叹这样冰清玉洁的女孩儿家去嫁劳什子人,好好的变成个鱼眼珠子。似乎这世上的好的女孩儿都陪了他,那才是没有糟蹋了明珠,可见此人真真可笑。   众人怕他又犯痴,也不提黛玉婚事,只岔开笑闹一回,探春便说起昨日有人送了盆极好的海棠,不如就以海棠为题各自赋诗。一时李纨自请做了社长,迎春惜春做了副社长。   限了韵后以一柱“梦甜香”为时限。   一时众人都做好了,原诗便不赘叙,众人公推薛林二人为首,李纨喜宝钗诗情含蓄浑厚,评了宝钗第一。   宝玉却是心情低落马马虎虎凑了一首,成了倒数第一名。众人见林慎之小小年纪,作的诗虽不是风流写意,倒也工整严谨,又赞了他一回。林慎之道:“实在是于诗词无天分,只能勤学苦练得个中规中矩罢了。”   李纨笑道:“你却不知,你这样的年纪最是这样才好,不致移了性情。”   黛玉附和道:“极是。”   只宝玉仍是发愣,又想:林妹妹这样雅致的人儿,怎么这林家表弟是这样禄蠹?可惜可惜,将来又一个钓名沽誉,国贼禄鬼之流.……真真有负天地钟灵毓秀之德!   众人倒不管他如何想,如今黛玉婚事都已经定了,明眼人都看出来,黛玉只想躲开宝玉才好。   一时又去用了饭,别人尚好,只王夫人是眼刀一个一个的飞过来,她早前宝玉生病之时因黛玉不肯过来正怨恨黛玉无情无义呢!她却不想想人家为什么要巴巴地赶过来看望她的宝贝儿子?又有进宫看望贵妃时要提薛宝钗与宝玉的婚事,反倒被贵妃劝解一番,说宝钗家里不过商贾,宝玉婚事还需再细细察看。   黛玉冷眼看着只做不知,饭后便领着林慎之起身告辞家去。回了家,林慎之叹道:“倒比我上一天学还累些。”   黛玉嗤笑道:“哪里就这么夸张了?好了,今日累了你,明日替你做双鞋当谢礼可好?”   林慎之一喜:“甚好!”又想到黛玉自来体弱,便道:“还是罢了,不要操劳了。”   黛玉便道:“我莫不是个纸糊的不成?哪里这样娇弱了,这两年我自己觉得倒比往常好了许多。正要多劳动劳动呢。每日间什么事也不做反倒对身体不好。”   “既如此就好,只是莫急在一时,哪里得闲就慢慢做罢了。”   黛玉道:“你想得倒美,还会急着替你做鞋。”   说完云舞倒是在旁边笑了起来,姐弟两人对视一眼也都笑了。   月末,贾府倒又来了一次帖子道是湘云做东再开一社,正好到九月吃螃蟹。   黛玉本就体寒,不能食这些,又兼着林如海近来有些不适,在家休养,黛玉便辞了宴,又回了信给湘云道明原委,不然也得被她念叨了。   黛玉只每日在家尽心照顾父亲汤药,又要绣嫁衣等物,一时倒不得闲。就收到了徐婧诗和沈书娴的信,抱怨怎么不多写信回去。沈书娴更是大吐苦水,只道这回连爹爹都救不了她了,她娘亲下了狠心每日间只盯着她在家绣花学家事,还把她的爱马追风给送到了乡下的庄子里。黛玉都能想到沈书娴那张皱成一团的脸,倒有些羡慕起她来,有这么爱护纵容她的父母亲,才能养成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来。又想到自己弟弟从来是一副老学究样,两人日后在一起生活,林慎之应该不会寂寞了吧?   林慎之下学回来,先去了林如海房中看望过,便来黛玉房中玩,见姐姐正拿着信笑呢。以为是徐绍清的信,当下也不让云舞通报,只凑过去看。黛玉回过头来,见是林慎之,笑骂道:“鬼鬼祟祟的也不出个声,吓谁呢?”   林慎之道:“我见某人看着信都要笑出来,所以瞧瞧是谁这么大魅力啊?”   黛玉知他会错意,笑道:“是呢,我一看到她的信这心里便高兴得不行,你要不要也看看?”   “那我要看看是谁啊!”   黛玉将信给他,林慎之一看字迹便知不是徐绍清,又见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了一堆抱怨的话,当下便红了脸,忙将信还给了黛玉。   作者有话要说:   ☆、贾赦夺扇姨妈出谋   黛玉见他红了脸,打趣道:“我看了高兴,不知你看了可也还高兴?”   羞得林慎之落荒而逃,心里又禁不住回想起沈书娴的信来,虽然都是些撒娇抱怨之语,但却能想到她天真可人的娇憨情态,便把脸又红了几分。   黛玉只在房中失笑。   再有贾赦前些日子看上了贾母房中的鸳鸯,自己倒也知道不好意思开口,便勒命刑夫人去贾母处讨要。这刑夫人素来唯贾赦之命是听的,皆因着她是填房,又不曾生下一男半女,娘家又不硬气,所以便生生在贾赦面前低了一头,做小伏低惯了,倒把个贾赦纵得稍不如意便要动粗,要么扬言要休了她。她也只知顺从贾赦自保,克扣钱财。   邢夫人只先问了鸳鸯,鸳鸯自然不肯,又有贾赦对着鸳鸯的哥哥许了若干好处,他哥嫂喜不自胜,死命劝鸳鸯从了,鸳鸯只是不依。那贾赦恼羞成怒,放出话来:这一辈子不要想逃出他的手心,终究要报仇。鸳鸯被逼得闹到贾母跟前,只言要么有幸去在老太太跟前,要么服侍了老太太便做姑子去,言毕从怀中掏出剪刀绞了头发,众人忙拉住。这贾母年纪大了,身边虽有鸳鸯琥珀等一众丫鬟,可素来就只有这鸳鸯得她意,一时一刻都不能离了她,当下气的浑身乱战,倒将王夫人训斥了一番。   等邢夫人来,又将邢夫人骂了一通,只道要在外面买多少人都使得,只这鸳鸯是不能给的。邢夫人低头领了训,回去告知了贾赦,少不得又是一番官司。   贾赦因着心里不痛快,又真花了八百两银子买了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长得极好,日日只与她们二人厮混在一起。连贾母房中请安都不大去了,只气的贾母当没有这个儿子。   贾赦在一个常一起厮混的朋友家看见了几把旧扇子,回家看家里所有收着的这些好扇子都不中用了。立刻叫人各处搜求,谁知就有混号儿世人叫他作石呆子的,穷的连饭也没的吃,偏他家就有二十把旧扇子,死也不肯拿出来。贾赦只命了贾琏去强买,这贾琏倒不强逼他,见了这个人,说之再三,石呆子方把二爷请到他家里坐着,拿出这扇子略给贾琏瞧了瞧。果全是不能再有的好东西,全是湘妃,棕竹,麋鹿,玉竹的,皆是古人写画真迹。贾琏便好生相求道是家中老爷要的,要多少银子给他多少。   偏那石呆子说:“我饿死冻死,一千两银子一把我也不卖!”贾赦没法子,天天骂贾琏,只要强买。   那石呆子只说:“要扇子,先要我的命!”   贾琏倒不愿意再苦逼,只得回自己买不来。   谁知竟传到了贾雨村耳中,他本就是抱了贾府的大树才好当了官,如今正是要巴结讨好之时,他最会钻营取巧,便设了个法子,讹他拖欠了官银,拿他到衙门里去,说所欠官银,变卖家产赔补,把这扇子抄了来,作了官价送了给贾赦。   这贾赦既得了扇子,心中着实欢喜,又把这贾雨村看重了几分。   却不知将来墙倒众人推,这贾雨村出力不小,连着替他买扇一事,都成了罪状。   薛姨妈心中又多存了一桩事情,宝钗已经十七岁了,这样年纪的女孩儿早该论亲了。只这老太太先前只看着林丫头,明明白白看不上宝钗。这倒罢了,反正林黛玉现今看不上宝玉,早另定了亲事。再则贾母毕竟年老了,就算再不喜宝钗,只要嫁进去总还有王夫人在,女儿素日就算个心里有成算的,不会吃亏。   可这贾母竟问起了宝琴的亲事,向来说亲都是两家先暗暗的探了口风,彼此都有这个心思再拿出来说。可这贾母当着众人就问宝琴之事,她能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不过仍是表达看不上宝钗的意思罢了。   心中恼恨:修园子用我薛家银钱的时候怎么不知看不起我薛家,现在想过河拆桥只怕没那么容易。打定主意便又去找王夫人煽风点火去了。   宝钗倒是稳若磐石,照旧日日去怡红院中,总要与宝玉说上一回话,宝玉见宝钗冰肌玉骨,丰润莹透,倒越发觉出宝钗风姿了,慢慢倒将黛玉抛诸脑后。宝钗也学聪明了,自己都没有嫁进府,何必给他说什么仕途经济惹他厌烦。哄了宝玉心在自己身上,嫁进了这荣国府再来规劝不迟。到时候那些小猫小狗才好收拾不是?   当下打叠起千般温柔,万般小意,倒让宝玉越发痴迷起来,每日口中总要念叨几句宝姐姐如何如何。   惹得王夫人心中倒不喜起来,自己辛辛苦苦怀了十个月的儿子,对我这当娘的都没有这么记挂,倒小看了宝丫头的心思。宝钗何等聪明之辈,哪里不知她的意思。   第二日薛姨妈与王夫人说起:“我瞧着这林丫头订婚了倒是好事,近来宝玉气色倒好许多,人也稳重多了。”王夫人道:“那丫头真真跟她那短命的娘一个样,不知道老太太怎么想的,竟想把她给了宝玉,连能不能延绵子嗣都不知道呢。”   薛姨妈不过就是要引起她对黛玉的不满而已,顺便让她想想自己女儿的好处来,又道:“宝丫头近日倒常去他院里陪宝玉说话散散心,我瞧着心里也高兴。”   王夫人想:是啊,我本来就是要促成宝玉和宝丫头,现在老太太还没有松口呢,若是宝玉自己也欢喜,又是亲上加亲的好事,想来娘娘应当会愿意劝服老太太了。便转忧为喜和薛姨妈说起家常来,知道宝丫头真真儿是可人疼的。   薛姨妈方放了心,心中想还是要提醒宝钗不要太露行迹,免得王夫人心里又闹官司。趁热打铁又对王夫人道:“我看姐姐不如下次进宫时便请了娘娘旨意,若是让老太太替宝玉挑,她素来最疼宝玉,到时候她亲自挑的孙媳,只怕要捧到天上去,凤丫头都要退一射之地。这府里哪里能轮到你当家做主,你一个当婆婆的竟要在自己媳妇手下过日子么?”   王夫人听得一惊,觉得十分有道理,忙跟薛姨妈商议要如何说服贵妃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   ☆、黛玉出嫁叙离情   黛玉只不关心贾府事务,安心备嫁,她的嫁妆前些时日已经由林慎之领了林安送到了苏州。   林如海并不敢过分张扬,只满满塞了六十四抬嫁妆,贾敏原先的嫁妆全部在其中,贾敏当年出嫁也是十里红妆,正是荣国府鼎盛之时。再有林如海添置的各式衣裳,首饰摆得满满当当,都找不到一丝缝隙,又有田地房契和金银等若干,另有给了黛玉两万两压箱银子,并不曾写进嫁妆单子的。   这一年过的极快,黛玉的及笄礼也只请了林如海在翰林交好的两家人,贾府只凤姐,领着三春姐妹过来了,贾母称病未来。林如海便请了另外一位学士的母亲来主持的仪式。   很快到了十月份,迎亲日定在了十月初八。徐绍清已经休了假回苏州准备婚事。初六徐绍清迎亲的队伍便到了京都,一行人安置在城内最大的客栈内,只等吉日迎了新嫁娘回苏州于十六日办婚礼。   出门前两日,贾府众姐妹来了林府看望黛玉。迎春却未过来,她已经出嫁,嫁的是贾赦看的亲事,指挥使孙家名孙绍祖的。   探春也已经定亲,却是定的是徐绍清的知交江程。   因着迎春婚事不幸,贾母倒真心疼惜孙女,自己请人替探春看了亲事,替探春相中了江程。虽然家贫,但是榜眼出身,倒比林如海原先的名次还好些。你的女儿不愿嫁到我们家来,我家一个庶出的姑娘还能嫁了榜眼呢!   王夫人见探春不过嫁给个寒门小官,面上不显,心中得意。她虽平日里对探春面上慈爱,心里只厌恶她是赵姨娘所出,只有见他们都过得不好,她才开心呢。   只有那赵姨娘又哭又闹,在贾政面前只说这样穷困的人家,怎么能让金尊玉贵的姑娘嫁去他家受苦?贾政因是贾母之命,且好歹也是个榜眼,倒不理会赵姨娘的哭闹。   探春心中其实却是高兴的,贾母看的婚事总要比王夫人贾政等看的靠谱些。再有,这江程虽然家贫,但是前程却是远大,自己嫁过去,左右不过是多帮衬些嫁妆银子罢了,他倒还要敬重自己几分。她冷眼看着这府中现在已是乌烟瘴气,毫无章法,大厦将倾只怕不远,不如早早脱身,图个清静罢了。   这也是她的造化了,若不是迎春不幸,贾母哪里会挣扎着替她筹谋婚事,日后不过是“清明涕泣江边望,千里东风一梦遥”了。   贾母不管众人心中如何想。   探春等都送了添妆,贾母让凤姐带了添妆,虽说是有些矛盾,但毕竟是自己最疼的女儿留下来的一点血脉,还是送了厚礼来。又有凤姐礼送得极重:碧玉龙凤钗一对、金镶红宝石双龙戏珠手镯一对、送子白玉观音一尊。   黛玉原先在荣国府时,凤姐就极喜黛玉人品,对她多有照顾,只是后来王夫人和薛姨妈沆瀣一气,她实在无法,心中有歉意,如今黛玉既得了良人,她稍觉心安,因此礼也重了几分。   黛玉知她心意,倒不怪她,凤姐对她已是极好了,她也喜欢凤姐爽利明艳,倒嗔道:“这样的好东西,嫂子原该留着给巧姐儿当嫁妆才是呢!”   凤姐笑道:“你却不知我的打算,我这是先存在你这里,日后等巧姐出嫁,还怕你这当姑姑的,不双倍儿的添给我家巧姐儿么?这是极划算的事呢!”   黛玉噗嗤一笑:“果然任谁都算不过你。”   凤姐当下又允诺送亲当日会来帮忙,黛玉心中感激,她没有一个女性长辈操持这些事情,凤姐历来能干,若她能帮忙,真是好事一桩,忙谢了凤姐。   只宝钗心中酸楚,黛玉都已经要成亲了,虽不是高嫁,可难得也是书香世家,徐绍清又中了进士,前程远大。自己已经十八了,贵妃娘娘虽也想撮合自己与宝玉,只无奈老太太总不松口,不敢太过违拗她。费了这些心力财物,便是进宫都使得了,幸亏现在宝玉对自己倒是和气上心了。只是他一年大似一年,却越加不爱用功,只和晴雯等人一处厮混,再不想其它,稍提起功名利禄便要翻脸。真真不知如何是好。   林如海来黛玉房中,看了半晌,眼睛含泪。黛玉心中一酸,想起父亲已老迈,身体又不好,弟弟一则还小,二则要顾学业,自己若嫁去了苏州,谁来照料他们?只拉着林如海的衣袖低低啜泣。   林如海强忍悲痛,抚着黛玉的头发,“玉儿不必如此,你能有个好归宿,我将来也好放心去见你娘亲。我看姑爷人品端方,将来你两人必是极好的,我反而了了一桩心事。现在慎之也大了,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我们爷俩自能相互依靠。等你出嫁后,我便让他去沈家提亲,爹爹就只等着以后享福了。”   黛玉听了,心里方稍稍回转,又道:“父亲千万以保重身体为要,玉儿和慎之都要依靠爹爹呢。”   林如海知黛玉之意,他姐弟二人年幼无依,林慎之没有撑起门户之前,自己定然不能倒下。否则黛玉将来在婆家万一有了委屈却要同谁去诉?慎之又去依靠谁?   不一时林慎之过来了,他看着黛玉父女两人,心中也是难过,他自来了林家,因贾敏病重,并不能亲手照料,黛玉却是喜爱林慎之,真心疼爱,虽只比他大三岁,却是亦姐亦母般。如今黛玉远嫁,虽然高兴姐姐将来终身有依,又悲伤日后难以常聚。   黛玉见了林慎之,忙拭了眼泪,叫云舞去换茶,自己又携他一起坐上榻,见林慎之如今已经有自己这么高了,将他搂在怀里。自林慎之大后,黛玉已经不再这般抱他了,林慎之闭着眼睛闻到黛玉身上淡淡的香气,一时恍惚回到了小时候,黛玉也是这样,日间照顾完贾敏,晚间就楼了林慎之在怀里哄他睡觉。   父子三人一时无语,黛玉放开林慎之。只言定要照顾好父亲,以身体为要。   林慎之含泪答了,因林慎之明日要送亲去苏州,林如海便让他早些回去休息,自己也出了黛玉房间。   晚间王嬷嬷教导了黛玉一些闺中之事,又细细讲了为人妇与在家时的区别。   因着黛玉出门时,素来是带着林嬷嬷,王嬷嬷这些年一直是在府中掌管大小事务,极是尽心,黛玉仍留了王嬷嬷在林府。只带了林嬷嬷和云舞、雪雁、采薇、采萱,另有两房陪房打理黛玉陪嫁的田庄铺子。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如果评论尽量不要在原先的旧章节,因为有时候系统抽抽,不能看到我就不能回复,请亲们见谅 ☆、结姻缘佳偶天成   第二日,林府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宾客云集,王熙凤用心操持诸事,忙得打转。   黛玉装扮好,穿着大红的凤冠霞帔,盖着红盖头,在喜娘搀扶下磕拜林如海,徐绍清也跪在林如海跟前。林如海老泪纵横,扶起二人道:“日后你二人需相互扶持,夫妻和睦。为父才好放心。”两人点头应下。   林如海又对徐绍清道:“我只得一个女儿,平日里爱若珍宝,希望你善待于她,若有她不足的地方,也望你多加包容,不要辜负我将女儿托付给你之意。”徐绍清忙又施了大礼,“岳父大人请放心,小婿一定会爱护黛玉,不让您为此事挂心。”   林如海连连点头,拭了眼泪道:“去吧!”   黛玉只死死咬住牙齿不敢痛哭,林慎之含泪背了黛玉上了花轿。林如海见黛玉远去,只泪眼模糊,见花轿不见了踪影,才蹒跚着回了大厅,招待宾客。   黛玉好不容易到了苏州,在路上喜娘连盖头也不让掀,只得晚上睡前偷偷摘了,早上大早起来戴上,真真是折腾的不行。徐绍清心满意足的迎了黛玉进门,十六拜堂成亲,黛玉只晕呼呼的被喜娘扶着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拜完天地,便进了新房等着。   徐绍清却不得不在大厅应酬一番,往日的知交故旧轮番上阵灌他喝酒,心下只得苦笑,谁叫他成少不更事灌了别人,如今这些灌他的人都是来报仇的呀!心中又怕黛玉久等不适,又一想婧诗定会去陪她,心里又放心了,继续招待起客人来。   黛玉在新房刚坐定,云舞给她倒了杯茶,黛玉掀起盖头搭在头上喝茶,就见徐婧诗携了沈书娴出现了,徐婧诗笑道:“林妹妹,不,我如今可该改口叫你嫂子了,你看看谁来了?”   沈书娴道:“徐姐姐,你看妹妹变了嫂子,快去找嫂子要见面礼罢!”   黛玉脸一红,不过心里的紧张感也因为见到她们两人而消除了很多,忙让云舞看茶,道:“偏你们两个促狭鬼,总有一日落在我手里,到时候...”说完还意味深长的看了沈书娴一眼。沈书娴听了,脸倒比黛玉还要红了几分,徐婧诗看了纳罕,问道:“这位是怎么了?倒比新娘子还要害羞,可不像我们沈姑娘呀!”   黛玉一笑,因想着事情已经定下,再有婧诗倒也不是外人,便道:“我们家那位不日就要上门去提亲呢!长姐如母,素日里这声姐姐竟没有白叫。”沈书娴便要去拦黛玉,徐婧诗已经听明白了,忙道喜:“果然是双喜临门,可见这真真是缘分了。”   黛玉笑道:“很是呢,所以你说你现在打趣我,难保哪里落我手里,看我怎么还回来。”   徐婧诗便道:“好嫂嫂,我可真没有说什么,都是书娴这丫头话多,你日后只去羞她罢!”沈书娴听了,只急得跺脚,黛玉笑着拉了她,“可别生气了,你既然要给我做弟妹,当姐姐的只有维护你的,决计不会取笑你,放心。”   书娴听得黛玉句句取笑,还道会维护她,只憋得脸蛋通红道:“林姐姐越来越会埋汰人了,再不理你们两个了,你们姑嫂亲热去吧,我要家去了。”说完领着绣儿落荒而逃。   倒把云舞雪雁等人都逗笑了,黛玉和徐婧诗只拿帕子捂着嘴笑。徐婧诗见时间也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道:“我叫厨房给你送点点心来,你先用些垫垫,我走了,明日再见。”   黛玉让云舞送了她出去,一时点心送过来,果然觉得腹中饥饿,便用了几块,擦拭干净,便又坐到床沿上等着。   一时听得小丫头采薇进来道:“姑爷到回廊了,马上就过来了。”   雪雁忙给黛玉将盖头放下了,不一会就见徐绍清跨进了房中。只痴痴地看着坐在床上的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安静地在那里等着自己,他的心都要醉了,伸手揭了黛玉的盖头,在烛光下,更显冰肌玉骨。美目流盼,灵秀天成。香腮冰洁,胭脂无染去粉饰,云鬓浸漆,青丝如瀑落玉簪。这一刻,他脑海中所有读过的诗书竟无法形容他心中所想。   喜娘便使了请的童子们围在周围,又念了许多喜庆吉祥的话儿,丫头们将花生、桂圆、红枣等物抛洒在喜床上。   两人听喜娘念完了,又倒好酒,便听喜娘让徐绍清挑盖头,饮过交杯酒,众人和云舞等退出了房间。黛玉见他只盯着自己,眼若点漆,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一袭大红喜袍称得他长身玉立。   徐绍清不动,黛玉只得低头不语,半晌,徐绍清回过神来道:“抱歉,这么晚了,你饿了吧?我让他们送些菜过来。”   上了菜后,又道:“我喝了些酒,先出去洗漱一下。”   黛玉知他是怕他在自己不好意思用饭,忙用了几口饭便放下了,她吃了些点心,再加上有些紧张倒不觉得饿。   徐绍清洗漱回来后,坐在桌边,倒了酒唤黛玉过来。黛玉心里紧张,虽然这个人已经是自己的丈夫,而且他们见过面,通过信,可她仍觉得陌生,听他唤她,只好慢慢走过来坐下看着他。   徐绍清知道她紧张,低低地道:“玉儿,咱们先说说话儿吧。”   黛玉听他唤自己玉儿,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涌了上来,她想:这个人就是日后自己要和他过一辈子的人了,从此荣辱系于他一身。心中的不安倒消散了些,便点点头,徐绍清扶她坐到床上,便握住黛玉的手道:“玉儿莫怕,以后你我就是夫妻一体,我定会好好爱护你,和你相守到老。”   黛玉只低着头,徐绍清见她面色酡红,心中一荡。抱着黛玉俯首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又含住了黛玉的嘴唇,只觉得血液全部冲向了一个地方,在那里嘶吼着要快点出去。他慢慢将黛玉平躺在床上,摘掉头发上的首饰,秀发如瀑布般散落下来。黛玉想起王嬷嬷教过的话,闭着眼睛双手交叠着放在小腹上,紧张的等着徐绍清下一步的动作。   徐绍清见黛玉身体僵硬的躺着,心中更加怜惜起来,嘴唇贴着黛玉的耳朵道:“玉儿乖,放松一些。”黛玉怕痒,忙挣扎着偏过头,徐绍清吻着黛玉的唇,舌头伸进黛玉嘴里纠缠着,手也没有闲着一路摸索下来,褪了黛玉的外衣。双唇沿着脖子的曲线滑下来,隔着红得发艳的肚兜咬住了黛玉一边的果实舔舐。黛玉只觉得全身发热,人仿佛飘在云端。徐绍清又褪了自己的衣裳,拉着黛玉的手搂着自己,黛玉只觉得他浑身滚烫都是汗。睁开眼睛见他正盯着自己双峰看,一时羞愤欲死,忙道:“灯,把灯吹了。”徐绍清知她害羞,又忆起喜烛不能灭,便伸手放下了帐幔。   (以下省略八百字...)   一番折腾云消雨歇之后,黛玉精疲力尽地躺在徐绍清怀里,昏昏睡去。徐绍清只觉酣畅淋漓,神清气爽,无奈体谅黛玉初次,只得收了心。侧过头,心满意足地看着黛玉的睡颜,轻吻着黛玉的发丝,只觉得比中进士和当官还要惬意百倍。   又唤人送了水进来,先替黛玉轻轻的擦拭了一番,自己洗漱好也躺床上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拉手以上内容,不能有具体步骤描写,洞房花烛夜请直接关灯到次日。违禁词汇不得用空格标点拼音等等办法糊弄,一律修改或者删除。   我其实写的超含蓄,还是被锁,只好删了 ☆、小夫妻互剖心意   第二日,黛玉早早的就醒来了,发现两人身上都未着寸缕,意识到这个她的脸开始变得潮红,转头见徐绍清躺在自己身边睡得很熟,昨晚那双让自己能燃烧起来的眸子在长长的睫毛的阴影下紧闭着,黛玉仔细的打量他。比原先见到时黑了一些,少了几分公子哥的随意,多了些稳重。心里突然有了些暖意,这个人是自己相守一辈子的人。   黛玉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见徐绍清一个转身,忽然发现手指触到一个温热的物体,她如同触电般把手弹开,就见徐绍清笑盈盈的看着自己,黛玉忙把整个人埋回被窝中。   徐绍清道:“傻瓜,想憋死自己啊?”   黛玉只躲着不敢出声,徐绍清拉开她的被子,抱住黛玉道:“你我夫妻,何必害羞?嗯?”黛玉只低着头道:“你赶紧放开我起床穿衣服吧!今天可不能迟了。”   徐绍清笑道:“我是谁?”   黛玉知道在逗她,可也没有法子,只轻轻的叫了声“相公”。虽然声音极低,徐绍清还是听到了,心里只觉得火热不已,一时又情动起来,托起黛玉的下巴,将嘴唇覆了上去,黛玉急得不行,忙用手捶他。好不容易挣开,已经累得气喘嘘嘘,用手捂住他嘴巴道:“真要起来了,不能再闹了。”   徐绍清望着黛玉急得发红的面孔只是笑,伸出舌头舔了下她的手心,黛玉又忙将手拿开,又羞又恼,听得徐绍清道:“好了,不逗你了,起床吧!”   黛玉忙推了徐绍清先起床去给她拿里衣过来。待两人窸窸窣窣穿戴完毕,才唤了丫鬟们进来。黛玉洗漱完便开始梳妆。林妈妈就黛玉容光焕发,多了几分少妇的娇艳,心中欢喜,替她梳了个朝云近香发髻,再插上一支金镶白玉兰花簪。   一时雪雁问黛玉穿哪条裙子,黛玉道:“你拿了那套大红底色的百花曳地裙过来我瞧瞧。”雪雁便从箱子里取了出来,和云舞两人给黛玉换上,林嬷嬷见了道:“这件就极好。”   徐绍清见黛玉这样一打扮,跟平日里清新出尘的形象不尽相同,更多几分妩媚雅致,心下只觉欢喜。见时辰差不多,便携了黛玉往正房去。   一路上徐绍清大致给黛玉讲了讲家里的情况和府中的布局。其实家里的人黛玉之前就都认识了,只徐绍清还有一个叔父在京城任督察院左副督御史。就连徐府也来过多次了,只是以的不是徐家妇的身份来的。而今再经过徐家的花园,黛玉的心情也发生改变了。   两人相携到了正厅,就见徐大人夫妇和婧诗已经在等着了。黛玉暗怨徐绍清起床时不该跟厮闹,倒来晚了。   徐夫人见了黛玉今日打扮得明媚艳丽,眉目含情,心中便极高兴。待黛玉和徐绍清拜见她二老奉茶时,更是眉开眼笑。   徐大人接了茶给了红包,不过抚着胡子说了些日后要相敬如宾等语。   待到徐夫人时,徐夫人满脸笑意,对黛玉道:“好孩子,希望日后你两人能同心协力,最好能早日为我们徐家开枝散叶。”又将手上一对晶莹剔透的羊脂玉镯褪下来给了黛玉,黛玉接了。   又和徐婧诗见了礼,这回徐婧诗倒没有取笑她,规规矩矩叫了嫂子,黛玉给了见面礼,然后徐夫人便吩咐摆饭,众人便去饭厅用早饭。   黛玉和徐绍清回了自己院中,先让云舞和林嬷嬷等人正式见过了徐绍清,徐绍清赏了钱,便唤了自己身边伺候的人进来给黛玉行礼。黛玉见一共六个人,侍笔侍墨她是见过的,两人笑眯眯的给黛玉请了安,称呼大奶奶。另外两个年纪大些的丫鬟,大约有十七八岁,身量苗条,容貌平和,分别唤作春分、夏至。黛玉暗暗看两人形容,心下思量这两个到底是什么身份,另外两个小丫头不过十二三岁,一个叫谷雨,一个叫白露。   四人一起请了安,个子最高的□分的是为首的,便向黛玉介绍了自己四人的名字和职责。云舞和雪雁在旁听了默默记下。黛玉笑道:“大家都辛苦了,以后仍是一样,该在什么职位便做什么事,好好用心当差便是。”说完又吩咐云舞每人赏二两银子。众人忙谢了赏下去了。   徐绍清见黛玉处理完事情,只望着自己看,知她心里在想什么,只问她:“盯着我看什么呢?可是脸上有东西?”   黛玉心里酸酸的,想来徐绍清都已经二十岁了,有一两个通房之类的也不稀奇,只是究竟有些意难平,便也不说话,只坐在那里低着头。   徐绍清见黛玉失落起来,忙道:“傻瓜,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夫妻本来就是要坦诚相待。我们可是要过一辈子呢!”徐绍清握住黛玉的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房中并没有什么通房侍妾之类的。原先是因为读书不想分散精力,移了性情,后来则是因为我心悦你。我们之间不需要别的人,我并不是贪花好色之辈,所以想和你相濡以沫,白头到老。你说好不好?”   黛玉听得徐绍清说并无通房之流,心中已觉高兴,又听得他这样真心实意的向自己剖白心意,虽然羞涩,心中却欢喜。轻轻地靠在徐绍清怀里,满室温馨。   一时又想起徐绍清还要去岳阳,便问他还能在家呆多久。徐绍清道:“大概还呆个两三天便要去了。”黛玉一惊,“这么快?”   徐绍清问道:“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岳阳?”   黛玉道:“我自然是愿意,只是我还要在苏州侍奉公婆呀!”   “不必,母亲早已跟我说过,若你愿意便和我一起去岳阳。她巴不得我们天天在一块儿,早日让她抱上孙子呢!”   黛玉只拿手指点他嘴唇道:“满嘴的胡话,真真是...”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只得停了话。   徐绍清笑道:“我很高兴,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岳阳,只是华容是个小地方,我又只是个小县令,条件比较苦一些,怕你适应不了,要跟我吃苦了。”   黛玉道:“说这话可是看不起我了,难道我是为着只能跟你享福不成?再有你素日里给我写的信中描绘的这大千世界湖光山色,我总是心驰神往。成日家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乡野田园倒更有野趣儿呢!又有陶公曾做《归去来兮辞》:策扶老以流憩,时矫首而遐观。云无心以岫,鸟倦飞而知还。景翳翳以将入,抚孤松而盘桓。岂不雅哉?”   徐绍清刮刮她的鼻尖道:“很好,现在可别只看着诗文里说的好,等去了华容,让你种两块地试试便知分晓。”   作者有话要说:   ☆、黛玉随夫赴华容   黛玉三朝回门时,回的是苏州的老宅,不是原先住的官邸。林慎之和林安早已经在等候,因着并无外人,三人便在一处说话。黛玉说了后日要和徐绍清去任上的事情,林慎之听了倒觉得高兴,他想来两夫妻当然是能常在一处最好了,倒没有想到什么婆媳问题上去。   黛玉交代了林慎之些事情,又因为她和林如海本是打算等过些时日,自己带了林慎之去沈府提亲的,现在临时要去华容,便只得让他自己去了。又想到当日徐绍清也是自己去下的聘礼,便差了徐绍清给林慎之细细地说了礼节和注意事项便回了徐府。   因为时间比较赶,华容又不必苏州繁华,黛玉想着林嬷嬷年纪渐大,怕她身体吃不消,就想着让她留在徐府就是了,可是林嬷嬷自己不同意,执意要跟去,她一来不放心黛玉,自己从她六七岁开始看护着她,二来她想着黛玉很可能很快就要怀孕,云舞和雪雁虽然也稳重细心了不少,只是到底年轻不经事儿,自己要过去多照料。因此黛玉只得带了她和云舞雪雁也就是了。   因为徐绍清在华容的府邸也就是前面是办公的衙门,后面几间屋子罢了,带太多人和家什倒没地方安置。林嬷嬷道:“别的倒都可精简,只这药材却要多带,它那地方既小,想来不齐全,素日姑娘服的人参养荣丸和秋梨燕窝羹的材料都多带些,万不能忘了。”雪雁便笑笑道:“自然是要带得足足的,待会就吩咐小子们去泰安堂多购些上好的人参与燕窝回来。”   黛玉笑道:“哪里需要这么麻烦了,我自己倒觉着近来身体好多了,也不大犯咳嗽了。”   这是云舞走进来道:“有备无患嘛!可不能大意。”黛玉拗不过也就随她们去了。又道:“你收拾衣服的时候只多捡那素净简单些的,首饰也带那些大方经久些的,咱们可不是去那游玩的。”云舞道:“还是要多带些华贵些的才好吧?不然姑娘若是出门应酬岂不是被人家比下去了?”   话未落音就听得林嬷嬷道:“你呀,又忘了吧,现在可不叫姑娘了,该叫奶奶了。”   云舞只捂嘴笑:“又无外人在,不妨事的。”   “现在倒是不妨,只怕你个丫头叫惯了,在外面也还这样叫就不妥了。”   云舞忙过来扶着林嬷嬷道:“好妈妈,我再不这样了,以后一定注意啊,您老喝杯茶!”又作谄媚状的给林嬷嬷端茶倒水,林妈妈见她这样便撑不住自己先笑了:“就你这个马屁精,赶紧去收拾东西去吧。”   云舞笑着去了,林嬷嬷也帮黛玉去收拾些日常用品。   过一会儿,就见婧诗带着丫头琉璃进来,黛玉忙让了坐,又让雪雁去沏茶。   黛玉笑道:“正在整理物件,乱得很,让你见笑了。”   “我又不是外人,跟我来这些虚的做什么?我不过来看看你,姐妹们好容易聚到一起了,你又要随了哥哥去任上,可叹我不是个男儿,不然哪里轮到哥哥?”   黛玉脸一红,便要弹婧诗的额头:“好丫头,越发不知从哪学得油嘴滑舌,编排起我来了,看我今儿怎么教训你。”   婧诗只抓着她手笑,黛玉也不是真恼她便罢手了。   婧诗一边喝茶一边道:“好了,不闹你了。不过来和你说说话罢了,我倒羡慕你可以出去见见不同的风土人情。”   “这倒是,我只觉自己往日都似这笼中之鸟,除了这珠栏玉砌的大宅院哪里都去不得,真真是闷煞人也。”   “若是我也能跟你们去岳阳走走就好了,可惜母亲定不会同意的。”黛玉见她失落,握住她的手,一时自悔失言,只得道:“也不尽然,日后你也嫁个如意郎君,还怕不能跟着出去游玩一番?”   徐婧诗道:“是了,不过一时感慨罢了。”   两人又说了会话,徐婧诗便起身告辞走了。   黛玉送她出了院门,正见徐绍清从小径过来,徐婧诗和徐绍清问了好便回了自己院中。   黛玉和徐绍清进了内室,徐绍清道:“我刚从父亲处过来,你东西可收拾好了?只能委屈你尽量简便些,到底不比家里,要吃些苦了。”   黛玉道:“你既说过夫妻一体,本就该同甘共苦,你何必说这些话外道了。再有我并不觉得风风光光去做知县夫人是吃苦,只怕是人家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呢!”   徐绍清心中一暖,低下头轻啄着黛玉的唇,气氛一片旖旎。   就听得外面传来春分的声音:“云舞姐姐,大爷和奶奶可在?夫人传饭了,请大爷和奶奶去用饭呢。”   黛玉回过神来,忙推开徐绍清,整整衣裳,走到外间,就听云舞道:“在呢,我这就去唤他们。”转头见黛玉已经出来了,忙道:“奶奶,夫人传饭了。”   黛玉道知道了,徐绍清出来,两人一同去了饭厅。   徐夫人饭后留黛玉在她房里说了会儿话,不过是要她照顾好两人,以身体为要等话语。   这日一早,黛玉等人就起程,徐夫人和徐婧诗抹着泪依依不舍的和徐绍清、黛玉道了别。徐大人只是对徐绍清道好好为官,替国家效一份力。又叮嘱两人出门不比在家,多注意身体。马车便启程了。一辆马车坐着黛玉和徐绍清,林嬷嬷云舞雪雁。另外车拉着两个小厮和物品。   因着黛玉在,徐绍清倒不敢赶路太急,因此一行人□天才到了华容,黛玉倒觉还好一路上并未出什么岔子就到了华容县衙。   徐绍清扶黛玉下了马车,叶师爷已经在大门口候着了,徐绍清快步上前道:“这些时日辛苦先生了。”   叶知秋忙回了一礼:“大人客气了,下官应当做的。大人和夫人一路旅途劳累,府内已备好宴席为大人接风。”   一行人便进了内宅,黛玉见院子虽不大,倒也整齐清雅,府衙后面是一块青石空地,又修了围墙开了门,以免前衙吵闹,冲撞内眷。然后是院子里有棵大桂花树,虽然过了花季,仍能闻到一股清香。院中竟还有两块菜地。黛玉笑道:“你这可是真真要做田家翁了?”   “不自己种地不知民生稼穑之艰难,又谈什么为百姓做些实事呢?”   叶知秋适时拍个马屁:“大人心系百姓,是华容百姓之福呀!”   徐绍清便笑:“惭愧。”叶知秋不再多言,众人便用了饭。   饭毕,徐绍清和叶师爷一起去前衙办公,他多日未来,已经积压了好些事务未处理,毕竟有些事叶师爷还是做不了主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为君洗手做羹汤   徐绍清去办公,黛玉便和云舞在院中逛一圈熟悉环境,顺便当做消食。见这院子虽不大倒是五脏俱全,府里也只有一对中年夫妻。   黛玉便让雪雁唤了那女人进来回话,这女人夫家姓吴,都唤她吴婶子,早年逃难到了这儿,并不是卖身为奴的,只是在府里帮佣,是原先的老知县招的,也不住在府里,只在后头盖了两间土胚房子住着,还是那老知县看他们可怜帮的忙。女人做饭浆洗,男人做些杂事,不忙的时候还去外面赚些钱。因着两口子三十岁上才只得了一个儿子唤作吴平,两口子爱若珍宝,一心要送他念书出息。现今长到了十七岁,仍是个童生,两口子什么事也不让他做。人家见他相貌虽生得好,只是读书不成,又不会农活,家境又贫困,又无田地,竟一直说不上亲。这两口子越发的不信了邪,只下死命让吴平仍读书。   黛玉早听了云舞的小道消息,只叹息天下父母心,只让云舞多赏了些钱勉励一番,说了日后仍照旧便是。   黛玉因连日来劳顿,有些乏了,正好雪雁来报说将正房已经收拾好了,都换了自己带的铺盖被褥,黛玉便去房中午睡。   一觉醒来已是天黑,见室内昏暗,黛玉掀开被子起身唤道:"雪雁,什么时辰了?"   雪雁从外间进来,点了蜡烛看了眼台子上摆的西洋钟道:“已经七点了。”   “死丫头,都这会子了也不早些叫我起来?爷可回来了?晚饭备好了吗?”黛玉口中嗔怪,雪雁忙上来给她梳头:“爷已经回来了,因见你睡着才嘱咐我们不可叫醒你,说您路途劳累让您好好歇着,刚才去叶师爷住处了,说了一会就回来,饭菜厨房早就备上了。”   黛玉洗过脸,重新梳了个惊鹄髻,雪雁将脂粉盒子递过来,黛玉道:“都晚上了,也不必弄这劳什子了,一会子再卸妆也怪麻烦的。”雪雁便笑嘻嘻的将盒子仍关上放进屉子里,黛玉道:“你去大门口瞧瞧爷可要回来了?”   这里正说着,就见徐绍清踏了进来,黛玉便让雪雁去再打盆水来给他洗脸,徐绍清道不用去了,便就着黛玉用过的水稍微洗了手便同黛玉一起去用饭。   黛玉因着今日睡了一下午,倒精神起来,便靠在美人椅上拿了本游记看了起来,徐绍清便笑道:“这一路走来还没有游累么?等歇息几日,我手边的事做完了,再带你一起出去走走。”黛玉道:“我今日心里只觉得高兴,一路上见到不同的风土人情,竟比我前十几年都要有趣味,往日似是井底之蛙,每常为了些小事儿烦恼叹息,出来之后才发现世界之大,我这些事情又算得了什么呢?不过沧海一粟罢了。”   “你能想通是最好了,我见你遇事倒常爱闷在心里,极易造成肝气郁结,才使得你这样体弱。这两年虽瞧着好些,到底要好生保养。日后我多带你出去走走。”   黛玉笑道:“既如此,可别忘了,我只等着你履行诺言了,可不许哄我。”   徐绍清拿开黛玉收中的书道:“何曾哄过你来着?今日也不早了,不要看书了,伤眼睛,睡去吧。”   “我有些睡不着。”   徐绍清抱起她意味深长的道:“这极好办,睡不着我们先...嗯?”   黛玉哪里还有不明白他意思的,只将脸飞红:“你难道就不累么?一路劳顿,今日又没有休息过。”   徐绍清将黛玉轻轻放在床上,吻住她的双唇,呢哝道:“累,不过累死也心甘。”   黛玉只想不到这人竟这样没正形儿起来,一时倒忘了言语,只得任他为所欲为,在他臂弯里化为了一滩春水。   事毕黛玉果真是从头发丝到脚指尖都没了力气,满身香汗淋漓,动也不想动。徐绍清便去外间吩咐云舞打水进来,黛玉不敢让云舞进来,只让徐绍清去接了水放到屏风后面。徐绍清却直接端了水过来,轻轻笑道:“何必这么麻烦,你还得起来,不如就歇着让为夫效劳吧!”   黛玉只拿手去捶他,徐绍清将帕子拧了递给她:“你再不接了,我就来替你擦了。”   黛玉听得这话,哪里还敢做别的,忙强忍着羞意躲在被子里胡乱擦了还给他。徐绍清眼角含笑,自己也清理一番,便上床抱着黛玉一起睡去。   第二日一早,黛玉早早的醒来了,穿戴好便带云舞去了厨房准备亲自动手熬个粥,她平日在家倒是想学学厨艺,只是家里那一老一少两个男人,生怕她累着或者拿刀切到了手,哪里允许她做这些,厨房都没有让她去过。   自己她觉得自己已经嫁人了,好歹也要会两个菜,虽不用常做,但也得偶尔下厨表表心意啊。云舞本是不同意她来厨房,只是黛玉不听说只是来熬个粥,生火切菜都让吴婶子来,自己只负责放进去,绝不会有一点儿危险。云舞只得依了她,昨日是她值夜,雪雁那丫头还没有醒呢。只能盼望她早点醒来唤了姑爷来阻止她了。   黛玉倒不理会她心里怎么想,见吴婶子已经在生火烧水了,笑道:“吴婶早。”   吴婶子见是黛玉倒吓了一跳:“奶奶怎么起的这样早?您去前厅等着吧,我做好了早饭马上就叫姑娘们给您送过去。”   黛玉道:“不妨事,我想自己熬个粥,麻烦吴婶子指点指点。”   吴婶忙道不敢,便问黛玉要熬什么粥,黛玉看看厨房中的菜多有不认识的,一时汗颜,知道学东西要一步一步来:“吴婶子别笑话,好多菜我竟都不认识,只在那菜谱上记了个熬莲藕排骨粥的法子,想要试试。日后再请吴婶子教教我别的菜。”   吴婶子摆手道:“可不敢,奶奶是金尊玉贵的人儿,如何能干这些粗活?您只在旁边说要如何做,我替你动手吧。”   黛玉便笑了,“正要麻烦吴婶子替我切菜生火。”   吴婶子便将排骨斩成一小块小块的,放锅里用开水焯一下又捞出来放在碟子里备着。又快速的将莲藕切成小丁。黛玉见吴婶子又是生火又是切菜,锅里还焯着东西竟一丝儿不乱,心里只觉得怪道人家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想来我们这些小姐们也是没用的,离了家族倒完全没法子过活了。   一会儿功夫吴婶子已经将材料都备好了,黛玉在一旁不错眼的学着,记起食谱上讲的,讲米和排骨倒进锅里,又等到沸腾时将莲藕和姜蒜等调料放进去。吴婶子黛玉这样,想起人家说的仙女不识人间烟火,知县大人家这位仙女倒来学起做饭来了。   云舞看着,几次要接替了黛玉帮她,黛玉只叫她不要管。待东西都放好,吴婶子道:“现在就只要等着火候熬就好了,奶奶先出去歇息吧。”   黛玉也不出去,自己搬了个小墩子坐在厨房门口等着。徐绍清和林嬷嬷雪雁过来就见着她全神贯注地盯着灶台,云舞见徐绍清来了,忙福道:“大爷,你看看奶奶,一大早说非要来给您亲手熬粥,这会子弄好了都不肯出去,非要在这等着,我是没有法子了,您赶紧带了她出去吧。”   黛玉只得站起来:“就你这小蹄子话多,你别听他瞎说,我这便走行了吧。”   徐绍清扶了她去院子:“你为我洗手做羹汤,我心里自然是极欢喜,只是心意到了便成,以后可不要去了,万一伤着了怎么办?”   黛玉笑笑:“我不过是看吴婶子弄好东西,我再放进去罢了,哪里来的危险?再有我倒觉得自己多动手,自食其力倒更有趣儿呢,你只别来阻拦我,我自有分寸。”   徐绍清只当她是一时兴起罢了,便只叮嘱她不可碰刀等,又让云舞雪雁多注意便也不再多言。   夫妻两个早餐便用了黛玉熬得莲藕粥,徐绍清只吃得胃口大开,黛玉用了一小碗,剩下的他全吃了,只赞黛玉有天分,第一次下厨就做的这么好吃。黛玉道:“这粥倒多亏了吴婶子的功劳,我不过挂个名而已,可不要夸我了。”   “我只单有了你这份心意便是人间美味了。”   黛玉心中也高兴,谁不愿意自己的心意被人认可呢?她觉得自己也很幸运,两个人过日子,本来就不求能轰轰烈烈海誓山盟,不过是相互扶持、包容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可以加我的群号交流 230119011   验证信息输晋江就可以了。 ☆、脱樊笼得返自然   又过了些时日,黛玉闲来无事便叫了雪雁和云舞布置起房间来,将床上的素色帐幔换成了云烟拢翠纱,轻薄如雾,隐隐约约的煞是好看。又将那年生日三春姐妹合送得台屏摆了出来,她看着这台屏又想起了如今姐妹们大都已经要出嫁,迎春这样软绵的性子,却嫁给了那样的人,姐妹们都替她发愁,只是没有办法,她又不是个自己立得住的人。三妹妹福气倒在后头,常听了徐绍清赞江程为人。且探春自己素来最有主见,精明能干。又听说湘云定了亲,一时想起宝钗来,她年纪比众姐妹们都大些,却还没有将亲事定下来,她素来是个要强的,却是家世拖累了她,这样一想倒也不怪她了。她也并未做过什么实际伤害她的事情,自己看开了。那起子小人的流言蜚语又有何惧呢?   林嬷嬷见她呆呆的望着那屏风出神,似有些低落,怕她难受,忙拿话岔开她道:“我瞧着琏二奶奶送得这送子观音倒真是好,慈眉善目,这小娃娃也是玉雪可爱,倒要敬在龛上,求娘娘早日送个小公子来呀。”   黛玉回了神,“如何妈妈也打趣起我来了,可是心里念着云歌姐姐肚子里的小外孙了?”   原来黛玉刚到这里安顿下来,云歌就发现自己已经怀了两个月的身孕,因大夫说她体质好,胎儿也甚佳,心中高兴,想着黛玉也可好沾沾喜气,再则林妈妈在这里让她高兴高兴,便休了书信一封送到了华容县。   林嬷嬷笑呵呵的道:“可不是,她年轻小孩儿家没有经验,家里又没个长辈看顾,我已写信给了她们多多注意,又写了两个宫里边主子娘娘们的保胎法子给她。”   黛玉道:“偏是这样牵挂,让你回京都去照看云歌还不去,我现在这边又没有什么事情。”   林嬷嬷只是笑:“她既说了胎儿什么的都甚好,我还回去做甚?只是等丫头快生的时候再回去看看,那时候倒要请奶奶批准。”   “很不妨事,莫说你,连我都想回去看看,只是我不耐路途,到时候定让你回去。”   云舞便凑过来道:“真真是件大喜事儿,我竟要做姑姑了?连我都想回去看看了。”林嬷嬷便戳她额头:“只还这样说风就是雨的,都呼啦一下子走了,谁来照顾奶奶?”   雪雁道:“你们且都去吧,我一人在这伺候奶奶,回头奶奶也怀个大胖小子,云舞姐姐只怕要恨自己不能劈成两半了,看她去看谁。”   云舞便要来打她:“只你这丫头,越发牙尖嘴利起来,倒把我们都编排好了,看我不挠你。”雪雁便笑咯咯的跑出去了,云舞追到门口,也懒怠去追她,回来吃了茶又去整理东西去了。   黛玉和林嬷嬷只是笑着看她们两个打闹一回。   黛玉又去院子看徐绍清种的菜地,说是他种的,但是都是吴叔教他的,让他照着书研究,只怕这辈子都研究不出来种法。   她们回来那天看到的菜已经快过季了,剩下的已经拔了吃掉了,现在又新下的冬日里常种的萝卜种子和大白菜的种子。这次是黛玉和徐绍清一起下的,徐绍清负责翻地,黛玉见了只觉新奇,定要也尝试一下,徐绍清无法只得让她便在吴婶子指点下下种。   黛玉种完,只觉得有种莫大的成就感,直说日后这块菜地就归了她照看,为了这个,徐绍清还特意跑到铁铺给她做了柄小锄头。   黛玉细细地又看了会,就竟有几颗小芽冒出来了,喜得她直拍手,兴高采烈的拉了从厨房出来的雪雁一起看她的菜地,雪雁见了也觉新奇。黛玉忙让雪雁去打水来,要去浇水。   雪雁便去井边打水,见一个后生穿着蓝布长衫只站在那小门处呆看着院里,喝道:“哪里来的野小子,敢来我们府上瞎看,还不快走!”   那人脸一红,只站在那作揖道:“姐姐好,小生并不是那等闲汉,我乃是府上吴婶子的儿子。”   “那你怎么鬼鬼祟祟站在那里?”   那人道:“因着见府中女眷在,并不敢进来冲撞各位。”   黛玉在那听得雪雁呵斥便问:“雪雁,怎么了,是谁在那里啊?”   “回奶奶,他说是吴婶子的儿子,来找吴婶子的。”   黛玉便道:“既如此,你让他在那等着,你去叫了吴婶子出来。”   雪雁便嘱咐他站那等着,仍提了半桶水要过去,吴平忙叫住她道:“姐姐且慢,我刚才隐约听得你们说菜种发芽了要浇水,不知你们种的是什么菜?”   雪雁道:“你这人好生啰嗦,问这些做甚?”   吴平只涨红了脸:“不是...是有的种子发芽不能浇水的。”   “那白菜和萝卜的种子呢?”   “那白菜种子千万不能浇水,因为大白菜的种子很小,浇水后土地一变干就会硬的很,小芽顶不动便发不出来了。”   雪雁打量他两眼,想着往日听了人说吴婶子家的儿子只天天在家读书,还以为是个书呆子呢,不想还懂农事,便展颜笑道:“谢谢你提醒,你等着,我去叫吴婶子去。”   雪雁走过去对黛玉道:“那人说这种子不能浇水,浇水了土地干了后会变硬,余下的种子反而发不出来了。”说完便去唤吴婶子。   黛玉听了只得作罢,便仍回房去了。   回来见林嬷嬷和云舞在房间做起针线来了,都是些小娃娃的小衣服,黛玉见了只觉可爱,便对云舞道:“你去箱子里把我那匹如意攒花云纹的缎子拿来,那个倒柔软,颜色花色也极好看喜庆,拿了来我和你们一起替云歌的娃娃做衣裳。”   林嬷嬷道:“这怎么使得,怎么能让奶奶动手,不是折福么?”   “妈妈这话差了,云歌姐姐的孩子,我可不就是姨妈,左不过在这里无事罢了。”   云舞便去抱了缎子来笑道:“妈妈,您呀,就让奶奶练练手吧,到时候才好给咱们的小公子做呢!”   黛玉便笑着撕她嘴:“你这人,好没道理来,人家好意做衣服,总要歪派到我头上来,我这话也对你说,你且好好练练吧,哪日里等把你嫁了再学怕是迟了。”   云舞便低头不说话了,只拿了布料开始裁剪起来,一会子雪雁也进来了,见了大家都在做衣服,便知是为了云歌的孩子了,便又去厨房替她们端了点心来,四人便聊天便手上做活倒也不会无聊。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不好意思,昨天跟今天没有按时发文,晚了一些。明天开始仍照旧时间发文,谢谢 ☆、所谓“恶犬”   晚间徐绍清回来,黛玉倒想起了一件事,替他换下外衣:“我瞧着咱们家还应该找个老实可靠些的人来专门看门。”   徐绍清道:“怎么了?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事情倒没什么,只是你若不在家,侍笔侍墨自然是经常跟着你出门了,家中竟没有一个男子,平日倒无事,只是终究不好。”黛玉也是因为今天吴平过来引的,亏的来的是吴平,若万一有那不长眼的,府里没个照应的,被冲撞了岂非不好?因此才提起这事来。   徐绍清微一沉吟:“是我大意了,原先因着你没来时,我见府里只一个上年纪的人在这看门,想来他也没有什么用处,因此给了些钱让他家去了。你说的很是,成日里就你们女眷在家中,吴大叔并不住这里,实在危险,我明日便让侍笔他们去买两个人来看门。”   黛玉道:“倒不必买男人,毕竟这院子也不大,倒不方便,依我看买个健壮的婆子便好。”   徐绍清想想道:“明日我让人带了牙婆来,只是我看不如再喂条恶狗栓在那门边,有动静也能有个警醒。”   黛玉点头:“如此甚好。”   徐绍清坐到桌边:“我这些日子倒闲了些,快冬季了,趁着天还不太冷,先带你去洞庭湖看看?那里打渔的时候可热闹了。”   黛玉心中欢喜忙应了,又道:“今儿个我去看那菜地,倒有好些发了芽了,真真喜人。本打算浇水的,幸亏吴婶子的儿子来了,倒阻止了我们。我才知这竟是不能浇水的,可知我素日里读的书都是些无用的。”   徐绍清便笑她:“你如今倒比我还要用心些,这书读了自然是有用的,不是也有‘格物致知’之说,可不也是先贤的道理?只是你看的书于稼穑之事上无用罢了。也有人著那《汜胜之书》,《齐民要术》,《王祯农书》等书,专讲农事呢!”   黛玉道:“看来你是有这书了,且给我也瞧瞧。”   “你若要看,我明日给你带来,放在前衙的书房里了。”   黛玉应了:“果然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了。不过我听说这吴婶子的儿子不是个只在家埋头苦读的书呆子吗?倒懂得这些。”   “这倒不然,我见他虽读书,只偏爱研究些杂书,涉猎甚广,颇有能力,只对这些四书五经、八股文章不感兴趣,他跟父母陈情多次,他父亲倒还好,只跟吴婶最是要强,定要他读书高中。因此两人也不卖身,怕日后人家说他儿子是个奴才秧子。我倒有心想让他来帮我,他极愿意,只怕吴婶子不肯。”   黛玉叹道:“这竟不是可强求的了。”   果然第二日,牙婆便带了几个婆子过来,黛玉不耐烦和她们打交道便让林嬷嬷去挑人。一会儿林嬷嬷带了个三四十岁左右的婆子来请安,穿得倒干净,粗手大脚的,一看是个经常做活的。   黛玉让林嬷嬷带她下去安置了。又遣云舞去前衙看看徐绍清可忙完了,忙完了便叫回来吃饭。她先来了院子里看看她的小白菜和萝卜,就见了徐绍清和云舞并叶知秋都过来了。   徐绍清提起手里的竹篮递给黛玉:“这是我去农家买的小狗,咱们好好养着它看家。”   黛玉看在篮子里黑乎乎的小毛团噗嗤一笑:“这就是你说的恶狗啊?”问完便撑不住了,忙拿了帕子捂了嘴,又对叶知秋道:“先生见谅,失礼了。”   叶知秋一笑:“无妨,夫人真性情也!”   徐绍清想起自己说过的话,又见那小狗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望着黛玉也笑了:“这狗是最有灵性了,需得从小儿养它,它才能忠心顾家。你不要看它小小的,它可是狼狗和家狗的种,长大了凶悍着呢!”   黛玉将它从篮子里抱出来,要真是只大狗黛玉倒不喜欢了。伸手摸摸它油光水滑的皮毛,这小东西就伸出粉嫩的舌头舔起黛玉的手指来,一边云舞和雪雁见了也喜得不行,忙凑过来看着它。   “先把它抱下去,先用饭吧!晚些你们再去逗它。”   云舞便将小狗抱下去,黛玉又净过手,去了屏风后用饭。   叶知秋忙道叨扰了。   饭毕,黛玉便告辞回了房间,见云舞正在逗那小狗玩儿呢,黛玉问:“可用饭了?”   “还不曾,雪雁既回来了,我便去了。只是你说这小狗要不要吃呢?”   黛玉便让她用饭时唤林妈妈过来,林妈妈来见了这小狗:“这样小,只怕吃不了饭,给它去熬些骨头粥才好。”   雪雁听了,忙喜滋滋的去吩咐了。黛玉见这小黑狗两个眼睛炯炯有神的,胖墩墩的全身的毛都是黑色的,只眼睛上面一边一块眼睛形状的浅黄色的毛,倒似生了四只眼睛一般。黛玉爱极,林嬷嬷笑道:“奶奶给这小东西取个名字吧!”   黛玉平日里才华横溢,这会子倒难住了,若叫什么小黑、来旺之类的她嫌俗,若叫得太雅又觉好笑。她在这里思量呢,雪雁和云舞已经跑过来了,黛玉便叫她们一起想。云舞道:“这还不容易,你看它胖嘟嘟的,叫它小胖好啦!”   雪雁便不同意了:“它以后长大了会是一只威武雄壮的狗狗呢?这名字不好。”   林嬷嬷只笑着看她们争做一团,觉得黛玉自来了华容整个人都变了,心中替她高兴。   最后黛玉道:“叫壮壮好了,取得太怪人家要笑的。”   两个人便不争了,雪雁抱了壮壮道:“来。壮壮,我带你去厨房吃饭去。”   黛玉又带了云舞、林嬷嬷去偏门边的空地看了下地形,准备给壮壮做个小屋。看了看周围倒有些当日头,林嬷嬷道:“这倒不妨事,给它顶上再搭个茅草棚子就好了。”   黛玉看好了便让吴叔去请个人明日来搭个狗屋,吴叔笑笑道:“奶奶要是不嫌我手笨,这个我倒也会搭。”   黛玉忙让他帮忙,吴叔便说要先去外面买材料。黛玉让云舞拿了二两银子出来给他,吴叔摆手道:“哪里用得了这许多银子,都是些便宜物件,一两都多了了。”   黛玉知他素来老实的,就是吴婶子,虽要强,但最是个明白人,不爱贪小便宜的,倒喜欢他们品性。云舞道:“你只管都拿着,另外的是给你做工钱的。奶奶给了拿着便是。”   吴叔辞不过放再三谢了收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壮壮这个小名,可是我打算日后留给我未来儿子用的,现在贡献出来借给它了。 ☆、游玩   吴叔狗屋做好后,黛玉等人去看了,做得很少扎实,一面靠院墙,另外两边用木板砌好,一面还开了个小窗,找雪雁要了块纱糊着,朝偏门这边开了张门,顶上盖了瓦。特意做得大了些,大概有两米高日后壮壮长大了也能在里面翻两个滚,又在狗屋顶上搭了个草棚子遮风挡雨。黛玉看了很是满意,将壮壮放了进来,结果众人看它那么丁点大一个团子,放在这么大的狗屋里可怜兮兮的,小狗又呜呜叫起来,云舞先忍不住就笑了,众人也笑起来。云舞道:“现在壮壮还小,不如还是先养在我和雪雁房里的篮子里好了,等大些了再放这里来吧,怪可怜的。”   黛玉笑着应了,云舞将壮壮抱起来,它忙趴在云舞怀里撒起娇来,不停用头拱她,林嬷嬷道:“了不得,这小东西精乖得很哦。”   晚上徐绍清和黛玉商议了明日便去洞庭湖,日后再去走访山等地。云舞雪雁都兴冲冲的收拾东西。   第二日,徐绍清和黛玉便带着众人去洞庭湖,留了那婆子和吴婶子夫妻在家,壮壮也放在家里了。叶师爷因为去过一次了,也没有跟去。   黛玉自从来了华容,整个人都舒畅了不少,只觉那些束缚都远远丢开了。徐绍清是最不愿意拘束了她的,且他来了这里看了,大部分女子也要出门劳作,并不将女子管得严严实实的,徐绍清见黛玉自来了华容整个人更加显得神采飞扬,因此只随她高兴。   云舞和雪雁叽叽喳喳的在那里说话,黛玉坐在马车里边掀开窗帘,因是冬天,有些萧条之感,田地里的棉花还有些漏了的挂在那里,路边的野花野草也有些枯黄,偶尔有放牛的童子骑在牛背上悠然的走过去,地里还有很多躬身劳作的人们,黛玉却只觉得真实而美好。黛玉叹道:“难怪五柳先生起归农之意。”   徐绍清便笑她:“我们不过都只能心向往之罢了,偶尔为之倒可,若日日要你田间劳作,为了三餐风吹雨打,只怕我们是不能的。”   黛玉便道:“有何不能?”   “你这却是嘴硬了,你看了农书,当知庄稼要种得好,不单是你种下去就了事,施水就罢了,施肥你可敢去么?”说罢一笑瞧着黛玉,黛玉沉思一会,想着自己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真的是只能嘴上说说了,便如实回道:“确实不能。”   徐绍清便道:“世间人有千万种,有的读书做官,有的务农,有的经商,有的习武,每样事都要有人去做的,在什么位置就把什么事做好就行了。就像你,现在只要做好我的夫人就行了。”   云舞等人听了噗嗤笑出来,见黛玉瞪她们,忙拿帕子掩了。黛玉初时听着他的话,倒觉他胸怀阔达,结果后面一句又没正形起来,还当着众人的面,只恼羞成怒不理他。   徐绍清不过一笑,知道她是羞涩罢了,便道:“已经到了洞庭湖了,快些下来吧。”便去起身扶黛玉,黛玉也不好再板着脸,才哼了声随他下了马车。   黛玉见辽阔无边的原野上,有许多鸟儿在水面飞翔嬉戏,湖面上还有些阳光还没有来得及拂去的雾气,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往前走,临湖的土地很是湿润,黛玉踩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闻到湖水和泥土奇特的腥味,却并不难受只觉得胸中浊气一扫而空。   云舞和雪雁也放开了在湖边奔跑追逐,偶尔有路过的农人看着这群游玩的人,露出善意的笑容,心中还有些自豪,这边水域是他们世代的生存根本。   一时侍墨已经租了渔船过来了,众人纷纷登上了船,渔夫很热情的道:“贵人们来得巧,若是早些来正是我们打渔大丰收的时候,只怕不方便游湖了。”   船划到湖中,水面上倒有许多鸟儿,姿态各异,美丽无比,黛玉和雪雁看得目不转睛,一时又有许多不认识的鸟儿,不能胜数。那渔夫倒知趣,看他们打扮,只怕多半是大户人家小姐们出来看新鲜的,“这洞庭湖啊,每年冬天都有无数的鸟儿飞来过冬,等再冷些,有好些湿地上密密麻麻的都是鸟儿,那种类都数不清,好多我们在这几十年的都认不出来叫什么。”   云舞便问他认识些什么鸟儿说来听听。渔夫随手指了水面上许多鸟儿说了些黑脸琵鹭、小红鹳、紫背苇鸦、苍鹭等名称,黛玉只觉得每只鸟儿都差不多,哪里能记得住许多名字,也不再执着于名字,只看那些鸟儿罢了。   徐绍清便和渔夫攀谈起来,不过是问问能打多少鱼,生活怎么样。渔夫道:“咱们这些人都靠着八百里洞庭湖养活,平日里也还种些地,托您的福,倒过得去。”   徐绍清笑笑,又问了好些洞庭湖的水位,每年降水和涝旱情形。这渔夫倒健谈便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黛玉她们一面听徐绍清和渔夫聊天,一面又看到还有好些渔船在打渔,渔夫一网撒下去,起来时无数的鱼儿在阳光下活蹦乱跳,黛玉笑道:“咱们午饭便吃鱼吧!”   云舞等人都赞同,徐绍清便让渔夫将船划回去,众人上了岸,便去边上的酒楼用了饭。   徐绍清怕黛玉劳累,便说明天再去岳阳楼游玩,黛玉正在兴头上倒不觉得累,便要今日去岳阳楼,徐绍清只得依了她。林嬷嬷却因为有些劳累,便留在了客栈休息,徐绍清就留了侍笔下来照看。   说来黛玉的身体倒真是好了许多,游玩了一上午都不觉累,只是再等到了岳阳楼,人却是开始有些蔫了,徐绍清笑她:“才刚夫人不是还生龙活虎么?”   黛玉只坐在亭里笑:“我刚开始只觉得浑身充满劲儿,现在只觉得脚软了。”   云舞雪雁便忙扶了她,徐绍清笑道:“你素日不大出门走动不知道,这劳累一开始并不能显现出来,越到后面越觉难受呢!偏还要在那里逞强。”   “我如何知道,不过这岳阳楼真不愧是天下名楼,果然不一样呢。”   徐绍清已经来过一次,当然知道,只陪着她凭栏远眺,见天色渐晚,便带了她回客栈休息。   黛玉到了客栈回了包的院子,林嬷嬷忙迎上来让人打了水给她梳洗,黛玉梳洗完毕,换了衣裳,只觉得全身都散了下来,歪在塌上。雪雁便已进来,见着黛玉有气无力,知她是累到了,便帮她揉捏肩膀减轻酸痛。黛玉睁眼见是她:“你们也累了一天了,歇着去吧,不用替我按了。”雪雁笑道:“主子受累,哪里有我们歇着的理,云舞去吩咐饭菜去了,一会子做好了,直接送来房里吃可好?”   黛玉点头道好。一会子徐绍清也洗完澡回了房,两人用了饭便早早歇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喜事   黛玉从洞庭湖游玩回来后,倦怠了几日便好了,仍和平时一般,无事照料菜地,逗逗壮壮。现在壮壮大了些,只是仍圆滚滚的。云舞道:“早说了该叫它胖胖吧,你看它都快成一个圆球了,哪里是壮壮?”   壮壮现在每天逮着人就撒欢,最喜缠着黛玉和雪雁,无它,只因为黛玉常喂它吃点心,壮壮爱吃甜食,而雪雁每天负责给它喂饭吃罢了。云舞倒有些不平,抱着壮壮点它额头:“你个小没良心的,也不想想那天是谁救了你,若不是我,你就得一个人...不对,是一只狗住在那狗屋了。”   雪雁在一旁得意的很,壮壮好像听得懂一般,又拿出它的绝招,等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只往云舞怀里拱,闹得云舞哭笑不得,黛玉见了只是发笑。   云舞把它放下来,它便只围着云舞脚打转,云舞笑骂道:“小东西,这会子讨好我已经迟了。”又道:“我去看看饭可好了。”   黛玉道:“今天爷既然不回来用饭,便将饭菜送到房里来吃吧,懒得走动。”   云舞应了,雪雁笑道:“奶奶从洞庭湖回来后倒越发懒了,怎么游玩一次就累得这样了?都快一个月了难道还缓不过来么?”   黛玉笑道:“要你来管,冬日里人倦怠也是有的。”   倒是林嬷嬷在外间听了这话,心里有些怀疑。   一时饭菜送来,黛玉用了两口,便去夹那鱼,只觉得一股腥味扑鼻而来,“哇”的一声便要吐出来。雪雁见了忙递了盆盂过来接了,黛玉直吐得天昏地暗。   雪雁急得不行,只问“奶奶这是怎么了?”又一边抚黛玉的背,一边递了茶水给她漱口。黛玉只道那鱼腥得很,雪雁夹了那鱼闻着并无腥味,又吃了一口,也没有任何不适。   见黛玉稍微好些,便忙在门口唤吃饭的林嬷嬷和云舞赶快过来。林嬷嬷和云舞忙放下碗筷进来,见黛玉仍在反胃,雪雁道:“快将这些菜撤了,奶奶不知怎么了,闻了那鱼只说腥,就开始吐。我刚试了试,这鱼并没有什么味啊。”   云舞雪雁到底年纪小,想不到这上面,急得不行,忙要叫吴叔去请大夫。林嬷嬷听了却笑起来:“你们莫急,不妨事,奶奶只怕十有□是有喜了,云舞你去叫吴叔请大夫。”   两人听了都高兴起来,云舞忙冲出去叫了吴叔一起去请大夫。雪雁忙给黛玉道喜,黛玉一时有些愣在了那里。听得雪雁和林嬷嬷道喜,才回过神来,摸着小腹不敢置信,这肚子里就已经孕育了一个小生命吗?   雪雁兴高采烈只嚷着要去找徐绍清回来,黛玉嗔她:“急什么?爷既然是在外面有事去了,就不用去打扰了,等着大夫确认了晚上再说难得不成么?偏这样急慌慌的做什么?”   林嬷嬷心中也欢喜,便去外面看看大夫什么时候来,才到了院子里,就见了徐绍清形色匆匆,似喜又忧的大跨步过来了,后面还跟着喜气洋洋的侍墨。   林嬷嬷忙迎上前问安,徐绍清虚扶了她:“妈妈,玉儿可好?”   “无妨,云舞已经去请大夫了,这会子已经该回了。”   徐绍清忙进去看黛玉,见她伏在桌边,正接了雪雁递的帕子擦脸,一时没有瞧见人进来,“今儿这是怎么了?现在人还难受吗?”徐绍清边问边过了接了她洗脸的帕子。   黛玉抬头见是他,有气无力的伏在桌上只是拿眼睛白他:“现在倒好了些,只是人总觉得倦怠,瞧瞧大夫来了怎么说罢。”   雪雁插嘴道:“奶奶呀只怕是有了呢,这呕吐不就是害喜的症状么?”   徐绍清听了便将心里的忧虑去了几分,他刚从外面回来的路上,见了吴叔和云舞坐车上匆匆忙忙的出去了,便让侍墨拦了问她,只道是奶奶无甚胃口,将吃的都吐出来了,要去请大夫,他便急忙的回来了。想起黛玉这情状,心中也有两分猜测只怕是有了身子,但又不敢肯定。   听得雪雁这样说,心中高兴,搀了黛玉去床上躺着,拉着她的手:“怎么这样粗心,如果真有了,咱们上次还出去游玩来着,多险哪!”   黛玉只道雪雁多嘴,都还没有确定呢,雪雁笑嘻嘻的,她和云舞两个是黛玉的贴身丫鬟,黛玉的小日子一直没有来她们是知道的。只是一来黛玉的日子不是太准确,二来以为是新到了一个地方所以推迟了,没有想到那上头去罢了。今天听得林嬷嬷提醒了,基本上便觉确定了。   他们这里正说着话,云舞已领了大夫在门外了,是位须发皆白的老大夫,带了个七八岁的小药童。雪雁替黛玉放下帐幔,将帕子搭在黛玉手腕上,大夫进来瞧见徐绍清,施了一礼。徐绍清忙扶了:“梅先生,劳烦您了,内子有些不适,烦请您看看。”   这梅大夫是华容县有口皆碑的老大夫,他家世代行医,后来他隐居在这华容县,常替穷困百姓看病,且医德极高,因此很受华容百姓尊敬。徐绍清刚来华容时曾主动去拜访过他。   梅大夫颔首,凝神替黛玉把了脉,面露笑容,抚着胡须道:“恭喜恭喜呀!尊夫人这是喜脉,大概已经怀孕两个月左右,不过因为夫人体质弱些,因此妊娠前期的反应较大,不碍事的。”   徐绍清听了喜不自胜,连声道谢,又问可有办法减轻症状。   “老朽倒可以开个方子,稍稍缓解,我先开好,夫人实在难受时再熬一副罢。”说罢起身去外间开方子,云舞早备好了笔墨,梅大夫提笔写好,徐绍清跟出来,问他黛玉的身体可能吃得消怀孕的辛苦,梅大夫一笑:“大人不必担心,只前几个月多卧床休息,待胎儿稳固了便会好受些。夫人虽然柔弱些,但是并无大碍。日后我会再来替夫人诊脉的。”   徐绍清忙施一礼:“一切就拜托梅先生了。”梅大夫忙伸手扶住了:“大人多礼了,老朽必当尽心。”   徐绍清又细细问了许多注意事项和日常调理,雪雁等在旁边听了也仔细记下,徐绍清再三谢过了梅大夫,才让云舞取了银两和侍墨送了大夫出府。   回到房中便见黛玉含笑倚在床上,雪雁和林嬷嬷等人都进来给黛玉和徐绍清道喜。徐绍清喜得大手一挥:“赏,全府上下都有赏。”众人喜笑颜开的下去了,留了他们小夫妻在一起说话。   待众人都走了,黛玉问:“呆子,只盯着我看做什么?脸上有花不成?”   徐绍清只是笑,将手抚在黛玉小腹之上,“虽然你脸上没花,可是肚里却结果了呢。可见我们没有辜负母亲的叮嘱。”   作者有话要说:   ☆、孕期   黛玉听了徐绍清这话,想起婆婆当日说的早日让她抱孙子的话来,一时只觉得羞涩不已,一时又后怕起来。无他,皆因这样算来,这胎儿只怕在苏州时就已经怀上了,一路舟车劳顿到了华容,前些时日还去了洞庭湖游玩,亏得自己这两年身体已是大好了,不然这样折腾下来只怕危险。徐绍清听了也是一身冷汗,忙道:“那你现在可得好生休息调养,万不可再去那些个菜地厨房了,好好的保养好身体,再多替我生个三五个胖娃娃就是最好了,哈哈哈...”   黛玉听了这话发笑:“我是母猪不成?哪里能生这么多?”   徐绍清抱住她:“你就算是母猪,也是那头最漂亮的小母猪。”黛玉听了佯装生气,只要去打他。徐绍清也不闪避,黛玉一个收手不及,竟“啪”的在脖子上打了个正着,黛玉忙附过来看打成了什么样,见脖颈上竟被拍出了个手印,当下只急得泪水开始打转,抚着被打到的地方问:“疼不疼呀?你怎么不躲呀?我不过跟你闹着玩罢了。”   徐绍清侧头亲亲她的手说:“无事,我一点都不疼,快别哭了。你先睡会儿,我去写信给岳父大人还有父母亲和婧诗,这丫头若是知道你怀孕了,只怕是要高兴得不行。”   黛玉听了想起自己也正要写信给婧诗和书娴了,前些日子林慎之来信说已经和沈书娴定了亲,正要给她们回信。索性也不睡了,从床上起来:“我这会子倒不困,也写信给父亲和慎之吧,一会儿一起叫人送出去。”   夫妻两个便去外间书桌上写完信,黛玉问:“你下午县衙无事了吗?”   徐绍清将信都整理好,回答道:“也无甚要紧之事,明日再去便是,今日留在家里陪你。”   黛玉心里高兴,又因着无法并未吃下去什么东西,正觉得腹中饥饿,待要叫徐绍清去唤雪雁送些吃食来,就见了林嬷嬷拎着个食盒过来了。   见黛玉和徐绍清坐在外间:“奶奶午睡起了?我瞧着你中午并未用下什么东西,怕你起来了腹中饥饿,所以去厨房做了些点心过来,您先垫垫肚子,吴婶子已经在给您熬汤了,晚间便好了。”   黛玉笑道:“妈妈想得真周到,我正觉得饿了呢?做了什么好吃的。快些给我尝尝吧。”   林嬷嬷将点心端出来,一盏莲叶羹、一碟子梅花香饼。黛玉见这莲叶羹颜色清亮,梅花香饼清香扑鼻,食欲大开,正吃着了,就见得壮壮“汪汪”地跑过来了,冲着黛玉摇头摆尾的,只在她脚边打转,拿眼睛盯着她手中拿的梅花饼。黛玉见它楚楚可怜的盯着这饼,便笑着将饼递了一块给它,它心满意足的吃了起来。林嬷嬷过来将它抱起来,见了雪雁走过来:“怎么把这小东西出来了,现在奶奶有了身子,它又素来爱在咱们脚边打转,哪里绊了奶奶可怎么好?”   雪雁听了忙接了壮壮:“我就是刚打开房门,它就在我脚边溜出来了,正来找它呢。我瞧着它现在也大些了,不如还是放到狗屋里去,不如一错眼它就溜了。”   黛玉道:“无妨的,壮壮很有灵性,不会伤到我的,对不对呀,壮壮?”   壮壮高兴地冲黛玉摇摇尾巴,“汪汪”两声。   徐绍清道:“还是把它放狗屋去吧,这可不是好玩的,你若想同它玩,再去院里看它好了。”   黛玉见徐绍清和林嬷嬷坚持,便只得让雪雁抱了它去狗屋,让雪雁给它的窝布置得舒服些,雪雁笑嘻嘻的应下去了。   徐绍清笑黛玉:“你跟这狗儿倒真是投缘,看你上心得紧。”   黛玉笑道:“那是,我可是指着壮壮替我看家护院,立大功的呢。”   再说徐夫人和婧诗收到徐绍清和黛玉的信,心中自是喜不自胜,晚上等了徐大人回来得知了黛玉怀孕的消息,也是高兴不已,一家人庆祝一番。   徐夫人又担心黛玉年轻不懂事,只怕孙儿又差错,待要打发自己身边得力的王妈妈去照料黛玉,却被婧诗拦了,婧诗道:“母亲的心意固然是好的,只是嫂子已经带了林嬷嬷在身边,你若再派了王妈妈去反倒不妥了,万一稍有些意见不同,你却叫嫂子听谁的呢?”   徐夫人一想也是,只是仍是不放心,竟恨不得自己过去亲自照料才好,又听婧诗道:“母亲也不必忧虑,嫂子素日便是稳重的人,且林妈妈是宫里出来的人,服侍过主子娘娘的,更是再稳妥不过了。”   徐夫人听了方稍稍放下心来,拉着婧诗的手道:“我儿说的极是,玉丫头我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是个让人放心的孩子。”便不再考虑送人过去的事儿,只琢磨着将那药材,布料,并小孩儿的玩意儿和小衣服等多备些送过去。   又见婧诗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黛玉比她小一岁都已经要为人母亲了,想着要尽快的给她将亲事定下了。   这厢林如海和林慎之得知了黛玉怀孕的消息,林如海忙领了林慎之去拜祭贾敏的灵位。林慎之净了手给贾敏上了香,跪下磕了头便起来站立在一旁。   林如海摩挲着贾敏的灵位,喃喃道:“敏儿,我们的玉儿不仅嫁人了,现在都已经要做母亲了,我们也要当外祖父和外祖母了,你高兴吗?慎之也是个好孩子,他和玉儿两个关系极好,如今慎之也定亲了,定的是沈指挥使家的姑娘,你应该也是识得的。如今孩子们都大了,人生坎坷等轻尘,岁时日月洗霜鬓,恩怨荣辱全忘却,夕阳照壁饴弄孙。我也只等着享福了。”   林慎之听得心酸,怕反倒引了父亲愁绪,忙拉袖子偷偷的压了眼角。林如海并未伤心流泪,只让林慎之出去了,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在贾敏灵牌前又坐了一会,才起身出去了。   林慎之在门外候着,见了林如海出来,忙上前搀扶,叫了声“父亲!”   林如海便要伸手抚摸他头发,忽然发现竟然要费力抬起手来才能够到了,他见林慎之穿着家常的长袍,头发上挽着支玉簪,恣意洒脱,当年这个怯生生的孩子,如今已是翩翩少年郎了。心中又是一番感慨,林慎之稍微弯身,让林如海能够像小时候一样抚摸他的头顶,林如海放下惆怅一笑:“我儿长大了,也长高了!”   林慎之只是笑着转开话题,问道:“姐姐那里我们该送些什么东西过去呢?真恨不得现在去看看她才好呢。”   林如海只说:“待你姐姐生产之期,我便允你去看她。现在还是好好攻书,明年先去考童子试吧。”   林慎之没想到父亲竟能答应,只盼着黛玉的生产之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琐事   黛玉自怀孕以来,众人只日日看顾她,生怕有哪里闪失,连平时里最受宠的壮壮都被仔细盯着,怕黛玉不小心被它绊倒,身边时刻都不离人照料。   因着天气越发的冷了,还有过年了,黛玉倒也不怎么出门,每日里云舞只将房里放好几个火炉,烧上好的银霜炭,不揭开门帘室内倒也温暖。   黛玉只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越发倦怠不爱动了,徐绍清倒稍微放了心,只是黛玉胃口仍是不好,大冬日里倒想起要吃梅子,一时去哪里找?去那点心铺子买的腌梅子又不合她胃口,幸亏的徐夫人的东西送过来,里面倒有好些孕妇爱的零嘴,其中就有腌梅子,黛玉吃了两颗,果然觉得好吃开胃,便叫徐绍清也尝尝,徐绍清刚放到嘴里就去吐了出来,简直能把牙给酸倒。   林嬷嬷笑说:“常言道‘酸儿辣女’,奶奶只怕是怀的个哥儿。”   徐绍清听了欣喜,黛玉见了:“瞧你,这会子哪里能知道是哥儿还是姐儿的。可别高兴得太早了。”   “我何尝是为着林嬷嬷说是哥儿才高兴来着?不管哥儿姐儿都是我们的孩子,我都高兴,偏你总要这样多心。”   黛玉又笑着道歉,“雪雁,替我给大爷倒杯茶来赔礼道歉。”   雪雁听了,忙从炉火边倒了盏茶奉给徐绍清。   徐绍清接了茶:“冬日里日子短,就别午睡了,一会晚上又翻来覆去睡不着。”   黛玉道:“极是!雪雁你去瞧瞧母亲还送了些什么东西过来?再有那新鲜玩意儿或者零嘴也淘换些出来。妈妈和云舞去替我准备准备年礼吧,京里的、苏州的,今年都要劳烦妈妈多多费心了。”   林嬷嬷笑着接了话:“可不是应该的,谁叫奶奶叫我一声妈妈呢。”说完去厢房叫了在绣花的云舞一起去小库房清点东西去了。”   今年因为只他小两口在外面过年,且黛玉又怀了身孕,因此倒没大肆铺张,黛玉只让林嬷嬷等按了这华容县平常百姓的风俗置办了物件儿,采办年货。   那吴平倒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终于说动了吴婶子,跟在了徐绍清身边办事儿,因过年清闲,就在府里帮着采办等事。   本来今年是徐绍清做知县在华容的第一年,有许多人情往来要打理,因黛玉怀了身孕,徐绍清不敢让她操心,全部托了林嬷嬷,料理,自己倒每日在外应酬。   家里里里外外的打扫,贴春联,又新油了桃符,整个房子倒焕然一新了。大家一起动手布置,从院子的大门到大厅、正堂、暖阁、内厅、和各房间内,都扎了红色的绸带,吊着大红灯笼。忙了个不亦乐乎。   黛玉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上面垫着雪雁放的厚厚的坐垫,瞧着这景象,心中只觉欢喜。这样平淡的生活和乐趣比在什么王侯公府又明刀暗箭,不知要舒心多少倍。正想着呢,雪雁来报林家的书信和年礼过来了。黛玉忙先接了书信看了,林如海的信先对黛玉怀孕一事表达了高兴之情,又嘱咐她好生注意身体,家中一切安好,不必挂心等语。   林慎之的信就显得更加热情了,说父亲准备了许多上好内造的布料,给未出生的外孙做衣服。末了还说了明年父亲让他参加童试之事,还道林如海已经同意等考完试便让他来华容看望。   黛玉见了信自是欢喜,一时只恨不得这时间快快过去,倒好赶紧和家人相聚。   黛玉让雪雁拿了赏钱给了来送年礼的人,吴叔帮忙一起卸下来,整整两大箱。见一个箱子里果然都是装的上好的丝光云锦、绸缎等物。黛玉见这些缎子华丽夺目,只得暗笑,这些料子好虽好,只许多都不适宜给小孩儿家做衣物。到底是两个大男人,哪里能想得到这些东西。   心中只觉得得温暖,自己现在真真是再顺心不过了。   这里正想着,就听徐绍清的声音传过来:“这样冷的天,又出门做什么?”   “过年了,供奉祖宗及诸神灵这是头等重要的一件大事,哪里能有丝毫马虎。我虽不能做这些,也要动动手表示心意呀!倒是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我回来看看你,顺便说声今儿个要晚些回来。因着快过年了,有许多贫困百姓家计艰难,我之前找了县里一些乡绅员外募了些财物,今日领众人一起去分配一下,发放下去。”   黛玉见他虽在寒风中,仍精神奕奕,双目中竟有些指点江山的意气风发。黛玉知道他能为百姓做些实事,心中高兴。伸手替他整整衣服含笑道:“去吧,忙完了早些回来。”又转头吩咐侍笔:“出门时带着爷的大裘,切莫冻着了,可不是好耍的。”   侍笔恭声应了,徐绍清方带了他出去办事去了。   因为宗庙祖先灵位并不在这边,很晚徐绍清才回来,他早在外间洗漱好才轻手轻脚的进来,上床休息,刚掀开被子,黛玉转头道:“可都忙完了?明儿个除夕不用再出去了吧?”   “把你吵醒了?事都忙完了,明日咱们就好好过个年。”   黛玉点头,又挪到床里间去些:“快进被窝吧,这里暖进来捂着,别冻了。”   徐绍清上床:“无事,我并不冷,才在外间将手烤暖和了才来的,怕冻着你。”   “我现在怀了他倒觉不比以前怕冷了,可见是个调皮捣蛋的。”   徐绍清一喜,将手又搓热了,才伸过去伸进黛玉里衣内抚摸,却并没有什么感觉,黛玉只笑着说到:“傻子,孩子还小呢,这会子哪里能感觉得到?”   徐绍清手却没有拿出来,只沿着一路往上,握住黛玉的丰盈,在黛玉耳边轻声笑道:“越来越大了呢...嗯?”黛玉只恨不得要缝上他的嘴,忙伸手要拿开他作怪的那只手。   只是论力气她怎么可能是徐绍清的对手,他一只手轻轻松松扣住黛玉双手,另一只手便开始在黛玉身上点火了,黛玉早已经领略了男女之欢的销魂滋味。现在因为诊出怀了身孕后就一直没有再行过夫妻之礼,现在被徐绍清一撩拨,只觉得下面已经隐隐渗出水儿来。几乎要沉迷下去的时候,突然喊道:“快停,大、大夫说了现在不能...”“不能什么?”徐绍清故意问道。黛玉说了半句,到底不能什么实在羞于启齿。最后才如蚊子般挤出几个字“不能这样...”就再也说不出来了。徐绍清的手已经转移到了下方,张口含住她的□,口水濡湿了一片,才说:“乖,我不进去,就是帮帮你,也帮帮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过年   黛玉听了这话,半天不明白其意,听得他保证不会乱来,只得任他施为。   徐绍清松开黛玉的双手,开始亲吻黛玉,唇齿交缠,黛玉星眸迷蒙,浑身无力,徐绍清的吻一路从嘴唇下来,到黛玉雪白的脖子上,呼吸已开始变得急促起来,用力的吸出一朵红梅来。黛玉突然轻呼一声,只感觉五脏六腑都快要燃烧起来了,羞得不行,忙要阻止徐绍清那在她私密之处舔舐的唇舌,破碎的□声溢出口,“绍清,快停下来...不要...”眼泪都快逼出来了。   徐绍清忍了大半个月,哪里还按捺得住,只抬起头来,将身下火热的事物在黛玉的峡谷里摩挲起来,哑声道:“好玉儿,一会就好了,咱们一起...”   黛玉想起嬷嬷说过的,一般主母怀孕后,都要替丈夫准备个通房来承宠,现在自己既然和他两情相悦自然不能有外人插足,想想便依了他又如何,反正也不会伤到胎儿,便轻声□起来,随着徐绍清的动作陷入狂潮之中。   一时□完毕,徐绍清长吁一口气,总算稍稍纾解一二。因着天气寒冷又是半夜,两人便沉沉睡去了。   第二日便是除夕,阖府上下喜气洋洋,黛玉近日的孕吐也好了些,肚子还没有显形呢。她便要去院子里看壮壮,徐绍清陪着她一起去了,壮壮见到黛玉过来就要往上扑,幸亏它现在个儿小,黛玉伸手抱了它,徐绍清一阵后怕:“你日后再莫这样了,如果等它再长大些,还不把你给扑倒了呀?”   黛玉笑着摸摸壮壮的头:“不会的,壮壮跟我最好了,它通人性的。”说着便带了它去房中,徐绍清笑笑去了书房写信。黛玉又吩咐雪雁:“去打水来,咱们给壮壮洗了澡,明天就是新年了。”   林嬷嬷进来接过壮壮道:“奶奶还是让我们来洗吧,这小家伙一会儿闹起来,水溅到奶奶身上倒不好了。”   黛玉便只得放弃了,在旁边看着雪雁打了水来给它洗澡,被水打湿后,竟仍是圆溜溜的一只,黛玉只笑问:“雪雁,你平日里到底喂它吃了多少好东西,养得它这样圆润?”   雪雁笑道:“自它大些后,何曾再特特地为它做过什么吃的?都是跟咱们一样吃,只怕是近来跟着奶奶吃点心吃胖的吧?”   黛玉现在怀孕,经常要备着零嘴点心防备饿了的时候吃,壮壮虽然被栓到院里去了,只是黛玉经常让雪雁将吃食分给它吃,竟真又吃胖了一圈。   到了晚间,徐绍清将叶知秋也请了过来,都在异地,他一人在家也甚是无趣,倒不如过来一起守岁。   因着是过年要热闹方好,再者也不是外人,因此晚间并未再用屏风遮挡。黛玉让林妈妈和雪雁云舞也坐了另一桌,她们原只是不肯,黛玉再三劝了,又道:“过年本就是图个热闹,你们一起坐下喝几杯有什么相干?”三人方才坐了,慢慢的倒也放开了,在火炉边开始推杯换盏,一时笑语盈盈。   黛玉怀孕后倒是将原先那少眠的毛病好了,还不到三更就犯起困来,林妈妈连忙要扶了她进去休息,黛玉只撑着不去,说要等到三更再睡,徐绍清怕她乏味,便说带了她到院子里放烟火。   黛玉一听放烟火倒来了精神,徐绍清唤了侍墨拿了烟花来,侍笔便点了根香开始放那些烟火,远远的听得别处的烟火声,侍笔将烟花点着了,绚烂璀璨的光闪耀起来,五光十色,煞是好看。   黛玉想起初到荣国府那年,和姐妹们围在一起看烟火,现今想起来,恍如昨日。自己那时沉浸在丧母之痛中,倒多亏三春姐妹作伴,才将愁绪丢开一二,现在听得迎春在婆家是受尽欺凌,她想不出堂堂的国公府小姐,为什么在夫家受了委屈竟无人去出头?怪不得探春那日里说:这样的地方,真真是一天也不愿意多呆了,但凡是个男人,早出去了。   一时又替探春庆幸,她本来婚期定在了三月初,只是一来江程年纪已经大了,二来江程母亲又病了,怕自己一病不起,反而连累了儿子再守孝三年成不了亲,因此商议着将婚期提前了,十一月里就把婚事办了。探春来信说一切倒都还好,虽则贫困些,难得姑爷倒有志气的,且她一嫁进来,老太太的病竟真的好了不少,在家里地位更是高了。   黛玉一面想着,忽然被一声巨响给惊过神来,原来是侍墨点了个大炮仗。云舞在黛玉旁边见黛玉一惊,忙说:“怎么放这样大动静的东西,惊着了奶奶和肚子里的小爷可怎么好?”   徐绍清见黛玉倒不像是被吓到的样子,便执起她的手问:“没事吧?”   侍墨忙对云舞作揖,嬉皮笑脸的说:“求姐姐替我向奶奶求个情,是小人鲁莽了。”   黛玉听了,抿嘴一笑:“不碍事,我只是一时走神罢了,云舞,大过年的不要吓人家。”   云舞应了,侍墨听了忙又向云舞道谢。云舞只啐他:“没皮没脸的,谁是你姐姐?”侍墨笑嘻嘻的不说话了。   黛玉见了时间差不多了,远处零碎的响起了炮竹声,应该是已过了三更了。便对徐绍清道:“我先去睡了,你再陪着先生吃两杯酒。”又向叶知秋告个罪回房去了。   叶知秋见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也向徐绍清告辞回家去,徐绍清留他不住,只得遣了侍墨去送。叶知秋道:“不必劳烦他了,就这么几步路,我自己走得。”   徐绍清见他并未吃醉,倒也不再坚持。   目送了叶知秋出去后,便回了房中,见黛玉已然熟睡,青丝散落于枕上,一脸恬静。因为怀孕胃口不好的关系,脸倒更瘦了些,徐绍清心底溢出来的柔情几乎要将他淹没了,上床搂住黛玉也睡了。   第二日早晨醒来,睁眼见到黛玉在自己身边,忽然觉得以后的每一年里能有她和未来的孩子在一起,就是件最幸福的事情了,当他凝视着黛玉时,黛玉也睁开了眼睛,眉梢眼角皆是笑意,对他说:“新年好!”   徐绍清也呆呆的回了句:“新年好!”   黛玉嗔他:“呆子,既然醒了,怎么还不起床?”徐绍清慌忙起身,穿戴好才去吩咐云舞打水进来,云舞和雪雁端了水来,云舞见黛玉已经穿好了衣服,便去扶她下床,替黛玉拧了帕子给她梳洗。雪雁已经去替黛玉准备梳妆的用具了,徐绍清是从来不用她们伺候的,一直是自己动手。   因着是新年新气象,雪雁准备的都是富贵喜气的首饰,黛玉见了便发笑:“你是要将我打扮成个富贵逼人的中年婆子么?”   雪雁笑说:“过年不都是要喜庆,沾沾喜气么?就奶奶你的模样,就算我故意往丑了扮那也仍是个天仙呀!哪里就能给你打扮成个庸俗婆子了?”   黛玉指着雪雁对云舞说:“你瞧瞧她这张嘴,竟越发厉害了,赶明儿早早的给她找个更厉害的人来管管她。”   徐绍清听了这话,倒想起吴平跟他提过的话儿来,只是一时又咽了下去,想着等过完正月再说。   主仆三个又在那里相互取笑一回方才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雪雁婚事   从过完年后,黛玉的肚子倒是一日日的开始显怀了。   徐绍清又说了吴平求到他这,想娶雪雁为妻。黛玉奇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竟不知?是吴平一厢情愿还是他与雪雁两情相悦?”   徐绍清说:“应当是他二人情投意合吧?想来是雪雁怕羞所以不敢同你讲,因此吴平才求到我这里。”   “纵是如此,他也该求了他母亲来跟前求娶呀,若是规矩礼仪不差,雪雁也情愿,难道我还会阻拦不成?你成日里倒说他是个通透的,怎么又办起这样的糊涂事来?”   徐绍清苦笑摊手:“我哪里知道这许多原由?待我明日再问问他,你也问问雪雁自己的意思。”   黛玉说:“罢了,明日我问过再说吧。”   第二日,黛玉便留了雪雁一人在房中,仔细的看了雪雁半晌,雪雁被她看得有些莫名其妙,问:“奶奶这是怎么了?”   黛玉想想也不拐弯抹角说:“我问你,昨儿个爷到我面前说,吴平想求娶你,是他倾心于你,还是你们两情相悦?”   雪雁听了,忙跪下来:“回奶奶,是...我和他两个两情相悦。”   黛玉扶她起来:“我又不曾怪你,只是这样的事情,你何不和我说?我难道会阻你不成?你既想和他成亲,怎么不让他母亲自己来我跟前求娶?倒求到也跟前去了?”   “奶奶待我们是最好不过了,并不是我不懂礼数,只是他母亲并不愿意他娶了我。所以他才自己去的也跟前求爷和奶奶的恩典。”   “傻姑娘,自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他母亲若不同意此事,你纵便是进了他家的门,日后的日子岂不是也难熬?”   雪雁眼睛红红的,又跪了下来:“这些我都知晓,只是我已下定决心要嫁给他为妻。”   黛玉看着她,心中感叹:“你可不是将女儿家最珍贵的给了他罢?”   雪雁听了,脸羞得通红,哽声说:“并没有,我和他从未单独在一处相处过,那人也...不是那样轻狂的人,奴婢更不敢做出有辱奶奶清听的事情来。”   黛玉松了口气:这还好,若是吴平母亲一定不同意他二人的婚事,这个傻丫头又...只怕事情就难办了。现在只要慢慢计较,总是能成的。   黛玉道:“你们两个的事情,我自然是同意的,只是吴婶子若是不肯,终究不是美事。等爷晚上回来了,我再问问,你先将脸擦擦下去吧。”   晚上徐绍清回来,黛玉仔细问了一回。原来这吴婶子仍是没有放弃让吴平考功名之事,更加不会答应让儿子娶一个婢女为妻。日后若是有个一官半职,岂不是叫人耻笑?   黛玉听了,想想吴婶子两口子连自己都不卖身为奴,怕的就是以后儿子被人看不起,想让她答应雪雁进门,只怕是难了。   “只可怜雪雁那丫头痴心一片,这却如何是好?”   徐绍清道:“且慢慢看着吧,我看吴平倒不是愚孝之辈,这事情只能他自己去说服吴婶子了。”   黛玉想想也是,不再多说。   只这几日,黛玉见雪雁心不在焉的,心中无法,只得让她干脆休息几天,她又忙说不用。   黛玉对她道:“这个事情,只能是吴平自己去说服他母亲,得让她心甘情愿接受你进门,不如就算勉勉强强去了,以后总要拿了这些事儿来压你,若是那人再是个耳根子软的,被他老娘一撩拨,倒要与你生出些闲气来。你现在可不许为着他连尊严都不顾了。”   雪雁听得黛玉这话,哪里还忍得住,只死咬着帕子流出泪来,不让哭声发出来:“奶奶怀着身孕,还为了奴婢的事情操心,奴婢真真是该死。奶奶放心,若果然不同意,我也定不会做出叫奶奶看不起的事来。”   这厢黛玉主仆发愁,那厢吴家也要翻天了。   吴婶子只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目中含泪,咬牙切齿:“孽障!为了个女人连爹娘都忘了!”   吴平只埋头不说话,吴叔在旁边劝道:“他娘,儿子既然一心想娶那姑娘,我瞧着她模样性情都挺好的,不如你就...”   “我难道是为着嫌她模样不好?为人不周到么?千错万错,她不该是个为奴为婢的。日后他科举中举了,难道叫人笑话娶了个丫头做妻子么?”   吴平听了这话,目中含泪恳求道:“娘,孩儿志不在在功名,也考不上功名的。"   "我们辛辛苦苦让你念书是为了听你说考不上的么?你是着了什么魔障啊?''吴婶子口气僵硬,想不通自己原先老实沉默的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吴平已是心力交瘁,自己何尝不想能考中功名替爹娘争口气?可自己实在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雪雁是个好姑娘,自己想跟她共度一世。现在自己家不过是邻里说起来都要摇头的寒门家庭,何必还去想那虚无的功名?当下把心一横:“父亲、母亲,儿子今天把话说开,我这辈子绝不会再去参加科举,若有为此誓,叫我不得好死!”   吴婶子听了这话,如同雷击,只气得半天口不能言,拿手指着他:“孽障啊孽障...”   只拿手抚着胸口,吴叔一脸焦急骂道:“畜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为了个女人连爹娘都可忤逆吗?非得说这样的话来寒我们的心!”   吴平只跪在地上咬牙坚持:“非是儿子为了女人不顾父母,此心早已有之。若爹娘不同意,我也没有法子,不过终身不娶以答她青睐之情。”   吴婶子坐在椅子上半晌没出声,吴叔只得对吴平说:“畜生,赶紧出去,不要在这里惹你母亲生气。”   吴平见父亲给自己使眼色,知道要等自己走了好再劝劝母亲,便告罪出去了。   剩了夫妻两个在这里,吴叔见妻子仍是又伤心又气愤,便柔声劝慰:“儿子大了,他平日里是个不让人操心的。年轻人遇事冲动些,且我看在那姑娘跟在奶奶身边也是个出挑的,何不依了他算了,招了这些个烦闷来。”   “这个孽障,为他操碎了心都是白给,考功名有什么不好?像府里县老爷这样的,功成名就再娶个知书达理的姑娘岂不好?”   “哎...他只不愿意读书有什么办法?再有知县老爷家里可也是官宦出身,我们如何能比?家里没有个后台的,前任县太爷不就是熬到五六十岁才熬到了县太爷就到头了吗?依我看,便成全他算了。早日娶了媳妇让他仍跟着知县老爷身边做事,日后家里的是奶奶身边的人,平儿也能有个好差使。咱们就能早点抱孙子咯,你看对街的胡二才四十不到就做了祖父了。我们两口子本就中年才得了这么个要债的,现今都快五十了,何必再多操心?自己的日子让他自己折腾去吧!”   吴婶子听了,思索一番,虽觉得有些道理,只是终究不大情愿,吴叔见了也不再狠劝,怕她反而起了左性,便只说:“你休息下,一会子到去府里做饭的时辰了我就叫你。莫难过了。”   吴婶子看着自己丈夫,两鬓有些发白,背也佝偻了,想起自己近三十岁才替他生了个儿子,他也并未抱怨不满。自己要强,又定要送了儿子去学堂,如今家里的钱全部花到了学堂里,人家还总要背地里取笑自己一家的钱打了水漂。如今两人都老了,儿子只不愿意读那些四书五经,自己再逼他也是不会有什么结果了。   心里已经想通了,只是想起儿子为了个女人这样忤逆自己,心里真是不高兴,让丈夫出去了,自己便靠在床头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林慎之探姐   二月里接了徐家的家书,说是需婧诗已经定了亲,九月完婚。定的是文渊阁大学士兼太子少师的陈家次子陈彬。黛玉后来又写了信给林慎之,央他去探听陈家和陈彬的情形,婧诗是自己的闺中密友,虽然公公婆婆对女儿是爱若珍宝,但也怕因为地方远不知就里。   不过林慎之来信说陈家家教甚严,陈家两个个儿子都是嫡妻所出。大的叫陈植,现在已经是从三品的光禄寺卿,只是妻子难产过世,只留下一个两岁的女儿。次子陈彬也就是婧诗的未来夫婿,现年十九岁,听说在京城风评也很好,从不流连秦楼楚馆,每日在家攻读,且已是举子,只是上次春闱落第了。   这样听来倒是一桩好婚事,且还是婧诗叔父保的媒,黛玉也不再多想,只日常仍和徐婧诗和沈书娴书信往来。书娴现在倒比原先沉静了些,看来沈夫人的铁血教育还是有些成果的,只是她偶尔字里行间还是流露些孩子气来。   雪雁吴平两人的婚事,最后吴婶子虽仍有些不平但还是松了口,来了黛玉处求雪雁。   黛玉自是允了,又和吴婶子聊了会儿,算是间接的开导一二吧。雪雁是自小跟她长大的,她当然不想雪雁过去后不得婆母喜爱,无故受些腌臜气。又说:“雪雁自小是陪着我长大的,和她情分不同一般,我只盼她能得个好归宿,也算是不枉了我们主仆一场的情谊。不是我自夸,她倒比一般的姑娘还要强些,自来是聪慧能干的。最难得现在能嫁到你家,我倒放心了,这是她的福气。”   吴婶子很是爽利,闻弦而知雅意笑说:“奶奶请放心,雪雁姑娘自然是极好的,我是真心实意为了小儿求娶,定会善待于她。”   黛玉听了方笑说恭喜,吴婶子便下去了。   黛玉让云舞将雪雁叫进房,将求亲的事情说了,雪雁只羞红着脸用手绞那帕子。黛玉笑道:“这会子倒知道害羞起来了,前先日子是谁在那里伤心失意呀?”   雪雁只急得跺脚道:“姑娘!”情急下将在家时的叫法都带出来了。   黛玉莞尔,也不再逗她:“我已经同意了,你父母长辈也不在此地,我便叫她诸事去找林妈妈商议,吴婶子的意思是吴平年纪也不小了,就在年内完婚。我倒不反对,你自己去跟林妈妈说吧。”   雪雁听了,红着脸道:“我要服侍奶奶生完小爷以后再办此事。”   黛玉想想自己大约七月份能生,倒也不很耽误,且自己在这边就她两个服侍的,现在怀着孕一时也不好再换人伺候,便同意了。其余事情资让他们自己去议不提。   天气渐渐热起来,黛玉又想着林慎之今年考试,现在已经是过了考期了,也不知道结果如何,正在思虑间,倒是云舞过来说云歌来了信,黛玉拿出信念给大家听。   云歌竟因着不小心跌了一跤,倒把产期提前了大半个月,有惊无险的生下一个六斤八两重的胖小子。只把众人吓得连呼阿弥陀佛,林嬷嬷只骂姑爷不小心,竟然让云歌磕碰着了。到底是平安无事产下了儿子,林嬷嬷又念叨起不知那小家伙长的什么样来。黛玉的意思是叫嬷嬷回京城去看看云歌的,只是现在林嬷嬷哪里敢走开?说:“她都已然安全生下来了,我现在回去也不过是看看她和小孙孙罢了,奶奶这里现在更需要人照看。”   “您是云歌姐姐的干娘,哪有做外婆的不去看看自己乖外孙的道理?我这里有她两个看着,且离生产之日还远着呢,只管回去照看她。”   林嬷嬷怎么都不同意,还说:“奶奶恩典,日后等奶奶这里大妥了,我再回去瞧瞧便使得了,这会子只怕我纵是回去了,云歌那丫头只怕还要埋怨我没有替她好好照顾奶奶呢。”   云舞便劝黛玉:“妈妈这话很是,云歌姐姐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若妈妈去照顾她了,她哪里能放心得下奶奶?”   黛玉没有法子,只得留了林妈妈在这里。又将原先准备后的贺礼,另加了一对小孩儿戴的纯金虎头手镯和两匹四喜如意云纹锦锻。和着林妈妈云舞等人的礼品一同送到了京中。   这三人和徐绍清得了云歌这么个警钟,越发将黛玉看得紧。   等到盼到了林慎之来到华容时,已经是六月,黛玉早得了消息到门外相迎,徐绍清也未出去办公,陪了黛玉一起等林慎之过来。   现在黛玉只有一个多月便要生了,肚子已经很大了,因天气炎热,脸色脂粉未施,只将秀发全部挽起,插着支白玉压鬓簪。身上穿了条鹅黄色的云霏妆花光丝裙,外罩着一件杏黄的苏绣月华衫,雪雁在一旁扶着她。林慎之打马车上下来,就见姐姐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如今将为人母,脸上更是藏不住的温柔祥和之意。见黛玉丰腴了些,气色红润。忙忙的过来扶了黛玉请安:“姐姐如今身子重,如何能站在这外面等着,我真是罪过。”   黛玉嫣然一笑:“可不是专程为了等你,我现在快要生了,大夫说让我多多走动,体质好了方能顺利诞下孩子。”   雪雁和云舞是一直跟着黛玉的,知道黛玉每每是要嘴硬一番的,便在一旁笑了起来。林慎之哪里能不知道黛玉的性子,只得笑着给徐绍清也见了礼。   这个姐夫目前看来对姐姐是极好的,自己当然不能再摆脸色了。又想到自己要当舅舅了,心中高兴。徐绍清道:“难得今日慎之来此,咱们且先进去再叙。”和林慎之一左一右扶了黛玉进去。   到了厅中,黛玉方仔细的看了林慎之,长高了,隐约已经能看出是些青年的身量,英气逼人,活力四射。黛玉心中欢喜,只拉着他问父亲可好?考得如何?   林慎之一一的回答了:“父亲身体倒好,仍跟原先一般,只不可过分劳累。今年下场考试也还顺利,侥幸得中廪生,父亲也高兴,只叫我不可骄傲自满。”   “很是,最是你从小儿顺风顺水,亏得你倒没沾染那些世家子弟的纨绔气,否则看我不打你。”   林慎之便只是笑嘻嘻的说:“还是多亏父亲姐姐教育得好。”   黛玉白他一眼,徐绍清见她姐弟两个说话倒也有趣,正看着呢,雪雁上来道饭宴已经备好,可以移去饭厅用餐了。”   徐绍清便起身,扶黛玉去用饭,黛玉因今日林慎之来了,心里高兴,倒多用了半碗饭,喜得徐绍清说:“慎之可要在这多留些日子,你姐姐近来苦夏都不曾好好吃饭,只道没有胃口,如今你来了倒多用了些。”   雪雁和云舞自来是跟林慎之熟悉不过的,便也在一旁附和。   林慎之笑说:“自然,我已和父亲说好,可以在外游玩到中秋再回京。”   黛玉更加欢喜,见徐绍清和林慎之两人饮酒聊天高兴,便道要先回房小憩一会:“这天太长,我养成了习惯,需得去眯会,你和你姐夫说话吧。”   林慎之忙说无妨,便让雪雁云舞好生伺候她去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黛玉生产   林慎之自来了黛玉处,倒和壮壮厮混得极熟,常带了它去外面玩耍。后来住个三日五日便出去游玩几日,初时黛玉不放心,只要徐绍清安排人跟着他去,倒是林慎之自己不乐意,便只磨缠黛玉,徐绍清也在一边劝男孩儿还是要让他自己多锻炼才好。黛玉见他身边跟的小厮很有些力气,会些拳脚这才答应了,林慎之怕黛玉担心,先时只在岳阳境内玩耍,不过一日两日便回。之后便越玩越远,黛玉已经习惯放心了,也不再拘束他。   雪雁的婚事定在了十二月初九,不过雪雁已经说了,婚后仍在她房里当差,黛玉见她说吴婶子并无意见,就同意了。   转眼过了七夕,梅大夫来把过脉说胎象不错,当无大碍。只徐绍清不放心,早早请好了产婆在家等候,又寻觅好了奶妈,只等黛玉生产。   临近预产期,林慎之也不出去了,每日只在府里守着,只说要第一眼瞧见小外甥。   黛玉因怕难产,每日花更多时间在散步锻炼上,除了肚子人倒不胖,只比原先圆润些。   这日林慎之正陪着黛玉在院子里散步,顺便还去狗屋看了壮壮,这个家伙现在已经不辜负他的名字了。长成了一条威风凛凛的大狗,体态雄健,远远看着好不吓人,结果只要见到黛玉等人,马上撒泼打滚开始调皮起来。那守门的婆子道:"真真再没有这样通人性的狗儿了,以后定是看家护院的能手呢。"林慎之先牵住它以免扑到黛玉,壮壮倒乖觉得很,见黛玉挺着个大肚子也并不十分去纠缠黛玉,只在林慎之周边转悠。   林嬷嬷和云舞坐在不远处瞧着他姐弟二人逗耍,雪雁见外边有人看着,便在房中绣些小孩儿穿的小衣裳等。因究竟不知是男是女,只绣些喜鹊登枝、竹报平安等花样。   徐夫人等倒来过信问大夫可有说男女,只黛玉怕万一不准,倒让他们空欢喜。心中仍不免有几分压力,这婆婆对婧诗倒真心疼爱,只不知自己若是生个女儿可会不高兴?想着徐绍清家中仅他一子,婆婆自当是希望人丁兴旺些的,可自己和绍清情投意合,又不想他纳妾,怕到时候婆婆再慈爱心里也要有些不快了。   徐绍清倒安慰了黛玉一番,只说母亲最是豁达的人,男孩女孩都是她的乖孙子,日后咱们还要再生,她不会为这事不满的。   黛玉听了想:若她果真为此事不喜我也没有法子了,纳妾却是万万不能的。又瞧徐绍清一脸关怀之意,直接问道:“若是母亲执意为你纳妾,怎么办呢?”   徐绍清见她盯着自己,便点点她的额头:“还有空想这些个有的没的,纵然真生了个女儿,我心里亦是极喜欢额,母亲断不会因为此事就插手我们的事的。你见过几个母亲这样宽厚明理的?”   黛玉听了倒稍觉心安,也是,不然怎么会让自己跟着一起来华容县呢?   徐绍清说:“你不要再钻那牛角尖了,我们日后再生便是了。”   “姐姐?”   黛玉听得林慎之的声音方才回过神来,林慎之说:“我带壮壮去外面散散步,你先回房间去休息会儿?”   黛玉笑着点头,云舞便来扶黛玉,就听黛玉呼一声“好痛!”脸色变白额头上汗珠滚滚落下。云舞扶住黛玉见这情形知道只怕是要生了。黛玉的五指紧紧攥住云舞手腕,一波一波涌上来的疼痛几乎将她淹没。林嬷嬷慌忙走过来扶黛玉进房:“奶奶稍微坚持下,先回房。”林慎之才走几步路,听得黛玉声音忙忙回来,将壮壮栓进狗屋中,听林嬷嬷吩咐道:“大爷,赶紧去厢房叫那两个产婆过来。”   两个产婆早听得这边的惊慌之声,忙从里间出来到黛玉房里,吩咐去烧水。   本来这产房是不大适宜设在正房中,一般都是另收拾个厢房做产房,待出了月子再搬。只徐绍清不同意,说厢房哪里有住惯了的房间好?林嬷嬷虽喜徐绍清疼黛玉,但至只是说这样不合规距。徐绍清说:“这是在咱们自己的家中,这样也妨碍不到别人,凭它什么规矩还能管到我这来不成?”林嬷嬷听了便不再坚持,因此黛玉要生了才仍是回了平日的房间。   产婆见黛玉痛过这会又消停了,知道现在还不是生产的时候,便吩咐:“赶紧去给奶奶熬碗鸡汤来,养些力气,呆会儿才好用力。”雪雁忙跑去厨房,这几日厨房倒是日日备着这些。   林慎之见状才稍微松了口气,又想到徐绍清还在外边办事,在房外喊了声:“姐姐,我去外头寻姐夫。”黛玉还未及回答,便飞也似地走了。   黛玉在床上躺着,只觉得这时间似乎极其漫长起来,下身总隐约的作痛。云舞坐在床边,替她扇扇子,林嬷嬷绞了帕子给她擦去脸上的汗。   黛玉又开始痛起来,渐渐的一次比一次间隔的时间短,产婆知道怕是快生了。黛玉心里忽然的有些慌乱起来,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产下孩子,不知道孩子健不健康?   徐绍清在外间已快要回府了,听了林慎之说黛玉要生了,马上和他一起赶回来。冲进房就见黛玉已经痛得青筋直冒,汗如雨下,忙要过来扶住黛玉。就听得林妈妈说:“我的爷啊,产房哪里是你们男人能进来的,快些出去吧。”   徐绍清凝视着黛玉,温柔的对黛玉说:“莫怕,我和慎之在外面等着你和孩子呢!我已叫了侍墨去请梅大夫,万事放心。”黛玉勉强点了点头,徐绍清只得出去了和林慎之一同在厅里等着。   两人坐在厅中,听得黛玉呼痛声不断,只急得坐下又站起来,站起来又坐下。见产婆和雪雁等来来去去的开始准备生产用的东西。徐绍清急问:“怎么还没有开始生?”   一产婆见这知县大人如此年轻,却问这个问题笑道:“老爷,这妇人生孩子哪里有这么快,现在才刚刚发作呢!您只耐心等着。”   徐绍清没有法子,听得黛玉的声音又坐不住,另一产婆见了他们两人走来走去说:“两位老爷都冷静些吧,只坐在那边喝茶等着好了,莫让夫人分心便好。”   两人这才消停些,听得产婆在那里对黛玉说:“夫人,再用力些,马上就要出来了。”又见云舞和雪雁里里外外,忙进忙出,隐约还能看到有盆端出来的水是红艳艳的,徐绍清心中直冒冷气,一时间吓得面无人色。一时侍墨匆匆领了梅大夫来了,徐绍清急忙说:“劳驾先生了,只是我想着定要您在此我方才放心。”梅大夫笑说无事,便和他们一起等着。因为徐绍清知女人难产的几率很高,万一血崩不止或有什么意外,还是大夫在这里最好。   作者有话要说:   ☆、黛玉产子   徐绍清请了梅大夫在旁坐镇,倒稍觉得心安,只是听得产婆一声声的“用力”和黛玉撕心裂肺的痛呼声,急得无可奈何。梅大夫温和笑说:“大人不必过于焦急,夫人勤于锻炼,前几日我才把过脉胎位很正,相信不会有问题的。”   徐绍清哪里能不急,只恨不得自己能代她受苦才好,又想着黛玉素来娇弱,平日里再没有受过半点苦痛,这生孩子这样的剧痛她怎么能吃得消?又想起自己那年去妹妹房里,见了黛玉送过来的《桃花诗》,心中觉得能作出这样诗篇的女子必不是常人,又听妹妹说竟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心中倒升起几分好奇,小小年纪倒似历经风雨。   等得知原来是林家的女儿,自己倒还在她幼时见过几次,倒是粉雕玉琢和妹妹两个玩在一起,说不出的可爱天真之气。想想她自丧母后再未见过。及至见了试才跟了妹妹去再见到黛玉时,只觉得她宛若清莲,温婉可人。自己那一刹那竟生出了倾慕之情。   这样情形恍若是在昨日,现在那个少女已经成为了自己的妻子,即将成为自己孩子的母亲。想到这些,心底的柔情充斥了他整颗心。他们没有海誓山盟,没有花前月下,有的是细水长流的真挚感情和相处以来的琴瑟和鸣。   徐绍清正沉浸在回忆中,忽然听得里面大喊:“奶奶,出来了,出来了...”   两人忙又站起来,传来一声响亮的哭声,便有产婆出来报喜:“恭喜老爷,夫人产下一个六斤重的小公子,母子平安!哎哟,那可是再没有这样漂亮的小娃娃了,可爱得紧。”   那产婆见徐绍清半天不出声,抬头却听得“咣”的一声,原来徐绍清因为极度紧张再松懈下来,一时便软到在椅子上。梅大夫从药箱里拿出个小瓶子放在徐绍清鼻子下给他闻了一下,他才回神睁开眼睛便往房里跑去,也顾不得旁的了。   林妈妈也跟着出来了,知道现在徐绍清没有功夫来打赏送人,便出来料理事务。给了两个产婆一人一个红包,又请了她们洗三的时候过来。   再朝梅大夫道了谢,也封了银子客客气气地送了他回去,梅大夫倒体谅徐绍清初次当爹的喜悦之情,也瞧出他对黛玉的重视,心中也不计较这些虚礼,便乐呵呵的领了小童走了。   林慎之知道现在是他夫妻两个的时间,也不进去打扰,只在一旁等林嬷嬷处理完事情,拉着她问起黛玉和小外甥的情况来。林嬷嬷欢喜的说:“大爷放心,姑娘生完哥儿后倒也还精神,哥儿也是壮实得很呢。”   林慎之听了放下心,想着得马上写信通知爹爹好让他也高兴一番,又对林嬷嬷说:“妈妈也辛苦了。”   林嬷嬷笑道:“哪里,都是应尽的本分。”   徐绍清进了房间,只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雪雁和云舞见了他进来便从黛玉床边退到一边,雪雁悄悄的到屏风后将奶娘也带了出去了。徐绍清先快步至黛玉身边,见黛玉额上扎着个抹额,面色苍白,心中一紧,走过来将黛玉扶靠在自己身上:“玉儿,辛苦了!”   黛玉勉强睁开眼:“我这会子累得很,你去看看孩子吧。”   徐绍清拿帕子替她擦干净了脸上的汗,给她盖好被子,才去屏风后看孩子。奶娘早已喂好奶水被雪雁带出去了。   徐绍清远远的见儿子包着大红喜庆的龙凤呈祥锦被放在小孩子用的小床上,再细看他脸上红彤彤的,眼睛紧闭着,因为吃饱了现在肯定在睡觉了,小嘴张着,还在无意识的流出些口水来。徐绍清怎么看也觉得看不出有哪里好看,便轻声唤了云舞过来:“你瞧着他怎么生得这样丑,一点都不像你家姑娘?”   云舞轻笑:“小孩儿生下来都是这样的,还没有长开呢,大些就好看了。没有听刚才那产婆夸哥儿长得俊吗?”   徐绍清左看看右看看,也没有瞧出来俊,只当是那产婆说的哄主人家高兴的话罢了。   云舞见他不信,便只得将产婆说的那番理论对徐绍清说了:“这小娃娃虽然刚生下来时差不多,但仔细看还是有区别的,你瞧哥儿这些小一点点,头发和眉毛便这般浓密,鼻子又挺,可不是个好看的?”   徐绍清听得云舞这样一说,倒觉果真如此,但是见他这样笑也不敢抱他,只伸出手来轻轻碰碰他的小脸蛋,竟觉得突然和他有了一种奇异的联系,想想血缘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云舞在一旁见了徐绍清一脸,满足悄悄的回了黛玉床边,雪雁已经端了一碗林嬷嬷吩咐熬点的枸杞炖乌鸡汤来了。   见黛玉仍昏沉沉的睡着,便轻声唤醒了她:“奶奶?先喝点汤补补精神再睡吧?”   黛玉转醒,见徐绍清竟抱着孩子朝他床边走来了,黛玉见他抱得还有模有样的笑说:“这孩子我都还没有抱过呢,你先抱了他,只怕他日后要贴你些。”   徐绍清说:“本不敢抱的,见他醒来了动了动我才抱过来给你也瞧瞧。”   黛玉身上无力,只伸手抚摸他,他也不吵闹。雪雁道:“奶奶先喝点汤再来逗哥儿玩吧。”黛玉点头,雪雁便端了碗开始喂她。黛玉倒真觉得饿了,一会就将一碗汤都喝完了,也不管它无甚盐味儿了。   黛玉喝完汤,林慎之便走了进来瞧着黛玉问:“姐姐可好些?”   黛玉笑道:“很好,你快来瞧瞧你外甥。”又对着小孩说:“乖乖,你瞧瞧这是谁来了?舅舅来看你啦!”   林慎之凑到徐绍清旁边见了孩子问:“可替孩子取好了名字了?”   黛玉摇头:“平日里说起这事来,总觉得想不到,又不知是男是女,拟了几个,只一直没有定下来。我看不如咱们先替他取个小名叫着,大名等着公公取吧。毕竟这是第一个孩子呢!”   徐绍清想想没有反对,又道:“我等会就写书信回家里和岳父大人。”   林慎之道:“我刚才已经写好了给爹爹的书信,待会儿一起去叫人送回去吧。”   徐绍清让雪雁拿来笔墨来在桌子上写起信来,黛玉喝过汤又和他们说了这会儿话倒是精神了些,也不睡觉了,和林慎之一起埋头想起小名来。   林黛玉想了想:“我也也只希望这孩子日后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也就心满意足了,叫他福哥儿吧,虽粗些,倒喜气。”   作者有话要说:   ☆、奶娘   徐绍清和林慎之听了倒都说好,一时徐绍清书信写好,便叫了云舞送去给侍墨送出去。   林慎之只在一旁看着小孩子逗弄他,可他实在是太小,逗他也不是很会反应,且没过一会儿就睡过去了,林慎之见状只得罢手,黛玉说:“他这样小,还不太能听见看见呢,等他大些了才好玩。像你小时候就很招人喜欢呢。”   林慎之听了想起自己那时母亲病重都是黛玉带着他玩耍,教他认字,眼睛一酸:“姐姐定是个好母亲,福哥儿果然是个有福的。”   徐绍清在一旁笑道:“慎之怎么也不夸夸我?难道我不是个好父亲么?”   黛玉啐他:“我跟弟弟两个人说体己话,你来插什么嘴?”   林慎之被这么一打岔,也不再伤感,只叫黛玉好生休息便回房去了。   黛玉生了孩子,只每日在房中不能出去要坐月子,因此福哥儿的洗三她也不操心。   原以为生完孩子,这苦难也就过去了,谁知竟是刚刚才开始。每日喝那些不同名目的滋补汤也就罢了,在月里又不能洗头,又不能洗澡,这大热天的,几乎要发臭了。只是不论她怎么样求林妈妈,林妈妈只是不让她洗,黛玉自己都能闻到那股馊味了。她自小到大,哪里忍受得了这样的脏乱?一时连徐绍清和林慎之都不让进来了。不管徐绍清如何说,只让雪雁或云舞在外间守着,绝不许放人进来,否则就要生气。只除了福哥儿出入无阻,他现在每日吃了睡睡了吃,倒长开了些,白嫩嫩的,又绵又软,黛玉见了就只觉得这些苦都没有白受,恨不能咬他一口才好。   徐绍清没有法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进去了,自己在外面晾着。林慎之也苦笑,姐姐平日里风致嫣然,犹如晓露芙蓉,定是不会让他们进去瞧她现在的模样的。   最后还是徐绍清想着这坐月子一个月,总不能一个月不见到她吧?偷偷的何雪雁云舞商量,等黛玉睡着时轻轻进去看一会。   最后徐绍清请了梅大夫来,说用那烧开了的水擦拭身子倒也无妨,只是头发却是不能洗。林妈妈这才松了口,黛玉也长吁一口气,清理完后只觉得浑身都轻松了。虽然头发还不能洗,到底比原先舒服多了,想想总不能真的一直不见他和慎之,这才允了他们两个来探视。   林慎之今天是来辞行的,黛玉想想他出来也一个多月了,便说:“我也不虚留你了,主要是爹爹一人在家中,我恐他膝下无人承欢,难免寂寞。你若要回去,就明日走吧,我让你姐夫差个人送你。”   林慎之摇头:“明日走使得,差人送就不必了,我来时就是只带了一个随从来的,走时也不要再劳烦了。”   黛玉便不再坚持。   林慎之回去后,倒勾起了黛玉思父之情,徐绍清打迭起万般柔情劝慰。黛玉说:“我一则思念父亲,另则是心中愧疚,婆婆慈爱让我和你一同来任上,如今生下了福哥儿,公公婆婆来信每每欢喜之情跃然纸上,可福哥儿现如今都满月了,二老还曾未见过呢。”   徐绍清听了抱着黛玉:“九月份是婧诗的好日子,我早已告假要回去的,不若你一起咱们就带了福哥儿回去可好?”   黛玉听了沉思半晌:“好是好,只是我怕福哥儿太小,经不起折腾。”   徐绍清笑道:“你瞧他每日只会吃了睡睡了吃,长得圆滚滚的,壮实得很,再说咱们这回苏州路上也不过三四日功夫,怕什么?到时候我们再坐船去京都让岳父也瞧瞧福哥儿,他必然是极欢喜的。”   黛玉听了答应下来,徐绍清笑道:“既然咱们已经说完了正事,不若再做点别的事情如何?”   黛玉听了这话,脸上几乎快烧起来,想着自己和他连孩子都已经生了,何必再害羞?便轻轻的点头。徐绍清心中高兴,难得黛玉能正面回应他,他只凝视着黛玉,肤色洁白,柔美如玉,脸上脂粉未施,目似秋水,清秀之中微曾娇艳,另有一份动人心魄之美,哪里还能把持得住,便开始亲吻起黛玉来。黛玉生完孩子倒更比原先敏感,感觉到徐绍清火热的唇舌一路下滑到胸前,大手已经开始揉捏起臀瓣来,忙道:“去床上...”   徐绍清悄声在她耳边说:“今晚咱们换个地方,就在榻上可好?”   黛玉只觉得整个人都快燃烧起来,想要拒绝,只是她的力气哪里敌得过徐绍清,只得任他按在榻上施展起来。一时两人衣衫尽褪,黛玉轻声□,徐绍清的呼吸急促起来呢:“玉儿,对不起,我已经忍不住了,下回一定温柔一些。”话未落音,黛玉便只感觉下身一片火热,被充斥的满足感几乎将她淹没“啊...!”   徐绍清已经开始急切的律动起来,待觉得自己稍稍缓下来之后,一翻身,仍就着将黛玉抱在身上朝着床铺走去。走动间黛玉只觉得又是羞愤又是快乐,徐绍清轻轻将黛玉放在床沿,站在床边又开始卖力耕耘起来,黛玉在他的冲撞里□声开始破碎不堪。   半个时辰之后,黛玉早已经满足,浑身无力,徐绍清才闷吼一声,彻底释放出来。   福哥儿名字他祖父已经取好了,单名一个蕴字。现在福哥儿已经一个多月了,除了吃奶的时间,黛玉都是自己和雪雁等人带着他玩。   那奶娘姓黄,见了黛玉每日里都自己亲力亲为带着哥儿,心中只怕哥儿跟她不亲,那不是白奶了他一场?一日福哥儿吃完奶,云舞见奶娘这会了还没有将福哥儿送来正房,便去她房里抱福哥儿,她便有些磨蹭,犹犹豫豫的说:“哥儿已经吃饱睡了,不若就让他在这睡吧,省的一会子又闹醒了要哭。”   云舞便笑道:“妈妈只管放心,哥儿最是乖巧好带,日日如此的偏了今天不能走不成?”   奶娘没有办法,只得让云舞抱了福哥儿走了。   云舞到房中,将福哥儿放在小床上,见黛玉在榻上给福哥儿做小衣服,想了想还是将黄妈妈今天的情况说了。黛玉笑道:“她不过是怕福哥跟她不亲,以后抖不起奶妈妈的威风罢了。你不必理她,只告诉她好好奶着哥儿,我定不会亏待她就是了。”   云舞听了应下,又说:“我瞧着她对哥儿倒还尽心,我会去说的。”   黛玉道:“你原先跟着我在外祖母家时,看到她家的情形了吧?奶妈妈竟比小辈儿的主子还有体面,若是那不受宠的,没有权的,那些人还要作践起主子来了。你看二姑娘的奶妈妈,平日在二姑娘房里作威作福不说,还要偷了姑娘的首饰出去卖,倒是奴大欺主了。我想着哥儿最多就靠着她奶到一岁多,养了她一辈子不够,难道还叫她日后对我儿子指手画脚不成?我们家没有这样的规矩。等哥儿大些了,就多给她些银子送走吧。日后若再有什么难处,哥儿念在情分上,帮衬一二也就是了。”   云舞想起在荣国府时,倒真是这样,像那赖大家,在府内私吞钱财,在外靠着荣国府仗势欺人,私蓄了多少家财。现在荣国府早就是表面风光,内里已经烂透了,那赖大家只怕比荣国府还有富有些。   作者有话要说:  真想给他取名叫“徐福记”!可惜是古代文,哈哈... ☆、徐绍清的父亲初体验   一会儿福哥儿醒了,在小床上开始“咿咿呀呀”的叫唤起来,云舞忙走过去将他抱起来检查,见还没有尿床,忙到后面给他把尿。   云舞等他尿完,给他收拾好,笑嘻嘻的夸道:“哥儿真乖!”又将他递给黛玉,黛玉见福哥儿穿着红色的小衣裳,外面罩着件黑色的小长袍,长袍领口和袖子上绣着翠绿缠枝莲花纹样,左侧胸前绣着只小孩拳头大小的小老虎,老虎的额头上还有个金光闪烁的“王”字,黛玉仔细一瞧原来是用的孔雀金线。脚上一双大红色的绣着云纹的布鞋。   黛玉见他人就这么一丁点,还给他衣服裤子小长袍的穿着,只觉得说不出的可爱招人疼。   黛玉笑道:“这个小袍子穿着倒可爱得紧,我记得这是婆婆他们从苏州送过来的。”   云舞笑着说:“正是呢,这是婧诗姑娘做的,还有好几件我还没有拿出来呢,绣工好就罢了,难得她费心想出的这些款式样子,配色也好看。”   黛玉笑道:“她做的针线自然是没的挑的。从小儿就没有一样不出众的,难得是竟丝毫没有骄矜之气,这陈家的少爷真真是好福气。”   云舞笑道:“是呢,听着大爷说起来,那陈少爷也是极难得的君子了,日后又多了一对像奶奶和爷这样的神仙眷侣喽!”   黛玉就笑:“偏又要扯上我来。”   云舞便笑:“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你瞧瞧像你们这样的连脸都不曾红过一次的夫妻可不少见?”   “小蹄子,你又见过几对夫妻,在这里说嘴?”   云舞只是笑,拿起针线做起活计来。   黛玉也哄着儿子,只觉得心满意足。想着现在已经是八月底了,婧诗出门的日子就在九月初六,若要回去苏州,不如早些开始收拾准备起来,省的到时候再去手忙脚乱的。便将福哥儿平日里爱玩的布老虎和睡觉时的小枕头都要带着,又有好些零碎东西等,因着时间倒还充足,只每日记起什么就捡到一块,到时候全部带到苏州去。   林嬷嬷本来不太赞成现在带着福哥回去,只是想到既然他们小夫妻都说定了,且双方老人都还木有见过这个小孙子,便不再多言。   他们这里正唠叨着回去的事,黛玉抓着福哥儿胖乎乎的小手逗弄呢,壮壮已经从外面跑进来了,它自从黛玉生产后就又重获自由了,因为以前被勒令远离黛玉,这段时间只是爱黏乎黛玉,似乎是要补回来这大半年的损失。   福哥儿听到壮壮地“汪汪”声,见到壮壮倒似乎挺感兴趣,努力的张大眼睛想要看得清楚一点声音从什么地方传过来的,可惜他现在太小,脖子没有力气,只得作罢。黛玉见他挺有兴趣,忙将他抱着朝壮壮这边看,指着壮壮说:“福哥儿看,这是咱们家的壮壮哦,以后娘让壮壮保护你的哦!”福哥儿努力挥舞了一下小手,估计是以示高兴吧。   只是壮壮却不领情,冲着福哥儿吠两声,应该是在生气吧,毕竟黛玉从发现有孩子厚可再没有抱过它了。   云舞在一旁发笑:“奶奶你看看它,好似真的懂人话一般,真是好笑。”   黛玉笑说:“天下万物皆有灵性,它未必不懂咱们的话,只是我们不懂它的意思罢了。”   云舞又笑道:“难道花花草草也有灵性不成?我瞧着只有咱们家壮壮最聪明。”   黛玉莞尔:“现在倒没有看出他聪明不聪明,只这好吃懒做是看得出来了的。一日间吃多少顿东西也不知道,偏你们两个小蹄子还怕饿着了它。亏得现在长大了倒没有像小时候一样变成个圆球,不如我还能指着它给我看家护院?”   云舞便只是笑:“这也怪不得我们两个,但凡是咱们手里拿着吃的,它总要眼巴巴的盯着我,我是忍不住要喂它的。”   黛玉听了便去拍壮壮地头,笑骂道:“馋鬼!”   壮壮只在黛玉脚边撒欢打转,一时又嗅到福哥儿身上的味道,一股软软的奶香味儿,便生出舌头舔舔他的小脚丫。   徐绍清从外面回来,见儿子还没有睡着,先洗了手和黛玉说说话,再满心欢喜从黛玉手上接过福哥儿,将他举起来,笑呵呵的问道:“福哥儿今天乖不乖?有没有听娘亲的话?想不想爹爹?”   福哥儿也不搭理他,他本来已经有些困了,忽然被徐绍清这么举起来摇来摇去,就有些不太开心了。   黛玉见他只抱着儿子傻乐,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父子两个玩着,又见福哥儿眉头一紧,忙要从徐绍清手上接过来,徐绍清不明所以,仍将儿子递过去,只是还没有来得及给黛玉就感觉到手中一片温热之意,惊呼一声。   黛玉眼见着水痕从里到外渗出来,徐绍清呆呆的拎着儿子不知如何是好,她也不去接了,撑不住伏在榻上笑了起来。   徐绍清一脸无奈,伸手点点福哥儿的小鼻子,笑道:“专门跟爹爹作对是不是,一会儿爹爹还要去衙门办事呢。”云舞见福哥儿尿在了徐绍清的官袍上,忍着笑忙过来接了福哥儿,又对着外面唤道:“雪雁,快去打盆温水来。”雪雁忙打了水来,云舞抱着福哥去了隔间里给他清洗。   黛玉好容易止住了笑:“你去后面将衣服换下来吧,咱们日日在家被他袭击呢,你可是头一遭,这就算咱们福哥儿手下留情了。”   徐绍清大笑:“没事!当爹的都得享受享受这个过程。”又对着黛玉道:“这些日子你带着儿子辛苦了!”   “谈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有了他我倒觉得更开心些。说起来你成日家在外边忙碌,操心这一县的民生事务,比我累多了。”   徐绍清笑着作个揖说:“多谢夫人深明大义!小生这厢先谢过夫人了。”黛玉啐他一口:“赶紧去将衣服换了吧!”徐绍清欣然领命不再多言,去换了衣服清洗一番便要去前衙了。   黛玉问:“怎么这么快?”   “我不过午后抽个空回来瞧瞧你们母子,还有好些事情要忙呢,这会子便走了。”   黛玉送了他到院里,回来见福哥儿已经在云舞怀里睡着了,黛玉问:“怎么这么快?不是才在给他清洗吗?”   雪雁笑道:“可不是,云舞抱了他在手里,我正绞了帕子给他擦着呢,想着平时给他洗个脸和手总要闹两声,今天怎么都没有动静?一瞧,已经挂着口水睡着了。”   黛玉听了莞尔,仍让她放回摇篮里。   黛玉见儿子睡了,便打趣问雪雁的嫁妆绣得如何了。雪雁听了直跺脚,羞道:“奶奶!”   黛玉便笑:“你喊我做甚,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正正经经的大事儿,我不过白问你一句,关心关心倒错了么?”   云舞在一旁挤眉弄眼冲着雪雁笑道:“就是呢,若是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可以帮帮你的嘛!”   “你们两个如今一起来欺负我了,奶奶就罢了,云舞你这死蹄子看我将来怎么来羞你。”说完雪雁扭身就往外跑了,留了云舞黛玉两个在房间里大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叶姨娘滑胎   徐家众人得知徐绍清要带着黛玉和福哥儿回来,无不欢喜。更有徐夫人更是高兴得不行,一时又盼望孙子早日到苏州,一时又担心他小孩家家经不起折腾,担心得不知如何是好。   顾妈妈在一旁笑道:“您就别担心了,既然也和奶奶要带着哥儿回来,肯定是哥儿身体棒着,想回家见祖母了呢!您瞧瞧这些日子老爷多高兴!”   徐夫人冷哼一声:“可不得高兴?又做祖父又要做父亲!”   顾妈妈听了知道倒惹得夫人心中不快,便骂道:“这个小蹄子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竟能怀上孩子了。”   徐夫人沉声说:“她倒有几分心思!只怕当时瞒过了你的眼睛未喝那药也不一定。现在眼看着得宠了,我也不大去管她们了,只怕就以为机会来了。”   顾妈妈悄声道:“瞧瞧她现在那娇怯怯的样儿,每日只在老爷跟前装模作样,也不怕恶心。依奴婢看...要不要悄悄儿的...”   徐夫人攥着帕子,笑道:“是了,若绍清和玉儿回来了岂不觉得好笑?竟又要多出个兄弟来不成?”   徐夫人强按下心中的恨意,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夫婿能只守着自己一人,徐大人总共就一个妾室一个通房,比较起来算好的了,别人还要赞他一句洁身自好。可惜,你人去风流也就算了,现在年纪大了也想开了,哪里还去在乎那些男欢女爱,可是要想让那贱人生下孩子却是不可能的。   这个家是我和他联手撑起来的,那个女人的孩子凭什么享受这一切?   顾妈妈见徐夫人一脸笑意,温温柔柔说出口的话却是暗藏杀机。心中有些叹息,小姐当日在家时何尝不也是天真善良,无忧无虑?如今变成这个样子,倒不知道该怨谁,只是又一想,姑娘若不强些,只怕被害的就是她自己和哥儿姐儿了。   又听得徐夫人耳语一阵,顾妈妈迟疑道:“这样她岂不是要疑到太太身上,老爷也要怪太太监管不利啊!”   徐夫人一笑:“谁要瞒着她来?就是要让她知道是我干的又如何?我难道还要顾忌她不成?就算是我指使的,她也只能合血吞了这口气,她照样奈何我不得。”   知道她主意早定,难以劝说了,又一想对付个不听话的姨娘倒不必步步为营费那心力,让她知道怕才好呢!便自去安排一应事情。   不过两日,便听得叶姨娘在花园散步时被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猫撞倒在石桌上,正顶到肚子,当时就见了红,徐夫人忙忙的请了大夫还未到府上呢,叶姨娘三个多月的胎就已经掉了。   徐老爷从外面匆匆赶回来,见叶姨娘形容憔悴,只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见了徐大人进房,只拿了帕子抹眼泪,泪眼朦胧的看着他,悲切切的叫了声:“老爷!”泪珠又滚滚落了下来,徐裴远将她抱住安慰她。   叶姨娘哭道:“老爷,奴家没用,没能替爷留下咱们的孩儿呀!”   徐裴远恼怒,对着房中的丫头们骂道:“怎么回事?你们全部是死人啊?好好的怎么会有野猫来冲撞了姨娘?既然护不了主子,留你们有何用,全部拉出去杖毙了。”   丫鬟们忙跪倒下来喊道:“求老爷开恩,求姨奶奶开恩啊!”   叶姨娘只倚在徐裴远怀中哭得抽抽搭搭当做没有听到。   徐夫人进来见着两人一副情意绵绵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恼恨,轻声说道:“老爷这是怎么了?发这样大的火,丫头们护主不力,打几板子也就罢了,难道老爷忘了咱们家马上就有喜事,如何能见血?”   徐裴远听了就有些松动,流掉的孩子毕竟还没有什么感情,不过是美人在一旁流泪才心有不忍,但哪里比得上自己一双儿女重要,绍清和婧诗从小环绕膝下承欢,徐大人倒是对子女极为上心的。如今婧诗马上要大婚,儿子也要带了乖孙回来了,为了积福积德,是不宜再造杀孽。   叶姨娘余光见徐裴远竟然准备就这样算了,心中痛恨不已,红着眼睛道:“老爷、太太,不是妾不懂事定要处罚人来冲撞大姑娘,只是妾当时被野猫冲撞之后又被撞了一下,只怕是有人故意推了妾啊!妾死不足惜,只可怜了老爷的一点血脉呀!”说罢想起那流掉的孩子,想想自己在这府里后半身安身立命的资本就这么没了,不由痛苦起来。   徐裴远一时为难,徐夫人道:“那就将这些丫头全部带下去,分别关起来,一个个的问。”   叶姨娘眼巴巴地看着徐裴远:“老爷,只怕是有人眼红妾得了您的宠,又怀了您的孩子才故意要害妾和咱们的儿子呀!不然咱们这府中何时出现过什么野猫?”   这话意有所指,府里就只要徐夫人和另外一个通房有这动机,那通房是当年徐裴远母亲的丫头,现在也三十多了,最是安分度日的人,徐裴远不过几个月才去一次。且她一个早不得宠的通房哪里有本事能做这些事儿呢?   顾妈妈听了喝道:“姨娘慎言,姨娘肚子里的哥儿或姐儿生下来了,那也是咱们太太跟老爷的孩子,姨娘称得什么‘咱们’、‘儿子’的?难道竟这个规矩也不懂了么?”   叶姨娘知道自己心急被抓了话柄,只在那里嘤嘤哭泣。   徐裴远待要说顾妈妈小题大做,徐夫人便抢先一步温和的说:“妈妈体谅姨娘伤痛,何必讲究这些。”   又转头对徐裴远道:“老爷,先将丫头们关到柴房去,明日我亲自审问可真有人推了叶姨娘。如果有,我定会找出那害叶姨娘的人来。我请大夫仔细检查过叶姨娘的吃穿用度之物,大夫说是叶姨娘用的这盒香粉有猫薄荷,这植物该植物有兴奋的作用,当猫闻吸了之后会兴奋不已,上窜下跳,大夫猜测应是野猫闻了这香气才溜进来的。叶姨娘也真是,怀了身子的人还这么不当心。我当年怀了那两个胭脂水粉各式香料可是一样也不敢碰呢!哎...可惜了,日后可再不能够这样粗心大意了。”   叶姨娘低垂着头,只气得牙都要咬碎,自己自怀了孕后,又是夏天体味竟一日比一日重了,老爷来了又不想他嫌弃,又信不过府里的人,特特地托了哥哥从外面买的,又去药堂问过可对胎儿有害才拿了进来。这香料用了效果果然极好,这才天天用了。   现在听了徐夫人这样说,便哭着说:“婢妾未怀过身孕,若太太早些告诉妾,妾也不致如此了。”   徐夫人听了心里冷笑,当着我的面就开始上起眼药来了,这话岂不是说自己故意的想她掉了这孩子?   不待她话说完便接道:“哎...若不是叶姨娘身体虚弱病了,哪里会两三个月无法来我房中请安,导致我从叶姨娘怀孕后竟一直没有见到过人。若我早看到了你用了这些胭脂香料的定会阻止你了。”   徐裴远在一旁听了,知道是叶姨娘借着怀孕,恃宠而骄,不去请安。怀了孕还一心争宠,涂脂抹粉的不庄重,这才掉了孩子。当下心中便不快,又想着自己都是当祖父的人了,这孩子既没了,只怕是天意,和他没有这个缘分。脸色冷了几分,声音一沉:“你好好休息吧,这也怨不得旁人。”   起身对徐夫人说道:“你去问问那些个丫头们吧,我不管了,今日我在书房处理公文不回来了,不必等我。”   徐夫人答是,便陪着他一起出了叶姨娘院子,只留下叶姨娘满目怨毒之色,手紧紧攥着背面青筋凸出。   作者有话要说:   ☆、回苏州   八月二十六日一早,众人早将行李归置妥当,徐绍清为了怕黛玉带着福哥儿坐车不舒服,特意早早订做了一辆宽大舒适的马车,外边看着普普通通,只比一般的马车大一些而已。   众人动身将原来带的仆人都带了回苏州,只留了吴叔一家和那守门的婆子。叶师爷依然留在县衙处理事务。   别的都好办,只壮壮见了黛玉雪雁要走,跟在后面不肯回去,吴叔待要捉了它回去关到狗屋里,无奈它聪明的很,似乎知道吴叔的用意,撒丫子就跑,谁也追不上它,骂也骂不回去。众人都没有办法,只得带了它一起回了苏州。   徐夫人本早早就要派了人来接的,只是想起徐绍清信中说带着孩子只怕时间难定,不必来接。一行人进了苏州,徐大人收到消息,忙差了人来接。   等徐绍清领着妻儿仆从到苏州之时,徐绍清才派了侍墨快马先去报信,徐夫人领着一众人等在厅里焦急等候看了,叶姨娘正在坐小月子,且这样的日子就是平日也没有她出来碍眼的分儿。   等黛玉抱着福哥儿从二门处袅袅娜娜走进来时,婧诗已经先一步迎到了徐绍清和黛玉面前,笑着问了好,便接了福哥儿到手上来,一瞧小家伙正睡得流口水呢,当下乐得不行,先就抱了他去厅里给徐夫人看,黛玉等人笑眯眯的跟在后面。   徐夫人眼见自己的小乖孙就在眼前了,哪里还坐得住,急急起身大步上前,从徐婧诗手里抱过福哥儿,见他在襁褓里睡得正熟,现在长开些了,瞧着小脸红扑扑的,嘴角流着口水,还带着丝梦笑。见了徐绍清携了黛玉走进来,徐绍清先跪下来:“母亲,儿子回来了!”黛玉也在一旁跪下,从华容来的雪雁等人也跟着跪倒在地。徐母眼睛一红,滚下泪来:“好孩子,快快起来,这是做什么?快将你媳妇儿扶起来,才出月子不久,可别跪坏了身子。”   又对着林妈妈等说道:“你们在华容照顾主子们都辛苦了,也都快起来,我还要赏你们。”   徐婧诗和黛玉也拿了帕子抹眼泪,连徐绍清的眼角都红了,母亲在家操持大小事务,自己和黛玉去了华容后,亏得还有个婧诗在家可稍缓思念儿孙的苦,可如今婧诗也要出嫁了,日后岂不感孤单?   徐婧诗忙去搀哥哥起来,顾妈妈去扶起了黛玉,徐绍清恭声道:“儿子不孝,不能在您身边常伴左右,惹了母亲牵挂担忧。”   徐夫人抱着福哥儿不松手,婧诗将帕子递给她,她擦擦眼泪:“娘这是喜极而泣,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如今又给我添了小孙孙,我是再高兴也没有的了。不必说这样的话,我看你们一路远来也累了,绍清带你媳妇先回房去歇息,用饭时我再派人去叫你们。你们爹出去办事去了,我已派了人去通知他回来。福哥儿就留在我这里,我瞧见了他就心满意足。   黛玉笑道道:“婆婆一片慈爱之情,媳妇惭愧得紧,咱们行得慢,倒不觉劳累,绍清一直思念母亲,正要陪母亲说说话呢,母亲倒叫我们去休息。”   徐夫人便装赶人说:“我现在只看得到我的乖孙子,只想和他说说话,你们都要靠后了,先回院子休息去吧。”   黛玉等知道是徐夫人体谅,便不再坚持,正待回去,就只听得外面一片嘈杂之声,又传来丫鬟们的尖叫和“汪汪”的声音。雪雁听了这是壮壮地叫声,还未来得及出去,就见了壮壮闯了进来直朝黛玉跑来,只把徐夫人唬得大喊:“玉儿快躲开!”   黛玉忙拉住了壮壮,转头对徐夫人道:“母亲莫怕,这是我们在华容养了看家的狗儿,乖的很,不伤人的。”   徐夫人听了黛玉解释,这才将福哥儿递给顾妈妈抱着,喝了口茶,自己用手拍拍胸口:“真是吓死人了,它这样冲进来,我只当是野狗呢!”   云舞便出去,见了侍墨站在院里低眉顺眼不敢动,说道:“你是怎么办事的,不将它看管后,倒让它冲进了内院,惊着了太太。”   侍墨苦着脸,听云舞责问他,回答说:“姐姐息怒,它见了奶奶和你们进来就一直想挣脱绳子跟进来,它力气又大,我一会子没注意它就跑进来了。”   云舞跺脚:“你呀,只等着吧!”   黛玉将壮壮交给了雪雁,说:“这狗平日里就爱跟着我们脚边转悠,这次回来怎么赶都赶不回去,只好带了一起来了。”   徐夫人平静下来,见壮壮长得精神抖擞,倒也不怕了,只嗔道:“你们真是小孩儿性,回趟家连狗儿都带回来了。”   经过这一番折腾,福哥儿早醒了,顾妈妈忙笑着说:“太太您快瞧瞧,哥儿醒了,这黑溜溜的大眼睛哟,真真是俊!”   徐夫人忙又将福哥儿接过来,婧诗也过来瞧他,见他睡眼惺忪的,竟也不哭闹,只将手指头伸进嘴里吮吸,徐夫人瞧了笑得牙不见眼的,婧诗瞧着也乐了。   徐夫人只摸摸他的小脸蛋说:“真乖,福哥儿认得祖母吗?”   黛玉便笑说:“自然是认得的,你瞧他平日里睡醒了总要哭两声,今儿个倒乖巧得很,可不是因为见了祖母要给您留个好印象呢!”徐绍清知道黛玉这话不过是为了哄徐夫人高兴罢了,福哥儿虽然偶尔睡醒了会哭,但是大多数时候是不哭的,当然也不会拆穿她的小谎言。只是徐夫人听了这话只觉得窝心,更加觉得这个孙子招人疼。   黛玉唤了奶妈过来给徐夫人见礼,徐夫人见这夫人倒干净整齐,便点点头:“赏!”   黛玉便和徐绍清回去休息。   徐夫人抱了福哥儿回房,现在福哥儿还不会认人,因此并不闹腾,只老老实实呆在徐夫人的怀里吃自己胖乎乎的手指头。看得徐夫人整颗心都柔软了。婧诗见他小小的,软绵绵的也只盯着看,觉得他一举一动都说不出的可爱来。   倒是徐夫人到底做过娘的有经验,想起他自醒来还没有把过尿,便亲自抱了他去后面把了尿,果然一拎着他就尿了,喜得徐夫人直夸这孩子乖巧懂事。   顾妈妈也在一旁凑趣,又夸了许多哥儿相貌好,生辰也好,总之是样样都好,徐夫人一律不谦虚的受用了。   奶娘又给他喂饱了,他吃饱了一直在玩,不多时,徐大人就从外面急急的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姐妹聚首   徐裴远见了妻子抱着孙子在怀里,一脸慈爱,倒忆起当年和妻子新婚燕尔之际,妻子还不似这些年这般强硬,也是如花美眷,温婉可人。不到两年见添了清儿,两人都是初为人父人母,将一腔爱意全部倾注于儿子身上。后来母亲给了个通房丫头,妻子心中便有些难过,自己却因着是母亲所赐,再加上几分男人喜新厌旧的天性,自然是和那通房好了一阵。就是那时候起妻子渐渐对自己有了隔阂,只是自己当日没有发现。所以中间才隔了好几年才有了婧诗,那时候自己倒是常常陪伴妻子居多,只是她已经有了怨言,夫妻两个一直相敬如宾,再回不到浓情蜜意之时了。   等婧诗稍大些,自己的官也慢慢的大了,在外面应酬喝花酒,逢场作戏,还有些上司下属送来的歌姬美人,来来去去的妻子更加不过问自己玩女人的事了。照样操持好家里,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只是除了说起一双儿女的事情她会热情些和他商量,别的时候仍有些若有似无的疏离。   自己不过贪那些歌姬们风情罢了,都是过段时间就送出去了,只留了母亲赐的通房和后来在母亲坚持下抬进来的叶姨娘,只是妻子已经不再在意他做了什么了。   暗叹一声,脸上不显,走过来笑道:“晚浓。”   徐夫人闻言抬起头,丈夫已经很久没有唤过自己的闺名了,这个男人在大部分外人眼里实在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该尽的责任他都尽了,远比这世上大部分男人要尽心尽责,可是自己终究容忍不了他成别的女人身上爬起来以后又若无其事的回到自己身边。所以自己也断了对他的那份情意,将那些奢望都收起来,给不了我全心全意,我也就不再去想那可笑的情爱,我也把自己该做的都做好,也不阻止你去寻欢作乐,只是你也别再想我如从前般爱慕你。   两人心内各有官司,只是都不表现出来,徐夫人起身,笑着迎上来:“老爷快来瞧瞧这小家伙,瞧他这机灵劲儿!”顾妈妈悄悄的退了下去。   徐裴远见了福哥儿也是欢喜得不行,更是将叶姨娘那流掉的孩子忘了个一干二净了。   徐夫人对那些伺候的丫鬟们不过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趁机将那些丫鬟们全撤了,你既然怀疑有人对你不利,重新再换批人就是了,管是那个害你的,还是你的心腹都给你撤了。   叶姨娘心里恨极了也不敢反对,徐裴远表明了态度随了徐夫人处理,徐夫人又因家里办喜事,不能见血为由,不过是将人全部送到了庄子上去。叶姨娘也无可奈何。   夫妻两人逗弄一会儿孙子,徐裴远看着徐夫人手上的福哥儿,眼神放柔。顾妈妈的声音就从外间传来:“老爷太太,宴席已经备好了,奴婢已经差了人去请大爷和奶奶姑娘们了。”   徐夫人应了声:“知道了。”转头对徐裴远说:“咱们先去用饭吧,别让孩子们等。”   徐裴远点点头先去了,徐夫人等顾妈妈进来,将福哥儿交给她和奶娘看着也去了饭厅。   等徐夫人到堂中,婧诗早已经和黛玉两人坐在一处,说说笑笑了。徐绍清也轻声和父亲说着自己在华容的一些政务上的问题。徐夫人心中多了几分安慰,她现在只求儿女过得如意幸福她也就知足了。   因为只有几日就是婧诗出闺之日了,沈书娴也来过一次送添妆之礼,见了黛玉先羞红了脸,黛玉见她一部分头发挽着个花髻,剩余的散落着,发髻后面贴着精致细小的花钿,戴着支点翠白玉琥珀穿枝梅花簪。着一条浅紫轻罗百合裙,罩着件缎织掐花对襟外裳,更显得体态修长,眉目清俊,现在已经出落得娉婷有致,倒比原先多了几分端庄娴静之色,也不似从前多穿戴简单利落。便和婧诗一起打趣她:“嗯,娴丫头这个样子倒果真能和慎之一起撑起林家的门户了,果真是长大了,我这个做姐姐的也放心了。”   婧诗便附和道:“可见得沈伯母是下了苦心了,难为了你倒老老实实肯学了,从前便是绑了你在家也要跑出去的。”   沈书娴羞恼,只又奈何不得她们两个,便道:“再不理你们了。”转头对着琉璃和雪雁道:“好姐姐,你们带了我去看小娃娃,我还没见过呢!”   黛玉又笑道:“雪雁,快带了哥儿的舅母去瞧瞧他。让他认认脸儿。”徐婧诗见了沈书娴只将脸羞得通红,飞快的拉了雪雁去看福哥儿。黛玉在后面笑道:“等等我们,可要记得给外甥见面礼呀!”   沈书娴便先一步去了黛玉院外,待脸上潮红稍退,只在那里等着黛玉和婧诗一起才进去。   徐夫人也是一日要来好多回的,只是眼看着婧诗婚期近了,不过早晚间来瞧瞧福哥儿,徐绍清也在外间帮忙筹备。   沈书娴和徐婧诗瞧着福哥儿,黛玉在一旁一脸满足慈爱之色,心底都不约而同对未来的婚姻生活生出了些憧憬,自己也会有一个小家,有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就连婧诗的心也没有那么慌乱了。   沈书娴倒果真叫绣儿拿了个小包裹过来,里面是套小衣服,还有一个栩栩如生的白玉小老虎的挂件。沈书娴红着脸说:“这衣服好歹是我自己动手缝的,知道比不得你们两个,只是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徐婧诗笑说:“嗯,果然是有几分舅母的样子了!”   书娴听了只恼得要打她,黛玉忙笑着劝了和。   姐妹三个聚在一起,说了许多的私房话,尤其是婧诗后日就要出阁了,可是嫁的人连面都没有见过,只靠着运气去赌一把了,心里自然说不出的紧张。不像沈书娴和林慎之毕竟是见过的,且林家和沈家也是极熟悉的,瞧书娴和林慎之的样子,也是两人心里都满意的,日后成婚自然也算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可是婧诗这里现在就是只知道家世相当,是二叔帮着看过的,打听出来的是人品不错,事实怎么样都还不得而知。只能寄希望没有看走眼罢了,怎么会不惶恐?   黛玉是过来人,现在又是大嫂,虽然比婧诗年纪还小些,但是已经有了经验了,自然更加用心好好劝慰,让她不那么提心吊胆。不过也知道这个事情是没有办法的,只希望她运气好些能够碰到一个疼她的人,好好的过日子。   沈书娴也在一旁听着,不时的安慰徐婧诗几句,姐妹三个一转眼黛玉已经做了母亲,徐婧诗和沈书娴先后也要出嫁,不免感叹韶光易逝。几个伤感一回,笑闹一回也就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亲们看到“二叔”这叫法,会不会又想起蕉太狼叫灰太狼二叔?噗... ☆、福哥儿失踪   到了初六这日,阖府上下张灯结彩,人人面上喜气洋洋。丫鬟仆从们忙碌不已。   黛玉既是长媳,嫁过来没有几天就一起去了华容,现如今自然要以徐家妇的身份出现在苏州一众贵妇小姐们面前应酬交际。和徐夫人忙了个脚不沾地,徐绍清自然也是在外头接待宾客,打理大小事务,这日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极多。   等到黛玉和徐夫人将里里外外的事务忙好,那厢来迎亲的队伍也已经快到了,就只等了新姑爷过来迎亲了。   黛玉正觉得松了一口气,稍微可歇歇了,又突的觉得胸口莫名的有些慌乱起来,也只当是自己体力不济,太累了所致,正要叫雪雁扶着她去厨房看看。徐夫人见她脸色不好,也体谅她身体较弱且才产下福哥儿不久,便关切的说:“辛苦你了,这次多亏了你们回来了,帮了我的大忙,先去休息会儿吧!也没有什么事了。”   黛玉强打精神说:“谢谢母亲疼*,我不妨事的。”正要再说话,就见了壮壮从那边飞奔过来,嘴里还“汪汪”大叫,黛玉心中恼怒,云舞这丫头怎么倒越来越粗心了,又将它放出了院子,万一冲撞到客人怎么办?   雪雁忙要去牵住壮壮,将它赶回去,原来壮壮但凡见了雪雁或者黛玉来抱它,抚摸它,总是会乖乖大的伏在那里摇头摆尾。今日却只朝着黛玉吠叫,雪雁拉都拉不住,上来就咬着黛玉的裙摆往里面拖。雪雁急喝道:“我的小祖宗耶,你这是在做什么?今天是怎么了?”   黛玉突然的心一慌,想到刚才自己莫名其妙的心悸,又见壮壮只是如同疯了一样的咬着自己的裙摆似乎要拖自己去哪里,忽然想到壮壮跑出了院子,云舞知道这几日府中忙乱,客人又多,若是知道了不可能不派小丫头们出来寻它,现在却没有见到自己院中有人来。   徐夫人见了也奇怪,这狗除了第一天冲进来找黛玉,后来倒真像黛玉说的,极通人性,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   黛玉忙向徐夫人告罪:“媳妇先随它去看看。”不待徐夫人说话,便带着雪雁跟着壮壮往里面走去,院子里人来人往很正常,黛玉的心稍微放下。   待到了自己院门口,壮壮便狂吠起来,拼命往里冲,黛玉一惊,见了门口并无小丫头看着,黛玉冲进正房,这些日子黛玉都是将儿子放在自己房里,自己忙时也让奶娘来房里喂儿子,自己忙完进来好第一时间见到儿子。现在见那张小床上空空如也,见林嬷嬷云舞躺在榻上人事不知,黛玉如同雷击,脑子里一片空白,浑身不由自主的开始冰凉,一时呆在那里几乎要昏死过去,雪雁惊叫一声,将黛玉惊醒,是了,现在不能倒过去,我要冷静。   “雪雁,”黛玉的声音都在发抖了,嘴唇乌青,拳头死死握紧,“你快去外面找大爷,快!”   雪雁不待多说,忙飞奔出去,黛玉仔细的看着屋子里每一个角落,从洗脸架上端起水盆往云舞和奶娘脸上一泼,云舞和林嬷嬷霍然惊醒。   云舞见了黛玉脸色铁青,再瞧福哥儿不见踪影,冷水顺着头发滴答下来也不敢擦,忆起自己昏迷之前的事情,现在丢了福哥儿那就是丢了姑娘的命了,哪里还想别的,只“啪”的一声跪倒在地,努力回想起有用的记忆,急声说“奶奶,奴婢昏迷前见了有一个穿着家里奴仆衣裳的男人身影从门口进来,然后就没有了知觉,昏倒前最后一瞬间似乎听到了壮壮地狂吠声,还要那男人一声惨叫。奴婢想定是壮壮咬住了他呀!”   林嬷嬷听了也慌忙跪倒:“奶奶,老奴对不起您,没有看好哥儿!”   黛玉心中一片冰凉,凄然道:“怪不得你们!”   徐绍清和徐大人夫妇已经疾步进来,后面跟着几个管事,徐夫人已经是满脸泪痕。黛玉死死忍着,云舞忙将话又叙述了一遍。   徐夫人大恸:“老爷,是谁这么狠心,抓走了我的福哥儿呀!”   徐大人忙吩咐管家将全府所以下人带到花园中检查,又命管家带人先搜查全府,以防万一那贼人还没出府也说不定。   徐绍清见黛玉随时都要倒下,却仍然坚持着,只紧紧抓住她的手,冷静下来又分析说:“此人既然选在今日抓了福哥儿定是和咱们家有仇,我现在立马去和管家查查今日进来了些什么人,所有的人等一一排查一番,总会有些线索的。他既然将福哥儿带走了,就定不会伤他性命,总是有所求才对,玉儿你带了云舞和壮壮去认家里的仆人。”说完便匆匆出去了。   壮壮不时在一边“汪汪”叫几声。   黛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绍清分析的有道理,福哥儿当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忽然又想到一事,喝道:“春分跟夏至呢?还有采薇采萱和奶娘呢?死了不成?”   徐夫人只在一边抹眼泪,听得黛玉问起春分夏至,忙让人拿了她们进来。就见几人也是被泼醒来的,只采萱是从外面带进来的,奶娘却是在自己房里睡觉被带来的。五人跪倒在地,雪雁喝骂:“采薇、采萱,你们两个是奶奶从京城带过来的,这几日府里忙碌,特特地留了你们守院门,现在你们为什么没有在门口,却被人迷昏在夏至房里?”   采薇两人自黛玉离了苏州,每日只在这院中做小丫头,春分夏至待她们也和气,并不欺生,时间久了自然和春分夏至的感情极好的。如今黛玉好容易回来了,只是正房连进也没有她们两个进的份儿,在主子跟前露不了脸儿。   后来因为婧诗的婚事,院里的婆子丫头们都抽调出去帮忙去了。雪雁等人在华容伺候惯了的,根本不用小丫头打下手,只叫她们去守门。   采薇机灵些,知道今日福哥儿丢了,必不能善了,只希望能回忆起些线索好找回哥儿将功赎罪,黛玉也许还能从轻发落了。不敢隐瞒回道:“奴婢们本来是在门口守着的,只是后来见外边热闹,采萱便想去看看,央我一个人看会儿门,我想想这府里青天白日的,便就允了她。又过了一会子我有些内急,后来出来就见了夏至姐姐端了碟子点心经过,见了我就叫我去她房里吃点心。奴婢不该贪食,就跟着去了。进去见春分也在,我想着门口一直无人怕云舞姐姐见了要骂,用了两块就说要回去看守了,结果就不省人事了。”   徐夫人又大骂夏至和春分:“春分夏至,我让你们在这院里是来当小姐的啊?府里这样忙碌,我仍留着你们在院子里,就是信任你们,让你们替我照看好福哥儿,你们竟是躲在房里一声不出,我留了你们有何用?”   夏至仍忿忿强嘴:“自来看顾哥儿都是雪雁和云舞的事情,哪里有我们靠近的份儿。”春分听了忙伸手拉她,止住了她的话头。   黛玉听了她这话是在抱怨自己排挤她们了,只是现在没有心思去说这些。徐夫人听了更是恼怒,现在丢了福哥儿,倒还在这里拎不清抱怨起主子来了,福哥儿自来是云舞雪雁照顾惯了的,黛玉当然是将福哥儿交由她们照顾了,莫非主子想用谁还需要经过你们同意不成?   徐夫人气极了骂道:“好呀,还敢跟我顶嘴,拖出去,往死里打,指不定就是你们勾结外人,故意的来害我的哥儿。”春分连忙磕头求情,徐夫人只是怒极,下人哪敢违拗,将夏至拖下去了,春分听得外面传来的杖责声和夏至的哭喊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和内疚,又有些怨恨,只是众人都未注意。   春分悲哀的想:怨恨又有什么用呢?生来为奴为婢的,主子仁慈时赞你两句,主子气怒时不过是个撒气的对象罢了。哪里会在乎你的心情和死活,不过是件物品虽是可以更换,可以丢弃。你再喜欢那人,都没有资格,只能默默地凝望着他,将他刻在心底。可是心里会不由自主的嫉妒起那个女人来。跟他门当户对,会吟诗作画,两人站在一起就如同金童玉女般,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自己只是件卑微的摆设。   黛玉强忍悲痛问道:“母亲,您和爹爹都过来了,婧诗的婚事怎么办呀?”   徐夫人哭道:“傻孩子,现在发生这样的大事,哪里还顾得上婧诗的事情,只得缓缓了,幸亏新姑爷瞧着倒是个明事理的,知道咱们发生了这样的事,还派了家人帮着我们去外面打探去了。只是现在还没有告诉婧诗呢,怕她跟着白担心!”   一旁后来徐大人差人从衙门叫赖的捕快对着众人道:“这迷香是市井中常见的‘**散’,那些鸡鸣狗盗的市井无赖有自己的渠道能够买到。小人刚才在地上还找到一块沾了血迹的布料,我猜想应该是这只狗咬住那个歹人留下的。既然这位姑娘说那人是穿了府里的奴仆衣服,只怕是外人为了方便混进来冒充的,只是咱们还是先去认认府中的仆人吧!”   黛玉带了壮壮和云舞去认府中仆从,云舞并未确切见到面容的,黛玉想起她说那贼人被壮壮咬了一口,徐夫人只要顾妈妈和另外一位信得过的管事一起检查身上是否有伤口,结果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查找   眼见着天色渐晚了,婧诗也知道了事情不对,自己一直在房中等着吉时到了要出去了,结果一直没有动静,琉璃陪在自己身边,便叫琉璃出去打听。结果琉璃进来只说无事,要稍微再等等,婧诗见她强颜欢笑,只是忍耐着不说,初时还只以为迎亲的队伍在路上耽搁了,怕自己心中不高兴,最坏或者是婚事有变。婧诗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眼看着天都快暗下来了,总要有个说法,不应该嫂子和母亲没有一个人过来,难道发生了争执不成?结果一再逼问下,琉璃才将福哥儿被掳一事说了,婧诗当下心就一凉,纵是自己婚事被退,也不会比这个糟糕了。   福哥儿是母亲和兄嫂的心头肉,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知道母亲和黛玉伤心成了什么模样,哪里还能平静,匆忙赶到黛玉院中。   婧诗见黛玉面容憔悴,双目通红,母亲也在一边抹眼泪,自己想起福哥儿小小年纪,遭逢这样的不测,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心中已是也如同油煎。倒是黛玉红着眼睛问:“你怎么过来了,你哥哥已经去外面查了,你只回去好好歇着吧,有消息了会派人告诉你的。”   婧诗这会儿哪里还有心思休息,只要留在这里陪陪黛玉和母亲,多加开导罢了。   徐夫人一把抱住婧诗哭道:“我的儿啊!你说福哥儿好好的为什么要遭这样的罪呀!你别怪母亲耽搁了你的婚事,咱们现在没有法子了,只能等找到你小侄儿才能再办你的事情了。”   婧诗急得直哭:“娘,如今自然是已福哥儿为重,哪里还管什么婚事不婚事。”   徐夫人心里才稍微舒服些,紧紧攥着婧诗的手,黛玉见她母女二人哭作一团,自己也是心如刀绞,纵是真如绍清所说的,既然是将儿子抱走,应当不会伤他性命,可是福哥儿还这样小,一时饿了,一时凉了可怎么好?   她脑子里不断浮现福哥儿饿得哇哇直哭的样子,想着他这么小遭受这样的磨难,似乎在那里叫娘亲,抑制不住的在脑海中浮现的画面让黛玉几乎要窒息过去,她越发痛苦,强自沉下心仔细的推敲此事,怎么会时间上就这么巧,院子里另外几个丫头全部被聚到一起的时候给迷昏了,据了采薇所说的她不过去出恭到吃两块点心,前后不到半刻钟。那个贼人并没有惊动任何人,若不是壮壮机警,只怕现在自己还才发现儿子不见了。采薇和采萱是自己从京都带过来的,卖身契在自己手里,且年纪也小,纵然一时埋怨云舞雪雁没有给她们露脸的机会,但是应当也不敢做出这种事情来,是巧合还是有内鬼?   想到这里,黛玉猛然起身问:“母亲,春分和夏至关在哪里?我要去问她们一些话。”   徐夫人疑惑道:“怎么了?可是想起什么事?”   “母亲您只先让人将她们分开关起来,另外将采薇采萱也分开关,我一个个的问,总要问出点什么来。”   林嬷嬷在一旁听了,倒有些回转过来,她毕竟宫里出来的,这种事情见得也多,极有可能是某个丫鬟因*成怨,或者收了人家的好处受了蛊惑,才引了贼人进院子里抱走了哥儿,自己也中迷药昏迷,等醒了后一时也查不出她的行迹来。林嬷嬷暗怪自己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主要是进了徐府后,徐夫人颇有手段,因此内院倒没有什么乌遭事儿,且黛玉夫妻成婚后并未在徐府住过几天就去了华容,黛玉小夫妻关系又好,很可能那人见如今大爷和奶奶恩*,她插足不了,嫉妒心起帮着别人害了哥儿。   徐夫人如何还能想不明白,将牙都快咬碎了,吩咐一个管事妈妈下去准备,便要和黛玉一起去,黛玉阻止了:“母亲莫去,还要麻烦您想想,这府里还有什么恨了咱们,再迁怒到福哥儿身上的人,我瞧着这带走福哥儿的人似乎对咱们家很是熟悉,不然怎么会没有惊动一个人就走了?”说着又记起平日壮壮常*围着福哥儿打转,想来福哥儿人小,身上的奶香味让壮壮很喜欢。从前看那奇闻异事,有人办案时,专门带着狗狗去寻找证物,帮忙破案。也许壮壮能够帮忙找到福哥儿也不一定,便忙让云舞去将壮壮送至徐绍清处。主仆几人匆匆分头去了。   徐夫人仔细想想,觉得很有道理,捕快仔细问过门房,今日来的要么是老爷官场上的朋友,要么就是亲眷,并无可疑的陌生人出入,且后宅更加不会让生人进来。   亲眷?徐夫人忽然急促起来:“顾妈妈,快将今日守角门的人带过来!”   顾妈妈忙喝人将门子带了来,徐夫人问:“今日从角门进出的人你都记得么?有没有什么人拎着大的包裹,或者能藏下个小孩的东西出去?”   那门子哪里知道事情严重,老老实实将自己见的人全说了一遍,角门本来就是丫鬟仆人们常出入的,“倒都跟平日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的人进出,还有叶姨娘的哥哥这段时间也是常来府里看望姨娘的,别的就再没有了。”   徐夫人听到叶姨娘三字,怒从心起,定是她报复自己了,便要差人将她提来,顾妈妈在一旁也想到了,迟疑的在徐夫人耳边悄声道:“她若是一口咬定如果不是您害了她的孩子,您怎么会怀疑她来报复呢?到时候只怕老爷要...”   徐夫人冷哼一声:“若真是她做的,你觉得她还能活着见到他?你现在快派人去外面知会老爷和绍清,全城搜捕那个叶达。”   顾妈妈不再多言,赶紧派人去传话,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回小少爷。   不一会儿下人就带着叶姨娘过来了,顾妈妈早将婧诗劝回去了,叶姨娘上前娇怯怯的行了礼,顾妈妈得了眼色,“啪”的一巴掌重重甩在叶姨娘脸上,“跪下!”   叶姨娘眼中的怨毒之色一闪而过,但是她低垂着眼睛,很快就平静下来跪在跟前,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要看到这张脸上充满悲痛和伤心,她的心就变得无比的愉悦与得意。这个轻轻松松操纵了自己命运生死的人,现在我可以操控她最心*的孙子的生死。她一定感觉如同被剜了心头肉一般吧?   徐夫人沉声道:“叶青萍,你现在若是交代出你和你那哥哥将福哥儿藏于何处,只要福哥儿无碍,我放你们一条生路。给你一笔钱,你和你哥哥去别的地方生活。”   叶青萍心中嗤笑一声:当我是三岁小孩吗?交出了他只怕才是我们的死期吧!面上神色不显,只委委屈屈的道:“婢妾真是毫不知情啊,我哥哥您是知道的,向来胆小如鼠不成器的,如何敢来抓走小少爷啊?”   徐夫人心急如焚,多一分钟福哥儿就多一分的危险,哪里还有心情跟她磨叽,正要再让顾妈妈动手,黛玉带着丫头和面无血色,衣衫上还有血迹的春分进来了。   黛玉见了叶姨娘在这,也不说话,直接叫人将她绑了,目光凌厉道:“我现在没有时间对你威逼利诱,你如何同春分商量谋划抓走福哥儿的事情我现在已经清清楚楚,现在你只要说了将哥儿藏到了何处,我便不折磨于你。”   叶姨娘只是挣扎大哭:“婢妾冤枉啊!婢妾纵是向天接单==借胆儿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呀!还有没有天理啦,奶奶,我好歹也是老爷的姨娘,也是您的庶母,你怎么可以对我动手啊?老爷您快来看看呀,婢妾真是没法活了!”   徐夫人大怒,直接自己一脚窝心脚踹过去:“贱人!你若不说我今日让你全家死无葬身之地!你算个什么东西,玉儿是咱们徐家当家做主的长子长媳,管不得你?”   叶姨娘还待否认,听得春分说:“姨娘,你就招了吧!是你让你兄弟来抱走小少爷的,还骗我说并不会伤害他的,只是吓吓太太和奶奶奴婢才鬼迷心窍的呀。”   叶姨娘听了这话,冷笑一声:“姑娘这话奇了,你是爷们房里的丫头,我是老爷的妾室,我如何会和你有什么牵扯,别是你自己*慕大公子,嫉妒奶奶,这才里通外人为了报复奶奶抓走了小少爷吧?”   黛玉听了这些,也不多话只招手叫了一个身量矮小,目露精光的中年男子过来,徐夫人见他还穿着官服,原来是知府牢里管刑讯的头儿李二。   他娴熟的从一个牛皮袋里拿出一个小锤子和一根长钉,黛玉说了声:“开始吧!”   叶姨娘开始还不知其意,后来见了春分脸色苍白,咬紧下唇不敢直视,心里才恐慌了起来。   黛玉平静的说:“我劝姨娘自己想想清楚,不要白白受苦,你以为没有把握的话我会跟你浪费时间吗?现在我已经派了林妈妈去了姨娘院里审那些个丫头去了,总是能找出些蛛丝马迹来的。” ☆、刑讯   黛玉几人避到屏风后,李二直接将长钉隔着衣服从叶青萍腿上按下去,因为有衣料阻隔,李二只是用手将长钉固定住,直接用手中的锤子将钉子钉了进去,就听得叶青萍惨叫一声,剧烈的痛楚一下子就将她击垮。   心中开始恐惧起来,口中骂道:“你们今天若是杀了我,永远也不要想知道孩子在哪儿,就是我让人掳走他的,你们若是不放我走,我兄弟自然会让福哥儿给我陪葬。我一条贱命无所谓,只可惜了小少爷身娇肉贵,才来到这世上几天啊?啧啧...真是让人心痛啊!顾晚浓,你这个毒妇,害了我的孩子,现在我就要把你最心*的孙子带走了,也许他现在已经被丢到荒郊野外被野狼野狗咬死了,哈哈哈哈...哈哈....你的心里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恨不得杀了我?可惜不行,杀了我你永远也找不到你的孙子了!”   徐夫人怒极骂道:“贱人,你敢!”   说话间李二已经在叶青萍身上上第二根长钉了,黛玉声音清冷:“你若是现在说了,少受些苦,你以为既然知道了是谁做的,你那哥哥还能逃掉吗?现在只怕就已经被抓到了也不一定!”   叶青萍狞笑:“唬谁呢?你若真找到了他,哪里还会在这里跟我废话。”   黛玉已是心急如焚,只强作镇定说:“姨娘未免对你兄弟太放心了些,他一时受了你蛊惑敢来府里抱走孩子,只是你也说他向来胆小如鼠,且我还知道他*赌钱。现在咱们全城大肆搜捕,等他回想过来,这可是跟苏州知府在做对,他还会想着来救你么?只怕他现在进退两难,心里恨死你了才对!”   叶青萍强作镇定:“你们若是杀了我,我哥哥定会杀了你儿子给我报仇,我岂不是赚了?”   黛玉心中悔恨自己没有好好看好福哥儿,叶青萍兄妹做的事情计划根本不周密,若不是自己大意怎么会让他们钻了空子。又狠狠心大声对着李二道:“只要能逼出她的话来,生死不论,李先生只管任意施为。”   黛玉还真没有说错,叶达平日混迹市井,出入赌坊青楼,仗着妹妹给知府老爷做了姨娘,众人倒也不敢过分为难他。   本来眼看着妹妹怀了身孕,想那徐知府晚年得子,那徐夫人早已经人老珠黄,妹妹岂不是要更上一层楼?妹妹得了恩宠,徐知府那好东西更是不吝啬的赏下来,自己近两个月但凡是去妹妹那伸手,倒一次比一次给得多,原先不过是一二两碎银子,拿了还要被骂一通,现在出手就是十两二十两了。   眼看着这好日子来临了,哪里料到竟又将这胎给落了。自己去府中在看望妹妹,妹妹只怪是自己给她买的香料有问题,让徐夫人钻了空子才害了自己未出世的外甥。   这叶达虽然混账,但是因为就只得这一个妹子,平日里又常与他银钱花,对这妹妹倒有几分真情,听得妹妹边哭边骂,自己也是气忿不已,无奈又没有实力跟人家作对,因此倒常常来府中劝慰她。   不想青萍怀恨在心,见了黛玉众人带了福哥儿回来,一家人欢欢喜喜,唯独她在这里孤苦无依,倍觉凄凉,她怀这孩子原本就不是易事,她当日进门就被徐夫人下了绝育药,所幸她并未多喝,且那时候年纪也轻,自己进门大半年没有动静就悄悄的去看过大夫,才知道已经是被下了药的。她一直没有放弃,偷偷的请医问药,过了这好多年才怀上,原以为下半辈子有了着落了。她不过小户出身,哪里呢懂那些阴私之事,原以为仗着老爷疼*,不去请安,不见她,不吃她的东西平安待到儿子生下来就好了,却没有想到还是失了孩子。而且徐裴远自那以后竟然也对自己不闻不问,顾晚浓害死了自己的孩子,他心中明明也有些明白的,却还放任她来查这件事情,分明就是没有把自己的死活放在心上。   见着他们一家团圆,心中怨毒了徐家人,心中的不甘心涌了上来,因此才煽动叶达说要替她报仇。原本的计划是他趁乱抱走福哥儿后,先藏到城外的雀儿山上一个荒废的寺庙里,妹妹呆在院中等到徐婧诗出门时再趁乱逃出去才不引人注目,因为徐夫人一向治家甚严,出入内宅尤为严格,平时都要仔细盘查。如果她一个姨娘想在白天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出去是几乎不可能的。只有到时候出了城有了福哥儿在手里,就是一个保障,纵是徐大人找到了他们,有这小孩威胁他们定不敢不放自己兄妹走。然后按妹妹的意思,等他们安全逃离后再杀了这孩子报仇。   叶达放的迷烟本来可以让云舞她们昏睡一下午,自然无法过早去惊动徐夫人等人,到时等到黛玉他们发现孩子不见了的时候,他们已经早就到了城外了。却没有想到壮壮如此通人性,咬了他一口,还去拉了黛玉进院子,他才逃出徐府里边就发现了福哥儿失踪,徐家当机立断封了府,叶姨娘自然是无法再跑出来了。   现在自己没有跑出多远就发现街道上士兵在盘查可疑人等,只能躲在这条旧巷子的荒屋里,幸亏他原先被人追要赌债时,经常有家不能回在这里躲避,里面还有他原先备下的些米粮,匆匆熬煮了锅白粥胡乱咽了半锅。   叶达看着天已经暗下来,外面街道上人声嚷嚷,灯火通明,心中就害怕起来。他转头看看放在稻草床上的福哥儿,因为也闻了迷烟的关系,一直昏睡着。叶达心里想着,妹妹只怕是没有好结果了,自己能不能跑掉还不一定。记起妹妹说的要杀了这孩子替她肚子里的孩子报仇,让那个毒妇也尝尝这是个什么滋味!   可是他看着这么小的孩子,依然在睡梦中,浑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有些不忍心下手,他从来没有杀过人,这一瞬间他犹豫了。   不远处已经传来了官兵们的喧嚣声,叶达也顾不上这么多了,若是再不逃跑,一会搜进来就跑不掉了。自己若将这小孩杀了,为了报仇,徐家人定会失去理智天涯海角只怕也会逮到自己,且现在又出不了城,迟早会被找出来。不如现在自己跑了,若是他们找到了孩子,应当没有心思再来全城搜捕,自己也能伺机逃出去。自己身上还有些银子,等过两天风声没有那么严了再悄悄出城去。   妹妹的仇,以后再说吧!叶达一狠心转身从后门逃了。   叶青萍这里没有等到李二再施展出更多的手段来,早已经抗不住还是招了,这样的疼痛实在是让人无法忍受,她现在虚弱不已。又不知道哥哥怎么样了,既然已经不能出城到说好的地点,不如实话说了少受这非人的折磨了:“我原先是和他说好让他去雀儿山等我,以为你们要到傍晚才能发现,那时我也早跟着迎亲的队伍混出去了,现在他抱走人不到半刻,你们便封锁了城里,他究竟会到哪里去我也不知道了。”   还待要说几句话来刺激徐夫人,只是想想现在自己这个处境,落到了她手中,不过早死晚死罢了,活着也不过是再多受些罪,何必还要自找苦吃呢?   一时心里又有些后悔起来,自己原先也不过是被怨恨蒙蔽了眼睛,早该想到自己敢抓走了福哥儿,又怎么可能有什么好结果?只是自己心中实在是不甘,都是从肚子里出来的,都是徐家的骨肉,怎么自己的孩子天生的就命贱,不配享受这人世间的一切么?就因为主母的嫉恨就不能来到这世上,孩子消失了除了自己也没有一个人为他流一滴眼泪,就连老爷也没有,那可是他的亲骨肉呀。而徐夫人和黛玉的孩子,生下来就享受这一切的荣华富贵和万千宠*?   徐夫人心中一时又怒又悔,怒的是想不到这叶青萍竟然敢如此大胆,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自己掉以轻心,竟害了福哥儿。悔的是自己若不是当日造了那孽因,如何会有今日之恶果?心中只恨自己,既然不再对徐裴远抱有期望,又还管什么他去和谁再生几个儿子?如今倒好,变成这幅模样,若福哥儿真有个三长两短的只怕都...   现在只能在心中祷告: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信女自知自己罪孽深重,当日不该做下那等阴私之事,现在信女诚心悔过,若是有什么报应只管全部报到我一个人身上,跟我的儿女们和孙子无关。福哥儿还这样小,您若是发慈悲让我那可怜地福哥儿平安无事的回来,信女定会为您重塑金身,吃斋念佛,在佛前以消往日之罪孽!日后修桥铺路,再不做恶事。   徐夫人挥挥手,让人将她们带下去关起来。 ☆、归来   三人在厅中沉默着,婧诗见黛玉脸色苍白,从出事到现在一直硬撑着,现在坐在椅子上也不肯休息,雪雁送了壮壮去外面寻福哥儿,一直还未回来,云舞现在也是憔悴不堪,只是在一旁流泪自责。婧诗便在一旁劝道:“你先去休息一下吧,说不定再过一会子福哥儿就回来了,你若是先累垮了,谁来照顾他?我看他是个有福儿的,既然名字都叫了这个福字,自然能转危为安。”   黛玉只坐在那里不起身,哭道:“他还这样小,那人抓了他怎么会给他吃给他喝?现在不知道会不会饿着冷着,他怎么受得住?我一闭眼就是他的样子,叫我怎么能休息得了?我现在的心就如同被人用刀子戳一般。婧诗,这孩子就如同是我的命,我的魂魄,等你日后做了娘了,就能体会到我的心,这回若是福哥儿...我也活不了了!”   婧诗听了默默流泪,强打精神说:“快别这样想,福哥儿定然无事的。在你生了福哥儿后,母亲给福哥儿去庙里求过签的,都说是个再好不过的命了,你放心吧!”   黛玉知道婧诗是在开导自己,想着现在丢了福哥儿,谁心里都难过,便不再哭泣,只握着婧诗的手不说话,又抬起头望着门外,忽的神色一喜,婧诗顺着黛玉目光望去,果然见徐绍清手里抱着个小婴儿满脸焦急的经来了,黛玉猛的站起身就往徐绍清方向走来,徐夫人和婧诗亦是高兴不已站了起来,徐夫人更是喜得直念阿弥陀佛,总算是自己的祈祷被菩萨听到了。   雪雁云舞等人更是喜极而泣,只是用帕子捂着嘴巴不敢出声。   林嬷嬷早扶着黛玉,黛玉扑到徐绍清身边,死死扣住他的手臂看着在徐绍清臂弯里有些灰头土脸的小人儿,正要伸手去抱,徐绍清又说道:“你们不必担心,我已经派了人去请大夫了,随后就到。”   黛玉等人犹还不解,忙问怎么了?   “按理说他这样小,被那贼人抓过去后应该一直没有吃什么东西的,早就应该醒来饿得哇哇大哭了,可是他一直没有醒来,我估计是因为也吸了迷烟的关系,且他这样小,所以药效更强些,需得大夫来了再想办法。”   黛玉只搂着儿子痛哭起来,徐绍清伸手拍拍她的背,柔声道:“咱们福哥儿福大命大,这不是回来了吗?别哭了!”   又头见众人都在抹泪,对着母亲和妹妹说:“娘和妹妹也先回去休息吧,现在人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就好了。”   众人哪里放心得下,定要等了大夫来。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侍墨已经领了用惯的大夫进来了,老大夫还待要先行礼,徐绍清忙阻止了。   侍墨在旁急道:“大夫您先赶紧瞧瞧咱们家小少爷吧。”说完领着大夫去了床边。   众人都在只按捺住心焦,等着他看完,老大夫检查一番说:“无妨,这迷药倒没有什么太大的坏处,只是小公子毕竟极幼小,到底有些损伤。他最多再过一刻钟便要醒来,到时身体会虚弱些,我再开个方子,日后细细调养也就没有大碍了。”   徐绍清忙道了谢,让侍墨领了他下去开方子抓药。大夫还未出门,听得“嘭”的一声响起,原来是黛玉一直担惊受怕,精神紧绷着,好容易等了福哥儿回来,结果又见他昏睡不醒,便仍自强撑着,现在终于尘埃落定,便倒了下来。   徐绍清又忙叫住大夫给黛玉把脉,老大夫看过后道:“尊夫人不过是大悲大喜导致气血上逆,卧床休息两日就无妨了。”   黛玉睁开眼睛,见到床顶天青色的帐子,一时有些恍惚,猛地又想起了福哥儿,一把掀开被子,连鞋子也顾不上穿便跑下床,扑到平时福哥儿睡的摇篮前,见儿子还在床里,松了口气,仔仔细细的看着福哥儿,伸出手在他圆嘟嘟的小脸上抚摸着。   云舞和雪雁在外间听到动静,忙进来,见黛玉连鞋袜也未穿,光脚踩在地上,云舞忙去拿过来,低声道:“奶奶,现在已经是秋天了,如何还能光脚踩在地上,要受寒的呀!先将鞋子穿了吧。”   雪雁见黛玉不出声,便搬了个绣凳给她坐着,和云舞一直给她穿了鞋袜。黛玉正在看儿子呢,忽然感觉到脚背上有湿意,回过神来见云舞低垂着头,擦了些脂粉依旧掩盖不住憔悴之色,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淌。黛玉看着云舞低垂着头,忽然想起自己那时和云歌云舞一起住在荣国府的日子。   云歌事事尽心尽力沉默温柔,云舞性子急躁却一心一意为了她着想,听得她受那些小人的流言蜚语倒比本人还要着急。   后来回了苏州,又嫁了云歌,云舞倒是稳重起来了,办事也能独当一面了,不过性子倒是依旧伶俐讨喜。和雪雁两人跟着自己在华容时,家中大小事务,粗活细活都是两人在操持。要知道她们原先虽说不如外祖家的丫头们那样娇贵,但也是从小儿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黛玉扶起云舞:“傻丫头,哭什么,如今哥儿不是平安无事的回来了么?我昨日自己也是忧心过度,竟忘了劝慰你。你和雪雁待福哥儿的情义我能不知么?福哥儿失踪,你比我之悲痛更多一份自责悔恨。我说真心话,此事我真不会怪你,便是我自己在这里,也防不了那起子人蓄谋已久。你千万不要再自责了。”   云舞更是泣不成声,雪雁也红了眼睛:“她从昨儿个起就一直没有吃东西,只是呆坐在那里流眼泪。”   黛玉轻轻的抚着她的背说:“傻丫头,这样的事情谁都预想不到的,不要再想了,你也先下去休息,晚些再过来,我们还要处理些事情呢。”云舞才擦擦眼泪出去了。   又转头对雪雁道:“爷呢?”   “大爷去送姑娘嫁去了,因着请人看了今天也是个好日子,所以太太说昨日虽耽搁了,但是人家迎亲的队伍来了,也只能今日出门了,大爷估计要到晚上才回来。”   黛玉点头,看看西洋钟,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笑着道:“你先去厨房给我拿点饭菜,我用过了再去母亲处请安。”   黛玉话还没有说完,就见福哥儿将小手伸出了被子,小身子动弹两下就将眼睛睁开了,忙走过来抱起儿子在怀里,雪雁悄悄去了厨房。   黛玉等雪雁送了饭菜过来,问:“哥儿的奶娘呢?”   雪雁说:“太太昨晚就叫人去找了两个个奶娘回来,后来哥儿醒了就饿得哇哇大哭,太太叫那两个奶娘喂了哥儿,都留下来了。说以后哥儿就用两个奶娘。太太说虽然不是那奶娘的过错,可她未免太不经心了些,太太说见了她就来气,便做主将她换了。”   黛玉点头:“我本也是要替哥儿换的,只是又怕哥儿喝惯了她的奶,一时不适应。既然现在哥儿不是非她不可,很该这么做了。”又问:“府里那些人怎么处置的?”   “太太禀报了老爷,老爷说让太太处理。太太竟没有要叶姨娘...不,是叶青萍的性命,只是派了人将她送到了西郊的庄子上面看管。太太说既然哥儿无事,不想再造杀孽,要多为哥儿积福积德。”   黛玉点头:“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再插手了,罢了,春分等人呢?”   “春分夏至也一起送走了,采薇和采萱还关在柴房,说是等奶奶去处置呢!我瞧着太太似乎一下子憔悴了许多,比原先倒是柔和了些。”   黛玉想想只怕徐夫人是自责于自己先害了叶青萍的胎,才惹来了这场横祸吧?   黛玉让雪雁叫了那两个奶娘上来看了看,又细细地询问一番,便让福哥儿吃了奶,等自己用过饭便抱着儿子一直去了徐夫人的主院。   徐夫人见了黛玉抱着福哥儿过来请安,问道:“你可好了些?”   黛玉笑着道:“多谢母亲挂心,睡了一天早就好了。”   徐夫人关切的说:“虽然醒了,还是该多休息,打发个人过来说一声就是了,哪里需要这么急着赶过来?”   黛玉笑着回道:“正好哥儿也醒了,我带着他走走,一起给您请个安。婧诗出阁这样的大事母亲也不让人叫媳妇起来帮忙,媳妇羞愧。”   徐夫人慈*的看着福哥儿,又对黛玉说:“无事,难为你担惊受怕还能调理清晰,这才找到了我乖孙孙的下落。对了,那奶娘我今早就打发她走了。”   黛玉盈盈一笑:“正要谢谢母亲,替我考虑的周全,我瞧着这两位乳母都极好的。”   徐夫人一笑,又拉着黛玉说:“我现在在偏房设了个佛堂,福哥儿失踪那日,我已经在菩萨面前许了愿的,只要哥儿平安回来,我日后吃斋念佛,替菩萨重塑金身。你也抱着福哥儿进去拜拜,感谢菩萨保佑,希望以后福哥儿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黛玉忙跟着顾妈妈进了房间,果然已经摆设成了个佛堂的样子,龛上供着尊慈眉善目大的观音菩萨。黛玉抱着福哥儿在雪雁的搀扶下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才再回到厅中。   黛玉将福哥儿递给雪雁抱着,坐在徐夫人身边哽咽道:“母亲为了咱们的事操碎了心,还累得您担惊受怕,现在又为了福哥儿设了这佛堂。媳妇心中羞愧,日后也定当多行善事。” ☆、进京   徐夫人拍拍黛玉的手:“傻孩子,你也是做母亲的人了,当知道为母则强,女人为了自己的孩子,没有什么是不肯做的,也没有什么是不能做到的。我为了绍清和婧诗活了半辈子,现在多了你和福哥儿,我很开心。人老了就只希望子女能平安顺畅。现在婧诗也出嫁了,我也放下心了。”   黛玉静静听着,看向福哥儿只觉得心中一片柔软。   不一会福哥儿睡了,徐夫人让顾妈妈将福哥儿抱进了内室去照看,又对黛玉道:“当年我和你母亲也算得上是金兰之交,她生下你后身体本就受损虚弱,还未调养好就又怀了你弟弟,我劝她还是以身体为要,等身体大安了,想再要几个孩子不能?就连你父亲也是这样劝的,只是她固执起来是极坚持的,只说他既然来了,断没有不让他到这世上的道理。你母亲挣命似的生下了谨之,那孩子瘦瘦弱弱的,自己更是元气大伤。结果好容易养到两三岁还是夭折了,你母亲悲痛不已这才导致一病不起。若是她还在这样,看到福哥儿想必也很欢喜,同样愿意为了你们付出一切的。”   黛玉听得徐夫人说起母亲,眼睛有些发红,黛玉极为早慧,从小心思细腻敏感,有有些孤傲。记起母亲卧病在床后仍然煞费苦心让自己学习管家理事,才了解了“世事洞明皆学问”,又为自己安排了两位教养嬷嬷在一旁指导。自己管家后眼界开阔不少,也不再一味的不知世事。及至去了荣国府自己才能笑看风雨,不为外物所扰。   徐夫人感触良多,伸手抚着黛玉,黛玉将头靠到徐夫人怀中,她真的感觉像是母亲的怀抱,温暖而又让人心安。   徐夫人说:“从昨儿个的事情以后,我就看开了,我也这个岁数了,还去争强好胜做什么?我很后悔自己让福哥儿陷入险境,我在菩萨前许愿要积德行善,所以我并没有要叶青萍和春分的性命,只是将她们赶到庄子里,命人看死她们,你不要见怪。”   黛玉擦擦眼睛道:“母亲,您做事自然有您自己的道理,我又怎么会怪你?”   “你和绍清现在这样就很好,两个人好好的过日子,我不是那种古板的人,绍清曾在我面前说过让我不要插手你们的事情,我想想也是,你是个好孩子,我何必给你们中间来添乱子,闹得像现在这样家宅不宁的。”   黛玉暗想自己只怕真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了,和丈夫情投意合,难得是婆婆竟这样通情达理。   又听得徐夫人笑说:“只是有一点,你们要再多添几个孩子,我呀就更满足了。”   黛玉脸一红,只靠在徐夫人怀中撒娇。   第二日,黛玉和徐绍清还是决定带着福哥儿去趟京城,一来给林如海看看外孙,二来也去看看婧诗。徐夫人只是叮嘱他们小心些看顾好孩子,并未阻拦。   黛玉到了林府门外,心中欢喜不已,自她出嫁已有一年多没有归家见过父亲了,近乡情更怯,也不知道父亲近来身体可好?   林如海和林慎之只接到黛玉书信说会回京城,并不知道确切日期,因此听得门房来报说女儿带着女婿和外孙一起回来了,喜得不行。忙忙的从书房出来去接黛玉等人,等到林如海到大厅时,林慎之已经先到了,正在逗弄福哥儿呢!   黛玉和徐绍清先跪拜了林如海,林如海连声让他们起来,细细瞧着黛玉眉黛鬓青,比在家时还稍稍圆润两分,心中便极高兴了,待林慎之将福哥儿递过来,抱着哥儿一时将黛玉和徐绍清都冷落到一边去了。   黛玉对着徐绍清微笑,又撒娇道:“爹爹现在只喜欢外孙,不疼女儿了么?”   林如海失笑,对着福哥儿道:“快看看你娘亲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呢!”黛玉本就是为了逗林如海开怀,闻言更是撒娇卖痴,只将林如海喜得不行,林慎之也在一旁凑趣:“哎,我早知有了福哥儿,咱们可都要靠边了。不过也没有法子,谁让我是舅舅呢,只好让让了!”   众人笑闹一番,又用过了饭,黛玉便带了福哥儿回房,林如海领了徐绍清和林慎之去了书房谈话。   林如海先问了些徐绍清在华容的事务,随后又问道:“今年又是政绩考核之年,我这些时日听你二叔说你父亲大有来京都活动之意,想要再进一步?”   徐绍清点点头:“父亲是有这个打算。”   林如海抚须沉思半晌才道:“近来朝中局势不甚稳定,现今圣体欠安,诸皇子们大多已经成年,现在已经是明里暗里开始动作了。皇子们都优秀,反而让圣上犯了难,以致如今倒有些弾压不住之势。皇子们现在已经开始了党派之争,犹以三皇子和五皇子风头最劲。依我看,你父亲此事若进京为官,只怕反而进退维谷,若是在夺位之战中站错了对,只怕有灭顶之灾。自古以来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个位子是踏着多少人的尸骨堆积成的,谁能保证自己一定能选对?不必白担了那风险罢!你回去将朝中情况告诉你父亲,想必你叔父也会修书给他的。”   徐绍清听了仔细记在心中,林如海感叹道:“心中朝中局势变化无常,我年纪大了,也力不从心了,本来想等到慎之科举后再辞官,现在看来,不如早早辞了,以免牵扯进去,一家平安才是最重要的。就是慎之,局势不明朗之前我都让他闭门不出,只在家中温书。”   徐绍清问:“局势现在竟然已经险恶到这般程度了么?”   林如海叹息:“主要还是今上现在身体时好时坏,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不然踏错一步就是粉身碎骨呀!我已经递了致仕的折子,只等皇上批复了。日后望你多照顾慎之,引导他。”   徐绍清忙恭声应了:“慎之天资聪颖,更难得行事有礼有度,父亲大可放心,小婿一定尽力照顾好黛玉姐弟俩。”   林如海颇觉欣慰:“如此甚好!”   男人们在书房说正事,黛玉在房中只等着云歌过来,既然上了京自然给云歌送了消息,云歌下午就抱着孩子来了府中请安。   见了黛玉和林嬷嬷等人,又哭又笑,和云舞雪雁抱在一起擦眼泪,黛玉也红了眼,笑道:“瞧瞧这都当娘的人了,倒越来越跳脱起来了。”   云歌只擦干眼泪:“姑娘!奴婢都多久没有见到您了,这心呀一直牵着挂着,如今见了您和哥儿才算是着落了。”   又对着黛玉身旁的林嬷嬷行了礼,唤了声:“娘!”林嬷嬷边抹泪边应了。   黛玉笑道:“可别再这样称呼了,你早已经是良籍,日后孩子还要上学念书的,再不兴这样的了啊!”   云歌笑着应了,黛玉看着云歌手里的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的,壮实得很,已经六七个月了,见了黛玉笑嘻嘻的咧开嘴,一个没控制住还流出口水来。黛玉一笑,看着欢喜:“这就是小石头吧?真招人疼。你瞧他瞅着我笑呢!”   云歌笑道:“就这点才恼人呢,人家都说这个时候的孩子开始认生了,他倒好,我成日抱着他在铺子里玩,现在见人就笑,谁都让抱。咱们那人来人往的,我们一时忙了把他放在那里,怕被拐子给抱走了,现在孩子他爹专门请了位老妈妈帮忙在家看着他呢!”   黛玉被她说的好笑,林嬷嬷也笑着抱起小石头来,说起来这还是她这个外婆第一次见外孙呢,看着小石头笑得合不拢嘴。   云歌就将给福哥儿做的针线和小玩偶给黛玉,在一旁和黛玉聊起了育儿经。云舞和雪雁围在一旁说说笑笑,又说起了许多在华容的趣事,黛玉指着雪雁打趣道:“你瞧瞧这丫头,年底就要办婚事了,你可得备好添妆了。”   云歌听了自然欣喜:“这个自然是早早就会准备好的,只是不知道雪雁这小丫头竟还抢在云舞前面了。”   黛玉说:“云舞倒是被我耽误了,先前成日家问她找人家可有什么要求,她只是不肯说,只说要在我身边陪我一辈子。我是拿她没有办法了,这个丫头我都不敢擅自做她的主,她素来最听你的话了,你快帮着我劝劝她,早点把她们都嫁了,了了我的心事。”   云舞听了只是笑:“你把我们都嫁了,看谁来服侍你。”   黛玉莞尔:“我倒是想着把你们长长久久留在我身边,只是我也不能这么自私,日后老了,我儿女绕膝,你呢?所以你不要再跟我唱反调了,赶紧的说说要求,我好让你帮你留意才是正经的。”   黛玉一席话,让众人都围着云舞打趣起来,云舞被她们闹得没法子,只好跑出去:“一个个的跟鹦鹉似的,叽叽喳喳闹得慌,我去沏茶去。”   黛玉犹在她身后笑道:“这壶还没喝完呢!”   云舞只当做没听到跑了。众人都笑了起来,过了会黛玉又问云歌:“你常日在京城的,可有迎春和探春妹妹的消息?”   云歌听了倒有些犹豫,黛玉便催问:“怎么了?”   “探春姑娘在江家听说倒极好,只是迎春姑娘...只怕是...”   黛玉听她吞吞吐吐,又记起早前听得姐妹们说迎春出嫁后过得不如意,迎春自来是沉默寡言的,府中大多只当她真是个“二木头”。只是迎春围棋下得是极好的,一般来说围棋下得好的人,都是胸有丘壑之人,不知道迎春为什么倒懦弱不堪,心中着急追问道:“迎春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朝中政治形势,原著中并没有直接描写,这是我为了剧情编的,亲们不要深究啦! ☆、定计   云歌道:“自从奶奶到华容后,雪鹃倒常来我那走动说话,有回闲聊中说二姑娘回了贾府哭诉,那个孙绍祖骄奢淫逸,贪花好柳,家中稍有姿色的丫鬟仆妇们都被他玩弄。对二姑娘亦是非打即骂,折磨得不成人形,二姑娘苦得很呢。”   黛玉怒道:“外祖母和舅舅们竟然不管么?”她原以为姐妹们说迎春处境不好,最多也就是夫妻不睦,婆媳不和心情苦闷罢了,难道堂堂侯府千金竟让他这样作践么?那孙家不过是个小小武将罢了,迎春的日子比个丫鬟婆子还过得悲惨了?   云歌苦笑:“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只是听说老太太年纪大了,有心无力,她现在想阻止宝姑娘和宝二爷的婚事已经焦头烂额了。太太们不愿出面,有什么法子呢?荣国府的下人们都说二姑娘是被大老爷卖给那孙绍祖的,他既然是为了银子能卖女儿的人,又如何会管二姑娘死活?”   黛玉心中一片冰凉,竟能眼睁睁的看着迎春死在那火坑不成?   云歌又叹息道:“据了雪鹃说的,琏二奶奶和三姑娘倒是不忍心,原先倒常要去二姑娘处看看,替她撑腰,无奈那孙家的太太竟极其泼辣难缠,加上大老爷怕闹出来难看,自己没有面子,倒将二奶奶骂了一顿,让她管好自己的事就罢了。三姑娘隔房又出了嫁的人自然更不好管了。”   黛玉自听了迎春的处境,心中郁气难消。当年姐妹几人坐卧一处,耳鬓厮磨何其亲昵,迎春向来温柔可亲,想来她们这样的家世,这辈子衣食无忧,顺风顺水是一定的了。迎春这还是低嫁呢,竟被这样作践。   第二日黛玉和徐绍清备了礼上贾府拜访,并未带福哥儿来,连林慎之也一并没来。只是先叫人往探春处送了信说好一起来贾府小聚。   黛玉先和徐绍清给贾母行了礼,贾母这大半年精神气色都差了许多,儿孙们不争气,整个荣国府已经是个虚架子。她一心要替宝玉找一个能在仕途上有助益的岳家,她素来是对宝玉抱着极大期许的,指望着他能继承整个荣国府的尊荣,他生来的异象就表明他是个有大造化的。   不然荣国府并未分家,何以一家有了两个二爷?贾琏明明白白的是在贾珠之后行二,称之为琏二爷,宝玉又从哪里来称得宝二爷?将贾琏置于何处?这么多年来明明是长子贾赦袭了爵位,何以是贾政一直窃据“荣禧堂”?   只是贾母却不知道《伤仲永》所说的道理,纵使你先天的聪明才智远胜于人,后来不接受良好的教养亦不能成材的。贾母只知一味溺*放纵,宝玉但凡有人与他谈到仕途经济,总要骂人家“国贼禄蠹”,却不想想自己正是靠着他口中的国贼禄蠹才有了这样繁华富贵的生活,若真如此痛恨鄙视,怎么还这样问心无愧的享受这一切?   言归正传,黛玉见了贾母形容憔悴,倒有几分心酸,贾母见了黛玉如今笑靥如花,光彩照人心中一则以喜,一则以悲。虽然在黛玉和宝玉放在一起时,她的天平总要倾向宝玉,这是常情,但黛玉毕竟是她唯一的外孙女儿。   贾母打发鸳鸯将黛玉扶起来,黛玉又盈盈拜过厅中众人,徐绍清见完礼,一时倒不知该如何了,厅中几乎都是女眷,自己在此似乎不妥,只是又无男丁招待他出去。   贾母到底年老成精,笑道:“媳妇你叫姑爷不要拘束,这里并无外人,咱们娘们自在惯了的,不必讲究那些个虚礼。”   王夫人连让宝玉招待徐绍清在一旁入座,徐绍清方才坐下了。   黛玉见宝钗坐在宝玉身边,两人不时低头交谈,轻笑:“宝姐姐好,二哥哥好。”宝钗倒也热情的和黛玉见了礼,还要扶了她要坐在自己身边。   黛玉不着痕迹的推开,转到惜春身边,笑问:“四妹妹可好?”   惜春不过一笑,说:“劳林姐姐记挂。”   就听得贾母问:“玉儿怎么没将哥儿带过来给我瞧瞧?”   黛玉忙站起来回道:“本来是要带了他沾沾老祖宗的福气儿的,只是他小人儿一路过来有些疲累,说不宜再出门,因此才留在家中。”   贾母听得她这样说也不多问了,正说话间丫头来报:“三姑奶奶回来了。”   丫头们打好帘子,探春带着两个丫头笑盈盈的从外间走了进来,梳着个单刀髻,缀着华胜,戴着支白玉珊瑚压鬓簪,穿着条宝蓝色的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罩着件翡翠撒花洋绉绫袄。目似秋水,脸上薄施脂粉,清俊中微增娇艳之色,笑容似春花初绽。探春先给长辈见了礼,便走到黛玉身边拉着黛玉的手笑道:“死丫头,闷不吭声的就回来了,也不早些儿去个信。”   黛玉莞尔,福了福道:“三妹妹您大人大量可得饶了我,来,先喝杯茶,给你赔个不是,日后若再回来,先提前一个月告诉你,好让你准备敲锣打鼓的迎接我可好?”   探春笑一声:“你这张嘴呀,真真是说不过你。”   用过饭后,贾母只说自己要小憩,让她们自己游玩。徐绍清便先告辞回去了,只说晚些再来接黛玉。探春便领了黛玉去大观园中回她原先住的秋爽斋,探春感叹:“如今姐妹们都已经出嫁,再不复当日盛景,只怕不久就要封了吧?”   黛玉说:“这是为何?”   探春冷笑:“只出不进,后继无力罢了,这园子每日只这样管着一天便要投多少花费进来,现在他们想着亡羊补牢了罢?”   进了秋爽斋,黛玉让探春将人都放到外面去,让雪雁和云舞在外边守着,探春见她这样,惊疑不定问:“这是怎么了?”   黛玉拉着探春的手:“我只想问问迎春到底怎样了?怎么听说竟性命堪忧?”   探春听了,眼睛一红:“难为你还想着她,她如今真是说如同在炼狱也不为过了。”   “怎么连老祖宗都不替她做主么?”   “你哪里知道,迎春但凡回来哭诉,太太们只叫她忍耐着罢了,又说老祖宗年纪大了,莫要让她担忧伤神。渐渐的二姐姐也不大回来哭了,因为哭了也无人理会,老祖宗哪里知道她苦到了何等地步?”   “我今日叫了你一起回来,就是要问问迎春的事儿。”   探春说:“我倒和凤姐姐去孙府看过几回,那孙家的太太泼辣无比,当着我们的面儿对二姐姐倒是极好,只是二姐姐身边的丫鬟有次偷跑出来说孙太太对着二姐姐百般挑剔苛刻。还有那畜生,对着我和凤姐姐竟然都敢胡言乱语,气得凤姐姐面色铁青。”探春说到这眼泪就滚了出来,拿出帕子擦擦又接着说:“那丫头原是跑出来给二姐姐抓药的,那个畜生一日醉酒回来,搂了几个姬妾厮混,见着二姐姐从房外经过,便骂了许多不三不四的话来,不知怎么竟踹了她一脚,正好踢在小腹上,当时就见了红流产了,二姐姐才知道已经怀了小孩儿。”   黛玉气得银牙咬碎,探春还道:“这孩子没了,孙家太太竟然怪了二姐姐没有保住他家的子嗣,也不请大夫任二姐姐在那自生自灭,亏得绣菊忠心,求到了我家里,我才问了大夫抓了药给她带进去。”   黛玉心中的愤怒简直难以形容,“真真是...真真是...”   “后来我们再去她便只说迎春身上不爽利不宜见客,连贾府也不让她回。还闹到大老爷跟前说咱们家的人蛮横无理,难为凤姐姐倒被老爷训斥一顿,我也不好再去看她了。”   黛玉擦了眼泪,坚定的对探春道:“我实在是不忍二姐姐竟到这个地步,你素来和她亲近,如今我想和你想办法救救二姐姐!”   探春迟疑:“能有什么法子呢?”   黛玉道:“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我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二姐姐就这样被...凌虐死。”   探春心中何尝不为迎春叹息?二姐姐的性子,若是嫁个厚道人家,凭着荣国府的声名,再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境地,可恨那孙绍祖,祖上还曾受过贾家恩惠,竟然敢如此忘恩负义,寡廉鲜耻。   便问道:“你待要如何做?”   黛玉道:“你能不能想办法见到二姐姐?先问问她是如何想的?需要她配合咱们。”   探春道:“这倒也可以做到,那老太婆虽然不大愿意二姐姐出来,但是咱们找个名目,总是可以让她放人的。只是若是咱们要救她,只怕就得将那孙家的无耻行径公诸于世,二姐姐最后只怕也只能被休弃回贾府。依我看来,回了这里,也算不得什么好去处。且不说这府里奴才们捧高踩低,她素来是个软绵绵的性子,回了府里也不会得太太们欢心。若是老爷太太为了名声,她一个被休弃的姑娘不过是个常伴青灯古佛的下场罢了。”   黛玉急道:“那也总比死在他们孙家好吧?”   一面又只在心里想办法,急得团团转。倒是急中生智,让她给想到了个办法。   黛玉说:“成日家看那戏文,说姑娘私逃出去的,若是她愿意日后隐姓埋名,不如就偷偷的一走了之。”   探春道:“你说得倒容易,她若是逃了出去,流落在外没有个依靠,一个千金小姐如何受得了那个苦?且万一被有心人拐卖到那...那烟花之地可不是照样凄惨?”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对贾宝玉的看法,一家之言,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所以咱们求同存异啊,请各位不要喷我我。   另,我这里刮台风,不知道会不会断电,郁闷ing ☆、探春   黛玉道:“不妨,咱们先想办法将她带出来,我连夜派人护送她到华容去,我和绍清清过几日也要回华容,以后再替她做打算。”   探春说:“好虽极好,只是咱们将人带了出来,却送不回去,人家还不得来找你我要人?”   黛玉笑道:“这个么,咱们再仔细计划一下,各自想想,你先去孙家给二姐姐通个气儿,看看她的意思,再约她两日后出来。”   黛玉第二日和徐绍清先去了徐绍清叔父处拜访,因着时间比较紧并未用饭便回来了。   接着又去拜访陈家,陈夫人倒是极为客气热情,让两个儿子去前面招待徐绍清,自己领着婧诗迎黛玉进了内院。   婧诗见了黛玉倒是笑意盈盈,黛玉瞧着她倒和在家时也差不多,只是脸上搽着脂粉,倒不似婧诗平日里的作风,只是当着陈夫人的面也不好细问,给云舞打了个眼色,云舞便悄悄的下去了。   陈夫人让丫环们上了茶,闲聊了一会便道:“媳妇,难得你兄嫂远来,你多陪陪她们,我去看看他们宴席备得如何了。”婧诗知道是婆婆有心让自己和黛玉说说体己话,忙笑着施礼送了她出门。   黛玉见陈夫人出去了,方握着她的手:“在这儿过得如何?姑爷可还好?”   婧诗只笑道:“自然是好的,你回去告诉爹娘,不必挂心。你也瞧见了,我婆婆是个明事理的,至于他也是人前人后对我敬重有加,你们都放心吧。”   黛玉虽然心中仍是有些疑惑,只是瞧自己来陈府看到的情形,倒也不似那等轻狂的人家。心中暗自笑道:莫不是因了迎春之事,有些杯弓蛇影起来?婧诗平日在家虽不*搽脂涂粉,难保不是出嫁以后为悦己者容。   在看琉璃在一旁神色正常,并无不妥,一时云舞进来了,也只轻轻冲黛玉摇了摇头,黛玉便放下心来。   只是对婧诗说:“我既是你的闺中密友,又是你的嫂子,公婆和你哥哥都是将你当成掌上明珠来疼*,女孩儿家出嫁后在夫家最大的依仗就是娘家。若是日后陈家有什么不好的,你千万不要闷在心里,只管说出来,爹娘定是会为你撑腰做主的,千万不可忍气吞声。当然我并不是说陈家不好,只是先跟你将这话说了,让你知道,娘是只望着咱们都好好的,咱们来时,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好好看看你,千万别受了什么委屈。”   婧诗笑道:“好了,放心吧!我又不是那面团似的泥人,哪里会让自己那般可怜?”   黛玉便嗔道:“倒怪我啰嗦了,我不啰嗦你,回去娘就该来啰嗦我了。”   婧诗便只是笑,正说笑间,外头传来嬉笑声,黛玉见婧诗脸色柔和,进来了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长得极是可*,眼睛笑眯眯地,还有两个小酒窝,梳着两个小髻,穿着粉红的袄子,蹦蹦跳跳的直往婧诗怀里扑,叫道:“小婶婶,小婶婶你陪欣然玩儿!”   婧诗抱住她,伸手点着她的小鼻子温柔的说:“哪里来的小丫头?这么乖?婶婶现在有事,待会再陪你玩好不好?”   小姑娘撅着嘴:“那我留在这里帮婶婶的忙好不好啊?”   婧诗一笑:“好啦好啦,你先去花园玩会,一会婶婶就来找你玩,乖哦!”   陈欣然听了才让小丫头牵着走了,婧诗仍然含着笑目送了她出去,眉目间的*意流露出来。黛玉见了便笑道:“这么喜欢孩子,自己也赶紧的生一个吧,省的馋别人家的。”   婧诗听了这话不过一笑,便将话题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黛玉因为心里记挂着迎春的事,且见陈府上下对婧诗都极好,再有云舞私底下去找了婧诗的陪嫁问过,只说这段时间老爷太太对姑娘都极为温和慈*,府中奴仆也并无刁难,姑爷也是一表人才,温润如玉。黛玉的心便放下了,用过饭便和徐绍清回了林府。   黛玉之前和徐绍清说了迎春之事,徐绍清倒是并未反对,只是关于如何将迎春换出来,还不让孙府中人发现,还是有些不放心。   黛玉便道:“我晚间先去三妹妹处问问她可见了二姐姐了,到时再做打算。”   徐绍清道:“行,回来了咱们再商议商议。”   徐绍清送黛玉到了探春处,先和黛玉一起拜见了江老太太,江程便携了徐绍清去外间饮酒畅谈去了。   黛玉和探春来了内室,黛玉见房子虽不大,倒是摆设得极为雅致,古朴中带着大气浑厚,显见得是用了心思收拾的,很有探春的各人风格。   探春便笑说:“家中简陋,让林姐姐见笑了。”   黛玉笑道:“且不闻刘禹锡的‘陋室铭’有云: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么?再说你这里依我看倒比那珠栏玉砌的深宅大院更多了芝兰之香呢。”   探春听了心中高兴,这院子一草一木皆是出自自己的心血,心中确有几分得意。   黛玉早知探春之才智,若是个男儿身只怕比世人都要强上几分,如今嫁给了江程,虽则贫寒,到底能够自己当家做主,且有荣国府的嫁妆,好生操持,倒不必担心生计。且眼见江程胸怀凌云之志,又有定国安邦之才,探春哪有不欢喜之意,虽则眼下清苦些,日后总有腾达之日。   两人闲话一番,探春便说起了正事:“我前日去二姐姐家,那孙家太太先见了我,面色便有些不快,待我说要见二姐姐,她便推三阻四。见我执意要见,便让丫头带了我去了二姐姐院中。里头阴沉沉的,还在小月里的人,里面冷冰冰的,也无人照料,只有绣菊在旁边看着。我打发了丫头们出去,让侍书和翠墨在外头看着。和二姐姐说了好些话儿,她听得倒是你还记着她,肯替她周全,失声痛哭。我瞧着不免有物伤其类之感,如今荣国府果真已经是个空架子了,连大面儿都不要了。在家金尊玉贵的小姐竟让人如此作践,身似浮萍。”   探春说着心酸不已:“现今有老祖宗在,心中对我们总还有几分牵挂,二姐姐已是如此情形。我想着此事还是先和凤姐姐通个气儿,二姐姐到底是琏二哥亲妹妹,我瞧着平日里虽不显,到底二哥哥和凤姐姐心中对她还是有几分牵挂的,到时候好让她将这事告诉老祖宗。闹将起来有老祖宗出面只怕才能平息了此事。否则老爷太太们只怕不顶事,倒要吃了那孙家的亏。纵便是脱身而去也不能坏了二姐姐的名声。老祖宗总要做回主罢。”   黛玉沉默半晌道:“还是你想得周全,否则纵便我们咬死说是他孙家凌虐死了二姐姐,若是贾府的人不去讨个说法,真被孙家牵扯上也是不妙。”   探春又接着道:“二姐姐早对孙家没了任何指望,心里自然是愿意出来,只是她又怕累及你我,因此倒有些踌躇。”   黛玉道:“只是她若有瞒过孙家人容易,想瞒住绣菊就难了。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助二姐姐。”   探春听黛玉提及绣菊,便说:“这丫头倒是难得有情有义了,二姐姐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向来是息事宁人怕起争端的。她陪嫁过去的丫头没有不被染指的,绣菊却是个泼辣的,那孙绍祖见她也不是什么绝色,也就罢了。二姐姐在府中多亏了她小心照料,二姐姐便悄悄的将绣菊的身契还给了她,本意不过是想着自己一死后,绣菊无牵无挂可以悄悄儿的回老家过日子,护绣菊个周全罢了。绣菊却是执意留在府中照料二姐姐,这次咱们救出二姐姐,她倒比二姐姐还高兴些,必是可靠的。”   黛玉道:“这便好,只叫她自己多加小心,等后日你再想办法接了二姐姐出来。咱们再...”   探春听了,有些犹豫:“这样能成吗?”   黛玉道:“事到如今也想不到什么万全的法子了,就这么个笨主意试试吧,只要凤姐姐那里能让老祖宗出面去弾压孙家,谅他们不敢如何。”   探春点头,是没有什么别的法子了。黛玉见事情也说得差不多了,便让你去前面看看徐绍清聊得如何了,一时雪雁来回说徐绍清已经在前面等着了。   黛玉便起身告辞,探春送她出去,见徐绍清手中持着盏琉璃灯站在庭院中,待见到黛玉过来,便含笑举起灯笼,伸手扶住了黛玉,沉声道:“小心些,雪雁你先去车里将奶奶的披风来过来。”   雪雁笑着去将披风来过来,给黛玉系上。徐绍清便对江程拱手道:“多谢款待,咱们先回去了,再会!”   江程回个礼,目送黛玉夫妇上了马车。却见探春似笑非笑的只盯着自己,心中疑惑便问道:“这是怎么了?”   探春见徐绍清扶黛玉走远了,才佯嗔道:“怎么从来不见你这样体贴小意?”   江程哂笑:“哟,原来是羡慕起人家来了?是为夫的错,以后定当以绍清为榜样,让你每天如同在蜜中可好?”   探春见他这样没皮没脸的,倒不知要说什么好了,纤纤玉手往江程额头一点:“今儿个倒不知怎么油嘴滑舌起来了。”   江程一把握住探春的手,放在唇边:“平日里是我忙于事务,对你多有疏忽,你日日在家操持家务,照料母亲,甚是辛苦。多谢你担待体谅,我现在只想好好做官,早日做出点成绩来,以后让你和母亲过得轻松些。”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书虽然是写黛玉不同原著的生活际遇,但是出于我的私心,我希望能尽量给原著中的姑娘们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今天我们这发大水,路上车都被淹没了,可恶的台风和暴雨 ☆、脱离孙府   探春听了这话,微微的偏过头,带着些鼻音道:“今儿果然是喝多了,没的倒说起这些来,我不过是做我分内之事罢了。”   江程心中确实感激探春,公府小姐下嫁到自己家,竟无一丝骄矜之气,母亲卧病之时,她亲伺汤药,经常彻夜照料。及至后来,又将自己的嫁妆拿出来维持家计。对外交际的各种礼数拿捏得恰到好处,对自己也从无半点怨怼之心,他全部都记在心中的。   第二日,探春便遣人去荣国府单与凤姐递了话儿,晌午时分,凤姐寻个空挡,派了平儿出来到了探春家中,探春知道平儿素来是凤姐跟前最得意的人,且她竟一心一意只围着凤姐转。想来是荣国府人多眼杂,凤姐不便出来才派了平儿来,因此也不隐瞒,悄声儿将自己和黛玉所想之事说了,并央平儿转达凤姐,定要到老祖宗面前陈情,才能助了迎春重获新生。   平儿听了有些沉吟:“好虽好,只恐大老爷知道了,只怕要责怪奶奶,又要生出多少事端来。”   探春便笑道:“果真是凤姐姐竟不知积了什么样的福儿,你这样一心一意的为了她考虑。只是你只管按我说的回你奶奶,凤丫头的本事,还用得着你来担心?大老爷哪里能猜得到她的行事,不过是去老祖宗那里时单独说两句话的事情罢了。”   平儿自己本是个极柔和心善之人,原先和凤姐去孙家时,亲眼见过迎春的境况,哪里有不心酸的?听了探春之言,想及凤姐私底下倒确实对迎春有几分怜惜,便说:“我们奶奶自是心疼二姑娘,原先不过老爷太太压着不让管罢了,既然如此,我回去就请奶奶去做打算。”   探春道:“那我们明日就要接了二姐姐出来,等到事成,我便会派人去递信。”   是日,探春去了孙府,在厅中等了好一会儿,孙太太才姗姗来迟,吊着眼皮笑肉不笑的招呼探春,探春也不以为意,浅笑着说:“请亲家太太安。”见孙太太端着茶杯坐在椅子上,架子倒是端得十足,也不在意。接着说:“本不该来府上叨扰,只是有一桩事儿倒叫我一直有些烦心。”   孙太太刻板的脸上多了分好奇,竖着耳朵听探春继续讲:“我进江家门都快一年了,他家人丁单薄,我却一直没有喜讯,我想着二姐姐也没能为孙家添个一儿半女,今日想请亲家太太让我和二姐姐去城外不远的慈济寺求子。亲家太太您是个最慈*不过的人,并不因此责怪二姐姐,只是二姐姐心中不免愧疚。我听人说慈济寺香火鼎盛,尤其是求子,最是灵验不过了。”   见孙太太没有反对也没说同意,便说:“从这里去城外慈济寺不过一两个时辰,外子会亲自护送咱们!待我们诚心祈求完菩萨,晚间我便亲自送了二姐姐回来可好?”   孙太太倒不是怕把人给丢了,反正这个木头桩子在家杵着也是浪费粮食。原先与荣国府结亲,本就是为着荣国府的权势,有个贵妃娘娘在宫中做依靠,日后加官进爵不是方便得多?哪里知道结亲后才发现这荣国府早已经是个空架子了。迎春的陪嫁之资还比不上京城三等人家的陪嫁也就罢了,那贾赦倒还要经常的朝着儿子伸手要些古玩字画,真真是丢脸。且迎春在家又不受宠*,沾不上他贾家半点光耀,结这门亲事,除了一个面子,实惠竟是一样没有。   孙家早气了个倒仰,只是到底不好明着将迎春害死,便纵容儿子胡作非为,让他拿了迎春来撒气。本以为堂堂的荣国公府,总还要几分脸面,迎春回府之时,心中还忐忑,怕荣国府的人要来替迎春撑腰。岂料竟不闻不问,这下孙家更加变本加厉,迎春几乎死于他们之手,现在孙家人就等着哪日迎春就自己死了。   想着现在外间倒有些风言风语,说自己家苛待迎春,将她折磨得不成人形,还把她囚禁在家,想想若是传出这样的名声来,只怕不利于日后儿子再结门好亲事,因此便同意了探春的提议。   挥挥手叫丫头领探春去后面接迎春,自己便回正房去了。   侍书拿出个荷包递给那领路的丫头,笑道:“多谢姐姐。”那丫头摸摸荷包的分量,当即喜笑颜开说:“哪里哪里。”   迎春房中除了绣菊向来是没有别的丫头来的,都赶着去孙绍祖处献媚,想飞上枝头做凤凰去了。   待那丫鬟走了,探春才坐到迎春床边握住她的手,迎春面色蜡黄,有气无力的对探春道:“我死不足惜,只是怕连累你和林妹妹,那孙绍祖与地痞流氓何异?莫要被他沾染上。”   探春一阵心酸:“你莫说这样的话了,我们定会救你出去,只是日后你自己得要立起来,莫辜负了咱们一片心意。”   迎春流着泪悲声说:“我自小儿失去生母,前头的母亲待我倒是极好的,只是她又去世得早,后来的太太你是知道的,老爷更别提了,若不是他,我如何会到得这个地步?我如何能有什么气性?若不是老祖宗疼*,我还不一定能长到成人。我心里何尝不羡慕你和凤姐姐敢做敢言,大方爽利?只是我从小儿被忽视惯了的,只一心想着安安稳稳忍气吞声过了这辈子也就完了。哪里知道竟是这样命苦,不知我前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探春抱住迎春,让她伏在肩上痛哭,迎春从小沉闷,从未这般发作过,探春只觉得苦涩不已,她感到一种深深的寒意侵袭着她。   侍书在一旁悄声提醒:“奶奶,咱们先出去吧?”   探春才替迎春擦了泪,绣菊早打了水在一旁让迎春梳妆。   探春对着绣菊道:“你给姑娘挑套惹眼些的衣服,再拿大斗篷给她系上。”   绣菊帮迎春穿戴好衣物,探春伸手将斗篷的帽子给迎春盖上,将帽檐拉低,才扶着她一起出了偏门。   迎春并无什么财物,只戴了自己一套家常的首饰,一来是为了不让府中人等起疑,二来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了,因为迎春的嫁妆早被孙太太搬走了。绣菊也只拿了个小包裹放在怀中。   等马车出了城,拐到树林的小道上,十月间已是初冬,林中秋草凄黄,树木萧瑟,黛玉和徐绍清早领着人在那等着。   探春拿出个包裹给绣菊道:“好姐姐,多亏你一直照顾二姐姐,现在咱们将二姐姐送走,你也赶紧回老家去,否则留在这里只怕日后牵扯到你。这是我们和你家姑娘的心意。”   绣菊听了只是流泪不语。   迎春见了含泪看着绣菊:“走罢,跟着我也只是受苦,我护不住你的周全。”   绣菊哭道:“姑娘,别赶我走,当年他们既把我卖了,我便只当自己没有父母了,若不是姑娘看我可怜才要了我,我也不过是被人贩子卖到不知哪里去了。如今我纵是回去了,难保他们见我一个人还带着钱财回去的,不会把我骗了再卖一次。你就让奴婢跟着你一起走,奴婢好一直照顾姑娘。”   迎春泪如雨下,她这一生爹不疼娘不*,夫君又是那样的禽兽,可谓是受尽欺凌,身边只有个绣菊一直跟着,听了她这话,只和绣菊抱头痛哭。   黛玉在旁柔声劝道:“二姐姐,既然绣菊执意要留下,你便让她和你一起去华容吧!身边也好有个照应。”   迎春红肿着眼睛看着黛玉便要行礼:“林妹妹!我只当此生就那般了结了,难为你和三妹妹为了我这样尽心尽力,担此风险。”   黛玉扶住迎春,哽咽道:“二姐姐,何必说这些外道话?你和绣菊先行一步回我们华容的县衙安身,再过几日我们便会回去,绍清已经先送了书信回去安排,你们只管安心在那里住下。”   迎春心中感激,有千言万语要说出来,却又全部凝聚成了一滴滴泪水涌出来。   远远的听得马蹄声,徐绍清等人有些紧张起来,此地偏僻甚少人来往,不会是发现不对来捉迎春的吧?   探春镇定的先将迎春和绣菊送上车里,就见贾琏一人一马来到近前。   见了探春黛玉在此,翻身下马先。黛玉等人先和他见了礼,见他只是一个人过来,心便放下了。   贾琏说:“二妹妹可在?”   绣菊扶着迎春从马车里下来,贾琏目中含泪,忍住悲声,颤抖着伸出手扶住了迎春,见迎春消瘦不已,手上青筋毕露,毫无光泽,浑不似在家时珠圆玉润,温厚可人。   迎春哭道:“二哥哥!”   贾琏泪流不止,他虽然是个浪荡子弟,可世上也只有这么个妹妹,迎春姨娘生下迎春就死了。亡母在时,因自己只生了个儿子,便将迎春抱在膝下教养,对迎春也是真心疼*,自己和迎春兄妹两个是极友*的。偏生母亲去世得早,父亲是那样的人,自己纵是有心想进益,无长辈提点也长不成个有担当有作为的人。   他对迎春如何能没有眷顾之心?贾琏大哭道:“二妹妹!哥哥本无颜再见你,只是想到你此去我们兄妹再无相见之日,纵是你心中怨我,我也要来见见你,否则我日后如何去见母亲灵位?”   迎春哭倒在贾琏怀中:“我不怨你,只怪我自己命苦,我再想不到你心中还挂记着我,我现在已经是极高兴了,你也替我谢谢凤姐姐对我多番照顾之情。你且回去吧!我这便走了。”   贾琏羞愧不已,只拿袖子抹了泪,道了声:“珍重!”又转身对黛玉和探春等人施礼道:“多谢妹妹们费心了!”说完便上了马,仓惶去了。   迎春在后面哭道:“哥哥保重!”   贾琏的马稍微停顿,似乎听到了,仍是没有回头的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贾琏是个浪荡子弟,但是他的性格中有善的一面,不然不会因为贾赦买石呆子的扇子被打。我希望迎春能得到一些她缺少的关*,虽然也许来得太迟。 ☆、诉衷情   等贾琏走远了,探春和黛玉才进马车,让迎春换下了衣服,穿着家常的布衫,打扮素净。绣菊也将衣服换了下来,侍书将衣服拿回另外一辆马车上。   探春抱住迎春道:“二姐姐,珍重!”   黛玉也在一旁说:“二姐姐千万放心,不过几日我们便会回华容。绣菊,一路上烦你多加照料。”   绣菊回答到:“姑娘们请放心。”   姐妹三人才含泪道了别,黛玉和探春下了马车。   车夫扬起鞭子驾车走了,迎春掀开帘子,再瞧了一眼外面对黛玉探春挥了挥手走了。   再说贾琏策马回了城中,满心愤懑不知该如何发泄,待要在外面花天酒地一番以解忧情,又无甚心情,便仍回了贾府。   进房时正见凤姐抱了巧姐儿玩闹,平儿在一旁陪着,贾琏见巧姐儿窝在凤姐怀中,言笑晏晏,抬头瞧见贾琏进来,甜甜糯糯的叫了声:“给爹爹请安!”   贾琏便有些心酸,他们夫妻无子,自己若是也如同父亲一般只图自己享乐,将来岂不是有一日也会推了巧姐入火坑?   凤姐瞧贾琏情状,已知是去见了迎春了,将巧姐递给平儿,起身接过贾琏的披风悄声问道:“妹妹可好?”   贾琏听得凤姐问及迎春,又想起自己今日所见迎春形状,悲痛不已。转个身偷偷的拿了袖子抹眼泪,凤姐便将帕子递给他,安慰道:“总算如今是脱离了那苦海,你且先歇歇,只做不知。我已经回了老祖宗,老祖宗昨日气得不行。待要拿了老爷太太来问,无奈又想若是闹将出去,二妹妹纵是回了贾家,最好也不过是个常伴佛前罢了,这才生生的忍住了。若是孙府发现二妹妹不见了,明日还有的闹呢。”   贾琏反手握住凤姐的手:“辛苦你了。”   凤姐听了这话倒是心中一暖,她和贾琏头前也是极恩*的。只是后来王夫人一心的笼着凤姐替她敛财当家,贾琏和凤姐的诸多矛盾才慢慢浮现出来。   自己大房的媳妇,只一心的往二房去靠,对丈夫倒不如王夫人好,贾琏对她如何能不淡去?况且凤姐素来最是争强好胜的人,平日全无半丝温柔小意,纨绔子弟哪有不在外边偷吃的?   夫妻两个只得了一个巧姐儿,后来好不容易有了个哥儿,竟因过于操劳而流掉了。   贾琏想及此,叹道:“你我夫妻,今日有几句知心的话儿想跟你说说,你若是能听了自然是最好不过了,你若觉着没有道理,只管当做没有听到,可好?”   平儿听了,便抱着巧姐儿下去了,吩咐丫头们远远的在门外看着,不许偷懒。   凤姐见贾琏神色严肃,一时倒有些把不准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你说吧!”   “今日我也不怕你着恼,往日间你只一心向着二太太,替她去做那些损阴私的勾当,你须知既嫁给了我,咱们夫妻才是一体。爵位是父亲袭着,迟早这家就是该你当的。如今倒似整个荣国府如同是她的一般。你这样劳心劳力为了什么?前儿好容易怀了个哥儿,竟流掉了,你便是挣下万贯家私,巧姐儿若是无个兄弟扶持,将来也保不住家财。便好比说林妹妹,若不是姑父姑母打算周全,那年姑父病重召林妹妹回苏州你可还记得否?”   凤姐听贾琏之言心中大异,似乎是变了个人回来似的。听他说起旧事,“如何不记得?本来太太是极力是要派了你送林妹妹回去的,后来林妹妹一力推脱才辞了。”   “太太为何要我护送了林妹妹回去,你当明白吧?那时节贵妃娘娘要省亲,天仙宝境般的省亲别墅可都是需要真金白银去堆起来的,你掌管着荣国府大小事务,府里的境况你都知道罢?太太不过看着林妹妹年幼可欺,一旦姑父辞世,林家的所有财产岂不是她囊中之物?正好填补了建别墅的空缺?”   贾琏顿了顿又道:“后来多亏了林姑父并无大碍,否则今日之林妹妹是何境况,犹未可知。你若真心疼惜姐儿,将我当做是你的丈夫,我便劝你将那争权夺利的心暂且歇歇,咱们好好儿的养个儿子才是正事呢!若是继续去做包揽诉讼,放印子钱这等损阴德的事,只怕这辈子再难有子嗣。再有,如今眼看着宝丫头就要进门了,你想想她是会让你这个侄儿媳妇管家还是想自己的嫡亲媳妇管家呢?”   凤姐听了这番话,一时愣在当场,待要生气辩驳王夫人不是那样的人,只是她细细想来却是越想越心惊。凤姐不是笨人,更是天底下难得的聪明人,原先不过是被权势和荣耀迷花了眼,如今听了贾琏的话,倒觉得有些道理。   自己替王夫人拿着公中的钱去外面放印子钱,虽则自己也从中牟利,细想这爵位是大房的,这钱将来一大部分都是属于自己的,岂不是白为她做了嫁衣?   其实近两年,尤其近来宝丫头和宝玉定了亲后,自己已经感觉到王夫人态度的微妙变化,只是心中不愿相信,王夫人在自己面前素来是慈*的,自己还真心将她当成亲近信赖的人,不愿意相信自己被她当枪使了这么久。这些年二房一直占着荣禧堂,自己倒成了替王夫人打下手的管事婆子了。贾府经济状况如今每况愈下,自己为了这当家做主的权利,倒不知贴补了多少嫁妆进去,还要落埋怨,真是何苦来哉?   更让她心惊的是,历来放印子钱都是自己出面的,若是日后有个好歹,王夫人赚了大头,却无半点风险,只要往自己身上一推,自己哪里还能有活路?   可叹自己竟看不清她的真面目,现在抽身应当是为时未晚。   凤姐本就是个杀阀果断之人,越想越如同拨云见日般明了,看透前因后果,此中关系,便有些意动了。   “只是我若是骤然放手不管,反恐老祖宗和太太埋怨!”   贾琏听凤姐之话音,竟然是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心中高兴不已,一把搂住她:“怕什么,咱们就去老祖宗面前哭,只说多年无子,如今暂时要将养身子便罢了,你交出去了,只怕二太太还要高兴呢!宝丫头可早就预备好了的。”   凤姐听了愈加的心灰意冷起来,自己当牛做马果然是白费了心思,还担了如此风险,只是仍不甘心:“我这些年劳累不说,嫁妆里贴补出去的那些难道就白填了那窟窿不成?”   贾琏便只是笑:“我的好奶奶,你平日最是个聪明的,如今怎么倒犯起浑来了?”   凤姐心思一转,倒是想到了那上头,迟疑道:“这恐怕是彻底将她给得罪死了。”   贾琏道:“你什么时候这样胆小了,怕她作甚,她也只能闷在心中,哪里敢抖出来?”   凤姐一想也是,她将自己置于险境可从未考虑过自己日后要如何,既然她找到了新的好帮手,自己又何苦再不知趣?   又忆起秦可卿死前托梦说贾府只恐‘月满则亏,荣辱自古周而复始非人力可保’等语,心中警醒,只怕是可卿死前显灵,自己也问过她有何良策,只是自己后来竟将交代之事全部忙忘了。   想及此,“我倒记起蓉哥儿媳妇死前所说终有‘树倒猢狲散’之日,只叫我在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又出钱在族中建私塾,说这祭祀产业连官也不入的,便日后败落下来,子孙回家读书务农,也有个退步。不如咱们到时只悄悄儿的将钱拿去金陵置办这些事物,再私置几处田庄,给咱们自己留个退路。若是无事,自然更好。”   贾琏听了喜道:“果然是我的贤内助,日后咱们夫妻一心再没有办不到的事儿。只是这祭等也不能太多,万一哪个多嘴长舌的传到京城,倒不好解释这钱哪里来的。”   凤姐拿定主意便开始计算着如何行事,反正这钱自己也并未拿来私用,不过是供给族中使用,即便日后查到了,也不惧她。   听了贾琏的话:“哪里来的?我自己嫁妆去置办的不行么?到时候便查也无妨,咱们就置办等同我花掉的嫁妆的祭田就是了。”   见贾琏今日与平日大不相同,又听了他这夫妻同心的话,试探道:“果真如此?只怕这个姑娘那个姐儿可要伤心了,你也舍得?”   贾琏听得凤姐打趣,只急道:“你这人,咱们原先莫非不恩*来着?若不是你一味儿的...哪里会如此?”   “我再想不到你今日能和我说这些知心话儿,往日我是有错,你也有错,咱们不论前非,日后就同你说的那般,好好过日子!”   “这便是了。”贾琏伸手搂住了凤姐的腰,低声调笑道:“现在咱们便先来生个儿子吧!到时候岂不更好推了这苦差事?”   将凤姐一头乌黑秀发掠向颅后,松开她的发髻,取下头上华丽的发饰,陡然间从气势凌人的掌权人变成了妩媚火辣的尤物。   贾琏火辣辣的眼神让凤姐好一阵心颤,两颊酡红,有点害羞又有点欢喜,当真是矛盾得很,但今天她高兴,因为她从未感觉过自己和贾琏如此心意相通过。   凤姐,“嘤咛”一声,软倒在贾琏怀中,凤姐粉腮一片绯红,高耸的胸脯随著微急的呼吸一起一伏的,荡人心魂,那丰腴婀娜的身肢香风阵阵,弄得贾琏情火高涨,恨不得把她吃掉解‘渴’!贾琏将她抱至床上,热气喷到凤姐耳根,“今儿个你在上面可好?”   凤姐羞愤不已,只拿拳捶他,贾琏轻笑一声,放下帐幔。   作者有话要说:原著里贾琏应当是不知道凤姐私放利钱的,这里做了改动。   要肉的留邮箱吧 ☆、处理   自此后,凤姐和贾琏两人说破心事,坦诚相待,愈加好得如同蜜里调油丝的,倒让荣国府一干人等惊诧不已。   宝钗同宝玉已经定了亲,本来按照王夫人的意思是要今年内便完婚的,只是一来贾母不太愿意,二来宝玉这一年来竟越发儿的痴迷起晴雯那小蹄子来,本来这也是小事,将她打发出去也就罢了。只是竟不知道这死丫头对宝玉施了什么魔法,一味撒娇卖痴的护着她,便是袭人在宝玉跟前都要退避一射之地了。   王夫人只能暗骂袭人没用,她现在瞧着晴雯那妖妖娇娇的样子,心中就来气。袭人也没法子,素来便笑晴雯有几分林姑娘的影子的,自从黛玉嫁去苏州后,晴雯见缝插针,每日在宝玉面前晃动,宝玉只把晴雯当成了林姑娘的影子了。每日里和她厮混一处,便是自己去王夫人处告状也已经迟了。   宝钗看在眼里,心中只是暗暗伤神,自己家为了攀贾府这棵大树,已经花费了几十万两的银子,自己也拖到了这个年纪。原先瞧着宝玉虽然不*仕途经济,只当他那时候是小孩儿心性,出身摆在那儿,也差不到哪里去,又看他素来对姐妹们温柔小意,只当是个良配,现今看来倒有些迟疑了。   她心里迷惘起来:嫁到贾家到底是对是错?如今得贾府真如同表面那样光鲜吗?   只是现在便是想这些也迟了,宝钗苦笑一声,带着喜儿起身往王夫人处去了。   黛玉和探春目送了迎春远去,待到傍晚时分,徐绍清早已找好了身量和迎春,绣菊差不多的人。黛玉命她们一人穿了迎春的衣服,披着斗篷坐上了车,另外一个便扮做绣菊的样子。   “三妹妹千万小心,莫露了行迹。”   “我省得,放心吧!”   黛玉便不再多言,只要她们送回去的时候孙太太不去看,便不会有事。至于孙绍祖,早安排好了纨绔子弟引他出去寻欢作乐去了,彻夜不归是常事。孙府上下人等也极少见到迎春的,应当不会有事。   等探春回来,那两个假扮的人,原就是江程不知从哪里寻来的两个有些拳脚的女人,身手极是矫健。迎春住的地方在孙府的西角,那里是最偏僻的一个院子,进去后过个片刻,再按计划一把火烧了迎春住的院子,趁乱逃跑出去。   黛玉担忧的望着探春一行人驾车去了。   “你会不会怪我多生事端,自找麻烦?”   “说什么傻话呢?我们虽然有些麻烦,但她是你的姐妹,我们既然能帮到她,自然要施以援手。”   黛玉心中高兴,这世上有孙绍祖那样的衣冠禽兽,也有像徐绍庆这样的翩翩君子,自己何其幸运,得夫如此?   天色朦胧晦暗之时,探春等人才到了孙府偏门外,侍书先扶探春下了车,那个扮作绣菊的人便扶了‘迎春’下来,她将斗篷的帽檐仍拉得低低的。   侍书见那守门的婆子并不是日间的人,先递给那守门的婆子一个荷包,“妈妈辛苦了,劳了您一直在这等着,这是我家奶奶赏您打酒吃的。”   那婆子接了钱,千恩万谢的,平日里孙太太管家最是严苛小气,便是里头的管事妈妈们也甭想捞到多少油水,自己今日撞了大运了。   探春,面不改色的过去扶了‘迎春’,便走便道:“二姐姐放心,那慈济寺最是灵验不过的了,   咱们这回定是能够心想事成了。”   ‘迎春’不过轻轻点头,绣菊也半掩在探春和迎春身后,快要经过那婆子时侍书拿出帕子挥舞几下,“奶奶,怎么感觉有些味道?”   探春便笑道:“只有你这丫头鼻子跟别人不一样,我怎么就闻不到?”   侍书便笑笑,在夜色里探春将人有惊无险的送回了孙府。   等到探春和侍书等人出了孙府后,长舒一口气,侍书拍拍胸口道:“我的天哪,刚才真是紧张,快吓死我了!”   探春便拿手戳她,“瞧瞧你这点儿出息!”   主仆两人相视不由笑了起来,探春道:“赶紧派人去林姑娘府上,只说已经妥当。   第二日,贾母和凤姐早做好了准备,在府中严阵以待。结果却只听那面来报说:“老太太,二奶奶,孙家派人报信!”   贾母让人进来,那人穿着麻衣,跪在地上道:“咱们大奶奶昨儿个殁了!”   贾母和凤姐俱是一愣,怎么倒没有闹上门来找麻烦,反而说迎春没了?   凤姐儿到底反应快,从袖子里掏出帕子便开始抹泪哭道:“二妹妹啊!我可怜的妹妹呀,好好儿的嫁到你们孙家去,前儿看她还是好好的,如何今日就没了?”   那家仆回道:“禀老太太和奶奶,咱们大奶奶昨日里院子失火,抢救不及,整座院子都被烧没了,因此大奶奶也就...”   凤姐柳眉一竖,喝道:“放屁,如何单单的就烧了咱们家姑娘的院子?单就死了咱们家的姑娘?定是你们这些贼子要害我妹妹!”凤姐暗想只怕这孙家早不想迎春活着占了他家大奶奶的分位,却不能替他们谋取利益,因此干脆就坐实迎春死了的事实。   凤姐不管孙家找不找贾府的麻烦,先将这帽子扣稳在孙家头上,先发制人,便是他们以后回过神来也奈何不得贾家。“原先我妹妹便在你孙家受人欺凌,这便罢了,只怨我那妹妹命苦,咱们也想着他们小夫妻年轻打闹是有的,天长地久的就好了也不一定。如今倒好,你只叫你家做得主的来,给咱们一个说法,莫让外人以为咱们贾府的姑娘是好欺负的。”   那家仆见凤姐气势惊人,早吓得不敢言语,听凤姐这口气似乎还要找孙府麻烦,忙不迭的跑回去报信去了。   众人听了消息,也聚到了贾母厅中,见贾母双目通红,凤姐泪流不止,一时不管真心还是假意,都“呜呜”的哭了起来。   只有惜春在一旁不声不语,似喜似悲,惜春奶娘便拉她一下,惜春也作不知,奶娘素知她孤僻狷介,只能暗叫“小祖宗!”惜春仍愣愣的,一时竟不能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该悲么?只是这对于二姐姐来说,只怕比活在这世上更快乐些吧!   二姐姐受凌虐回来哭诉时,这些人怎么都视而不见?如今人没了,便假惺惺的掉几滴泪,以证明自己的善良和悲痛。二姐姐尚且有个父亲,还有哥嫂。自己呢?那哥哥有跟没有一样,自己自小便在这边长大,却又两边不靠,日后还能指望谁?若是运气不好,只怕比之二姐姐好不到哪里去罢?   宝玉早已经哭得不能自已,只哀痛迎春之死。不多久薛姨妈才来了,因为和宝玉定了亲,不好再住在贾府,已经搬到了离贾府一条街的一座宅子里,因此得了消息后匆匆赶来。宝钗因是定了亲的人,婚前便不好再过来相见。   薛姨妈冷眼看着现在宝玉身边进进出出都是晴雯跟着,心中冷笑,真真是个狐媚子!   凤姐心思一转,便擦擦眼泪上前对着贾母哽咽道:“老祖宗节哀,都怪我那妹妹命苦。只是您得保重好身体,才能替二妹妹做主呀!”   贾母便收了泪,骂道:“你们一个个的都只瞒着我,我竟不知二丫头日子苦成那样,如今好了,被人作践死了,咱们这堂堂荣国公府的面子都丢尽了,金尊玉贵的姑娘就这样没了,咱们还一声儿不出,剩下的姑娘们还能去依靠谁?”   又呵斥贾赦:“你找的好人家!我原就不同意,无奈你只是坚持,我原想着你是迎丫头亲身父亲,总不会要害她,如今可好,你可安心了?”   贾赦听贾母在这么多晚辈面前训斥他,羞愧不已,只跪在地上痛哭道:“母亲这话羞煞儿子了,儿子是二丫头的父亲,如何会想害她?当日见那孙绍祖倒是相貌堂堂,哪里知道他是这等衣冠禽兽?”   贾母只是冷笑:“我老了,做不得你们的主了,如今二丫头人已经没了,说再多都没用了,我只要你们去孙家问个究竟,莫让人以为咱们贾府的姑娘是那地里的泥。”   王夫人等人忙恭声应了!贾母说罢起身:“凤丫头,你扶了我进去休息罢!”   等进了内室,贾母才派了鸳鸯去门外守着,低声问:“二丫头可走了?”   凤姐道:“老祖宗放心,此时早出了京了!”   贾母倒真有几分心酸:“好好儿的丫头,哎...也是我对不住她!”   凤姐便劝慰贾母:“老祖宗莫要挂心了,老祖宗对咱们真是再好也没有了,只是老祖宗只有一双眼睛一双手,如何能管得来这许多?难免有疏忽的时候。”   贾母听了,心中才好过一些。叹道:“你是个好孩子,难为你里里外外的张罗。”   凤姐眼圈一红:“老祖宗!有了老祖宗这窝心话儿,我便是累死也心甘!”   倒引得贾母笑了起来:“这猴儿,真真嘴乖,倒让我不由得不多疼你几分!”   他们成日家只怨自己偏疼凤丫头,不管她在别人面前如何,只在自己面前这份孝心和用心,如何疼也是不为过的。   贾母虽然老了,但是历经风雨,做了多年的贾府最高领导人,心里还明白着呢!只是年纪渐大,倒是将心放宽了,只和孙儿们嬉闹,不大管事罢了,事实上谁真心对她,谁是假意儿逢迎,心里明镜儿似的。   眼看着宝玉便要迎了宝丫头进门了,袭人又是王夫人提拔的心腹。晴雯是贾母看了给宝玉的,几次三番差点被袭人告到王夫人那挤走,贾母一力维护了,将她放在宝玉身边。如今看来倒是正确的。   作者有话要说:基友们告诉我,如果要让亲们出现,一定要在这里撒娇卖萌。   我萌吗?快来治愈我,汪汪!看我如壮壮一样无辜的眼神@ @ ☆、回华容   黛玉在林府又呆了两日,见凤姐使着贾府众人,将戏唱完,才起身拜别了林如海,和徐绍清先回了苏州,再回转华容。   倒幸亏了孙家的无情无义,见大火过后没有发现尸体,也不管她,只报了迎春死亡。   等到凤姐和贾府众人来质问迎春是否是被他们蓄意害死时,才反应过来不该这么早就说迎春死了,现在你便再说迎春没死,没有找到尸骸人家也不会信了。原先见贾府反正对迎春不理不睬的,反正也没有想让她活过今年,既然失火就只想直接说死了,省得麻烦。   黛玉得知凤姐倒领着人跟孙家很是闹了一场,得咯贾母的首肯闹得是沸沸扬扬,一时间孙府虐待嫡妻致死,门风败坏的名声传得整个京城街头巷尾皆知。孙府再待要去辩解是迎春不守妇道,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也无人相信了。都说只怕是孙家害死了媳妇所以才毁尸灭迹呢!且谁都看了,孙府中孙绍祖的妾室通房就不下一二十个。   又有御史大夫风闻此事,一本奏折上报皇帝。那孙绍祖原先赖贾府的光袭了指挥使,后来又在兵部当差,御史的折子一上,皇上一问及,死的还是贤德妃的堂妹。   晚间回了宫至凤藻宫,见了贵妃问及此事,元春只是拿着帕子抹泪:“不知我这妹妹怎生如此的命苦,妾上次回府省亲之时,还是鲜花一般的人儿,如今竟就这么没了。”   第二日,皇上的旨意便下来了,孙家门风不正,孙绍祖治家无方,宠妾灭妻,难堪大任,降为庶民,永不录用。   不提孙家上下怨恨连天,恨毒了贾府,孙绍祖更是流氓之性大发,领了帮流氓纨绔便要去荣国府大闹。凤姐只命人持了贴去请了大理寺,只言有刁民作乱。官差来了,将孙绍祖一干人等全拿回了府衙。   黛玉得知后事时,已经到了华容,读了探春尔后送来的信才知道。长松了一口气,如此最好,也不用担心后患了。   迎春绣菊被安置在了客房,对外只称是知县夫人的表姐,丧夫后无亲无故,才来投亲。   黛玉和林嬷嬷一起到迎春房中,绣菊正在喂迎春喝药,见了黛玉进来,忙起身行礼。   “不必如此,如今你也不是二姐姐的婢女,咱们不必行这些个虚礼了。”   迎春出了孙家后,气色有些好转,也不似原先那般死气沉沉了。   “林妹妹,不必再叫我二姐姐,贾迎春已死,以后世上便无此人。”   迎春现在已别无所求,唯有清清静静的过完余生罢了。   黛玉听了,便改口只叫“表姐”。   迎春一笑,又说:“妹妹你来得正好,我这些时日自觉身体已经大好,偏你每日只管叫我喝水似的喝这些药。我想着我既然来了这里,并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想过些时日和绣菊搬出去住。”   黛玉有些懵,“姐姐如何说这话?可是我有何处照料不周?”   迎春浅笑,握着黛玉的手:“我在这里,你照料得是再周到也没有了,只是一来常住于此到底不像话,二来我也想明白了,怨不得人欺我辱我,怪我自己没用,浑无一点儿刚强之气。经了这一遭,我便是如同死了又活过来一般,自己能自立自强,便不用将自己的命依附在别人身上。”   黛玉听她之言虽有理,也为她高兴:“恭喜姐姐能够看破迷雾,破茧重生。只是搬出之事仍需再议,你们到底两个女儿家,独自在外,我如何能安心?”   迎春想了想又道:“这倒不妨事,我也不是马上就搬出去,只麻烦妹妹帮我们看个小院子,不离此地太远便好。我和绣菊身上还有些银钱,且那日你们给绣菊的包裹里也有不少银子,绣菊的绣活是极好的,咱们有手有脚定能自己挣饭吃。妹夫又是此地知县,这里我瞧着民风极淳朴的,一般的人也不敢冲撞我们。”   黛玉知她心意已定,便没有再反对,只是说:“你先只管安心养好身体,这事我会帮你留意。”   迎春道了谢,黛玉说:“我和姐姐一起去院子里走走吧,今天的日头倒好,晒一晒人的气色都好些呢。”   迎春便让绣菊扶了起身,一起出了房。刚到院子里,就见云舞和奶娘也抱着福哥儿到院子里来玩了。   黛玉一笑,上前伸手接过儿子,现在福哥儿四个多月了,因是冬日,包得严严实实的,眼睛滴溜溜的看着自己。幸亏上次吸入那迷烟调养得好,现在倒完全没有问题了。   迎春瞧着福哥儿,心里倒极欢喜,伸手逗逗他,福哥儿便“咿咿呀呀”起来,迎春笑问:“这是说的什么话?”   云舞在一旁道:“哥儿向来是在屋子里呆不惯的,只要醒了便要出来玩。现在更是每天都要去壮壮那里走两回的。”   这事说来也好笑,自从上次福哥儿被掳事件,壮壮通风报信立了大功后,黛玉等人更是对壮壮宠溺不已。回了华容后,黛玉便常抱了福哥儿去狗屋看壮壮,还常笑着说叫福哥儿不要忘了救命恩人。   小孩子都是喜欢小动物的,福哥儿每每见了壮壮便高兴得不行,挣扎着只要往壮壮身上扑,黛玉觉得壮壮有灵性,便吩咐雪雁和云舞每日出来散步就带了他去看壮壮,这一日日的,一到那这时间,福哥儿便在房里开始闹腾,定要出来,去壮壮那转一圈才肯罢休。   壮壮倒是不大待见福哥儿,因为他现在大了,知道捣蛋了,常常要伸手来抓它,揪着壮壮的毛不撒手。   云舞说完,福哥儿就开始往狗屋那边使劲,黛玉一笑:“你先抱着他过去吧!我们在这走走。”   因着雪雁的已经出嫁了,现在云舞主要就派去照料福哥儿,在苏州徐夫人请的奶妈黛玉也只带了一个来。原先打算用来接替的采薇采萱又用不上,被发落到了庄子里去了。   黛玉倒有些犯愁了,现在雪雁嫁了,云舞也只是要出嫁的,现在虽说雪雁已经说了,过几日仍回来当差,可她毕竟是嫁人了,一来日后自己要生儿育女的,二来等徐绍清在华容的三年任满,她和吴平也不一定会跟着他们一起走的。   现在这人手倒成了个大问题,想着想着一时走了神,迎春笑问:“怎么了?不如咱们也跟着福哥儿去那边玩一会子吧?”   “一时想着事情分了神,真是对不住。”   迎春只是一笑,便拉着黛玉一起寻福哥儿去了。   晚间徐绍清回府,洗漱后先抱着儿子亲了几口,逗弄一回,福哥儿只高兴得哇哇大叫。   黛玉见这情形,笑道:“这孩子真不知道随了谁,越大越淘气难伺候了,见天儿只要往屋子外面跑,房里是一时半会都呆不住的,这么大冷的天又怕冻着他。”   徐绍清哂笑:“小孩子么,又是男孩,自然是要皮实些才好,经打经摔的以后才好呢!”   黛玉本就是随口一说,当下也不再纠结孩子的问题。想到今日见迎春情形,只怕是心意已决,要搬出去住了。想来再是木头似的人,经了这么一遭,只怕也要强硬些的。若是一味的强留了她住在府中,反而对她以后生活不利,自家以后任满,总不能带着她上京去。   便对徐绍清说:“今日我去看了二姐姐,她想搬出去住,我想着,你在外头帮她留意留意,寻个靠咱们这近的,安全清静些的院子。”   “让她们两个独身女子住在外边怕不好吧?”   “我何尝不劝她来着?只是我瞧着她心意已定,再者她能自己想通,想重新立起来也是好的。咱们也总有一日要离了这里的。”   徐绍清叹道:“难为她们,既然如此,我便先去瞧好,让她们最少先在这里过完年罢!”   “这是自然,另外我想着你先替她们二人做个户籍罢,以后他们行事也方便些。”   徐绍清想了想:“是了,幸亏现在户籍制度松散了,迁出迁入倒极自由的,虽然查其祖籍,但没有规定必须回原籍,也并不要求占有田产。你明日问问表姐身边的绣菊,她原籍何处?便用她的旧籍立户好了。”   黛玉想想这倒可行。   夫妻两个话还没有说完,福哥儿又在一旁闹腾起来,自在苏州福哥儿被掳后,福哥儿晚间一向是黛玉带在房里一起睡的,奶娘在外间睡着。黛玉被他吵得头痛,叹气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天魔星?”   边说着,边只得伸手抱了他起来,福哥儿小嘻嘻的咧着嘴冲黛玉笑,黛玉拿帕子给他擦了嘴角流出来的口水,“真真是个磨人精!”   徐绍清瞧着好笑,对黛玉道:“偏你自己又要带了他一起睡,这会子又要嫌他闹腾。依我说,不如还是交给奶娘看着吧,省得他半夜还是起来喝奶,一屋子人都给他折腾了。”   说罢又低声道:“有他在这里闹着,外间还住着,咱们做什么都不方便。”   黛玉耳根一红,轻声啐道:“呸,没个正形,儿子还看着,能听到呢!”   徐绍清不由的笑了起来:“他便是听了,又懂什么?”   黛玉忙打断他的话:“你小点儿声...”   徐绍清便只一味的歪缠,“咱们都好久没有...嗯?”   黛玉被他闹得没法子,只得安抚道:“你先去歇着,我得先把儿子哄睡了再说。”   徐绍清听了这话,精神振奋,当下从黛玉手上抱过福哥儿:“娘子辛苦了,你只管去等着,儿子就交给我来哄吧!保管一刻钟内就把他哄睡着。”   他瞧着平日里黛玉只要抱着福哥儿哄着,不过一刻便要睡的。   黛玉笑眯眯的看着他,真听他的话到床上歇着了,留了徐绍清抱着福哥儿。   徐绍清轻手轻脚的哄着儿子,只是福哥儿丝毫不给面子。   一刻钟后   福哥儿还是瞪大着眼睛望着徐绍清。   徐绍清想着,再多哄一会就好了,小孩子没有定性的,一时晚点睡也正常。   又过了一刻钟后   福哥儿已经有些横眉怒目了。   平时爹爹抱着他玩,举高高什么的,自然是很喜欢的。可是现在来哄自己睡觉,那就不行了。爹爹的怀里硬邦邦的,一点都不舒服,不像娘亲一样香香软软的,当然就不会给他好脸色了。而且娘每次哄自己都还会哼歌给自己听的。   福哥儿终于没有憋住,大哭起来。   徐绍清懵了,再瞧黛玉,早已经笑得在揉肚子了。   徐绍清真是欲哭无泪,这小子太不合作了。早知道就不要自告奋勇了,现在倒好,既不能去一亲芳泽,还在夫人面子丢了面子。   最后还是黛玉笑过了,起身接过福哥儿,才将他哄睡了。   徐绍清眼巴巴的等着儿子睡了,才凑过来。   黛玉轻笑出声,白他一眼,拿手点点他额头:“你呀!”   徐绍清就势往床上一倒,顺手把黛玉也带了下来。 ☆、重获新生   将近年节,黛玉越发比往年还要忙碌起来,因着多了个福哥儿在一旁要照看。幸亏有迎春和绣菊,帮着照看福哥儿。   黛玉送完年礼,便把这买丫头的事给提上了日程,让人叫了婆子来府上。   牙婆惯是出入大户人家的,极懂规矩有眼色,笑着道:“夫人要寻丫头,原是该马上领了人来给您瞧瞧的,只是这年底买人的多,卖人的少,一时竟无合适的。因此要劳夫人多等等,过两日我寻了好的再给您送过来挑挑?”   本来这些事情黛玉是都要交给林妈妈的,只是她那次做主挑的采薇采萱,在苏州犯了错后,林妈妈自责不已,只觉得是自己的责任,因此便不愿意再来买人。   黛玉好生劝慰了她一番,无奈她只是不肯来,黛玉没法子便只好自己来了。   听了牙婆这样说,便道:“既然如此,索性儿等过了年你再带人来吧!只是先记着这事便好了。”   过完年,雪雁也正式回了府继续做事,梳起了妇人发饰,一脸的小女儿娇羞。   黛玉看在眼里,微微一叹,只希望以后时间长了,吴婶子能从心底慢慢接受雪雁。   迎春和绣菊两人在府里过完了年后,迎春便提起要搬出去住的事来。黛玉倒是早让徐绍清将一应事宜处理妥当,只差看好房子便可以入户籍了。   黛玉新买了两个小丫头,黛玉也不挑那出挑伶俐过头的。小的一个不过□岁,长得圆润讨喜,黛玉取名叫寄琴。另一个十一二岁,长得清清秀秀的,看着倒是很稳重的,只是不大*说话,取名抱香,跟在黛玉身边这大半个月,倒是事事上心,黛玉常对着云舞等人笑说:“倒有几分云歌的样子。你们都可说是云歌带出来的,偏生一个比一个聒噪,总算让我选了个安静的。”   雪雁和云舞便只是笑:“若不是咱们这聒噪的每日里闹你两回,还恐你闷着无趣呢!”   黛玉想着不如现在便带了这两个丫头在身边开始历练起来。因此这次出门便是带的寄琴和抱香,一起去替迎春看房子。徐绍清只要求她外出时先和他说好,带了侍墨或侍笔其中一人护着也就行了。他也挺放心的,出门不过一两条街罢了。   牙婆知道这是知县夫人和夫人的亲戚,因此寻的都是极好的院子,虽然小,但是很清幽。   看了第一家时,吴叔和侍墨在外面等着,女眷和牙婆进了房,黛玉倒是挺满意,只是迎春摇头,回身对黛玉道:“这里还大了些,咱们以后只有两个人住。若是大了,反而照看不来。”   黛玉暗叹,原来迎春在贾府时住的紫菱洲,比起这院子不知大了多少。   “这院子倒也不算大,且离我那也是极近的,日后往来也很便宜,何不就买这个算了?”   迎春只是摇头,黛玉拿她无法,便去看下家。   迎春本就不是个挑剔的人,才刚只不过是想着若是买了那院子,自己和绣菊两人身上的钱财也就用完了,日后如何生活?   迎春见这院子正中是三间大瓦房连着,西侧两间房子用来当厨房和储藏室,四周院墙高高的围起来,便有些喜欢了。   她逃到这里,只想清清静静过完下半生,因此这高高的院墙倒合了她的心意,便和黛玉说这间就极好。且又在府衙后面不过一条街。   黛玉见这院子不过刚才那间一半大,只是也不好多说了。   既然看好了,黛玉便先带着她们回了府,让侍墨去与那牙婆计较,买下那院子。   一时侍墨回府禀报,那牙婆倒是没有敢黑心抬价,华容地方不大,且又不是当街的铺面,只收了六十两。   晚间,迎春便让绣菊将银钱送了过来,黛玉执意不要,绣菊只是不拿。   黛玉没有法子,只得又拿了银子去迎春房中。见迎春正在做针线,叹道:“姐姐这是何必?连这个也要和我算得如此清楚,岂不是伤了我的心?”   迎春默然:“你的心意我自然是领的,就是因为你和探丫头费这么大的力气救了我出来,我才更加要自力更生,方才不辜负了你们的情义。原先她总劝我要刚强些,我只是想着何必去争那些是非对错,我们那样的人家,再差总是吃喝不愁的,后来我方知世事无常。”   黛玉还要再劝,迎春又笑说:“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银子,只是这是我重新开始的第一步,你就拿着,日后我若真需要时,再找你拿罢了,可不会跟你客气。”   黛玉知她主意已定,以后如何还会要这钱,却也只能随了她去了。   宅子既然买好了,徐绍清便帮她们做好了户籍。   黛玉苦留不住,迎春在二月末就搬出去了。   黛玉派了寄琴和抱香去帮她里里外外的打扫一番,迎春看着这院子,心中倒是说不出的高兴。前尘往事恍若隔世,本以为这命就这么葬送在那朱门之中到头了。现在却还能站在这里,身边还要绣菊陪着,自己已经不是那个软弱无能的“二木头”了。   晚间和绣菊两人盘算的时候,身上倒还剩了五十几两银子。探春给绣菊的那个包裹中的银子刚好付了买房子的钱后还剩二十两。迎春将身上那套首饰也全部当了,因着她身上凡好些值钱些的东西都被搜刮了,这套首饰不过是鎏金的,孙家留着给她撑门面的,好歹不至于太寒酸。因是一整套,款式也极好看,当了十两银子,再加上绣菊在荣国府当差的月钱和赏钱,迎春松了一口气。   她原先不过是不*吭声,并不傻,当然明白在外生存,钱有多么的重要。   绣菊怕她担忧,劝道:“姑娘放心,咱们有些银钱在手,拿出些钱买几亩地佃出去,好歹能补贴补贴家用,平日里我再多做些绣活寄卖,想来生活应当不成问题的。”   迎春心中一暖,握住绣菊的手:“多亏了你一直陪着我,这些年一直护着我,不然在那里我早熬不过去,死在那儿了。你是个有主意的,咱们现在是户籍上是姐妹,你也别姑娘姑娘的叫了,这户籍还是随的你呢!”   绣菊红着眼睛道:“姑娘说什么呢?不管怎么样,你就是我的主子。”   “我原先是从未出过门的,外面这些事儿我都不懂,以后也要你躲操心了。幸亏你能干,不然我还真不敢一个人住出来。”   绣菊小时候就是农户出来的,长到□岁才被卖到荣国府,被迎春挑中了做了她的丫头,但是这些琐碎事情都是清楚的,且她一向性子泼辣,偏偏迎春是个软弱的。现在眼看着迎春慢慢改变,她心里只有高兴,两个人现在几乎是相依为命了。   两人又哭了一回,最后还是绣菊收了泪,劝慰迎春一番,两人便歇下不提。   绣菊胆子大,倒是和周围的邻居都处熟了。   迎春每日是不大出门的,众人知迎春是知县夫人的表姐,且听说了是个寡妇,因此都挺热心的,绣菊嘴又巧,迎春在这住着倒觉得极舒适。   迎春自绣菊说了要买地的事情后,便记在了心里,想来确实只有田地那才是最稳妥的。   黛玉自迎春搬出来后,时常不是打发这个,就是打发那个来迎春这看看,这日黛玉打发抱香送了些点心过来。   迎春想着买地的事情,自己对这又不熟悉,便留绣菊在家看家,和抱香一起到黛玉家中托黛玉帮忙问问。   黛玉见了迎春,笑说:“你呀,成日家打发人去接你过来走走,你也不出门。”   迎春一笑,“人家都当我是个寡妇,自然少出门,少惹人闲话为好。”   “你倒不必担心这个,这地方虽小,但也有一宗好,规矩不重,你看外边便是那些有钱人家的夫人小姐,也是时常在外走动的。”   迎春听了一笑,又抱过福哥儿逗弄一会,才跟黛玉说了想买些田地的事。   黛玉听了,“绣菊想得倒是周到,你想买多少?我吩咐侍墨去帮你看看。”   “我也不知这田地是什么价,倒不好决定。”   黛玉笑道:“这我倒是知道,上好的良田大约五两一亩,中等的三两左右,下等的二两。纵便有些出入也不会太大。”   迎春想了想:“要不就买四亩上好的良田罢!”   黛玉听了:“我看你倒不如再买几亩中等的田地,这里不像北方,气候很适应作物生长,便是中等的田地,产量也是不错的。”   迎春道:“难为你懂这些,我要多像你学学了。”   黛玉笑道:“原也不懂,后来来了这里,他又在院子里捣鼓那些菜地,我瞧着有趣才跟着学学罢了。你瞧那架子上现在还摆着几本农书呢!原先我倒时常翻翻,自从生了这个小家伙,倒没有动过了。”   迎春起身走到那书架旁,果然摆着些农书游记之类的,迎春随手翻开,见有些地方还有黛玉的注脚和标记,便对黛玉道:“好妹妹,你将这书借给我看看吧,看完了保证给你完好无损的还回来。”   黛玉道:“你要看只管拿去,也不用急着还。”   迎春道了谢,又道:“我听你的,那良田索性不买了,先买五六亩中等的田罢,日后再做打算。”   黛玉道:“既然如此,我让人办好了再叫人去通知你,也不要太远的,省得你们两个女儿家收租子也不方便。” ☆、【锁】 ☆、风起   迎春得了书后,倒也起了兴致,叫绣菊买了些农具,在院子里靠厨房和水井的一侧翻了两块菜地,找黛玉要了些种子,种起菜来。   黛玉见她现在全没有了刚出孙府时的那种萎靡之气,心中也自为她高兴。   又将买地的事说了,迎春便道要自己和绣菊一起和侍墨去看便成,不必劳烦黛玉,“有侍墨带着我们去,也不用怕上当,你留在家中照看福哥儿吧!”   黛玉想想,侍墨是常常在徐绍清身边跟进跟出办事儿的,也便放下了心让她自己去弄。   外头的事情,向来都是由绣菊负责的,只是绣菊劝了她要多出去走走。   “这里又没有别人认识你,咱们不过是小户人家,讲究那许多规矩做甚?现在一饭一蔬可都得咱们自食其力,不去外头了解了这些,寻些谋生的门路,能倚靠谁一辈子不成?”   迎春素知绣菊是有见识极能干的,想着她说得也很有道理,自己总不能一辈子闭门不出,将来绣菊若是出嫁了,自己又去依靠谁呢?绣菊对自己是可说是有大恩,自己总要好好替她打算一番,日后替她多挣些嫁妆,寻一个厚道人家,风风光光的把她嫁出去,才不枉费了她待自己一番情义。   四月中旬,徐绍清和接到了林如海的书信,只说时局动荡,自己致仕的折子递得早,皇上已经批了,不日将带着林慎之回苏州祖宅。林如海怕继续呆在京城,只恐要受贾府牵连。   若是原来,念在贾敏的情分上,也当点醒一二,只是现在观贾府作为,已然是不会认清事实了。皇上旧疾又犯,来势汹汹,众皇子虎视眈眈。朝中大臣已经开始站队,贾家更是已经动作频繁,贤德妃入宫多年没有子嗣,近来只怕和五皇子已经结成联盟。恐怕是贾政等人想趁着式微之前放手一搏,有了贵妃在后宫传递消息,贾府在外面遥相呼应,再得个拥立之功,贾府也能再屹立百年。   黛玉心有隐忧,虽则现在和贾府并不亲近,也不希望看到它没落。   只是一来林如海这信送到时已经过了好多天,只怕时局早已变动,二来这等大事,也无法阻止,只得听天由命了。   又有探春来信,说宝钗宝玉已经大婚,又说了桩喜事,便是探春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还隐晦问及迎春近况。黛玉对宝钗和宝玉的婚事倒不关心。便回复说姐姐一切安好,只管放心,再有就是让她自己注意身体,交代了许多怀孕应该注意的事情。她想着探春的生母是个拎不清的,嫡母王夫人不过面儿情,连探春出嫁,见她不过嫁个寒门小官儿,便连着她的嫁妆都想要克扣的。亏得探春是个有主意的,悄悄的让丫环闹到了老太太跟前,王夫人这才消停了。自此以后便记恨上了探春,连面上都淡淡的了,如今怀了孕,也别想她们能多指点照料了。   想着这些,又叫云舞将原先旧时自己怀孕时林妈妈开的些食补的房子都找出来,自己亲手又誊抄了一遍,另外备了些上好的阿胶一起让人送了过去。   到了四月底,京中传来消息,皇帝病体大安。   又昭告天下,贤德妃偶感风寒,痰气壅塞,病重而薨,王公百姓一月内不得饮宴歌舞。   黛玉得了这消息,心往下一沉,她虽然不懂政事,但是既然皇帝的病好了,而这关头恰好贵妃娘娘又仙逝,其中深意不言而喻。看来很快要有一场暴风雨席卷京城了。   黛玉一则喜老父远见,早早的带了慎之回了苏州,一则又忧于贾府将要面临的境况,只恐外祖母年纪大了,经不起风雨。又想覆巢之下,安能有完卵?如今的贾府已经是大海上的一片孤舟了。   黛玉忧心忡忡,徐绍清便劝慰道:“圣上总要念着旧情的,便是一时有些差池,想来也是无大碍的,最多是损失些钱财罢了。”   黛玉听了心下稍安,虽知不过是安慰之言,好歹心里也好受了许多。黛玉这厢担忧不已,此时的贾府也是一片哀戚之色,元春自幼在贾母跟前长大,如今没了,贾母自然悲痛不已,且她年事已高,哪里受得起这样的打击,便也病倒在床。   王夫人也是悲痛不已,每日还要和刑夫人来贾母床前伺候。宝钗是最周全不过的人,见王夫人又悲又累,打迭起精神劝慰一番,还时常在贾母榻前伺候,王夫人抹泪拉着宝钗的手:“我的儿,幸亏有你,帮我分担了多少事情。”   又想到凤姐自去年年底便开始称病休养,自己本来倒满意凤丫头识相,自己的儿媳妇要进门了,这个管家权交给自己才好的,不想想她理家这么些年,不知搜刮了多少油水去了。结果自己接过后,这账早就是亏空的了。去找凤丫头问,人家桩桩件件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每笔钱的去向都是极清楚的。还有些账目是自己知道,支使了她做了拿去放印子钱去吧的。   自己一个年节,加上庄子上的孝敬出息全花了还不够,还要自己补贴了好些银子。这才知道了当家不易,难怪凤丫头急火火的扔了这烂摊子。   现在待要再叫她来管家,她定是不会帮忙了。想到这里又记起这半年的利钱凤丫头倒还没有交上来给自己,若是中和一些,自己好歹应该不至于亏太多。   见了宝钗在自己面前低眉敛目,心中倒暗自得意,宝丫头是个有眼色的,顺承得自己也开心,这样自己才有个做婆婆的样子嘛!不像那李纨,克死自己儿子不说,成日只木着脸当自己这个婆婆不存在。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要每日在贾母面前赔笑卖乖呢!   若是依了贾母,选了林丫头,自己也不会有这舒心日子了,那死丫头平日里便高傲得很,又是老太太心尖上的人儿,自己当媳妇时被她母亲辖制,做了祖母的人了,还要被她辖制么?心中一时不禁埋怨老太太也太偏心了些。   只是宝钗现在也一直不肯接过管家权,自己有些烦心,按理说妹妹一心将宝丫头嫁进来,不就是为着这荣国府的尊荣么,原先瞧着宝丫头也是个有本事的,怎么现在送上,门的权利都不沾手了?   对着宝钗道:“凤丫头现在心也不向着我了,她不想想自来她进了府,我将她亲生女儿般的疼*着,她掌着家,这家里上上下下哪个不对她敬畏三分?如今这样没的叫人心寒。我素来喜你端庄大方,现在既嫁给了宝玉,是咱们府里名正言顺的宝二奶奶,现在娘娘薨了,老太太又病着,我实在心力交瘁,你先替我管管家罢!”   宝钗垂下眼睛,轻声道:“母亲看顾原不应辞,只是我是新妇,面皮也薄,管起家来怕是难以服众。母亲只管安心料理家事,老太太这里,我日日来服侍着,老祖宗也能体谅您一番辛苦的。”   宝钗心中冷笑:当别人都是傻子么?凤丫头这样精乖的人,为什么主动交了权?姑妈还真当自己看不清现实,这荣国府早不是他们初来时显赫一时,恩宠无两的荣国府了。自己虽处在深宅大院,也知前一阵子外面朝局动荡,人心惶惶,贾府却是忙碌不已,早已经猜到几分大概。如今皇帝的病好了,贾家在宫中的靠山贵妃娘娘却病死了,个中蹊跷,不得不叫人心生疑窦。凤丫头替姑妈做了多少年的枪,可落得了什么好处?如今她醒悟抽身了,又想拉自己来趟浑水。有了凤丫头这个先例在,自己可不会傻到再去拿了嫁妆贴补贾府这个只剩个空壳子的无底洞。   王夫人见宝钗只是苦辞,一时倒没有什么好法子,只得将这烫手山芋仍自己拿了。   贵妃娘娘逝世,贾府上下悲痛,唯有邢夫人倒是暗喜在心,只是不好人前表露罢了。她只是个续弦,虽然是长嫂,奈何自己娘家落魄,比不得王夫人强势。又未替贾赦诞下一儿半女,又不如王夫人长女贵为贵妃,宝玉又是衔玉而生,生来就奇异,得了老太太和众人看重。事事都低了王夫人不止一星半点,如今元春死了,她瞧着王夫人那悲痛样,心中反觉爽快,再说宝玉,幼时异象确实惊人,如今瞧来不过平平罢了。林姑爷家的嗣子比宝玉还小了好几岁,如今都考中了廪生,宝玉都成亲了还只是一味在家玩耍。   自己只要看到王夫人不得劲,心里就高兴,且近来凤丫头倒不知转了什么性子,原先只巴着王夫人,对自己向来是淡淡的,自己在她面前也硬气不起来,摆不出婆婆的款。如今倒时常的送自己些好料子好首饰,自己真是时来运转了。   凤姐不过是看清了王夫人的真面目后,对王夫人寒了心,再想着不管怎样,邢夫人始终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婆母,现在倒不必如先前那般冷淡。且她毕竟是长辈,虽然贪财苛刻些,但是自己又无儿女,自己和她关系处好了,百利而无一害,真真不知道自己以前是怎么想的,糊涂了这么些年。   凤姐自将对王夫人的心思淡了,想起自己往常所作所为,倒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自己那时怎么就如同被鬼上身似的,只一门心思钻进了钱眼儿里。   现在贾府风雨飘摇,日常人情往来都是贾琏在外管理。后来贾政贾赦结交外官,也都是贾琏带信跑腿,现在贵妃娘娘死了,自己心里倒有些没底,若是圣上追究起来,这罪名也不小,又想着贾琏不过因着恩荫才捐了个芝麻绿豆的闲差,不过是个跑腿的,应当也不至于追究到他身上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最近站短来说严打,所以黛玉的闺房之事,我等过段时间风头没有这么紧了再写了发,我去,在中国混真心不容易啊! (不会被说我发**,反社会吧?顶锅盖逃走... ☆、将夜   凤姐思前想后,不免又怨起老爷们多事来,自己才和贾琏冰释前嫌,正是苦尽甘来之时,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岂非不美?   凤姐又忧又惧,这两日王夫人已经打发了人来要印子钱的利钱,自己只怕得跟她撕破面皮了。   那钱凤姐;早将能收的收了回来,不能手的也没有要了,收了手。里里外外下来倒有两三万两,那些实在收不回的,自己现在为了想要个哥儿行善积德,也并未去狠逼也就罢了。   本来将钱全拿给了贾琏,让他去置办物事,贾琏让凤姐盘了盘亏空的嫁妆,又拿了五千两出来折成她的嫁妆钱,只道将来留给巧姐儿也是极好的。凤姐自是不会反对。   她在这里劳心劳力的思虑着,平儿从外间进来瞧着她蹙眉深思,便打断道:“你既然已经想好了要将那些琐事抛开,好好将养,这会子做什么又愁眉苦脸的躺在这里做什么?瞧瞧,连好好的头发也被你弄乱了,你且坐起来,我替你拢拢。”   凤姐听了笑嘻嘻的靠过去:“我这回倒不是操心那一大家子,不过是替咱们爷白担一回心罢了。”   平儿听了默然不语,现在贾府上下颇有些人心浮动。   唯一不知愁的,就只剩了一个宝玉,仍照样的吃喝玩乐,并不受丝毫影响。   贵妃娘娘死后不过半月,先是有言官弹劾宁国府种种罪名,皇帝态度坚决,火速查办了宁府,并抄了家,将一众男丁拘入大牢。一时间宁国府大厦已倾,哀鸿遍野。   数日后,便有都察院从一品左督御史曾大人弹劾荣国府,依势凌弱,结党营私,交通外官,意图不轨。   贾府上下本就因着宁国府被抄家而胆战心惊,眼看着这皇上将折子留中不发,态度模糊,心里又盼望是皇上念着贵妃娘娘的旧情放荣国府一马,又怕等到的是更加狂暴的风雨。   贾母在病中,连番受此打击,病情加重,每日也不敢去宫中请太医,王夫人不过让人胡乱找了大夫替贾母开个方子吃着。   鸳鸯眼看着老太太病情一日重似一日,心中焦急不已,偷偷的跑到凤姐跟前求情,凤姐是真心孝敬贾母,只是自她不管家后,这些事务她是全然不知,每日去看望贾母时也想不到王夫人敢如此轻慢贾母。听得鸳鸯来哭诉,一时也不敢闹开,只得好生安慰了她一番,又让平儿找出两支上百年的老参:“现在府中忙乱不已,你先将这参拿去给老祖宗熬茶,我待会悄悄的使人去寻那替老祖宗找大夫大的小子,给他些钱财,让他另找好的进来,你且莫慌!”   鸳鸯并不接参,哭道:“这参老太太房里倒还有,只是这大夫我瞧着不过是个庸医,二奶奶可千万要让人寻个好大夫进来,不枉了老太太...老太太...疼了你这一遭!”   凤姐听得也是双目通红,忙让平儿打了水替她理了妆,鸳鸯才殷殷切切的去了。   鸳鸯回了贾母房中,见贾母昏睡着,面容憔悴,浑没了从前的精神矍铄,心下惨然,偷偷的拿了帕子将流出来的泪抹了,轻手轻脚的替贾母掖被子。   贾母忽然间睁开了眼睛,她刚才半梦半醒间,恍惚看到了贾敏远远的冲她笑,嘴里似乎还说着什么:“这一遭我可放了心了,玉儿果然要离了这远远的才得个安生!”   贾母被惊醒,便见鸳鸯红着眼睛在一旁,叹道:“傻孩子,人老了总有这一遭的,我刚才在梦里见着敏儿了,她只怕是来接我这老婆子来啦!”   鸳鸯听了止不住的抽泣起来,悲声道:“老太太!”   贾母颤巍巍的想要坐起来,鸳鸯忙扶了她起来,用靠垫给她塞着,贾母歇口气,又接着说:“你是个好孩子,服侍我这么久,我本早该放了你或家去,或嫁人,也不至于耽误了你。只是我越老了,越发儿离不开你,舍不得你出去。倒让那个畜生起了那念头,你莫怨我,你是个有气性的孩子,定是不肯做小的,我在时还可保你,只恐我一去你就苦了。我想着你若是同意,我索性将你给了宝玉,他对女儿家是最怜惜不过的,你若是愿意我明儿就让宝丫头领了你去,等出了贵妃娘娘的丧期就在府里摆个酒席,让你做姨娘。总好过跟了那个孽障。”   鸳鸯只是伏在床边痛哭:“老太太...我不愿意,我只守在老太太身边服侍您,你莫赶我走。”   贾母也是无法:“都怪我没有替你早作打算,如今将你给宝玉,这已经是最好的法子了,便是将来你老了,他念着我的情,总不至于薄待了你去。”   鸳鸯只是哭泣不肯:“那年大老爷要我去做妾,我已是发过愿绝不肯做小的,老太太在一日,我只守着您过一日,日后我仍如同那时一样,只管绞了头发做姑子去,老太太莫替我操心。”   贾母道:“你莫哭,先听我讲...”   第二日,贾母果然强打起精神,唤了贾赦贾政夫妇,并一众孙子孙媳到房中。   这房里全没有平日的欢声笑语,贾母躺着床上,鸳鸯立在后头,低垂着头,在朦胧的光影里如同要淡去一般。   贾母见人都来齐了,便冲宝钗和宝玉招招手,宝玉两人忙上前来,贾母用手摩挲着宝玉的头顶,   也不说话,宝玉心酸不已,哽咽着叫了声:“老祖宗!”   贾母勉力一笑,又拉着宝钗的手道:“我今天叫你们过来,是有一桩事情要交代。”   下面众人神情各异,不知道贾母到底要说什么。   贾母让鸳鸯坐到床前来,将鸳鸯的手放到宝钗手里:“宝丫头,今儿你就领了鸳鸯去你房里吧!等过几日出了贵妃娘娘的丧,就摆酒昭告下府里人,让鸳鸯做宝玉的姨娘。”   别人听了贾母这话犹可,贾赦和袭人心中却是翻江倒海。   贾赦看上鸳鸯,一则是喜鸳鸯姿色,再则是喜她得了贾母欢心,有了她,贾母那些个体己自己随便掏弄些出来都是好东西。那时她拒了自己,原来果然是嫌自己老了,这个小贱人,看自己以后怎么收拾她,贾赦眼中阴狠之色一闪而过。   袭人则是不平,暗怨自己如何这样命苦,她伺候宝玉这么多年,尽心尽力,王夫人早许诺日后姨娘是跑不了的,只等宝二奶奶进门后就要抬的。偏偏半路又出了个晴雯,仗着是老太太撑腰,又有几分林姑娘的神韵,倒将宝玉一颗心全拢过去了。自己想想也罢了,反正在这深宅内院,可不是只要把爷们拢住了就行的,自己素来和宝钗交好,而晴雯可是早明里暗里给了宝钗不少脸子瞧的,只怕宝姑娘心里早不高兴了,不过忍着没发而已,现在却偏偏来了个鸳鸯,还是老太太指明给的姨娘,自己再想做姨娘不知何年何月了。   那时大老爷开口要鸳鸯时,自己曾笑着试探过,鸳鸯倒是假清高,只说是不愿意做小老婆的,现在倒好,自己打嘴。   宝钗倒是反应平静,只笑着应了,领了鸳鸯站在身后。   贾母不管众人心中如何想,只道:“鸳鸯这些年伺候我,比你们这些儿子媳妇还要尽心,我今儿当着你们大家的面把话说在这,不管我生前还是死后,你们都不可亏待了她。宝丫头你是个厚道的,我信得过你。老大,你这个年纪,房中那些姬妾也尽够了,鸳鸯服侍我一场,我如今将她给了宝玉,你可有什么意见?”   贾赦被贾母在众人面前点破,面上着实尴尬,喏喏道:“儿子不敢,全凭母亲安排!”   贾母冷哼一声:“这就好。”   凤姐望着贾母,明明大夫说是回天乏力了,现在看着倒精神些,心中有些高兴,只是又恐是回光返照,心里不是滋味。   贾母今天当着众人将鸳鸯给了宝玉,不过是想着贾赦能够收手,原本按年纪来说,给了琏儿是最合适的。只是一来凤丫头好不容易和琏儿好了,二来到时候终究是在贾赦那一房,他想动些手脚岂不是方便了?   贾母说了这会话,已现疲态,仍是强撑着,让众人下去,独独留了宝钗在房里。   贾母让鸳鸯从里面拿出个盒子来,递给了宝钗道:“我素来最疼宝玉,如今府里这样风雨飘摇,他仍是懵懵懂懂,这个你拿着。这是我后来办在京郊外的地契和房契,人人都不知道的,我本是独给他留的,以后纵是真有个万一,这房契也不会被没收,你留着,日后也是府中众人一个安身立命的根本。我知你是个能干的,这东西交给你我放心。”   贾母说着又让鸳鸯过来:“这丫头,也烦你帮我照看着,给宝玉做姨娘不过是个说辞,哪日时机对了,你替我另寻户厚道人家嫁了罢!”   宝钗接了盒子,安慰贾母道:“老祖宗只管放心,有你的福气护着咱们,这个也不过是白留着罢了。鸳鸯姐姐我也自会当做姐姐般照顾着的。”   贾母知道不过是假话罢了,这荣国府真要眼看着就这么倒了么?   默然道:“你们都下去吧,鸳鸯你也跟二奶奶回去,让琥珀来伺候我。”   鸳鸯此时早已泪流满面,听得贾母这样说,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老太太!”   贾母挥挥手:“去罢!我乏了。”   鸳鸯才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去了,宝钗在前面先出门唤了琥珀进去守着。   贾母见人走了,才环顾这满室苍凉,一片寂静,凹陷的双眼中似有浑浊的液体流出来,她守着这偌大的荣国公府多少年了?大厦将倾,非人力可挽回,如今也不用再操心了,是时候该去见丈夫了。 ☆、动荡   第二日清晨贾母便醒了,只是说起胡话来,嘴里一时叫着“敏儿”,一时又“宝玉”“玉儿”的叫了起来。   琥珀心里着慌,忙吩咐人将老爷太太们都请了来,贾政等人正在外头拿了银子四处打点,忙得焦头烂额,夜不能寐,如今得知母亲只恐是不行了,都慌忙的从床上爬起来,一起到了贾母房中。   阖府人等全部立于一堂,贾母胡乱叫了一回,一时睁开眼睛,叫众人都在,便只招手让宝玉近前,抓住他的手细瞧了瞧:“好孩子,以后还是很该用功读书,争口气罢!”   又叫了凤姐过来:“你从来最是个挣强的,我倒担心你过刚易折,如今瞧着倒好多了,我也就放心了。宝丫头呢?”   宝钗忙也站到宝玉旁边,贾母道:“你们两个以后多操持这一家老小的事务,我也可放心的去了。”   凤姐泪流不止,抓着贾母的手悲声道:“老祖宗福寿绵长,这一时的病痛不碍事的,今儿还有个喜事要告诉您呢,我已经怀孕快三个月了,只怕是又要给老祖宗添个重孙了。”   贾母听了,连声道:“好,好...只可惜了林丫头和云丫头瞧不见了!”话还未尽,便已没了声息,就这么去了。   贾府上下一片哀声,王夫人如今管着家,便由着她来操办丧事,凤姐有了身孕,更是不肯插手。   死讯送到苏州,林如海连忙派了人送信给黛玉,自己连夜领了林慎之去京城奔丧。   黛玉得知消息,悲恸不已,想起原先外祖母殷殷慈*,一时如同刀绞。又暗悔自己当日不该为着宝玉的事情跟老祖宗闹了些不快,便渐行渐远,让外祖母伤心。如今人走了,总要回去灵前尽尽孝道,便忙让云舞去收拾东西,徐绍清也不好阻拦,只得去安排人等护送黛玉上京。   黛玉便起身去瞧福哥儿,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带了福哥儿一起走,如今是一日离了他这心里都如同油煎似的,只是此去奔丧人多纷扰,万一再有个好歹,自己也活不了了。一时又想起自己月信已经两个月没有来了,又恐已经有了身孕,黛玉思前想后,只是拿不定主意。   一会儿抱香送了几个菜上来,让黛玉先用饭,黛玉闻了这气味,只觉胃里翻江倒海般,“哇”的一声吐了起来,黛玉便真有几分确定了,林嬷嬷在一旁看了,劝道:“奶奶还是别去了,老太太知道你的心意也就罢了,我瞧着一来哥儿年纪小,如今离不得您,二来如今只怕是又有了,恐怕不适宜舟车劳顿。”   黛玉没法子,只得让人请了大夫来,梅大夫把完脉,抚抚胡须笑着道:“恭喜夫人,夫人又有喜了,您身子康健,这两个月仍只需好生静养,稳固胎儿便是。”   黛玉听得果真是又怀孕了,只得打消了上京的念头。让人送走了大夫,就见徐绍清眉开眼笑的进来了,走到黛玉跟前笑嘻嘻的伸手抚上她的肚子,“大夫怎么说?”   黛玉嗔怪道:“还能怎么说?都怨你,如今也没有法子再上京了。”   徐绍清将黛玉拉近怀里,贴在耳边道:“如何能怨我?你不舒服么?嗯?”   黛玉臊得脸通红,啐道:“真不要脸,你再说这些浑话我可要恼了。”   徐绍清知黛玉面皮薄,忙止了话不再打趣她,怕她一时臊不过真不理自己了。又道:“既然怀孕了,没办法去也是正常的,备了礼,送个信过去就罢了。福哥儿现在会认人了,更是一刻也离不得你。”   黛玉只得依了,遂安心在家养胎不提。   荣国府因着在敏感时期,一时倒是开始夹着尾巴做人了,贾母的丧事也不敢大办,完全没有了往日的赫赫扬扬,只将荣府上下一色净白纸糊了,孝棚高起,大门前的牌楼立时竖起,贾政等人报了丁忧。皇上得知老太君过世,倒是赏银千两,谕礼部主祭家人们各处报丧。   贾赦贾政心中倒有些欢喜,想来是老太太的死勾起了圣上念旧之情,只当风雨已过,不免又有些放松得意了起来。   探春回来送殡,见丧事简陋,安排得毫无章法,去了凤姐那寻她说话。见凤姐正靠在美人榻上闭目休息呢,红儿在一旁站着,见了探春进来,忙躬身请安问好。   凤姐听得声响睁开了眼睛,见是探春,忙坐起来道:“快来坐下,这府里忙忙乱乱的,你挺着个大肚子,一时叫人冲撞了可怎么好?”   探春见凤姐面色晦暗,形容憔悴,便问:“你如今也怀了身孕,如何看着反倒这般憔悴?纵是伤痛,也很该保全身体才对。”   凤姐叹了口气:“我现如今虽说将这家事都交了手,可老祖宗殁了,想着她素日里对我是再疼*没有的,见了她丧事这般不成样子,我如何能不去帮着料理一二。才觑了个空回来歇会子,让平儿替我在外间料理着呢!”   探春知道是王夫人在操持,倒不好多说什么,只抹着眼泪叹道:“老太太疼了我们一场,生前尊荣无限,如今却是这个样子七颠八倒的,叫人怎么不难过?”   凤姐听了,眼睛也红了起来:“巧妇难为无米粥,银钱不趁手,这事怎么办得好?如今都顾不得了。”   探春自来精明,也在园子里管过一阵子的家,哪里能不知道府里的状况,不过是想起贾母对她们这些孙女向来是极疼*的,这些女孩儿中除了个大姐姐元春既是嫡出又父母双全的,有个好出身外,剩下三人都是爹不疼娘不*的,若不是老祖宗顾惜,全接到了膝下承欢,谁会管她们死活?   大姐姐进宫早,自小一块儿长大的姐妹三人,如今二姐姐只能当是没有了,剩下个四妹妹瞧着每日都里冷冷的,近来瞧着更是如魔障了般,连人也不理了,满口的胡话,只说要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如今老太太走了,探春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府中唯一一个真心*护自己的长辈也没有了。想到这里眼泪更是止都止不住的留了下来,和凤姐两个抱头痛哭。小红和侍书在一旁劝道:“奶奶们且忍忍悲伤罢,便是为了肚里的小哥儿也不该这样哭,对身子不好。”   探春凤姐二人方慢慢收了声,探春道:“是我不好,倒将你也惹哭了。”   凤姐起身:“我先去前面瞧瞧,事情多,你就在这歇歇罢,莫乱走动,以免被猫儿狗儿冲撞了。”   探春道:“不妨,我去前面和宝姐姐她们一块儿呆着不妨事的。”   凤姐便带她一起去前面,见*云也回来了,正坐在那里哭,宝玉却是痴痴呆呆看着一众姐妹,不知在想些什么。   贾母出殡后一个月左右,又有言官继续奏荣国府私通外官,包藏祸心宜立即查办。   这次贾政等人只当又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想来贾府百年世家,簪缨之族,不至于落个惨淡收场。   然而皇上却一改之前态度,雷厉风行的批复下来,着人严查此事。   贾政贾赦等人闻得消息,唬得将茶杯都跌碎了,正待使人拿了银子去周全一二,门人来报锦衣府的人马已经到了府前,要硬闯进来。   凤姐得了消息,惊慌不已,让人将巧姐儿报到自己房里来,又暗幸自己收手快,早早的将那些勾当了了,又将从前那些包揽诉讼的事去打点了一番,想来不至于出大事。   平儿牵了巧姐儿进来,凤姐紧紧攥着巧姐儿的手,她前头那么些年,就养了个巧姐,宝贝的同命根子一般,生怕她一个人在房里,那搜查的进去吓着了她,“待会有人进来,妞妞莫要怕,娘在这里陪着你呢,不会让人冲撞了你的。”   巧姐不解问:“为什么要让人进来冲撞我?叫爹爹将他们赶出去。”   凤姐苦笑,只抚着巧姐儿的头:“妞妞乖,那些人只来看看,没事的。”   贾府上下闹了个兵荒马乱,最后家资全数被抄,一一登记造册,阖府男丁全部被带到了大牢,只说案情未审明白前不会放人。   女眷们聚在一处,鬓发散乱,痛苦起来,王夫人跌坐在椅子上哭道:“这是怎么了?好好儿的就变成这样了?”   又想起老爷和宝玉都在牢中受苦,心中如同油煎般,李纨想着兰哥儿才那么点大的人儿,如今也关在狱中受苦,只伤心得不能自持,几乎昏阙。   凤姐也是急得不行,又想着只要人能平安出来就好了,虽则以后苦些,到底早做了些打算,回了金陵老家也可生活得下去的,她蹙眉沉思,巧姐儿不知所措,见众人都在哭也只伏在凤姐怀里跟着哭了起来。   男丁都被抓了,多亏得薛蝌和贾芸等在外间奔波探寻,想找门路,奈何往日里对贾家多方巴结之人,如今都避之不及,更可恨是贾雨村,从前在贾政面前巧言令色,极尽奉承巴结之能事,如今非但不帮忙,还落井下石。只是也没了法子,墙倒众人推,现在一众女眷无从着手疏通。   他们这里正忙乱之际,又有丫头来报:“不好了,四姑娘绞了头发要出家去了。”   惜春平日便冷气冷性,倒常去栊翠庵,引妙玉为知己,后来贾母过世时,妙玉便失了踪,惜春便每日只关在房中不出门,她早存出尘之心。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因为贾琏和凤姐和好了,所以设定中贾琏没有娶了尤二姐,因此也就没有凤姐害死她的事情了。也就不会有因为尤二姐未婚夫一事牵扯出凤姐来。 ☆、风流云散   等王夫人宝钗等赶到之时,惜春早绞落了满头青丝,见了众人,似笑非笑道:“今日我才是脱了这火坑呢!我自解脱了我自己罢!”   众人苦劝不住,惜春执意要出家,王夫人便劝她留在栊翠庵中,派了人服侍她,也好方便照看。   惜春道:“若如此,我何必出家?”   宝钗劝道:“姑娘怎的这般固执,你一个世家小姐,若去了外面,如何生活?这出家也不是这般容易的,你瞧着妙玉出了家仍是同小姐般尊贵,可她是家里舍了多少钱财给她的。你不知有那些庵里为着钱财也是乌烟瘴气的,你如何去得?”   惜春只道:“你们只管依了我,这些事再不与你们相干的,不论你们依不依,我总是要离了这里的。若等着这家散了,我便是想得个结果只怕也是没有了的。太太若是真心疼惜我,便只管同意了,我自去寻个寺庙安身,正正经经的出了家,我以后自只要替你们念经祈福的。”   王夫人只是不敢拿主意,毕竟惜春又不是自己这房的人,只是先稳住她说要去问问她嫂子。   惜春心意已定,不过几日寻了个空隙只等到了傍晚时分,趁着府中忙乱之时,从偏门出去了,再回头望了眼这占据大半条街的荣国府,还有那姐妹们曾经欢聚一堂的大观园,最终含泪走进了朦胧的夜色中,不知去向。   等众人得知消息的时候,哪里还能有人影儿呢?   王夫人哭道:“这丫头不知是着了什么魔了,好好的姑娘如今丢了,他日她哥哥嫂子回来,叫我如何交代?”   宝钗劝慰道:“我瞧着她是早有了这主意,原不是咱们能留得住的,母亲只随了她去罢!”   如今王夫人为了府里的事情早就是操碎了心,现今爷们还没有出来呢,现在连探视都不得,也就没有了心思再去管惜春了。   不过两日,连府中上下一干女眷全部都被带到了羁押之所,唬得府中上下人等肝胆俱裂,凤姐更是流着泪对道:“这进去不知道要到什么时日,若只我也就罢了,可这肚子,若是进去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替爷留下这根苗。”   平儿红着眼睛,替凤姐拭了泪,“奶奶莫担心,大人们看在你有孕在身也不会为难你的。”   “原想着既然女眷们无事,想来至多不过发还原籍罢了,这一下倒叫我这心里忐忑难安,可怜我巧姐儿才这么一丁点大,早知道就该先送了她回我娘家去了,这下要如何是好啊!”   平儿只是在一旁柔声劝慰,外面官兵冲了进来,将她们钗环全部取走,一起带到了院子里,清点了人数,却少了惜春,便喝问道:“还有府中的四小姐呢!”   邢夫人是只在一旁大哭,王夫人也早是心力交瘁,宝钗只得理理鬓发,施个礼道:“大人容禀,四妹妹看破红尘,已经遁入空门了,如今早不知去了何处云游。”   那差役听了也没再多纠缠,将阖府上下人等全部带了回去。   女眷便关押在了宝玉他们对面,众人见宝玉等人形容憔悴,狼狈不堪,哪里还有一丝世家公子的气度?王夫人见了只死命哭喊:“我的儿啊!”   宝玉等人这才见到了王夫人凤姐等女眷也入了牢笼,便都冲到牢门前大哭:“如何连你们都进来了?”   女眷们见牢中只有贾琏、宝玉、贾环。贾兰,便问:“老爷们呢?”   贾琏哭道:“父亲和叔父自前日就被带走了,如今也不知道在哪里,狱卒们都不说。”又见凤姐挺着个大肚子,眼睛红肿,面色苍白,拉了巧姐儿怯生生的立在自己跟前望着自己,心中涌出一股暖意来,“这牢里你如何住得?天哪,往日那些交好的竟没有一个能帮帮忙的么?”   李纨那里瞧着贾兰也是哭成了个泪人儿,狱卒早不耐烦,喝骂道:“嚎丧啊,赶紧给我过去。”   将人全部赶进了对面牢房里。   探春得知连女眷都被牵连了,急得不行,奈何挺着个大肚子又不好再来探视,只得让江程上下打点,狱卒才松了口,探春便派了侍书去牢中看望。   王夫人见了侍书,冷笑道:“难为你主子现在记起咱们来了,自己亲爹入了狱连个声儿也不闻。”当初男丁们被捕时,薛蝌都来赶着忙前忙后,探春倒是没有就见一丝动静,如今倒派了侍书来,是来看笑话的吧!   侍书本待生气,又想起终究是姑娘的嫡母,因此忍了,正色解释道:“太太这话叫人好不心寒,咱们奶奶一听说府里出了事情,何尝不想帮忙来着?一来是肚子月份大了,她不好出门,再说她一个女人家能帮什么忙。二来咱们大爷前脚闻了消息,后脚就去找了关系去想要求情,无奈人人自危,竟无一人敢替老爷们想法子,太太您也是知道的,咱们爷不过个芝麻大小的官,如何照管得来?”   王夫人素来是看不起江程的,如今侍书拿了这话堵她,她一时噎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手指着侍书:“你是个什么东西,什么身份敢在我面前没大没小的。”   侍书能一直在探春身边得她倚重,自然不是软弱无能之辈,本来是想着敬她几分,如今听了她这样说,冷笑道:“我倒并没有什么身份,不过姑娘重着情义才让我来这里看看太太,你既然不稀罕也就罢了。只是你不把姑娘当女儿,姑娘心里还有哥哥嫂子们呢!”   王夫人气得咬牙,凤姐宝钗在一旁听了王夫人的话就开始苦笑了,如今还认不清形势吗?贾府早不是那个威风凛凛的荣国府了,且看外面无一人敢收荣府的礼就知道了。探春能想办法派人来瞧瞧已经是情义了。   宝钗忙将王夫人劝到一边,凤姐到旁边和侍书说话,侍书先将几件大棉衣递了进去,又从怀里掏出个药瓶交给凤姐:“这里头是咱们奶奶特意去买的保胎药,固本培元的,二奶奶在里面定是要吃些苦的,这药你若是感觉不适的时候就服一颗,大夫说当可保胎儿无虞。”   凤姐含泪收了:“难为她想的周到,替我谢谢她。外面可有什么消息?”   侍书道:“二奶奶稍安,奶奶说这事总过不了多久要了结的。”   凤姐问:“是真的吗?”   侍书靠过来低声道:“奶奶只叫我跟你说了,让你安心养胎,你莫透漏消息,林家姑爷有位叔父是御史,林老爷悄悄进了京四处周旋打探过了,林老爷说案子很快就要结了。”   数日后,朝中公文批示下来,皇帝到底没有定下荣国府谋反叛逆大罪,最后以结党营私,仗势欺压百姓等罪名结了案。贾赦更被贾雨村将强买石呆子画扇儿事也告发了,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贾赦身上便又多了条罪状。贾政只叹自己举荐了条白眼狼。   荣国府褫夺爵位,财产全部没收,十五岁以上男丁流放岭南,女眷和幼童发还原籍金陵。   贾府众人从牢中被放出来,重见了天日,可惜却是即将生离。差役们倒是留了些时间给她们话别。   凤姐夫妻更是抱头痛哭,贾琏强忍悲痛安慰道:“不必如此,总算是不是最坏的结果,只是此去路途千里,不知道何时才能得天恩再还乡,日后若有好人家你便再嫁了罢,只是望你多看顾着巧姐儿和这个苦命的孩子。”   凤姐柳眉倒竖,骂道:“你少说这样的话来怄我,我若改了嫁,再不会管你贾家的丫头,所以你好好在那里等好时机再回来一家团聚,自然有苦尽甘来的那一天。若再说这样的话,莫怪我恼了!我既嫁了你,自会与你到得白首。”   贾琏被凤姐一骂,心中有些羞愧,自己自然是不希望凤姐改嫁,听得凤姐这样说不由感动,原先和凤姐是夫妻离心,自己也长日在外头鬼混,好容易解开心结不久,就沦落到如此境况,难得她还能不离不弃,如何能不开心,便握住凤姐的手:“原怪我不该说那样的混账话,奶奶原谅我这一回,我定会回来跟你们一家团聚的。”   说罢,又将巧姐儿拉到跟前,用袖子拭了她脸上的泪嘱咐道:“妞妞莫哭,日后和娘亲回了金陵要听娘亲的话,将来弟弟出生了帮着娘一起照顾好,等着爹爹回来知道吗?”   巧姐儿哭着点头:“爹爹一定要快点回来呀。”巧姐也有□岁了,懵懵懂懂的但还是知道现在每个人都愁云惨雾的,定是不好的事情了,因此只是跟着哭个不停。   那厢宝钗更是哭得不能自持,她哥哥因着原先打死人的事被翻出,也吃了官司,家里几乎将银钱使光了才保住了命,母亲只得带着他和香菱也回了金陵。如今自己母女二人费尽心思嫁进的荣国府也落得这般田地,又要夫妻别离,如何不伤痛。又见宝玉只是痴痴呆呆,全无半句窝心话儿,比之贾琏都不如,还有什么念想?见王夫人在一旁大喊大叫,心中只觉怨恨,花了自家那么多银子,却生生将自己拖到十九岁才成了亲,如今没有几天就成了丧家之犬。   探春随后赶了过来,她如今月份大了,只是仍撑着过来送送他们。   江程在一旁扶着,探春下车见了凤姐鸳鸯等人不由得也红了眼睛,也到贾政贾赦跟前行了礼,贾政含泪扶住了她:“你有着身子,何必出来相送,且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惜春离家是参照87版电视红楼的结局。 ☆、风流云散(二)   贾政平日虽不如何关心她,总也是自己父亲,如今两鬓发白还要被流放至岭南,心里自然不是个滋味,红着眼睛将两个包裹递了过来:“父亲一路保重,官差那里林姑父差人已经打点过了,当会多加照料。这里头有些御寒的衣物和解瘴气的药物,现在虽说天气好,日后用得上,岭南乃是苦寒之地,犹多瘴气,父亲千万小心保重。”   贾政感概万千,贾琏在一旁收下了包裹,探春道:“等父亲到了那边再寄书信过来,有什么要的我都会给您寄过去。”   宝玉只是仍在发愣,王夫人看了宝玉形容痴呆更是哭个不停,只拉着宝玉嚷着:“这可如何是好,你如何能吃得了这样的苦?”   探春见了贾环也在一旁,畏畏缩缩的孤苦伶仃,一时心酸起来,若是姨娘还在,这贾府上总还有个真心疼*他的人,便上前道:“环哥儿,你一路上要听父亲的话,多照顾好父亲,也好生照料自己。”   贾环听了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自赵姨娘死后,他更加无人看管关心,只在外边被一些小子们引着鬼混,不料突来横祸,在狱中吃了那么多苦头,如今又要流放岭南,他早慌得不行,只是一味的忍着,探春总是他的胞姐,听了探春的话,鼻子一酸,靠在探春身上便大哭起来,又想起探春怀着孕,便忙又起来,探春也是转头拿了帕子抹泪,如今姨娘早死了,何必还怕主母不喜去疏远他呢?贾家现今也不是什么侯门世家了,自己总共就这么个嫡亲的弟弟,再不成器,心里总是疼惜几分的。如今见了贾环如此伤心,想着他虽不受宠,但也是金窝里长大的,流放到那么远,也真是难为了他,“环哥儿如今也大了,你要自己多保重,不要辜负了姨娘对你一番养育之恩,日后总有机会能回来的,姐姐在这里等着你呢,日后莫再闯祸贪玩了。”   贾环强忍着伤心应了,探春正要再去和宝玉说几句话,就听王夫人喝骂道:“姨娘养的小蹄子,就是上不得台面,一辈子成不了器,你正经的嫡兄弟在这里站着呢,怎么倒越过了宝玉先去和那小子兄妹情长起来了?”   众人听了这话脸色一变,贾政骂道:“蠢妇,住嘴!”   江程从旁边过来,脸色凝重道:“岳母大人慎言!”   探春气得脸煞白:“我和环哥儿虽是姨娘养的,但也都是老爷的儿女,自古来兄妹亲疏都是从父论的,与生母是太太还是姨娘都很不相干,宝哥哥和环兄弟都是我的兄弟,如何不能和环哥儿话别了?”   王夫人只如同疯了一般:“我的宝玉都要去岭南了,为什么你这个贱人养的不用去?啊?你既然是贾家的女儿,你们都应该去,我的宝玉应该留下来。”   说着又去拉扯贾兰:“兰哥儿你来,你去替了你宝叔到岭南去,咱们把你宝叔换回来,快!”   众人都慌忙前去劝王夫人,她只如着了魔般死命攥着贾兰不撒手,众人又怕伤到他二人,并不敢下死力。贾兰痛得哭了起来,李纨在一旁看了一把抱住兰哥儿叫道:“大爷,你怎么去得那么早,你来看看呀!就这么一根独苗了,你如何也不护着他?”   王夫人大叫道:“贱人,放手,我只要我的宝玉回来,你赶紧放开,我拿去换宝玉。”   李纨如何肯撒手,贾兰只在那里哭着叫“母亲”,李纨心如刀割,眼神里的怨恨几乎快要化作实形。   贾政见了,气得浑身发抖,大喝道:“蠢妇!琏儿,快去将太太退开,莫伤了兰哥儿。”   探春瞧王夫人鬓发凌乱,双目赤红,显见是急火攻心有些癫狂了,自己和凤姐怀着身孕不敢靠近,江程更加不便。   贾琏听了贾政之言忙去掰扯王夫人的手,王夫人死不松口,贾政上前来“啪”的一耳光,“蠢妇!”   王夫人终于如梦初醒般,眼珠子转动几下,软倒在地。   这么个闹剧下来,那些差役早不耐烦了,开始不过是因着收了江程递的银子才多有通融,如今见闹成这样,就要拿了他们启程。   冲着贾府一众女眷骂道:“都闪开,上路了。”   女眷们只好哭哭啼啼的让了路,宝玉却一直在回忆自己少年时梦中所见,如今想来那些便是暗示她们将来的命运了,想到迎春之死和惜春出家都合了诗中所言,又想起似乎有什么地方仍然是不对,思来想去只觉万事终有缘法,便放声大笑:“罢罢罢...可算是了了!”   众人大奇,不知他如何终日不言,却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不解何意,贾政骂道:“孽障,又在弄什么玄虚?”   宝玉笑而不语,他自在牢中忽的失了那玉佩后,一直痴痴呆呆的,如今整个人恍佛又有了灵性,听得贾政骂他,也不如往常般低头害怕,只是笑嘻嘻的望着众人,不再言语。   唯有宝钗远远见了,心里忽然紧了一下,却又不知到底是怎么了,目送了他们越行越远。   刑夫人见贾赦贾琏越行越远,只觉一片悲凉,临老了辛苦攒下的银子被抄了,丈夫儿子也被流放了,想起自己后半生不知何处可依,丈夫自己是早不指望的,只琏儿虽不是自己亲生的,但平日里对自己也算尊敬,自己好歹也看了他在自己跟前长了这么大,自己进府多年没有生下个一男半女,心中未尝不对贾琏有几分真心疼*,自己多年瞧着贾琏虽也浑,倒比他那老子有情有义些,想着自己多攒些钱在手,日后老了也不至于遭他嫌弃,就靠了他养老送终了,如今还能有什么指望?   见凤姐也是含悲带泪,婆媳俩加上巧姐儿哭作一团,最后还是凤姐强打精神安慰了一番,现在落难,凤姐身边长辈最亲的也只有一个邢夫人了,王夫人自自己将印子钱私拿了后,早私下对自己撕破了脸,如今府里落难,自己孤儿寡母回了金陵恐怕要受她欺压,若是自己这胎不是儿子,那些个财产还不知自己能不能占住,只怕被她和宝钗连手赶了她们母女出去也未可知,如今也不知她是真疯还是装疯,有邢夫人在,从身份上也压得住,因此倒悄声在邢夫人耳边说了许多的贴心话儿,刑夫人稍解了些悲痛,凤姐才领着哭得昏天暗地的刑夫人回府走,自此后,凤姐和邢夫人慢慢解开心结,倒是关系愈加融洽。   王夫人还有气无力的软倒在一侧,宝钗无法,只得让袭人和鸳鸯扶了她起来,一起往回走了。   晴雯被官府另行发卖了,本来像袭人是没有过明路的,要被官府一起发卖,然后袭人对宝玉倒是一片痴情只一直跟在宝钗左右,宝钗本来是不愿留的,袭人只是闹死闹活的要跟着,王夫人便让宝钗将她留了下来。鸳鸯是老太太言明了要给宝玉做姨娘的,宝钗也只得留在了身边。   探春见不过一会儿人就都走远了,只呆呆的望着贾环等人去的方向,不由自主的流下眼泪来。   江程见妻子心中难受,只在一旁悄声劝慰:“日后宫中若有喜庆之事要大赦天下,到时候咱们再想法子将岳父他们救出来罢,会有机会的。”   探春知道哭也没有法子,多哭只怕对孩子不好,自己好容易进门一年多才怀了孕,还是多注意为好。便让侍书扶着和江程进了马车打道回府。   女眷们回了荣国府,见四面空空如也,一派凄清,都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来,三日内她们就要起身回金陵。凤姐如今怀孕五个多月了,之前一直被关在牢里,肚子里又有个孩子要吸取营养,凤姐早已瘦了一大圈,只有个肚子挺在前面,平儿忙又拉着袭人和鸳鸯去厨房准备饭菜。   忽然袭人却跑进来喜道:“奶奶,外边来了个人,说是忠顺王府上的叫蒋玉菡,说捡到了二爷的玉,特意送还来府上的。”   宝钗想起这名字,恍惚就是那年害得宝玉挨打的忠顺王府的一个戏子娈童。   贾府女眷回了金陵之后,黛玉收到了父亲和探春的书信,林如海不过家常问候之语,再说了朝廷的处理,黛玉见不是死罪,方长舒了一口气。   探春却是密密麻麻的写了许多话,说了许多事情。黛玉从探春信中得知王夫人如今一时疯癫一时清醒的,袭人被宝钗嫁给了蒋玉菡,鸳鸯也跟着一起回了金陵。   黛玉想起自己从前在府中时贾府何等繁华鼎盛,如今已经流散各处,彻底崩塌,只觉悲凉。   她在这里看信,云舞牵着福哥儿从外间进来,福哥儿瞧见黛玉,欢喜不已,松开了云舞的手,蹒跚着朝黛玉扑过去,口齿不清的说:“凉,凉...!”   黛玉瞧见儿子,才松开了蹙着的眉头,放下忧愁,笑道:“小心别摔了!”   福哥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他还有两个月就快一岁了,能听懂很多话,只是还不太会说。   黛玉肚子里的孩子也快四个月了,看着调皮捣蛋的福哥儿,笑意盈盈的摸着肚子想,若是能再生个女儿,凑个好字就儿女双全了。   心里不知怎么的又记挂起婧诗来,自她婚后书信往来倒比以前少了些,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书娴近来倒越发沉静了,全瞧不出儿时那调皮的样子,黛玉终于放下了心,虽喜书娴原先的率真活泼,但是林府需要一个能干的主母,想必沈夫人是深知这一点的。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没有准时更,实在是有点事情去了 ☆、断奶记   福哥儿巴在黛玉小腿上,总想着缠着黛玉抱他,他都已经好多天没有到过娘亲怀里撒娇了,黛玉到现在才刚坐稳了胎,如何敢抱他,万一他没轻没重的踹到肚子可不是好玩的,幸亏福哥儿倒不*哭闹,见自己在娘亲身边撒了半天娇没有用,便不再纠缠,只是嘴里“哇哇”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扭头朝云舞扑过去,撅着屁股开始拉着她要往外走去。   黛玉看得失笑,也不知道像了谁,气性倒大得很,云舞便抱起他要出去,黛玉笑着起身:“我也同你们一起出去走走,你看看他要去哪里。”   抱香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搀扶着黛玉,主仆几人一边出了房门一边说说笑笑去了院子里,黛玉随口问云舞:“哥儿近来瞧着倒瘦了些,吃奶可还吃得多?”   “正是想跟奶奶说呢,也不知道是天气越来越热了还是怎么的,这几日喝奶也跟平常一样,只是仍是看着瘦了,倒要想个法子才好。”   黛玉问:“厨房炖的汤奶娘可都有喝了?难道是奶水没有营养了吗?”   “这汤都是林妈妈特意叫人熬了看了她喝的。”   黛玉想了想:“只怕着奶水到了后面不养人也是有的,我想着哥儿快一岁了,也可以断奶了,也莫要娇惯了他。”   云舞说:“只怕哥儿要哭闹,他还小呢,有的不是喝到两三岁上去的?”   “那不过是因为他们习惯了罢了,两三岁上头奶娘哪里还能有什么奶水?”   云舞见黛玉坚持,便不再多言,福哥儿倒浑然没有注意黛玉她们在说什么,到了狗屋外见了壮壮便开始撒欢,嘴里“哇啦哇啦”的朝壮壮伸手想抓它的毛,壮壮因为天热,懒洋洋的趴在房子里,黛玉这次怀孕倒没有刻意关它,它抬眼见是福哥儿就又闭上眼不搭理了,福哥儿是个调皮的,往常喜欢抓壮壮的毛,然后让壮壮满院子的跑,他让人抱着追得咯咯笑,今天见壮壮不理他了,便在旁边乱叫起来,也不懂是在说些什么,见壮壮仍不理他,云舞笑道:“壮壮现在真真是...说原先那一丁点子大,多可*呀,现在我都抱不动它了。”   黛玉叹道:“何尝不是呢!便是福哥儿,现在都快能自己走路了,慢慢的他会越来越大,终有一天,我们老了,他就会离开我了。”   云舞忙笑说:“哥儿便是长再大,仍是您的儿子,怎么会离开你?可是在杞人忧天了。”   黛玉笑笑:“只怕是因为怀孕了,倒有多愁善感了起来,你说得对,福哥儿还小着呢,我担忧那个做什么。倒是你,你这一年又一年的过去了,你倒是给个准信,我好叫人替你相看着,如今抱香和寄琴你也看到了,在我身边倒没有不妥的。女儿家可不好再拖了,你仔细想想,过几天要给我个准话儿。”   云舞听了沉默,只是抱着福哥儿低头应了。   福哥儿一直因为壮壮不理他恼着呢,见云舞抱着他,他便伸手要推开她,自己蹬蹬的往壮壮那里冲了过去,云舞伸手去拦已经来不及,黛玉见他颤巍巍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最后福哥儿还是摔倒了,不过摔是摔在了壮壮身上,他倒一点也不怕,兴高采烈的壮壮身上抓来抓去,黛玉瞧了只觉好笑,云舞忙要去抱他,他只将身子扭得跟麻花一样不肯从壮壮身上起来。   壮壮瞧瞧福哥儿,再瞧瞧黛玉,最后只得认命的接受了福哥儿的摧残,和他玩闹起来。   快傍晚的时候迎春过来了,手里还拎着个小布包,看门的婆子见是迎春,笑嘻嘻的放了她进来,寄琴在廊下就看见了迎春:“姑娘好,咱们奶奶正在房里呢,我领您进去吧!”本来迎春身份是寡妇,不应该叫姑娘的,只是黛玉怕让她想起往事伤心,便吩咐都仍叫姑娘。   迎春温婉一笑:“有劳了。”   寄琴甜甜的凑过去,“姑娘怎么一个人过来,天快黑了,有什么事你送个信,我可以去接你呀!”   寄琴看到迎春便心生亲近之意,觉得她温温柔柔的,像小时候家里的大姐姐。   迎春笑道:“小丫头,自己还没有我大呢,你接我我还不放心你呢!”   说话间到了黛玉房外,林嬷嬷见了迎春笑着朝里间道:“奶奶,表姑娘来了。”   黛玉忙出来迎了她进来:“快近来。”   迎春坐下将包裹递给黛玉:“这是我做给福哥儿的点儿小东西,闲来无事便送过来了。”   “多谢你,以后晚上还是莫要独自出门了,”黛玉说着笑道:“虽说这里治安倒好,架不住人家见你长得太俊呀!”   迎春被黛玉逗笑了,啐道:“你这张嘴真真可恶,要不是你有了身孕,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黛玉逗趣一回,迎春起身告辞,因为晚些怕徐绍清就要回来了,黛玉留她用饭留不住,只好让寄琴去唤侍笔送迎春回去。现在侍笔是一直留在家里替黛玉跑腿。   迎春前脚刚走,后脚徐绍清就回来了,丫鬟们都退了出去,徐绍清洗完脸揽住黛玉:“今天两个小捣蛋可都还听话啊?”   黛玉满脸温柔的抚着肚子:“这个小家伙倒没有福哥儿调皮,他一天到晚在家里弄得鸡飞狗跳的,真是个魔王。还有一事,我想着福哥儿大了,近来看他倒瘦了,吃奶也不长了,不如就将奶娘多给些银钱辞了吧!”   徐绍清道:“家中的事情你做主就好了,不必问我。”   黛玉道:“奶娘还是母亲在苏州找的,总要同你说一声。”   徐绍清笑道:“你呀,就是想得太细了。”   黛玉听了但笑不语,虽则婆婆是极好的,媳妇终究不是女儿,越是这种小问题上越要注意,以免在她心里产生芥蒂。   徐绍清过了会儿又想起来道:“这几天侍墨不知道怎么了,办事恹恹的,神情恍惚,我想着先把他留在家里,仍将侍笔带出去办事吧。等我忙完这一阵子再说。”   黛玉听了应了,见徐绍清洗漱完毕,便传饭进了房间吃。自从寄琴和抱香调教出来后,黛玉便让雪雁不用时常过来,她进门也半年了,还没有喜信,自己也急得不行,吴婶子也只让她每日在家吃药调理。   黛玉让云舞去抱了福哥儿过来,今天特意让吴婶子熬了粘稠的小米粥,又做了碗蛋羹,喂给福哥儿吃的。   晚上还没有让他喝奶,他平时见了黛玉用饭,也要吵着吃的,只是不敢让他多吃。   云舞把他抱到一旁,林嬷嬷端着碗一勺一勺的喂粥,他倒吃的津津有味,黛玉瞧了心便放下了一半。   徐绍清见儿子吃得脸上如同个大花猫似的,不由好笑,再瞧黛玉满脸笑意,心里只觉得无比的满足。   只是吃着吃着福哥儿就开始不耐烦了,怎么哄都不吃了,黛玉见才吃了小半碗粥,一时又舍不得儿子挨饿,只好还是让人抱到奶娘处吃奶,结果他现在奶也不肯吃了。   只急得黛玉饭都用不下了,便自己去哄了福哥儿吃饭,福哥儿只是摇头,递过来就伸手去捣乱。   徐绍清匆忙吃了饭,对黛玉道:“你先去吃饭,我来哄他,只怕他现在不饿也说不定,一会儿饿了自会吃的。”   徐绍清抱着福哥儿去了院子里玩耍,黛玉只得心不在焉的吃了几口,便没有胃口了。   也让抱香搀着去院子里瞧福哥儿,这会子他心情倒好起来了,徐绍清将他举得高高的,壮壮也在一旁跑来跑去,他兴奋得哇哇大叫。   父子两个玩闹一会,估计是玩累了,福哥转头瞧见黛玉在一旁,撒着欢朝黛玉叫:“凉,凉...”   黛玉装作生气道:“你没有听话,不乖乖吃饭,娘不理你了,你今天就跟着你爹爹在外面玩吧。”说着转过身假装要走,急得他在后面大叫:“凉,娘!”这一急倒终于把这个娘字叫对了,黛玉一下就装不下去了,噗嗤一笑,走过去摩挲着他的头发笑道:“真真可恶,又真是可*,哎,你可真是我的克星。”   徐绍清和云舞等人都暗笑不已,黛玉想了想朝福哥儿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是听话娘就带你回去,不然就把你扔外边算了,抱香你去厨房重新端了吃食过来。”   这一会徐绍清抱着他坐在石凳上,黛玉一勺一勺的喂他,这回不知道是玩饿了还是真听懂了黛玉的威胁,乖乖吃了起来,壮壮在一旁倒馋得不行。   云舞笑道:“壮壮如今什么都变了,只这好吃怕是变不了了,瞧瞧它这小眼神儿,倒是有小时候的样子。”   黛玉一瞧,果真如此,倒被它逗笑了:“再给它也盛一碗吧,只怕是馋嘴的毛病犯了。”   等到壮壮也在脚边低头吃着,福哥儿见了连哄都不用哄了,吃完一口就张开嘴巴还要,一人一狗比赛似的,福哥儿不知不绝就将粥给吃完了,还吃了半碗蛋羹,剩下实在是吃不完了,黛玉见他小肚腩鼓鼓的,也不再强喂。   黛玉终于放下心,让徐绍清将儿子抱回去准备洗澡了。   洗漱完毕,黛玉将儿子哄睡了放在小床上,徐绍清替她捏捏肩膀,看着熟睡的儿子笑道:“这小子可真会磨人,你日日带着他真是辛苦了。”   黛玉拉下徐绍清的手:“有你这话,便是再累也值了。” ☆、不孕?   自黛玉决定给福哥儿断奶,一众人等跟着折腾了几天,他也就消停了。黛玉见他已经适应,便重金打发那奶娘走了,让侍笔去送了她回苏州去。奶娘不情不愿,嘴里嘟嚷着:“从来没有见过奶了哥儿还要被赶走的,哥儿喝了我的奶,岂能不要我这个奶娘?”她本以为能奶上知府家的金孙,下半辈子岂不是有了保障,日后在徐府也如同半个主子般受人尊敬,可以呼奴唤婢好不得意。谁承想又要跟着来了华容,事事要自己动手,这便罢了,想着总不过两年是要回苏州的,结果现在就要被赶走了,她哪里肯去,怎奈黛玉是下定决心不会更改的。   云舞在一旁听了奶娘的话冷笑道:“妈妈糊涂了不成,便是哥儿吃过你的奶,可也是府里好吃好喝供着你,银钱物品从不曾亏了你,如今哥儿既不用喝奶了,如何不能送你回去?还要哥儿把你当祖宗供养一辈子不成?”   那奶娘气性上来道:“姑娘这话亏不亏心?哥儿喝的奶水那都是我的精血所化,哥儿便是养我一辈子也是应当的。但凡有些体面规矩的人家,谁家的奶妈不都是一直在哥儿姐儿房里的?再说了,我是太太请了来喂养哥儿的,便是要走,也应当是太太发话赶我。”   云舞不想这奶娘平日不声不响的,今日竟然这样放肆起来,柳眉一竖:“我也从未听说过主子要叫咱们做下人的做什么,咱们还有说不的分儿,你只打量着奶奶好性儿倒欺上头了是吧?”如今是奶奶怜惜给了你这些银钱,又愿意将你的身契给你,也好让你一家团聚,你若再多言跟我讲规矩,咱们便按着规矩办!”   这妇人本来家贫,正想着既然搭上了知府家,日后凭着这奶哥儿的功劳,倒也好替自己儿子谋个好前程。如今要被赶走,便有些不管不顾起来,见云舞无动于衷,只在一旁撒泼打滚起来,哭号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哟,用了我的血去奶大了哥儿,如今倒要被赶走了,太太呀,您若一开始告诉我是这样的,我也不来了,白白的替哥儿操碎了心呀!”   抱香扶着黛玉挺着肚子从后面过来:“你既不愿来,如今怎的又不愿意走?”   云舞见了黛玉忙将怒气收了,对着奶娘道:“我敬着你是哥儿的奶娘,一再的让着你,你若再说浑话冲撞了奶奶,便是大爷回来了,也不能饶你!”   奶娘见了黛玉才有些怕了,只是嘴里嘟嘟嚷嚷的,黛玉也听不真,也不愿意去听,因此便平静的道:“你若是今儿拿了银子走了,日后哥儿自会念着你一番情意,你一时有了什么难处,想来他也要照拂一二,若是还要在我这里闹,我自还有别的法子,你自己想想清楚。”   奶娘才不敢再多言。   云舞让侍笔将她送走了,才回身对黛玉说:“奶奶快进屋吧,莫跟这等浑人计较。”   黛玉笑笑:“你放心,我可不会因为她动气。”   黛玉让抱香退下,问道:“我前几日问你的事你怎么想的,你可照实说,这是你一辈子的事情,我不想耽搁了你。侍墨前些日子精神不振的,后来爷才跟我说是想求娶你求到了他跟前。他虽求了,只是我要问你的意思,你若是不愿意,我断不会勉强你。你若想同你云歌姐姐一般,我便再让人替你外面相看着,怎么也不能委屈了你。”   云舞沉默半晌才低头道:“我并不愿意去外头,与其靠着碰运气去外面找个不知什么样的男人,不如就侍墨吧,好歹也知根知底儿的。”   黛玉瞧她形状,既瞧不出她对侍墨有意,但也瞧不出讨厌,听得她这样说,便道:“你再考虑清楚了再来回答我,若想清楚了觉得侍墨好,我再和爷替你们把婚事办了,若是不愿也只管说,千万莫日后后悔。”   云舞道:“不必再想了,好歹他还是府里的,纵是将来不好了,好歹看着您他也不敢对我不好。”   黛玉听了这话倒纳罕:云舞向来是个活泼的,如何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也不知道她是受了什么刺激,只是看她也不似说的气话,便只道:“我瞧着他倒不是那种轻狂的人,既然如此,我过两日便让嬷嬷去和侍墨说,然后再给你们挑个好日子吧。”   云舞低声道:“我想等你生了再办婚事。”   黛玉笑道:“这不妨事,你又不同雪雁是嫁到外头,你们成婚后不是照样还回来我这照看着。”   黛玉不说起雪雁还好,一说云舞眼圈倒红了,黛玉慌忙问:“这是怎么了?好好儿的如何就哭起来了?”   云舞只强忍着,黛玉再三追问才哭道:“雪雁现在同换了个人似的,天天着了魔一样的只想着生孩子,但凡有什么偏方,不管是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敢吃,我瞧着她那情形难受罢了,我想着原先咱们府里的王嬷嬷也是因为无子被赶了出来,女人难道就一定要生儿子么?”   黛玉听得她说到雪雁的情形,倒吓了一跳,雪雁是有好久没有来府里了,黛玉只当她就是在家休养,想快些怀孕,不想她竟这样了。   “她成婚不过大半年,一时没有怀上也是正常的,怎么弄成这样了?”   “我去瞧她,她也不说,想来不过是因为她婆婆的关系罢了,这吴平还是她自己挑的,现在才多久?他家里这样折腾雪雁,也不见他管管。”   黛玉这才明了云舞那番话的来由,先劝慰道:“这也只是个例罢了,天下的男子也也不全是一样的,还有可能是吴平日日在外边忙碌,并不知道吴婶子这样逼着雪雁呀!雪雁向你抱怨说吴平不还了吗?”   云舞只是道:“他便是忙,难道看不到雪雁一日日的瘦下去了不成?便是真对她不好,雪雁素又如何会和咱们说?”   “你若是因为这个缘故才说气话要嫁给侍墨的吗?”   云舞这才稍稍红了脸低头说:“也不全是。”   黛玉见了这情形,想来云舞倒不是全然对侍墨无动于衷了,又想侍墨的爹娘在徐府也是得用的,诚如云舞所说,便是他将来也不敢太亏待了云舞去。   云舞哭了一会儿,又想起黛玉还怀着孕,暗悔自己不该将雪雁的事情现在说了,倒让黛玉也跟着担心。   第二日,黛玉便先让林妈妈去唤了雪雁回来,瞧着雪雁果然瘦了许多,脸上的神情也有些落寞,黛玉便道:“久不见你了,你就住在这后面,怎么也不来陪陪我?”   雪雁强笑道:“真是该打,都是我疏忽了。”   黛玉一时不知从何问起,干脆开门见山说:“我听云舞说你进来憔悴了,才叫了你过来看看,咱们说会子话,你原先有话是从不瞒着我的,现在瞧你这样子,我倒要去问问吴平是怎么对你的,可有对你尽到做丈夫的责任?”   雪雁哪里不明白,黛玉定是已经知道她求子心切的事情了,听她言语中似乎对吴平有些责备,忙解释道:“他也曾问我,是我自己没有同他说起这事,不想他同婆婆起冲突。”   云舞在后边听了,心里才稍微缓了过来道:“我瞧你婆婆给你什么东西都敢吃,你也不怕吃出个好歹来?那些什么偏方听也没有听过,那虫子生的如何可以吃?”   雪雁苦笑:“我嫁进去也大半年了,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婆婆原就有些不情愿我进门,现在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脸色了。我何尝想吃,不过是没有办法罢了。”   黛玉听了,倒不好管人家家务事,说:“孩子的事情本来就是老天给的缘分,这也是能急得来的?三姑娘你也是知道的,进门一年多都没有讯儿呢,如今不也是快生了?依我看,你还是同吴平好好说,让他去同吴婶子讲,将那些偏方什么的停了,请大夫把把脉细细调养也就是了,孩子早晚要来的。”   雪雁道:“也看过大夫,都说没有什么毛病,我若去跟他讲,只怕婆婆又要不高兴,说我挑拨他们母子的关系,只怕更加不喜我了。”   黛玉为人媳妇,倒能理解雪雁的想法,云舞却是听不得,怒道:“最看不得你这软趴趴的小媳妇样子,素日的聪明泼辣劲儿哪里去了?搞不好你本来这两个月都能怀上了,就是因为吃了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伤了身体才一直怀不上呢!你不说,以后成了个药罐子,可别怪人嫌弃你了回来诉苦。”   黛玉柔声道:“云舞脾气急了些,但是话却也有几分道理,药可不是能乱吃的,万一真因此伤了身子难以怀孕,岂不是不好?你还是依了我,先去跟吴平说说,吴婶子也不是个糊涂人,以后也会理解的。等你再怀了孕替她生个大孙子,不就一切都好了?” ☆、抓周   很快到了七月,月中便是福哥儿满周岁的日子,府中又是好一番忙碌,早早的徐府和林家的礼物就送了过来,就连婧诗从京都也有捎礼物过来。   又因为徐绍清也算是当地最大的官儿,既然是小公子周岁,自然有许多官员乡绅要道贺,几日前府里便开始忙进忙出的了,府中仆人本就不多,又有一个福哥儿需要专人照看着,黛玉身边也是一时都离不了人,亏得林嬷嬷是极老到的,加上云舞一人能当两人使,黛玉便同满月宴一样放手不管了,只是在女眷们来内院的时候才在厅中作陪。   这些夫人们倒都是透着一股朴实的味道,黛玉虽和她们未深交,但也和她们聊得颇为开心。那些夫人们见黛玉身上也并未带着那种从京都来的,便睥睨看人的味道,反而一派亲和,夫人倒也极为喜欢和她说话,见黛玉虽然怀孕但是仍风姿绰约,青丝梳成芙蓉归云髻,戴着一套鎏金镶玉的头面,横插着一支白玉兰花簪,脑后一朵鹅黄色鲜花压髻,配着同色的云丝绣花纱裙,既显年轻又不失庄重。   女人都是爱美的,见黛玉首饰精美且优雅,不免开始问些外面和京城流行些什么头面首饰和衣裙等物,却唯有一人,打扮得金晃晃的,捏着嗓子道:“夫人真是好福气,得徐大人这样疼爱,三年抱俩,怀了孕房中连个通房都不安置,实在是羡煞旁人啊!”   这话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她这样怪腔怪调的讲出来,黛玉便听出了些言外之意,是眼红自己还是想要给自己安一个善妒的名声?仔细看看她,却并不认识,不知为何突然来攀扯自己,按理说自己也是这里面级别最大的了,黛玉道:“这位夫人倒有些面生,不知您是?”   旁边的人见得吕氏跟黛玉叫板,都有些不快,本来今儿来大家都是为了交好知县夫人才来的,黛玉平日便不大出门应酬的,你这样一弄,不是破坏人家的心情,大家不都结交不上了么?   听得黛玉发问,马上有人接口笑道:“夫人您面生也是正常的,这位呀,是罗县丞才扶正不久的夫人娘家姓吕,要说恩爱,可是谁也比不上罗大人和这位夫人了,前县丞夫人才去世多久呀,马上就将你给扶了正,可真是让人羡慕呢!”   众人听了,都暗笑起来。场中的夫人们都是正室,自然对于这种扶个姨娘做正室的行径很是不喜,不是掉自己的身份么?   这些夫人谁也不是傻子,吕氏不过是想引得这些自己家内宅姨娘通房一堆的夫人们,反感黛玉的行为。不过是因为人都有的酸葡萄心理罢了,只是她们分得出轻重,怎么可能因为这种小事去惹了黛玉不快?徐大人和夫人越是恩爱,她们越加不能得罪了黛玉呀!   这罗夫人听了场中人都嘲笑她,心中着恼,气得暗暗咬牙,自己既然被老爷扶了正,就跟她们是一样的,自己好歹是这华容县里二把手的夫人,凭什么一个个的都瞧不起她?这知县夫人不过是个十□岁的小丫头片子,凭什么大家都去恭维她?最可恨是徐县令长得真真是一表人才,惹人爱慕,自己瞧着他那双眼睛恍乎中都要醉了,可惜自己已为人妇,自己几番挑逗竟无动于衷,她不相信世上有不偷腥的男人。   凭什么自己如花似玉却配了个近六十岁的糟老头子,好容易将那老太婆熬死了,才扶了正,而这个林黛玉凭着好出身能配一个这样的好夫婿,还对她宠爱有加?这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   黛玉蹙眉,这罗县丞的元配夫人是个极沉默寡言的人,却是才过世不到两个月,绍清还让自己备过祭礼的,后来这些琐事自己都交给林妈妈了,不知道何时扶的正。再瞧着吕氏,只不过二十五六,却是妖妖娇娇的,眉目风流,满头珠翠。   黛玉早知这罗县丞是对徐绍清的到来最不喜的,他在县丞的位子上熬了多年,满心以为能同前知县一样,凭着资历升任县令,却不想被徐绍清半路杀进来,因此一直致力于暗中给绍清找麻烦,徐绍清见他也未犯什么大错,并不介意。   上次送舞姬的人也是他,黛玉不过当是官场陋习罢了,如今看来,这罗大人连人品都有些问题,妻子刚过世,娶妻就罢了,还是将一个小妾扶正。   又见她倒明目张胆的坐在这里,还挖苦起自己来了,黛玉倒有些纳闷,这样的智商是怎么哄得那个罗大人将她扶正的。   黛玉见吕氏拽着帕子双眼死死的盯着自己,完全不知道自己如何得罪了她,不过想来这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她如今怀了孕,也不轻易动气,便笑道:“原来是罗大人的新夫人,难怪我觉得如此面生,倒叫我失礼了!”   别的夫人们都领会了黛玉的意思,似笑非笑的瞧着吕氏,尤其是曾县尉家的夫人,她丈夫原先是老老实实一直被罗县丞打压着,后来徐绍清来了,见曾县尉倒是个踏实肯干的人,颇为重用,曾夫人自然是向着黛玉的了,便接话道:“夫人真真是大家主母的风范礼仪,可不是半路出家的人能够比得上的。不知者无罪,如何能说得上是夫人失礼?要怪呀,也怪周姐姐(原配罗夫人的姓氏)家里有这样漂亮的娇客也从不带出来给我们见见,如今冷不丁的成了新夫人,难怪您不认识了。”   吕氏气得银牙咬碎,她最恨人家提及她小妾扶正,这曾夫人仗着丈夫如今受了徐绍清赏识,敢来挖苦自己了,从前对那个死老太婆时倒是恭谨得很。   一时又怨自己命苦,生得这般貌美风流却红颜薄命,受这些人的嫉妒闲话,又恨恨的看向黛玉,似乎这好处都让她占了,不免自怜自艾起来。   黛玉到底是主人家,忙转移了话题,饭毕聊了一会外面就说吉时到了,可以抱哥儿去抓周了。   女眷们自然也跟着一起涌进了前厅,桌子上早摆了好些玩意儿,黛玉想起母亲说宝玉幼时抓周是抓了胭脂水粉,长大后果然成日混在脂粉队中,不免仔细看看桌上都摆了些什么,见都是些意头不错的玩意儿,并无胭脂等物,便有些纳闷,这荣国府给男孩儿抓周,何以会放女孩家的物件?只怕也是有心人故意为之罢了。   黛玉定下心,让云舞将福哥儿抱上去,云舞笑嘻嘻的对福哥儿说:“哥儿乖,瞧瞧你喜欢什么咱们就拿什么玩。”   福哥儿今日穿着大红的绸衫,粉雕玉琢的分外惹人喜欢,听了云舞的话便在桌子上爬了起来,黛玉倒真有两分紧张,不知道他会拿何物,徐绍清站在黛玉身旁轻轻捏了捏黛玉的手,福哥儿抬头见娘亲和爹爹都望着自己,便要往黛玉这边爬过来,顺手从桌子上抓了支笔,然后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朝黛玉扑过来,把笔递给黛玉:“娘!”   周围马上有人笑道:“哎呦,什么都不拿,偏偏拿了支笔,哥儿将来只怕是个状元了!”   众人也都跟着笑起来,恭维几句。黛玉放下了心,朝徐绍清嫣然一笑,徐绍清也是笑得牙不见眼的。   黛玉才行礼告罪带着福哥儿回了房休息,晚些徐绍清才算是将宾客全部送走回了房。瞧见福哥儿正坐在榻上自个还拿着那支笔玩,嘴里还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些什么,看着不由好笑,问黛玉道:“你是咱们儿子以后是不是真是个状元的材料,单单抓了支笔?”   黛玉笑道:“谁知道呢,平日里看我写字时他就总想要来捣乱,我也不让他玩这些,可能是今天看到了毛笔才抓的吧!我倒也无所谓他日后考不考状元,只有他能平平安安长大,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徐绍清听了笑说:“何尝不是呢,不过是咱们说着玩笑罢了。”   黛玉想起日间那位罗夫人,蹙眉道:“你可是近来那罗县丞又和你不对付,捣什么鬼了?”   徐绍清道:“并没有呀,怎么了?”   黛玉一笑:“今天他那位新夫人嫉妒我独占了你,只怕在替你鸣不平了呢!”   徐绍清恼道:“怎么?可是她说了什么混账话了?你莫理她就是了。”   黛玉听得他这话大有意思,只拿眼瞅他:“怎么了,莫非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不成?”   徐绍清苦笑:“你莫多想,只是我总觉得这个女人不大正经,也不知是不是我多心,罗县丞扶正她那日我正好得闲,便去了他府上喝喜酒,不知为何她竟也在前头,还跑过敬酒给我,我见罗大人也在一旁并未阻止,想来也许是这里风俗不同,因此便喝了。后来她三天两头的拎了食盒来衙门,只说是给罗大人送点心等物。她总有意无意从我旁边经过,我只当是自己多心,没想到有一次我从外面回来,正好见了她从衙门出来,瞧见了我便摔倒了,朝我这边扑来...”   黛玉泛着酸打断道:“这一下温香软玉在怀,好不惬意!”   徐绍清失笑:“你呀,我自然是躲开了,让她直接摔到了地上啦!”又刮刮黛玉的鼻子:“她算得什么温香软玉,便是也与我很不相干,只有你才是我的暖玉呢!你说是吗,玉儿?”   黛玉听得甜甜蜜蜜,依在徐绍清怀里笑了起来。    ☆、云舞出嫁   过完福哥儿的周岁,很快便是中秋,不过照常小聚一番,今年黛玉极力邀了迎春和绣菊来了府中一起度过中秋,不免比往年还要热闹几分。   迎春比原先黑了些,手也有些老茧了,整个人却全不似当日软弱可欺的摸样,有历经风雨后的坚忍,黛玉心中也为她高兴。   到了八月底,黛玉便收到探春的消息,信是江程写给徐绍清的,他们一直也都有书信在往来,信中说探春于八月十五日,产下一个七斤重的女婴。   黛玉高兴不已,又瞧江程字里行间都是初为人父的喜悦之情,并无因为没有生儿子而不高兴,黛玉才稍稍放了心,雪雁的事情让黛玉心里有些不舒服,只是幸亏吴平倒是还真心实意对雪雁好,去找吴婶子将这事说了,才得以解决,现在雪雁正在家安心调养着呢!   黛玉想着云舞年纪倒也不小了,自己身边人手也够,不如早些将她们的事办了,便将好日子也定在了年前,十二月初九。侍墨的爹娘听得侍墨求娶的是大奶奶身边第一得意的丫头,再没有不愿意的,只说一切由奶奶做主安排。   黛玉瞧云舞每日仍只尽心在自己身边伺候,便拉了她过来嗔道:“不是说了你只管在房里绣嫁妆,这些事情抱香和寄琴都会做的。”   云舞脸一红:“我只做好我的本分就是了,奶奶不用操心,我晚上会去绣的。”   “你呀,这里很不用你操心的,近来天一日日的短了,晚上黑灯瞎火的费眼睛,听我的,明儿还让我在屋里见着你,当心我生气啊。”   云舞这才小声的应了出了门,侍墨正要来黛玉房外取要送到苏州的信,抬头见着云舞低着头出来了,心中欢喜,张口唤道:“好姐姐,往哪里去?”   云舞冷不丁听了他的声音吓一跳,再瞧是他,不由的飞红了脸,啐道:“呸,谁是你姐姐?”忙快步走了。   侍墨听了只呵呵傻笑,在后面道:“以后不叫姐姐了,你比我还小呢!”云舞只当做没有听到走了,只是耳根仍是红红的。   林妈妈在门口看了暗笑,侍墨忙给林妈妈问了好,林妈妈才将书信给了他。   转眼到了云舞快要出嫁的日子,黛玉是早早将她的嫁妆备好了的,比着云歌的单子,少了贾敏的首饰,黛玉便再添了套头面在箱子里。   云舞只是拉着黛玉的袖子哭,黛玉倒也有些伤感,自己和云歌已经做了母亲,雪雁出嫁了,如今云舞也要出嫁,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拍拍云舞的手安慰道:“傻丫头,你便是出了嫁,也仍是在我这院中,以后咱们仍在一处,可有什么好哭的呢?”   云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是抽抽嗒嗒的道:“我...我也不是怎么了...心里就是难...难过得紧!”   黛玉被她这么一闹,眼睛倒也有些红了,抱香在一旁劝道:“云舞姐姐你先莫哭了,倒惹得奶奶跟着红了眼睛,奶奶还怀着身子呢!”   云舞听了这才死命咬住帕子,好容易止了泪平复下来道:“是了,都怪我常常粗心大意的,亏得抱香提醒我,奶奶你莫感怀了,我不过就是心里有些慌,现在已经没事了,有奶奶在我谅他也不敢欺负我。”   黛玉见她叉着腰来逗自己,便压压眼睛笑道:“瞧瞧你这泼辣样儿,你不去欺负他就很不错了,我瞧着侍墨倒是个老实的,你可不要欺负他。”   抱香和寄琴都在一旁笑了起来,云舞这才红着脸道:“知道了。”   她们几个在房里说说笑笑,迎春和绣菊从外边走进来了,黛玉瞧迎春手上还牵着福哥儿呢,福哥儿瞧就见黛玉就欢喜的叫娘。   黛玉让抱香扶着起身笑道:“姐姐快来坐,怎么把这小捣蛋也带进来了。”   迎春轻笑:“我从外边进来见妈妈带了他在院子里和壮壮玩儿呢,我问他娘亲在哪里,他就拉着我上这屋来了,这孩子心里亮堂着呢!”   黛玉听了好笑,福哥儿素来是人小鬼大,迎春忙让黛玉坐下,不用招呼自己,又让绣菊将盒子递过来,亲手交给了云舞,起身施了一礼对她笑道:“你要出嫁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总是我的一点儿心意,那时多谢你悉心照料,我一直铭记于心。”   云舞慌忙起身回礼:“这如何使得,姑娘折煞我了,本来就是我分内之事,可当不得姑娘如此客气。”   迎春笑着拉她坐下:“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又对黛玉道:“妹妹,我心里一直记着你和三妹妹的情,多承你们照顾,我心里一直很感激上天终究没有薄待我,你们救了我,让我能够开始了新的生活。”   云舞自和侍墨成了亲,便在外边置了个小宅子,本来黛玉是让云舞不要急着回来,只是云舞每日一人呆在家里也觉得甚是无聊,不过三日就回来串门子,黛玉拦她不住,只得随了她,仍回了身边伺候,黛玉叹道:“偏你是个闲不住的,赶着来受累。”   云舞笑道:“我每日一个人在家闷也闷死了,只觉得这时间过得慢,在家玩还不如来府里有意思呢,在这里我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反正那时候正好和他一起回去。”   黛玉便笑她:“如今成了家了,仍是这样风风火火的,不知你日后若做了娘了会不会好些。”   寄琴在一旁听了噗嗤一笑,云舞恼道:“小丫头片子敢笑我了,看我不打你。”   寄琴忙做害怕状,笑嘻嘻的求饶:“好姐姐你饶了我这一回吧,以后再不笑你了。”云舞这才收了手,两个人笑作一团。倒把福哥儿给闹醒了。   福哥儿睡眼惺忪的从床榻上坐起来,揉揉眼睛见是娘亲和云舞等人在说话,也不哭闹,自己一个人在床上玩了起来。   寄琴见吵醒了福哥儿,忙朝云舞吐吐舌头,黛玉摇头笑笑,云舞忙去抱福哥儿给他穿好棉袄,问他可要尿尿,福哥儿乖乖的点点头,云舞将他抱到后头解决了才把他放下地。   福哥儿本来走路倒是极伶俐了,无奈到了冬天这一层又一层的衣物又束缚了他的行动,黛玉瞧着儿子像颗圆滚滚的包子一样朝自己走过来,心里爱得不行,恨不得将他吞下去才好,只是自己现在行动也是不便,只好让儿子坐到自己身边偎着,和他聊起天来。   福哥儿懵懵懂懂的,两个人鸡同鸭讲倒也聊得津津有味的,不多时徐绍清便从外间搓着手就进来了,黛玉忙将手上的暖炉递过去问道:“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徐绍清被房间的暖意温暖过来才道:“外头极冷,只怕这一两日就要下雪了,我瞧着也没有什么公务了,便早早的让他们都走了。”    ☆、冬日即事(上)   第二日清晨时分,徐绍清便醒来了,起身披着大衣从窗纸里望出去,院内已经是一片银装素裹,绵绵的白雪装饰着世界,琼枝玉叶,粉装玉砌,皓然一色,树枝已经被大雪压得低垂到地上,仿佛是白玉雕成一般,一片晶莹洁白。   被窝里传来福哥儿咯咯的笑声,徐绍清忙回到福哥儿床前,见他从被窝中露出圆圆的头,睁着眼睛冲自己笑呢!徐绍清忙低声道:“小点声儿,别吵了你娘亲,让她多睡一会儿。”话未落音就见黛玉坐起来说:“不用了,这会子早被他吵醒了,这个小猴儿昨天只怕是没有疯够,摔那一跤也没有摔出点记性来。”   黛玉起来坐到儿子床边,拍拍他的小脸蛋,徐绍清也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让福哥儿也香他,福哥儿十分热情的在他脸上“吧唧”一声留下个口水印子。还扯着嗓门喊道:“爹,爹,出去玩...玩...”   徐绍清莞尔,黛玉又道:“今年这雪倒大,俗话说‘瑞雪兆丰年’,只怕明年是个丰收年咯!”   “想来如此那就最好不过了。”   寄琴在外间听得里面的谈话之声,忙起来了从外间的炉子上取了水壶下来倒水端进里间,不多时抱香也进来了,替福哥儿梳洗穿衣。   福哥儿自昨日下雪便欢喜得不行,玩得意犹未尽,今儿个早早的醒来了,如今在床上手舞足蹈的只嚷着要出去玩,抱香麻利的提他穿好了大棉袄和棉靴,仍是包得圆滚滚的,福哥儿下了床发现这样动起来都不灵活了,便只用手拼命要将大棉袄扯下来,抱香也不敢太大力阻止他,倒真让他脱了,黛玉洗过脸过来一瞧,将脸一板:“你若是想要出去玩,就得穿着这衣服,不然娘要生气了,不疼你了。”   福哥儿也板着张小脸不说话,只扭着身子不肯穿衣服,黛玉本也不过吓吓他,如今瞧他撅着嘴摆出副软硬不吃的模样,不由好笑,只是不好在他面前破功,就在转头对徐绍清道:“你瞧瞧你儿子,你来管管吧,我说的话如今是不管用了。”   徐绍清见她母子两个有趣,笑着抱起儿子举在头顶上又放到身上,一只手挠他痒痒,福哥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徐绍清边挠边笑着说:“乖不乖乖听话?听话穿了衣服我就不挠你还带了你出去玩,不穿衣服我就再挠。”   福哥儿这才蹬着小胖腿求饶,徐绍清便将他夹在腋下拎出去了,黛玉在一旁暗笑。   不一会云舞顶着个斗笠,穿着蓑衣来了,在门口抖抖身上的雪笑道:“今儿这样的大雪,倒是要让我大显身手了,我刚才在外边瞧着爷和哥儿玩得倒开心,在那里滚雪球呢。我也出去堆个雪人去。”又冲寄琴和抱香朗声笑道:“你们谁出来帮着我一起,留一个人照顾奶奶也就是了,一会子林妈妈就要过来了。”   寄琴眼巴巴的望着黛玉和抱香,黛玉笑着点点头,抱香便笑道:“小丫头赶紧去吧!这里有我在呢!”   黛玉瞧着她们两个手拉着手跑出去了,摇头笑道:“这个云舞成了婚还是这样风风火火的,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年纪比你大倒比你还淘气些,和寄琴两个也算是绝配了。”   抱香温婉一笑:“还不都是奶奶纵的她们!”林嬷嬷从厢房过来接道:“可不就是这样呢!”   黛玉坐到门口,瞧见徐绍清的雪球已经滚得很大了,福哥儿跟在他左右,像个小跟班似的,从附近抓了几把雪过来递给徐绍清,说是要放到那雪球上面,徐绍清笑着将儿子抱起来举到雪球上,让他自己放上去,福哥儿还有模有样的在上面用手使劲儿拍了拍。   那边云舞和寄琴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拿了铲子和桶子过来,云舞将一桶桶的雪堆到一起,做成了个大雪人的模样,黛玉在旁边看得倒有些跃跃欲试,无奈自己挺着个笨重的大肚子也不敢冒险。又想起从前宝琴跟姐妹们说起曾跟父亲走南闯北,见识了多少异地风光,引得一干姐妹歆羡不已,后来好容易自己跟着来了华容,难得徐绍清也不拘束他,可惜才去了岳阳楼就发现有了身孕,等到福哥儿出世之后,黛玉一心忙活着照料他,更加没有拿闲情逸致去游山玩水了。如今又有了身孕,连去玩雪都不能够,只能在房里临渊羡鱼了,黛玉摸摸肚子叹了口气。   抱香瞧黛玉似乎有些失落,“奶奶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叹起气来了?”   黛玉一笑:“无事,不过是偶有所感罢了。”抬头瞧外面云舞等人玩得正起劲,“倒记起那年在外祖家过冬和姐妹们赏雪品诗的旧时光来。”心下又有些触动,迎春隐姓埋名,惜春不知所踪,凤姐和宝钗回了金陵也不知道是何境况。   “既然如此,咱们不如便也去院子里设个宴赏雪吟诗才不负了这番盛景。”徐绍清进来正好听见黛玉的感慨便提议,“我瞧着这雪甚美,昨日不是有人送了两只狍子和野兔过来,不如咱们考了在院子里吃,岂不得趣?”   黛玉听了迟疑道:“若只咱们自己人少了无趣,只是若人多了我却嫌麻烦。”   徐绍清笑道:“今儿怎么倒痴了,二姐姐不是在么?反正冬日里得闲,你们好好聚聚,我自唤了叶师爷和吴平另备一桌喝酒罢了。”   黛玉展颜一笑,便让抱香将寄琴唤了进来,吩咐她去请表姑娘和绣菊,寄琴欢欢喜喜的应了跑出去了。   云舞正在外间带了福哥儿一起玩耍,那雪人已经堆出了雏形,便抱起福哥儿说:“哥儿咱们去厨房找东西来给这雪儿做个鼻子眼睛可好?”   福哥儿鼻尖冻得红红的,重重的点头说好。   寄琴去到迎春家时,迎春和绣菊正在算这一年的收支账目。   她们除了前面两个月后面蔬菜基本都是自己种的,院子里鸡也养了。买田佃出去得的租子给她们两个口粮外,结余的粮食折算下来基本能持平开支。   迎春和绣菊两个常日无事便是在家绣些活计或打些络子送去寄卖的,迎春细细的算了算,也结余了大约有二两银子,迎春有些沮丧,她自己过得清苦些倒无妨,这样的生活她反而甘之如饴,只是忧心若是不多赚钱,身上总共就这几十两结余,给绣菊办套像样的嫁妆都办不出来,一时又有些后悔不该将那套头面当了,想着将来若是实在不行,只好把这房子也给了她罢。   绣菊倒不明迎春心中所想,只是见她似有忧愁,又想原先姑娘在府里一月的月钱便是二两,现在大半年也就结余了二两银子,只怕是心中难受,想了想说:“姑娘不必发愁,咱们如今也算衣食无忧,只是我想着若是要多赚些银钱还是需寻个活络事儿做,不如咱们再细细寻访着,看看适合做的,咱们做点小生意。”   迎春听了叹道:“我哪里是为着钱少发愁,不过是怕没有好嫁妆,耽误你罢了,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若不是我拖累了你,你早该成亲,连小孩只怕都满地跑了。”   绣菊听了这话低下头欲言又止,瞧见迎春一脸关切想了想终究没有启齿,而是道:“姑娘再莫提及此事,我早已经说过了我不嫁人,姑娘若是疼我呢,就一直留了我在身边,姑娘若是嫌弃了我自有我的去处,找个庵庙做姑子罢了。”   迎春听了这话泪珠滚滚而下:“我早把你当做亲妹妹一般,切莫再说这样的话来刺我的心,我若是厌弃你,不是猪狗不如么?”   绣菊只是闷着头不答话,默默的也在旁边掉泪珠子,迎春顿了顿又道:“我原是想的这世道是如此,世间女子哪里有不嫁人的?岂不是要被人当作异端,让人在背后嚼舌根。我是死了这心了,可你还年轻,不嫁人你将来老了去依靠谁?我若是不替你打算一番,岂不辜负了你素日待我的一番情意?”   绣菊只是倔强的说:“我不嫁人,嫁人有什么好?你...”突然想到不该再提过去的事便止住了话头。   迎春倒不以为意,知道她想说什么,劝道:“你也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那人混账,也不是代表世间所有男人都混账,你去瞧林姑娘她们便是极好的。”   绣菊只是咬死不愿意嫁人,迎春知她性子倔,叹道:“你若委实不愿意嫁人也就罢了,我也不会逼你,哪日遇着好的了咱们再说罢!”   寄琴在外间敲门见无人应,便走进来,见两人两下流泪,不明所以倒是愣住了。   迎春忙将帕子遮了脸拭干泪强笑着问道:“你怎么来了?可有什么事儿?”   寄琴按下疑惑道:“奶奶派我来请了姑娘和姐姐去府里玩耍,说是得了新鲜的野味,趁着这雪景小聚一番。”    ☆、冬日即事(下)   迎春听得是黛玉派她来请,便笑道:“正愁着冬日里闷得慌,你奶奶倒会想法子,你且等等,我们洗漱了跟你一道去。”   寄琴笑嘻嘻的应了,便要去厨房帮迎春绣菊打水,绣菊收拾好情绪抢着端了盆子先去了,待梳洗完毕便和寄琴一路到了徐府。   一进院子就看到了那个大大的雪人和一只大雪球,林嬷嬷已经领了云舞在院子里忙活起来,准备桌椅和烤肉的材料。   黛玉在房内听得寄琴的笑声,掀开帘子朝迎春和绣菊笑道:“我成日里在家闷着你也不来瞧瞧我,今儿个来了可不许走。”   因着天气极冷,黛玉便将迎春迎进了正房,迎春坐在榻上,绣菊极力谦辞,最后黛玉拗不过她,只得让她在一旁的绣凳上坐了。徐绍清起身问了好,便避了出去。   福哥儿跟在徐绍清身边跟着向迎春问了安,朝迎春甜甜的道:“姑姑好!”   见了徐绍清出去便还要溜出去玩雪,被黛玉伸手拉住了,点着他冻地通红的鼻头道:“还去,也不怕冻凉了,到时候要吃很苦很苦的药药,可别哭鼻子。”   福哥儿听了皱皱眉摇头:“不吃药药,不吃药药。”   迎春笑道:“那福哥儿就在房里陪姑姑玩好不好?”   福哥儿想了想点头答应了,迎春忙转移话题分开他注意力,便问他:“院子里的那个大雪人是不是你做的呀?好漂亮呀!”   福哥儿马上挺起小胸膛自豪的说:“是的,还有那个大球球也是我做的。”   迎春忙表扬他:“哥儿真厉害。”福哥儿嘴都要笑咧了,黛玉在一旁臊他道:“羞不羞,那个是不是爹爹和云舞姑姑也帮忙了?”   福哥儿忙红着脸窝进迎春怀里,“我帮了最大的忙!”   迎春宠溺的抚抚他的头发:“是的,福哥儿最乖了,你帮了最大的忙。”   再说凤姐宝钗等人回了金陵,倒亏得她们之前在金陵布置了一番,虽然是落魄归来,族人到底不敢太过放肆,便顺利在老宅住了下来。   只是凤姐怕王夫人会为了那印子的钱的事情生事端,如今家业抄了,;老太太和老爷们都不在,她肯定也没有什么好顾忌了,只怕迟早要寻她岔子,自己怀着身孕不想与她住在一处,便悄悄儿的和邢夫人商量要把家分了过日子,想着如今大家都不易,若是她们愿意分家便把原先置下能分的产业也分她们一份,以后互补干涉,各自凭自己本事吃饭了,好歹总是骨肉至亲,凤姐不会做绝。   邢夫人自是肯的,她一直受王夫人的压迫,自觉在她前面低了一头,如今荣国府已经是前尘往事,王家也已经势败,她还有什么可以在自己面前狂傲的?自然是早早的离了她过几天舒心日子,难得现在凤丫头对她倒恭谨有加,且还说了已经偷偷在这里置办了些田产等物,也不用担心吃穿。   她们这厢私下计量,宝钗心中也是愁肠百转,手里是握着老太太独留给宝玉的地契,只是远在京城,自己有心想将它变卖了在金陵再置些产业,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出这钱来。现在自己身边只跟了个鸳鸯,宝钗想了想倒将鸳鸯叫了过来:“老祖宗给我的东西,你也是知道的,是她独留了给宝玉的,我心里想着咱们一家子人需要生计,想将这庄子卖了,到金陵置办田产收租子过活,只是如今太太有些抱恙,不知道要如何跟她商量,我想着如今咱们是一家人,到如此境地,也不必讲那些虚的,咱们合计合计可要如何营生?”   鸳鸯连日里跟着宝钗,将她所做所为看在眼底,便知是个外柔内方极有主见的人,听得宝钗问她,只是笑着道:“一切都凭奶奶做主罢了,我懂什么呢!”   宝钗执起她的手叹道:“你是老太太一手□出来的人儿,如今咱们是同舟共济的时候,要好好的筹谋将这家撑起来。”   鸳鸯是铁了心不提意见的,仍是说:“我是没有经过世面的,哪里知道外头如今是个什么样子,委实不敢乱开口,不如您去找太太说说?”   “如今太太这样,也不知她是不是真的糊涂了,我如何去问?又有凤姐姐她们在,我实不知该如何安顿了。我们都知道老太太将你给宝玉不过是个障眼法,我知道你最是个有心气儿的,等咱们这里安顿的差不多了,我自然要依了老祖宗的意思替你寻个好人家,只是这段时日仍要劳烦你多费心替我照料这些事情。”   鸳鸯忙起身:“奶奶说的哪里话,这一切都是应当的。”   宝钗苦笑:“可不是应当的,老祖宗将你身契已经还你了,你也不是咱们的奴婢,如今我和你是一样的,我从心里感激你这一路来的照应。”   鸳鸯瞧宝钗情状倒是真心话,不由也感慨命运弄人,谁知道赫赫扬扬的荣宁二府也会有今日呢?   如今自己也不知道能去哪里,这世界之大,只怕外头也无处容身,一个孤身女子,若无人撑腰,便是嫁了人也不过是被作践的命罢了,二姑娘便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在跟前呢!   想到这里,便柔声道:“奶奶不必说这些,我本该随了老太太去的,既得了老太太慈悲给了奶奶您,奶奶就只管差遣我,嫁人之事也不要再提了。”   宝钗也不好再提此事,鸳鸯便说:“不如咱们还是先请了太太的示下吧?这样总不会错的,将来便是说起来也不会追究奶奶您的不是。”   宝钗晚间果然端了药去了王夫人房中看望,见她病恹恹的躺在床上,不过没有了前些时日的癫狂之状,宝钗扶了她起来,先将药吹凉了喂了,才说了京郊庄子的事情,又道:“媳妇想着即是老祖宗的一番心意,替子孙留的一条退路,如今凤姐姐也怀着身孕也是艰难的时候,不如将这地卖了,把这钱拿了分了家好度日。”   王夫人听了这话横眉竖目:“呸,就你还想着凤丫头,人家可没有想着你,她不知道吞了我多少的钱去了,不定想着怎么摆脱了咱们去过好日子呢!”   宝钗疑惑道:“家里的钱财不是全部被查抄了么?”   “那些钱是原先公中的拿去放利钱去了,我瞧着府中那时候入不敷出,便让她在外头放些利钱,从前倒是好好的,每月按时结了,结果在你入门之前就被她私吞了,这丫头心黑得很。当时我也不敢告了出去,只得忍了,后来抄家,凤丫头那里并未抄出多少银钱来,只怕是早藏好了。如今咱们若是将这庄子拿了出来岂不是让她独得了好?老太太既然留了给你,肯定便是要留给宝玉的,你把地契给我,我替宝玉留着,只管跟着凤丫头,想抛开咱们门都没有。”   宝钗早知她如今是什么都要死死抓住的,她反正也从来没有想过霸了他这些钱财,因此便将地契拿出来给了王夫人,王夫人也是欢喜的收了,尔后又疑惑的望着宝钗:“老太太就留了这么些东西给宝玉?她那小仓库里好东西不知凡几,怎么就给了这么座小庄子?”   宝钗何其聪敏,听其言明其意,心里不由暗暗气苦,几乎要落下泪来,终究还是忍了道:“老太太给东西之时府里还未被查抄,想来这不过是额外留给宝玉万一之用的。太太若是不信,只管叫了鸳鸯来问,老太太的东西再没有她不知道的。”   王夫人心中只是怀疑,到底没有继续再提,见宝钗似有气愤便忙讪讪道:“哪里不信,不过是咱们现在艰难了,想着若是能多留下些东西也是极好的。”   宝钗强笑道:“太太早些休息,我先回房去了。”   王夫人怕宝钗心里不痛快,想着现在自己都要多倚靠她,因此忙拉着宝钗的手,抹抹泪道:“好孩子,难为你了,如今就剩咱们娘儿两个是最亲近的了,咱们可是一起的人,凤丫头是鬼精鬼精的,如今倒和她婆婆好得什么似的,像个铁桶一般,只算计着咱们,咱们也一定抱成一团,若不然要吃大亏的呀,可不能让她占了好处去。咱们只等宝玉回来咱们了再收拾她,也就有了指望了。”   宝钗不过淡淡的应了声便出去了。   强忍着回到了房中,回手关上了房门,便俯到床上默默流起泪来,原本以为嫁给了宝玉,纵是他娇气些,总也是国公府第亲上加亲,且他为人又知冷知热,好歹博个长相厮守,总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及至后来便是被抄了家也罢了,自己素日也是耐得住清贫的,只是如今姑妈又是这样的形状,真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意思?   想起那年母子三人初进京时,带着百万家资来京都筹谋,无奈自己身份始终低了一筹入不得宫。母亲这才想着若能与姑妈家结亲对自家也是一大助力,日后还能帮衬着哥哥。哪里能知道花了那么多的银子,又拖了好些年,耗去自己多少光阴最终荣国府成了一个空壳子,如今这壳子也破败了,枉费了多少心力!自己身似浮萍,不知宝玉何时才能得了天恩回来。凤姐身边好歹有个巧姐儿做慰藉,肚子里又怀着一个,且有一个平儿是不离不弃的,自己身边却无一个知心之人,何其凄凉,不由的为自己以后的命运伤怀起来。   亏得母亲和哥哥好歹也平安无恙的回来了金陵,如今哥哥瞧着倒也踏实稳重知道上进了,也可少悬些心,母亲总是是老来有依傍,虽然清贫些,好歹稍可慰藉一二。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猜猜迎春和绣菊的CP吧!   大家说要不要让宝钗怀孕什么的,该让她一直守着宝玉呢还是改嫁算呢了? ☆、凤姐难产   宝钗这厢愁肠百转,李纨却是带着贾兰在房中足不出户,自从那日王夫人死命拉着兰哥儿说要替换了宝玉后,李纨便每日闷不吭声,便是见了王夫人也当没有看到一般,若是往日王夫人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只是这回一来她心中有些理亏,二来她如今除了一个婆婆的身份,也没有什么能制辖她的了,因此倒只将此事忍了。   而凤姐自存了别的心思在这里,便日日里想着怎么才能摆脱了王夫人,虽然她有邢夫人顶着在辈分上不会有问题,可到底王夫人也不是易与的,平儿瞧她挺着大肚子仍然每日思虑这些,不由的有些担忧劝慰道:“奶奶如今身子一日重似一日了,何必去操那些心,老爷们都不在,如何能分得了?”   凤姐叹道:“我何尝想在这种情形下分家?便是我将那些产业分一半出去,只怕她也只当我不知道还藏了多少私。只是你知道的,姑妈是个厉害的,你和大太太哪里是她的对手?你身份不够,太太魄力,不行我不久就要生了,到时候她若在中间起些龌蹉,动些手脚,咱们如何去防的?便是为了巧姐儿和肚子里这块肉,我少不得也要做了这回恶人,让人家戳脊梁骨了!”   平儿迟疑道:“太太应该不至于如此罢?她平日便是吃斋念佛的,且还好歹是亲骨肉呢!”   凤姐冷笑道:“就是这位佛爷是个佛口蛇心的呢,我从前也只当她真心疼我,为了她倒将二爷都抛到一边了,如今你瞧瞧,要不是咱们收手得早,将那些个票据都毁了,当日若在那府里查抄出来了,我这脑袋可还能保得住?早替了她做了替死鬼去了。我是要早早的离了她方好,如今大太太才是我正经的婆婆,咱们供养了她,让她占着辈分和族里的人好打交道,我们只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等着二爷回来。”   平儿听了也一阵后怕,当下担忧道:“只怕太太的性子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凤姐娇笑一声:“你附耳过来!”   平儿倾身过来,听得凤姐耳语一阵,便道:“好虽好,只是若要请动族长来站在我们这边,只怕不易。”   凤姐冷笑道:“不过都是一起子势力小人罢了,咱家虽败了,犹有几分余威2,再许他些钱财也就是了。”   平儿道:“咱们家如今统共就这么些东西,往后一家子的吃喝全指着这些了,要分一半给了那房,如今又要贿赂族长,还能剩些什么?”   凤姐叹道:“有什么法子呢,再多的钱财也得有命去享,你莫担忧,等我生下孩子,自会再想法子寻个生财的门路,不会一直苦着你们的。”   平儿瞧凤姐脸已经瘦得尖尖的了,只一个肚子突兀出来,如今还为了这些生计之事操心忧虑,不由的心酸,眼睛一红道:“谁怕苦来着?你只好好儿的将养着,安心把哥儿生下来,你既交代了,我定会按着你的意思去办的。我这就去找族长。”   平儿自小陪在凤姐身边,当年陪嫁过来的四个大丫头,或死或卖,唯剩了个平儿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不离不弃,凤姐如何能不感激,待要与她说几句知心的话儿,只是一时又无从开口,最后轻声道:“如今大小事情都是你在忙活,我想着把巧姐儿交给你带在身边,让她跟你学学,好歹也替你分担一些。”   平儿道:“姐儿不过j□j岁,未免太早了些。”   “不早了,我不也是从小儿在家掌管家事?还有林妹妹,六七岁上头就开始掌家了,什么事情都可以慢慢学的。我想着早些学会才好,经些人情历练多分气度,且巧姐儿还识字,只怕比你我将来都还要强些。”   平儿听凤姐说的有理,便应了自去找巧姐儿。   几日后,平儿饭后扶凤姐进了房回了去找族长之事,凤姐问怎么说,平儿笑道:“奶奶的法子自然是管用的,许了他些钱且说了日后便是二爷回来了也会对他多有感激,咱们家难保就没有东山再起的日子,半哄半说的他便允了。”   凤姐这才高兴起来:“这族长也算是有几分人情味了,也不枉了二爷从前给他的许多好处,总算帮了咱们一把。咱们明儿便请了族长和二房的来将这事儿办了吧,我也好安心待产。”   次日上午,凤姐早和刑夫人坐在厅中,待王夫人并李纨宝钗来到之时,族长也带着小厮过来了。   宝钗瞧着情形不解何意,李纨仍是低着头,王夫人却蹙眉。   待各人坐定,邢夫人清清嗓子客气的对贾效道:“今日请了族长来,是因着咱们家有些事情要相商,因此请了您来做个见证。”   贾效坐在主位轻轻颔首。   邢夫人瞧一眼凤姐又接着对王夫人道:“二太太,咱们家如今蒙了难回了金陵,爷们们不知何时会回来,现今又没有丫鬟婆子来伺候,都得靠着自己,未免着日后计较伤了和气,我想着倒不如先分开住着,各自管好各房的事也就是了,你瞧着可好?”   王夫人听得冷哼一声,待要发火却见李纨宝钗两人眼观鼻鼻观唇默不吭声,便强忍了说:“大太太这话说得轻巧,虽则没有了丫鬟婆子,可是咱们房里有个鸳鸯,你们房里有个平儿都可支使,不是公平得很么?有什么可计较?”   凤姐不待邢夫人出言先道:“太太容禀,一来平儿跟着我风雨同舟,情深意重我早不将她当做奴婢,再有她和鸳鸯都是爷们的姨娘,哪里能等同于下人?且我这里又快要生了,只怕万一没有照看过来,疏忽了您,将来老爷回来岂不怪我?因此请太太能体谅咱们的难处。”   王夫人听了凤姐的话愈加的恼恨,又因着族长也在,倒不好提及那印子钱的事情,只是道:“咱们如今正是因为蒙了难才更要同舟共济呢,可不能分开叫人笑话。”   凤姐道:“从前可卿去世之时,曾经托梦与我,说是可在金陵置些祖宗基业可留一条退路。我思前想后大觉有理,早些年倒让二爷拿了我的嫁妆曾偷偷的在族中置了些产业,族长大人是最清楚的,当时二爷正是找的族长经手,因此这些财产都是明明白白的,我想着咱们现在马上又要多个小孩子,倒是拖累了要你们。因此婆婆和我的意思是这些田产咱们两房平分了,各人只顾好各人吧。”   王夫人是知道凤姐向来精乖的,既然说要平分家业定是藏了私的,只是如今她找了族长来,也不敢太过放肆,且族长既是她找来的,定是收了她的好处要替她说话的,又见李纨宝钗两人只同个木头桩子般,心中只骂她们不争气,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便将眼睛一翻挥着帕子叫嚷道:“我的儿啊...宝玉,宝玉快到娘这里来,快来呀!”   一便说着一便朝凤姐那边冲过去,平儿忙挡在凤姐跟前,王夫人只是疯了般:“宝玉,哪个敢带了你走?你这贱人,放开我的宝玉呀!”   李纨和宝钗待要去拉慢了一步,邢夫人是个不顶事的,如何阻得了蛮横的王夫人,只有平儿苦苦支撑着,手臂被王夫人捏得乌青了也不啃声。   贾效瞧了不像样子,只是他一个男人。论辈分这是自己的婶子,也不好去拦。   既然收了凤姐的好处,自然要替她将这事圆了,因此大喝一声:“住手!百盛你将太太打晕,只怕是犯了失心疯了,百年你赶紧去请大夫。”   贾效想到饿管你住真疯假的,先把你放倒再说,王夫人正朝凤姐撞过去,听得贾效的话已觉脑后一阵风声,忙撒了手眼睛一闭往地上倒去。倒得倒正是时机,不然一记手刀是免不了了。   凤姐冷眼看着,王夫人平日便不待见李纨,那日拉扯兰哥儿,更加是让李纨寒了心。现如今连宝钗都不搭理她了,知道王夫人作不了多久了,便稍稍放心。   王夫人装晕倒在地上,宝钗和鸳鸯刚要扶了她回房,凤姐却突然觉得j□j一阵疼痛,不由叫了出声。   她本来还有快一个月才能生产,今日被王夫人这么一闹不知是肚里的孩子惊着了还是怎么的,便发作了起来。   她身体底子本就不好,带下一直有些症状,边调补着就怀了身子,结果后来贾府风雨飘摇,接着又在狱中失于调补,一路赶回金陵,胎儿能坐下来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邢夫人倒慌了手脚,平儿也急得不行,叫了邢夫人一起将凤姐扶进房,贾效忙让百年出去请产婆来,才告辞出去了。   倒是宝钗镇定,先让李纨和鸳鸯扶了王夫人回去,她忙忙的去厨房烧水,这几个月来,她们都早已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妇了,家务事都能做得有模有样了。   凤姐躺在床上,心里一阵阵的慌了起来,等她越来越痛之时,产婆终于来了,进门见凤姐的产道已经开了,忙洗了手开始动作起来。   凤姐使命的用力,仍是生不下来,产婆叫道:“这胎只怕不好,胎位不正,不好下来。”   凤姐闻言心凉了一截,暗想:常言说活八不活,这若是早产,七个月生的比八个月产下来的存活几率高得多。自己好不容易挣命似的怀了这孩子,风里雨里走了过来,莫非终究保不住么?    ☆、产子   凤姐又痛又急,想起贾琏来又泪水涟涟,忽然间似乎又听得巧姐在外边大哭之声,猛地坐了起来,平儿忙上前扶住,“奶奶可不能乱动!”   凤姐又不听她的话,只死死抓着平儿的手,“我知你最是个心善的,平日里对姐儿比我还要上心一些,今儿个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我先把话交待下来。”   邢夫人也在一旁用帕子抹了抹眼睛,走过来:“我的儿,可不兴说这样的话,如今可都指着你呢。”   凤姐勉强一笑:“太太在这里替我们做个见证,若我死了,就扶正了平儿为妻,我将巧姐儿交付给你,望你不要计较我从前错待你的地方,稍念念我的好儿,”又摸摸肚子,“倘若万幸我还能保下这个孽根,也算是全了我和他一场夫妻情意,两个孩子都交了你来管教。万莫让外人欺了她们。”   平儿听了这话只“扑通”一声跪下,哭道:“奶奶千万莫说这样的话,哥儿姐儿若没了亲娘,如何能不被人欺辱?您知道的,如今二爷没有回来,二太太哪里会给咱们好日子?便是我和大太太极力想护着姐儿哥儿只怕也不能啊!奶奶您千万支撑住,咱们才能一家人好好的等着二爷回来呀!”   邢夫人这会子倒真心酸起来,凤姐若没了,只怕自己在王夫人身上讨不了什么好,也上前去安慰她,“你平日是个最聪明的,今儿怎么不知没娘的孩子是根草,万一将来爷们不听你的,娶个凶悍的婆娘回来,姐儿受了委屈可要找谁诉苦?”   凤姐早痛得昏昏沉沉,产婆急得束手无策,满头大汗问:“胎儿快不行了,若想保住胎,奶奶就可能保不住,你们快做决定,不然两个全都得交待了。”   凤姐强忍住疼痛大叫一声:“保住孩子。”平儿大哭:“奶奶!”   凤姐惨白着脸:“纵是将来爷另娶了别人,现在我总算是要对得住他。”   平儿大急:这太太不会劝人就别劝了。   “若是先前二爷还有可能娶别人,如今是万万不会的了,您两个如今好容易苦尽甘来,只等着二爷回来就美满了,奶奶你可千万支持住呀!你便是不想着二爷,你想想姐儿,以后咱们可怎么是二太太的对手?只怕都等不到二爷回来呀!”平儿如今只要能让凤姐挺住,什么话都敢说。   说话间产婆已经拿起开水煮过的剪子剪开了凤姐的j□j,凤姐几乎痛晕过去,产婆就伸手进去掏弄,凤姐已经连呼痛的力气都没有了,眼看着血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邢夫人拿帕子捂住嘴都不敢看了,过了良久,产婆才满手是血的将孩子抱了出来,向凤姐报喜道:“恭喜奶奶是个哥儿!”凤姐瞟了一眼瘦不伶仃的,□早已麻木了,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得邢夫人尖叫一声,产婆慌忙放下包好的孩子,凤姐j□j已经血流不止,产婆将止血的膏药和布带拿了出来。平儿心慌不已,飞身奔了出去。   宝钗在外头带着巧姐儿,见平儿冲了出去,知道只怕事情不好,这一路来受尽折磨,现在又是早产,后听了小孩儿的哭声,心稍微放了放,却又听了邢夫人一声尖叫,宝钗也顾不了这许多,见巧姐一脸惊慌的哭问:“我娘会不会死?”   宝钗揽了她在怀里安慰:“姐儿乖,不会有事的,婶娘替你去看看,你莫慌,乖乖的。”   巧姐儿强忍着点点头,宝钗忙推门进去,触目见整个床褥上都是大片的血迹,凤姐躺在那里面如金纸,抬眼见了宝钗,挣扎道:“好妹妹,万望你以后多顾惜我这两个没娘的孩子,我只有感激你的。”话未说完,巧姐儿跌跌撞撞的冲近来了,瞧着这一室的血迹,吓得脸色苍白,心中的惶恐几乎要将她窒息,只哑声唤道:“母亲!”   凤姐想要呵斥她不要进来,莫要吓坏了,只是已经没有了力气,只是痴痴的看着她,巧姐儿只是默默流泪,哀戚的道:“母亲,莫要抛下我和弟弟,巧儿怕!”   凤姐只是流泪,□的血止不住有些奄奄一息了。平儿慌忙的带了大夫进来了。   大夫倒是极为年轻,宝钗见了也顾不上礼数了,将巧姐儿让邢夫人送出去,只请大夫赶忙替凤姐诊治。   平儿跑出去起大夫,这地方本就有些偏僻,那些上年纪的老大夫听说是妇人难产都推脱不肯过来,一来这时代大部分男人都觉得产妇难产不吉利,二来难产的人死亡率奇高,怕去了人死了反而担干系。   平儿几乎要急晕过去,不论怎么求大夫只是不肯来,还说既然是血崩,去也无用,准备后事吧!平儿回想起若是仍在荣国府,这些人只会求着喊着要来替奶奶看病,便是御医也是请得动的。   她站在路上恍恍惚惚,只觉一颗心要被绞碎了,却被一年轻男子拉住,说自己是大夫,可以去府上看看。   平儿瞧他不过二十五六岁年纪,面容淡雅,左腿还有些微跛,心中怕他是市井无赖想讹钱的,只是又见他背着药篓,心中一狠便同意了,想着总是个希望,便拉着男子便要家去。   男子轻笑:“大姐稍待,小生先去前面药铺里拿了药箱再走。   男子知是难产,倒是有备而来,瞧着情形又赶紧把了脉,取出一瓶药递给宝钗:“先将这药替她上到下面赶紧止血。”然后起身避了出去。   宝钗接了药脸一红,等他出去了忙和平儿揭开被子替凤姐将药涂抹到里边。   果然血便慢慢的止住了,平儿稍稍安心,只在凤姐身边守着,宝钗出去唤大夫。   男子也不再进门蹙眉道:“这位奶奶身体实在太虚,怀胎便耗损了她大部分的元气,我只暂先开个方子稳住情况,日后再慢慢调养吧!经此一回,她耗损太过,以后再不可能有孕了,便是好了,日后也要落下病根,不可再操劳。”   宝钗抹了泪松了口气,总算是命保住了,施了一礼:“多谢大夫,能保住性命已是大幸。多亏您妙手仁心,不知大夫如何称呼?”   男子轻笑:“济世救人医者本分,不必如此。在下姓秦名雍,不过是一江湖游方之人罢了。如今在此地广泰药房落脚。”   宝钗又问:“秦大夫在此还要呆多长时间?家嫂的身体恐需大夫多费心了。”   “我近期内不会外出,飘荡多年也想稍歇一歇了。”   宝钗忙备了纸笔让他写了方子,才道:“多谢,秦大夫能否再去看看我婆母,她自咱们家中遭难后,时常做出些...不太正常的事儿来。”   秦雍一笑:“请小娘子带路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事,因此更的不多,请亲们见谅。 ☆、镜花水月   晚间平儿熬好了药进房唤醒了凤姐,床褥都早已换过,孩子就放在凤姐床边,睡得很香。   凤姐就着平儿的手喝药,“哥儿生下来都还没有取名字,奶奶不如取一个吧!”   凤姐靠在床上,看着瘦瘦小小的孩子,“我又没有念过书,总共也不认识几个字,如何好取?”   “总要有个名儿叫着,要入族谱的呢!”平儿放下手中的药碗。   凤姐那些年管着大小事务,总要看契约账本等物,又常和了姑娘们一处玩耍,倒颇识了些字在心里想了想:“哥儿这一辈从了草字,不如就唤作'萱'罢!”   平儿喜道:“果真极好。”   凤姐一笑,不过是瞎想的,还是那回听了姑娘们作诗时记在了心里。倒派上用场了。”   第二日宝钗来探望,见凤姐精神恹恹便要起身回去,凤姐强打起精神:“宝丫头慢性,昨儿给哥儿取了萱字为名,你是个熟读诗书的,这字可好?”宝钗听得哥儿取了个萱字,赞道:“凤姐姐果真了不得,这萱字便极好,离骚楚辞曾以萱草来喻君子品性高洁,是再好也没有了。”   凤姐这才轻笑复又忧愁道:“这孩子未出世便受尽磨难,我瞧着他如今瘦瘦小小的,也不太闹腾,心里担忧,也不知道能不能...”说着又抹起泪来,纵是凤姐平日如何张扬跋扈,此时也不过一个弱女子罢了。   宝钗心中感叹,安慰道:“越是这样才可见哥儿是个有后福的,从小儿将这将来的苦都吃了,日后便无病无灾顺顺当当了。”   “借你吉言了。”   待宝钗出去了,凤姐才强撑着嚷平儿抱起孩子到跟前喂奶,平儿忍不住一阵心酸,如今奶奶这样瘦弱还要亲自照料哥儿,只侧过身去垂泪,凤姐闭了眼睛:“傻丫头,咱们现在都好好儿的,可还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平儿终于忍耐不住,伏在凤姐膝上大哭起来:“你有多危险你知道吗?我只恨不能替了你去死...”   说着又将话忍了下来,已经到了这地步还说那些做什么,本来也不过是一腔痴意罢了。   便转了话头:“亏得奶奶命大,那秦大夫医术真是极高明,可见是奶奶的福报了。”   这话没错,女子难产死亡率极高,且大夫擅长妇科的就更少了,难得这位秦大夫不知道配的什么药,堪堪止住了血捡了条命,想起大夫嘱咐又说:“奶奶这回元气大伤,大夫交待日后不可再劳心劳力,不如还是给哥儿找个奶娘吧?这样你的身子可如何吃得消?”   凤姐摇头:“咱们家早不是从前了,咱们又是一群女人,眼下温饱不愁,还是能省一个是一个吧。”   平儿终究拗不过她,只得作罢。   待到凤姐出了月子时,王夫人等却收到了贾政来信,王夫人看完已是身子一软,一头栽倒在地,鸳鸯在一旁扶住了她,宝钗也是眼前发黑,心中一阵发苦,却强撑着没有倒下。   凤姐一惊急问:“怎么了?可是爷们出了什么事?”   宝钗苦涩不已:“宝玉他...他突然不知所终,恐怕是...老爷他们找了许久没有找到,已经抱上去只说掉落山崖死了。.”   凤姐道:“好好儿的,这么大个人如何会丢呢!官府也要找的呀,私逃可是大罪呀。”   宝钗似有所感,想起那日他疯疯癫癫说过的那些话:恐怕是出家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又忆起少时和宝玉朝夕相对的情形来,一时又是大观园的欢声笑语如同走马观花般从脑子里闪过去,只觉头痛欲裂再也撑不住,倒了下来。   凤姐和鸳鸯急得手忙脚乱,忙吩咐平儿去请大夫。   平儿快步出去仍是请了秦大夫过来。   这秦雍年纪虽轻,但医术却极精湛,先去瞧了王夫人才去宝钗房中,隔着帘子把了脉。   凤姐问:“可无碍吧?”   “五内郁结,忧思过度,气血逆行所致,我一同开了方子后,还需静养为是。”   凤姐谢过了,让平儿跟着大夫去抓药,鸳鸯在王夫人房里照看,李纨如今更是万事不管的,只看顾着兰哥儿,自己便留下陪宝钗,哥儿和巧姐有邢夫人帮忙看着呢!   宝钗悠悠醒了过啦,瞧着凤姐靠在床边守着:“你身子也极虚,何必在这里守着?”   凤姐倒是有些心疼,到底是亲近的姐妹,宝钗的为人素日里便是无人不喜的,自己难产之际爷难得她情真意切陪伴左右。如今宝玉不知所踪,还不知会不会连累了全家,心中不由暗恼他一时一刻也不消停。   “平儿去抓药去了,等她回来我就去休息,如今你和太太都病了,鸳鸯一个人忙不过来,一家人总要相互照应着才是。”   宝钗也不说话,只呆呆得望着床顶出神,凤姐想安慰她也不知从何说起,平日的伶牙俐齿也有些用不上了,真正悲伤的时候再怎么样的语言也安慰不了的,便只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宝钗回过神来苦笑:“你不必安慰我,我早料到迟早有这么一天啦。”   凤姐只是轻轻搂住了她,拍拍她的背:“没事儿,都会好起来的。”宝钗不吭声。   第二日一早,王夫人便开始在房里大骂起来,还拼命砸东西。   凤姐自上次分家事件后,是从不来王夫人房里的,便是吃饭时也不理会她,将表面功夫都省了。   宝钗见她闹得厉害,只得强撑着进来劝慰,结果不来还好,王夫人见了宝钗指着她的鼻子大骂:“都是你这个丧门星,宝玉才娶了你,咱们家就接二连三的出事,现在好了,把我的宝玉都弄丢了。你说你安的什么心?为什么要弄地我们家破人亡?你是不是狐狸精转世?啊?”   宝钗待要分辨几句,自己这一辈子才是被她害惨了,只是又觉心灰意冷,不想辩白,因为辩白了也没有意思,何必呢!   倒是邢夫人幸灾乐祸,听了进来刺道:“你这话差了,当初老祖宗不同意这门婚事,可是你去了娘娘跟前千求万求好容易才将宝姑娘娶进了门儿,如今人家没有怪你害苦了她已是万幸了。”   王夫人大怒:“你是什么个东西,从前在我面前低眉顺眼的,如今也敢说起我来了?”   邢夫人把腰一撑,自觉不必怕一个没有儿子的老货:“呸,你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老娘就说你了呀,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看红楼,总觉得平儿对凤姐才是真爱,所以亲们勿拍!   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给平儿一个归宿的,后来想想还是算了。   另外请亲们谅解这几天都会比较短小一点,实在是有事,抱歉! ☆、纷争   邢夫人如今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了,自然不肯再受王夫人的腌臜气,“论辈分,我可是你的长嫂,你敢对我大呼小叫已经是不对了。”   王夫人啐了一口,冷冷的道:“不过是个继室小老婆罢了,也敢在我面前称嫂?”   邢夫人被抓住痛脚,气得不行,正待要分辨,凤姐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太太这话错了,婆婆虽然是继室,但是也是老太太做主娶进来上了族谱的,可不是小老婆,是老爷的正妻,哥儿正经的祖母。”   邢夫人听得凤姐维护她,更加来了劲:“我看不是宝丫头克夫,是你命犯孤星克子,珠儿死的时候宝钗可没有进门吧?你先克死了珠儿,又克死了贵妃娘娘,如今连宝玉也被你克死了。亏的探丫头不是你亲生的,不然只怕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咯!”   邢夫人倒难得脑子伶俐一回,将王夫人一顿数落,心中只觉畅快。   王夫人听了拼命否认,然而越是不信,邢夫人的话就越是灌进她脑子里,她仿佛疯了般大叫着冲到邢夫人跟前动手要打她:“贱人,叫你乱说话,宝玉明明还好好儿的,他只是跑了,一定是偷偷跑到哪里躲起来了,不用多久他就会回来找我的。”   宝钗心力交瘁,见王夫人状若癫狂,只得和鸳鸯一起去拉她,凤姐直接抄起一杯冷茶往王夫人身上一倒:“太太慎言,如今老爷们已经抱了宝玉已死,你在这里大喊大叫说他逃跑了,可知私逃是大罪,要祸及全家。连累了咱们倒罢了,连累了老爷们这家指望着谁再去光复?太太莫非想在这穷乡僻壤过一辈子,死后无人收尸么?”   王夫人颓然坐倒在地,口中喃喃念叨:“宝玉...你可是娘的命根子呀,你生来便与众不同,将来是要有大造化的呀,怎么会就这么丢了呢!不可能...”   鸳鸯将她扶到了床上,凤姐扶了宝钗出去。   及后薛家得了宝玉已死的消息,更闻得王夫人在家对宝钗多有厌弃,薛姨妈的心如同刀子割一般,只在家抹泪,香菱听了也跟着难过。不巧薛蟠此时归家,见了老娘和妻子都在抹泪忙追问起来,香菱抽抽搭搭的说了此事,薛蟠不由的怒从心起,抄起一根马鞭便往贾家去。   这薛蟠先是虽混,但是对老娘和妹妹倒极为爱护,如今遭了巨变倒更加懂事,知道上进了,没了夏金桂搅家,如今香菱在内勤俭持家,他在外跑些生意供养老母。只是如今听得王夫人这样过分,便又犯起浑来。   薛姨妈和香菱苦劝不住,只得眼瞧着他往贾家去了,薛姨妈又气又急,怕他吃亏,只得锁了门拉着香菱一起去了贾家。   凤姐她们在金陵的住处倒离薛家不远,因为她们落魄归来,也不敢太打眼,在城西头住着,都是些平民百姓。   薛蟠怒冲冲的到了贾家,一脚将院门踹开,如今已是寒冬腊月,凤姐听得声响,出来瞧见是薛蟠,忙笑道:“蟠兄弟这样冷的天怎么过来了?”   薛蟠见是凤姐,倒也不好再冲她发火,施个礼:“烦请凤姐姐替我叫了我那苦命的妹妹出来,如今宝兄弟既然不在了,又不得家婆喜欢,我这做哥哥的于心不忍,这就接了她家去,省得被生生的折磨死了。”   凤姐大奇,这薛蟠素日是再混没有的,如今倒大变了样,心中还有些替宝钗高兴,难得起码还有个兄弟心疼,愿意来替她出气。凤姐小声道:“兄弟不必担心,妹妹倒没有受什么苦,不过是听她的闲话免不了罢了。”又余光瞧见王夫人的窗户开了些,提高声音道:“你且先消消气儿,我先去唤了宝钗妹妹出来,有什么话儿你们兄妹当面说清楚。”   凤姐先将他带进大厅,宝钗闻了声音急忙赶到了,见是哥哥,心中发苦,只红着眼睛唤了声:“哥哥!”便再说不出话了。   薛蟠的怒气又刷刷的冒了上来,也不理会宝钗,直接冲到王夫人房间将门踹开,王夫人正讪讪的躲在里头呢!   原来她见薛蟠怒容满面在院子里说了那些话,知道只怕是要来替宝钗讨公道了,素知薛蟠是个浑人,生怕他一气之下对自己动手,因此便躲在房里不出来。   既知害怕,又何必去糟蹋宝钗呢?   宝钗在她手上倒没有吃什么亏,她本就不是个没有主见任人拿捏的人,只是一来到底碍于名分,二来最近身体一直抱恙,没有精力去和她折腾也就随她去闹了。   薛蟠见了王夫人怒目圆睁,拽着她到了大厅,“你是咱们的亲姑妈,我只当妹妹嫁到你们家,定不会受委屈,原先你在我老娘跟前信誓旦旦保证定不会薄待了她,如今怎么就敢作践起她来了?当我死了么?”   邢夫人躲在帘子后看了偷笑,巧姐儿也跟在一旁看着,被凤姐看见了,忙悄悄走到旁边让她们下去了。   王夫人瞧了仍强自争辩:“你这话好没有道理,听谁说我们作践了宝丫头,我一不曾打她,二不曾骂她,她病了如今更是好汤好药伺候着呢!不信你问问...问问...”一时却说不上来让他问谁,突然发现她原来将每个人都得罪了,只得强自道:“你问问鸳鸯。”   鸳鸯被她点了名,只低头道:“倒是不曾打过。”   王夫人听了有些瞠目,不信鸳鸯也敢这么大胆了,指着鸳鸯道:“你...你个贱婢,胡说什么?”   鸳鸯低眉顺目:“我并未胡说啊,您是不曾打过宝二奶奶,难道我说错了,您打了?再有,我如今也不是您的奴婢,老太太早将身契还给了我,很不与您相干了。”   王夫人气急,正好见了香菱扶着薛姨妈进来了,忙走过去:“妹妹你可来了,你瞧瞧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哟,蟠儿好好的不知道听了谁的挑唆,如今要打我呢!”   她本想着薛姨妈好歹不能坐视儿子胡来,没有想到薛姨妈脸色一正:“姐姐这话错了,无风不起浪,宝玉没了,我们家的女儿守了寡,你这当婆婆既厌弃了这媳妇,我们自会带回家管教,很不劳你费心。”   宝钗瞧见了薛姨妈,只往她怀中扑去,哭道:“女儿原不是那等轻狂守不住的人,母亲和哥哥莫要牵挂,一切都是我的命。”   香菱安慰道:“姑娘这话差了,你和姑爷又未曾留下一男半女,何必白白替他守着,还要遭人白眼,家里如今虽说穷了,总还能养得起你,我和你哥哥总不至于让唯一的妹妹受人欺辱。”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吃坏肚子了,要吊水,因此都是短更,SORRY! ☆、归家   薛姨妈也大哭起来,抱着宝钗和香菱道:“我的儿啊!”   转头瞧见王夫人不由来气,当日巧舌如簧骗去自己数万家资供她修建省亲别墅,又将宝钗拖到偌大年纪,想后悔时已经没有了退路,只得将她嫁进了荣国府,如今落魄也就罢了,竟然这样对待宝钗,指着王夫人的鼻子:“你将咱们坑得好苦,我是你亲妹妹呀!你如何能这般黑心?”   王夫人听得薛姨妈的指责,倒起了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冷笑道:“妹妹这话叫人好笑,当日若不是你们想攀附我贾府的权贵,怎么会将宝丫头嫁给宝玉,如今见我们家倒了,便起了二心,想要再去攀高枝儿了吧?”   王夫人这话说出来,薛姨妈气得口不能言,薛蟠更是怒气冲天:“放屁!”便要动手,王夫人吓得一缩,香菱死命抓住了薛蟠,低声道:“你若动了手,惹恼了她,到时候他们族人不肯罢休,不让姑娘跟咱们走可怎么好?你还想把姑娘留在这里受苦么?”   薛蟠这才冷静些,宝钗听了饶是平日里再镇定,这话却也有些受不住了,便只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薛蟠赶忙要去追,宝钗道:“哥哥让我一个人出去走走罢,莫要跟来,我晚些自会回家。”   香菱便劝道:“如今姑娘心中只怕是难受得很,让她自个儿静静吧!想来她定会有分寸的。”   薛蟠急了:“这样冷的天,若是冻着了可如何是好?”   薛姨妈流泪悄声:“你若跟去了,姑娘岂不更加觉得难堪?”   薛蟠这才作罢,怒瞪了王夫人一眼:“便是我们要攀高枝儿去,你又待如何?早知你是这样的狼心狗肺,你家那什子宝玉便是天王老子也不会看你们一眼,一团的糟污,难怪要被抄家,真是活该报应!”说罢大笑而去,香菱在后头扶着薛姨妈赶紧跟着走了。   待众人都散了,鸳鸯收拾了个包裹来凤姐房里道别,凤姐瞧鸳鸯这情形一惊:“这是怎么了?如何突然决定要走?”   鸳鸯苦笑:“早有此心,不过瞧着奶奶们身边都需要个人帮衬这才一直留着,反正宝玉也没了,我想着倒不如早些走了干净,不然再等到宝二...宝姑娘也走了,我再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凤姐叹息:“你早没了家人,天下之大,你一个独身女子又能去哪里?要不这样,你搬到我这里来,过些日子我便要再提分家之事,咱们几个一处儿回乡下小庄子住着去可好?”   凤姐早想去乡间,一来省些用度,二来也不易再惹是非,离了王夫人远远的才好得个安生。   鸳鸯何尝不知前路茫茫,听得凤姐这样说倒有些犹豫:“只恐二太太不肯离了你们了。”   凤姐冷笑:“这可由不得她,你再等两日,咱们快些离了她过个安心年。”   鸳鸯点头:“这样极好,只是我求奶奶一件事儿。”   凤姐忙让她说。   “我想着依着你们住着,但是自己另外买些田地单过日子,相互照应。”   凤姐知她是不想占自家便宜,也不想再和贾府牵扯,因此道:“这个自然随你的意思,相互照应着才妥呢!”   宝钗跌跌撞撞跑到了外头,只往人少的地方去,来到一座山头却见一片荒凉,北风凛冽,宝钗漫无目的的走到山上,瞧着远处不知自己要往何处去,一时千万种想法在她心中一闪而过,最后又全部化为一滩死水。   宝钗有些恨自己打的性子了,为什么惜春能不顾一切出了家,宝玉能放下牵挂说走就走?自己却做不到,要在意俗世的眼光,因为心里总是会想:我若是这样了,母亲哥哥会何等伤心?   宝钗站在山头,被朔朔寒风吹动得衣袖飘飘,发簪吹落,满头青丝散落下来,恍若将羽化仙去。   “姑娘,千万别想不开呀!”   宝钗正在失神间,听得后头有男子的声音不由一惊,因为风大也没有听清是说的什么,正要转头看看,却失足踩空仰身便要掉下去了。惊慌失措间却感觉自己的手落入一只温热的掌中,险险的挂在山壁之上。   抬眼一瞧却是一张熟悉的脸,背上药篓中的草药全部掉了出去:“秦大夫?”   秦雍一瞧竟然是贾家的小二奶奶,平日瞧着是个淡雅若水的女子,却不知她为何要想不开寻短见,“你怎么独自一人跑到这山上来了?便是有再大的事,也不该自寻短见呀!”   一边说一边奋力想要将她拽上来,宝钗苦笑:“我并未想寻短见,像我这样的人便是想死只怕也没有那个勇气吧?”   秦雍听得她不是要寻短见便稍放了心,听她似大有悲痛之意,当下也只是先努力将她拉了上来。   宝钗一身狼狈的坐到地上,也不在意男女之防了,她如今只有一片混沌,茫然的问:“你说这世间上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要追名逐利?”   “大抵人的一生总要有点追求才能过得更充实吧?而名利恰恰能满足大家大部分的需求?”   是啊,不然自己怎么会汲汲营营费尽力气嫁进贾府呢?王夫人实未说错,自己家确实是要攀高枝儿才会嫁给宝玉的。自己究竟爱宝玉吗?这个问题连自己都没有答案了。   秦雍瞧她情绪低落,也听到些坊间的闲言碎语,只是自己却不是善于安慰人的,也只得跟着沉默半晌,才道:“我先送你回家吧,这山上总有些野物怕不安全。”   宝钗惨然:“何处是我家呢?我若是个男子,倒可如你一般四处游历,偏又生作个女儿身,这辈子便只如那纸鸢,线总在别人手中握着,半点儿都由不得自己。”   “便是身作男儿又有何用?照样是被重重束缚罢了。”秦雍叹口气,“这世间总有牵绊住你的东西,倘若只任凭着自己畅快了便不顾他人,又算什么真正的快乐呢!”   宝钗见他年纪轻轻倒似见惯世情,“你既游遍天下,莫非还有让你牵挂的东西?”   秦雍一笑,“自是有的。”   “我少时自负才华,便立志要四处游学,阅尽典籍。我家中是大户人家,因母亲只得我一子,而我父亲还有好几个庶子。母亲为了能早些让我定下来,没有过问我便替我做主定了亲,没有多久我就和她成了亲。”也许是心里一直觉得愧疚感没有地方发泄,终于在宝钗这个几乎陌生的人面前说起了往事,“我夫人是极温婉的大家闺秀,而我只觉得她困住了我,对她不过尔尔,时间久了发现她从来不干涉我,我有时出去游历一年半载不回来她也毫无怨言,我心中倒不免对她多了几分愧疚。两年后她告诉我她怀孕了,我心中虽也高兴,但是仍是去了蜀中求学。我看出她有些不愿,不过只是安慰她一定在她产子前赶回来。”    ☆、第 78 章   秦雍说起往事,声音开始低沉起来:“我执意去了蜀中,结交了许多志趣相投的好友,只觉认生好不快哉,想起家中妻子还怀有身孕,算算日子有七个多月了,便开始往回赶,只是等到我到家那日府中确是一片缟素。母亲告诉我宛眉早产,结果却一尸两命,难产而死。已经派人快马去给我送信,估计是在路上错过了。”   宝钗瞧他星目微闭,沉浸在过往的悲伤中,她知道他现在并不需要安慰,只需要倾听。   “我那一刹那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在的时候我对她未尽到半分责任,如今她为了我们的孩子死了,我却没有在他们身边,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的棺木。枉费我常自诩怀凌云壮志,要为天下百姓谋福祉,却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没有让她幸福,她把我当做一世良人,而我不过是个薄情寡义的混蛋罢了。”   宝钗见他双眼微红,本想将帕子递给他,一想又大觉不妥,毕竟男女有别。又想自己与他两人在这林中独处半日,早已于礼不合了,还怕多这一桩么?自己从前可不是样样克尽礼仪呢,可又有什么好处呢?成了一个木偶似的人,有什么趣味?往日自己实大误也,君子坦荡荡又有何惧哉?自己和他不过同是伤心人罢了。   虽想通了,却终究没有将帕子递过去,只问:“为何会早产呢?”   秦雍眼神一冷:“我当时也五内俱焚,整个人似木了一般,并未多问。及至她下葬后我才想起去母亲处了解情况。我母亲支支吾吾也说不清楚,只哭着拉着我的衣袖叫我不要再出门,好好在家里陪听。后来我下决心查才知道是姨娘下了药,她多年来极得父亲宠爱,替我父亲生下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她早就想将我母亲取而代之,更不愿意让我留下子嗣,不过是想着那份家业罢了。等我收集齐证据时,距宛眉去世已有大半年,我将她所做之事的证据放到我父亲跟前,他却只骂我无风起浪,心思歹毒容不下庶母庶弟。我当时整个人如同傻了般,从前父亲是极疼我的,如今我不明白为何证据在眼前了他却宁愿相信一个女人不相信自己的亲生儿子。我那时候犹对父亲怀抱期望去请他做主,最后他只是漠视了我,而我母亲早被冷落了多年,他和那个女儿还有那三个子女才是一家人。后来我便一剑杀了她,孤身一人离了那里四海飘荡,后来遇到了教我医术的师父,跟着他游历四方,及至去年他去世了。因此我现在唯一的挂念是我母亲,我知她定是不好过,自是她仍一力护了我出府,我很想回去又怕我回去了她反而失望,她是个温柔的人,只希望我能好好的她就满足了。”   秦雍平淡的说完这些,情绪也平复下来,见宝钗并未露出还怕或者鄙夷的神色:“你不怕我?”   宝钗叹道:“贫穷者为衣食劳,而富贵者犹不足。她既然当日害了尊夫人便应该想想会有何后果,只是你将此事说与我听恐怕不好,不怕我抱官?”   秦雍低叹:“不过是有些不平之气,想要吐出来罢了,你若要去报官只管去罢了。”   宝钗道:“你想报仇,方法有许多种,为什么要自己动手,脏了自己?”   “我那时气盛,心中怒极,瞧着她死在我剑下那种不敢置信的感觉,我心里只觉痛快。我不想去用什么阴招手段,我就想让她死在我面前。我并不后悔,连自己的妻儿都护佑不了,有什么资格再去谈江山社稷?”   宝钗仍不免为他惋惜,想来能快意恩仇自然是极痛快的,若自己也能不顾一切潇洒一点好了。   秦雍见她仍是愁苦着脸便道:“便是再大的事情又何必在这里做出这些样子来,总要想办法解决的。”   宝钗起身:“受教了,烦请您送我下山。天不早了,恐家人担心。”   秦雍送了宝钗至山脚,未免坏她名声便不再送,宝钗如今却一点儿也不想回贾家,她想最担心和挂念自己的人是母亲和哥哥,自己应该去让他们安心才对,何必因为怕说闲话而再去贾家做面子功夫呢?   宝钗回了薛家小住,凤姐这边经了薛蟠这么一闹却执意要分家。她雷厉风行的请了族长来,也不管王夫人在病中,神智不清的,她早将财物分割清楚,本来家当也不多,因为当时置的全部是族里不能动的祭田一类为多。   凤姐如今也没有心思去精打细算了,只想赶紧将王夫人这颗烫手山芋先甩开。   总体来说凤姐还是有良心的,财物分得算平均,自己私下的后手自然不会摆出来,正好趁着王夫人昏昏沉沉的让她按了手印,这文书自然是为了防止王夫人以后再找借口赖上她们。   王夫人仍是要死命抗拒的,奈何生了病战斗力大有下降,且身边又无一个人帮衬,只得口里大骂:“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忘恩负义的畜生。”等语。   凤姐只当没有听到,分家第二日便找了马车开始搬家当去乡下的庄子,凤姐把这小院子留给了王夫人,平心而论,只要王夫人不作,留给她的东西也够她温饱的活下去,比大部分庄稼人还要过得舒服的多。   凤姐带着邢夫人平儿鸳鸯和两个孩子来到村子里,这一座农家院和周围的十多亩田地都是贾琏找了信得过的人在守着,知道凤姐她们要搬过来,早将院子收拾了出来,这等她们入住了。   凤姐瞧了还算满意,如今早不能比从前了,便只稍稍布置得温馨些罢了,邢夫人倒有些不高兴,嘟嚷道:“城里的好房子让给她住,咱们自己来乡下住这破房子。”   凤姐只作没有听到,笑眯眯的拉了她一起去帮她看萱哥儿,邢夫人因为亲自带过这个孩子,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子倒有几分真心喜欢,因此便忙着去帮忙照看孩子去了,忘了那茬。   待一切收拾好安定下来,平儿才替凤姐揉着她发酸的肩膀,含笑道:“如今可才算得了个清静了。”   凤姐一笑:“谁说不是呢?我如今自身难保,那摊子烂事我可不管了。只可惜了宝丫头,也不知道到底要如何,在姑妈手上只怕也难过。”   “宝姑娘想来是个有造化的,起码还有个真心回护的娘家在撑腰呢,再说了,我瞧若是真惹恼了她,二太太还不一定能拿得住宝二奶奶。”   凤姐一想有理:“我如今只想安安稳稳的守着两个孩子和你们救罢了,少不得狠心一回了,不过你明日瞧瞧去薛家送个信,若宝钗有什么难处,只管叫她悄悄儿的来找我,不管她承不承情,我总要尽份心力,也是我的意思。”   平儿应下。   第二日平儿果然换咯身素净的粗布衣裳,去了薛家,是香菱来应的门。   香菱还怕是贾家的族人来接宝钗回去的,一看却原来是平儿,忙侧身让她进来:“平儿姐姐您怎么过来了?”   平儿低声道:“宝二奶奶可在?”   香菱点头,领着她进了房。   平儿进去见宝钗这房内窗明几净,窗台下还插着支腊梅,宝钗穿着家常的旧袍子在炕上做针线,见了平儿进来,忙让道:“姐姐请坐。”   平儿忙摆手:“奶奶客气了。”当下又将和凤姐分家搬家之事说了,叹道:“莫怪咱们奶奶心狠,不顾念骨肉至亲的情意。实在是您是知道的,太太对奶奶积怨已久,上次又还得奶奶早产,险些一尸两命。今儿个奶奶叫我过去是想跟宝二奶奶说,姑娘若有事需要帮忙,只管去找奶奶,奶奶是诚心实意的,只是实在是怕了二太太,不想牵扯这才搬走了的。”   宝钗一笑:“无妨,我还不了解凤丫头么?她若说要帮我,必是真心要帮我,你只管回去和你们奶奶说,我若有事定会去求她。只是你如今叫她放心,我已经想清楚了,我也不要那贤惠的名声了,好歹娘家哥哥嫂子不弃,回来还有口饭吃,我等她好了,自要与她分辨归家的。”   平儿一惊,倒不想宝钗竟能如此坦诚说出这些话,倒不似她平日为人。宝钗瞧向来冷静的平儿都愣了,不由笑了起来,这一笑不若春花初绽,平儿瞧她如今虽荆布裙钗仍不掩牡丹国色,竟比从前更多一份灵气,不由暗自称奇。   平儿回过神来:“姑娘是蕙质兰心,既然已有决定,我这便家去了。”   宝钗笑道:“去罢,替我谢谢凤姐姐,难为她肯想着我,不甚感激。”   平儿归家将宝钗之言说与凤姐听了,凤姐也纳闷,这完全不是平日的宝丫头,只是转念一想,自己不也和从前很不一样了么?宝钗若能离了贾家,倒还真比死守在那要好,果然是个极明白的人。   “她也极难得了,想来是突然想通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亲们,我在月底这天给你们发了章黛玉的肉肉啊,是原先存下的,在61章 ☆、自请下堂   过完年二月份,屋顶上旧年的积雪还残存着,黛玉牵着福哥儿到榻上,想着这已经是在华容过的第二个年了,想想自己在这里过得倒比从前不知要开心自在多少倍。   徐绍清随后从内室走出来环住黛玉:“怎么这么早就起了,嗯?”   黛玉含笑瞟了眼在一旁趴在窗户边包得圆滚滚往外拱的小胖墩,“他醒了我也就跟着醒了。”   不一会抱香已经端了水进来洗漱。   一家三口用完早餐,徐绍清便要衙门。福哥儿见爹爹要出去了,像个小尾巴似的要跟着他后面一起出去,徐绍清抱起他放到榻上:“爹爹是要出去办正事,你乖乖在家陪着娘亲好不好?”   福哥儿只是抓着他的衣角不肯放,若是爹爹出去了,家里就都是女孩子了,都不好玩。他虽然小,但是觉得自己应该跟着爹爹一起玩才好玩呢,若是云舞姑姑在也就罢了,跟着她是极好玩的,可惜她最近不过来了,娘说她也有小弟弟了,所以不能出来。他虽然不懂,但是知道意思就是云舞姑姑不能陪他玩了,因此最近只缠着徐绍清不放。   黛玉笑问:“你为什么要跟爹爹出去?”   “我要跟爹爹一起玩。”福哥儿将脸颊鼓起来严肃的回答:“我们都是男人!”   黛玉夫妻两个瞧他眼睛亮晶晶的仰着头好不惹人喜欢,不由相视一笑:“鬼灵精,不能和娘一起玩么?”   福哥儿撇撇嘴:“你带着弟弟都走不动。”   徐绍清看看黛玉凸起的肚子,不由大笑,在福哥儿脸上亲了一口:“弟弟也是男人,你留在家里跟弟弟玩好了。”   福哥儿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真的吗?可是弟弟躲在里面啊!”   黛玉一笑:“弟弟和你捉迷藏呢,咱们在家玩啊,乖。”   福哥儿这才乖乖的让徐绍清走了。   云舞前些日子也查出来怀了身孕,黛玉叫她前几个月好好在家静养着,难得她扭扭捏捏的没有拒绝。黛玉再看侍墨欢喜不已,心里倒替她高兴,只是想起雪雁来又不由的叹息。这丫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夫查了明明没有问题了,就是怀不上,如今虽然吴平护着,可是终究背地里要受多少委屈不为人知了。   吴婶子最近也是一肚子的火气,当时本就不大情愿娶雪雁,后来儿子坚持也就罢了,只想着早点开枝散叶也是好的,谁知连晚一年成亲的云舞都有了,这媳妇肚子还是没有动静,叫她怎么不气急。   吴叔在一旁瞧了:“你也莫急,这事情也是天命,难以强求的。当年咱们不也是三十岁后才得了这么根独苗嘛!该来的时候自然就来了。”   吴婶子听吴叔提起前事,虽然感激丈夫不曾为自己那时候生不出儿子来儿苛责,但是如今换到自己儿子身上,可不能这样啊。咬咬牙道:“实在不行,我准备拿积蓄去买个丫头回来给平儿做小罢,总不能断了香火,若是抱不上孙子,我死不瞑目。”   吴叔闷声道:“何必这样,咱们又不是那等大户人家,还弄什么小妾?不是给媳妇心里找不痛快么?”   吴婶子眉毛一竖:“我倒是想让她自在,可是我也想抱孙子呀!”   “儿子好歹还在县太爷手下做事,夫人对雪雁的情谊你也知道的,若是咱们做出这样的事儿来,恐怕要得罪了夫人呀!”   吴婶子听了这话越加来气:“呸,我儿子凭的是真材实料,难道是因为老婆来得了大人的重用么,她便是皇后也管不到人家家事让人家绝后。”   吴叔有些想不通老伴怎么越老越发的牛心左性起来了,只是他本来就不善言辞,也不知该如何分辨,只得干着急。   “嘭”的一声,雪雁推门而进,先施了个礼:“公公婆婆!”   吴婶子见了雪雁进来,一脸淡然,知道她定是听到了她的话,当下有些心虚,又有些快意,心理极其微妙,拉下脸发制人道:“这是哪里来的规矩,突然就这么冲进来。”   雪雁定定的望着吴婶子,开口道:“既然婆婆要给相公另寻意中人,我也不愿做个让吴家绝后的罪人。”说着看一眼听到动静从房里出来的吴平,眼神空灵:“你来得正好,我自请休书一封,自愿下堂,不再做你吴家妇。”   吴平大惊:“你说什么?是不是疯了?可是母亲...”转眼看到母亲一脸的沧桑又将对母亲的一丝埋怨咽了下去:“可是我哪里不好让你受了委屈,便纵是一时有些不顺,何必说这样的话来?”   雪雁一脸平静:“并不与婆婆相干,我想得极清楚,你家就你一根独苗,确要承继香火,我既然不能生育,已犯七出之条,你休了我,另迎新人罢!”   吴平急得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说,他看着雪雁的脸,想从她脸上看出来是不是只是一时气愤母亲说了什么难听的话,然而雪雁一派平和,吴平有些挫败。母亲早对妻子不满,后来又没有怀上孩子,雪雁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定是受了母亲许多话的,自己只是劝妻子多忍耐老人。如今恐怕是雪雁累积的委屈爆发了,听了什么另娶他人的话,不由低吼:“谁说要娶别人,我娶了你就不会再娶别人了。”   吴婶子听得雪雁自己要休书,一开始有些发愣,后面听得儿子仍一意维护她,不由训斥道:“不是我不容她,她嫁进来一年多,半点儿动静也没有,咱们家可就指望着你呢,我只不过说给你买个丫头来替你生个儿子罢了,她仍是你正头娘子呀!”   吴平见雪雁冷眼望着他,急切打断吴婶子的话:“娘!胡说什么呢!咱们这样的人家哪里有纳小的?且我和雪雁夫妻恩爱,更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吴叔见儿子急得满头大汗,拉拉妻子:“算了罢,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的事情,依了他自己吧!”   雪雁只去房内拿了笔墨过来,伸手递给吴平:“写罢,莫再闹得家宅不宁,我也倦了。”   雪雁恍然间想起自己曾饱含着喜悦与憧憬走进这个家,才一年多,自己竟似苍老了许多。她不忍见吴平在母亲和自己间左右为难,为人妇不能有子嗣确是大过,怨不得婆婆要闲话,还生了娶小妾的念头。   吴平暴躁的将纸笔丢到一旁,将雪雁拉到一旁门外:“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只是我求求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咱们会有孩子的。”   雪雁苦笑:“我也想有,只是恐怕难了。”说着伸手抚上吴平的脸颊:“不必再在我们中间为难了,放我走罢,我自回奶奶家去,不必为我担心。”   吴平只是死命摇头,忽然不知想起了什么,拉着雪雁一起进了吴婶子夫妇房间,吴婶子正坐在凳子上出神。吴平有些不忍,仍是跪在地上开了口哭泣:“母亲,当日我便说过非她不娶,今日我仍是这句话,父亲也是三十开外才得了我,许是咱们家都是晚来子,求母亲不要再苦苦相逼。”   吴平顿了顿,又接着道:“在您心里,您自觉得儿子配得上最好的女子,可是儿子明白,只有她会无怨无悔跟着我吃苦受累。您仔细想想,雪雁自嫁进咱们家,可曾抱怨过半句,对您和父亲可有半分不尽心?”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女子本就不能对夫家有所抱怨,这是妇德!”   吴平苦笑:“那她为什么愿意嫁进来吃苦?是因为相信儿子能让她快乐幸福!她从前在奶奶身边何等体面风光,便是夫人对她也是轻声细语,比一般小姐还娇贵些,来了咱们家哪样事情做得不好?儿子若是因为无子而休了她,岂不是天底下最薄情的负心汉?您让儿子读的书岂不是都白读了?让儿子以后如何做人?便是我们无福,将来一直没有子嗣我也认了。今日若是雪雁留不下,她前脚出门,我后脚便去‘灵山寺’出家。求母亲慈悲。”   雪雁在一旁听了早已经是泪流满面,感动于吴平深情相待,又悔自己不该轻言放弃,为了他,就是多受些委屈又有何妨?而吴婶子听了只在一旁气得捶胸顿足:“我是造了什么孽?生下你这么个孽障。”气涌上来,顺手抄起桌子上的鸡毛掸子往吴平身上抽,一边哭骂一边打他:“反正你是铁了心要断子绝孙了,我不如先将你打死了事,我也不操这份闲心了!”   鸡毛掸子重重的打在吴平身上,见儿子只是死死挺着背任她打骂,最终颓然松手:“罢罢罢,我以后再也不管你们的事了。”   吴平只在地上磕头:“儿子不孝!”雪雁也跟着磕头。   吴叔见妻子气得不清,又心疼儿子,只得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出去了,才转身来安慰妻子。   “儿子的话也没有说错,媳妇对咱们还是不错的,你瞧我脚上的鞋还是她做的呢?再者说,他们现在到底年轻,过个两年还是可能怀上的嘛!不急不急,也许真像儿子说的,咱们老吴家都是来得晚的。”   吴婶子自己坐了一会,仍是气儿子为了个女人三番五次顶撞自己,听得丈夫也替媳妇说好话,啐道:“呸,你们都是好人,只有我一个是恶人。”   吴叔暗怪自己口拙,忙道:“你知道我是不会说话的,可别挑我的毛病了,咱们呀耐心等着吧,会有好消息的啊!”   吴婶子虽仍有些不平,终究被儿子吓住了,只得拿了吴叔撒了通气,吴叔乐呵呵的受了。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我都是晚上下班码一章第二天再存稿箱自动发的,结果昨天加班回来已经快9点了,我写完文到今天才知道我上一章连标题都忘记写了...粗心啊!   另 再次提醒,31号我发了一章原先在存稿箱里的黛玉的河蟹生活————————见本文61章番外,吃肉的注意查看。 ☆、冷春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之时,黛玉诞下了第二个孩子,仍然是个男孩,这一次黛玉决定自己亲自喂养这个孩子,徐绍清怕她吃不消,便想劝她,然黛玉坚持,他也只得依了她去。   福哥儿在一旁瞧着自己期待了很久的男子汉弟弟,不由得撇嘴,小声的道:“丑八怪!”   黛玉听了噗嗤一笑:“你说谁是丑八怪啊?”   福哥儿如今已经能讲很长的句子了,听得娘亲发笑,还以为自己讨了母亲的欢心,拍着手开心的道:“弟弟丑八怪,皱巴巴。”   黛玉和徐绍清瞧着大儿子光滑细嫩的脸,故意逗他:“弟弟不丑,你小时候更丑呢!”   福哥儿瞧瞧红皮猴子似的弟弟,实在不能相信自己会比他还丑,因此嚷嚷道:“爹爹骗人,弟弟丑八怪,福哥儿乖乖!”   徐绍清瞧他急得快哭了出来,不由大乐。   黛玉嗔他:“你何必逗他,人家都快急哭了。”   忙拉着儿子的手,擦擦花猫似的脸蛋笑道:“福哥儿乖,你不丑,弟弟也不丑,弟弟长大一点就会和你一样漂亮了呢!”   福哥儿不太相信:“真的吗?”   黛玉柔声道:“当然了,弟弟现在是因为没有不吃饭饭,所以才不漂亮,以后多吃饭就变漂亮了,所以你以后也不能不吃饭了,不然也会变丑八怪哦!”   福哥儿吓得连连点头,妈呀,变成丑八怪真是太可怜了。福哥儿不要变丑。   徐绍清被他逗得笑得前俯后仰。   接到消息的徐夫人得知自己又有个大胖孙子不由欢喜不已,忙赶着收拾早备好的物品连着林如海的一起送了过来。   林慎之随后书信寄到,因开春来父亲身体多有不适,本来打算父子两个一个来华容的,如今只得在家养病。   黛玉靠在绣着缠枝莲花纹的枕头上望着信担忧起来,父亲身体一直不好,如今已经年迈,叫她如何能不担忧?   徐绍清替她将被子掖好,瞧她神色间多有忧虑,知道她担心岳父大人的身体,只安慰道:“且放宽心罢,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需慢慢将养的。”   黛玉抬眼望着徐绍清,眸子中依然盛满对她的柔情,肤色因为这两年多在外间奔波而黝黑了许多,但整个人却透出一股神采,宛若星辰。   自己和他成亲一来从未红过脸,他有这世上大部分男子所没有的对妻子的尊重与疼爱。这个男人没有海誓山盟,没有花前月下,却带给了她安稳而平静的生活。   黛玉一笑,瞧着一旁睡得香甜皱巴巴的小儿子:“极是。这小猴儿还没有娶名字呢,公公说了让你自己娶呢,赶紧想想吧。”   徐绍清目光投在小儿子身上,愈加柔和起来:“他既生于春日,不如取名‘朗’吧。”   黛玉沉吟道:“朗者,明也。甚好!只是不需和福哥儿一般从什么字吗?”   徐绍清一笑:“我家并不论这个,无妨。”   黛玉听了一笑,将‘徐朗’二字在口中念了两遍,温柔的瞧着熟睡的小儿子:“可知道自己的名字了?”未满月的孩子仍睡的香甜。   黛玉和徐绍清远在华容,消息一时还没有传递过去还是一派平和,而此时的京城早就混乱不堪。   街道上有御林军四处巡逻,一片肃杀之气,普通百姓也是大气不敢出,街上连摊位都没有什么人出来摆了。   探春在家守着女儿和婆婆,门户紧闭。   前日江程回来面色凝重的说皇帝突然在早朝时吐血昏迷,朝野上下慌作一团,皇子们更加是各怀心思。   探春不由有些担忧,抱紧了怀里懵懂的女儿。江程只是吩咐她紧锁门户,莫要出门,便每日行色匆匆,早出晚归。   按理说他一个小小的七品翰林编修,他连上朝都没有资格,这等大事跟他也是毫无关联,如今他既然如此表现,只怕是早投入了某个阵营了。探春叹口气,听着外面不时传来的喧闹之声,这几日盛传皇上已经病危,然而被三皇子辖制在宫中,不许任何人进去探望。   而宫中却不时传出皇帝的圣旨,突然开始在京城大肆抓捕大小官员。   而各皇子们也是动作不断,斗智斗勇,如今局势尚不明朗,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探春不知江程站在了谁身后,如今也恐怕只能听天由命了,那个位子向来是踩着尸山血海而来的。只希望自己家不是别人脚下的枯骨。   江老夫人精神矍铄的驻着拐杖从后面走出来,沉稳的道:“莫要担忧,你只管将小妞妞照管好,莫自乱了方寸,相信鹏远就行了。”   鹏远是江程的字,是他的恩师蔡大人取的,取自鹏程万里,前程远大之意。   同年四月初八,皇帝驾崩,此前一直低调隐忍的四皇子携先帝遗诏登基为帝,另文武百官一片哗然。   先帝停殡宫中一个月,停殡期间举行丧礼仪式。全城一片缟素,嗣皇帝、皇室成员、百官军民服丧停止娱乐、婚嫁活动,开始守国孝。   三皇子以弑君篡位之罪被新皇斩杀于崇明宫,起初二皇子和五皇子还在新皇登基大典上大放厥词,兄弟俩难得通力合作,很是纠集了一些大臣,说四皇子名不正言不顺,既不占嫡也不占长。言下之意,论长幼,大皇子早夭,有二皇子占长,论嫡庶,皇后无子,五皇子是皇后自小抱养在跟前长大,身份比四皇子不知尊贵凡几。   然而最终结果是皇后与新帝登基,尊为皇太后不到三日便过世,对外宣称因先帝去世过度悲痛而亡。五皇子逃命远遁到了漠北,二皇子与自己府邸中自缢身亡。   等消息传到全国各地之时,已经不敢再有反对之声。   黛玉和徐绍清得到消息已经是尘埃落定,徐绍清一直与林如海书信往来,早有心理准备,因此倒并不吃惊。只是在随后的邸报中一则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江程升任了户部侍郎。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登基,自然要拔掉一批老臣,提拔一批新人,并且趁机让自己的亲信上位。何况这位的皇位还是靠了自己争夺过来的,自然要对手下论功行赏。想来江程在此间出力应该不小,否则何以能从七品一跃迈至正三品。   不过很快徐绍清便没有了心思想这些,五月黛玉接到林慎之来信,说林如海病重,望黛玉速回相聚。   黛玉本在房中教福哥儿认字,朗哥儿在一旁睡得香甜,抱香静静的在一旁不时替她们母子添些茶水。   寄琴直接从外间送了书信进来,黛玉一瞧是慎之的书信便放下福哥儿拆开看了起来,越看脸色越加苍白,整个人几乎已经是摇摇欲坠了。   抱香一看情形不对,忙上前扶住了黛玉,黛玉眼泪哗的一下便涌了出来,对着寄琴道:“去前面叫了爷回来,速去。”   “奶奶这是怎么了?”抱香一脸担忧。   黛玉也不说话,抱香已经猜到肯怕是关于林老爷的事情了。   黛玉瞧见徐绍清匆匆走进来,瞧见黛玉双目通红,揽住黛玉在怀里柔声道:“怎么了?”   抱香见徐绍清已经来了,抱起福哥儿轻轻出去了。   黛玉待徐绍清到了身边,整个人才开始软弱起来,幼时母亲离世的那种孤单无助的感觉又一次涌上来,如同要将她溺毙,黛玉苍白着脸伸手死死攥住徐绍清的衣服,几乎要呼吸不过来,哽咽道:“爹爹...爹爹病重,慎之希望我能尽快回去,恐怕...恐怕是...”   徐绍清见黛玉难过,自己虽也无法接受,但还是先用粗糙的拇指拭去滚落下来的泪珠,安慰妻子:“咱们现在就马上收拾东西回苏州去。我让人先送了你们母子三人回去,我会尽快将这里的事情交代好,随后就赶回去,最多不过迟你一两日,我快马在路上便能赶上你们的。”   黛玉强忍着悲意点点头,眼泪仍是不停的滚落下来。   徐绍清心痛不已,紧紧将她圈在怀里:“莫急,有我呢!”待黛玉情绪稍稍平复才唤了抱香进来吩咐准备今日便赶回苏州。便去外边交代侍墨准备马车等物,自己安排护送人等。   不多时,云舞和雪雁便匆匆忙忙的赶来了,雪雁如今一改了往日的愁眉不展,她自那次后,吴平对她更加细心体贴,吴婶子也不敢在指桑骂槐,且她自己想通了,诚如吴平所说,一切都是命,只要丈夫的心在自己这里,还有什么好强求的呢?   在门外见了云舞挺着个大肚子快步过来了,担心的道:“你怎么还是这么风风火火的,如今有了身子也不注意些。”   云舞叹气:“奶奶如今不知该怎样伤心了,我来瞧瞧罢了。”   两人相携进来见黛玉靠在窗边垂泪,林嬷嬷在一旁看着哥儿只轻轻唤声:“奶奶。”雪雁便自去一旁帮抱香收拾东西。   云舞替黛玉绞了帕子,替她擦了脸,见桌子上的食物都未动过,柔声道:“奶奶先将脸洗了,好歹儿将这饭菜吃两口,朗哥儿才有的吃,一会儿才好有精神坐车呀!”   正好朗哥儿醒了,开始哇哇大哭。   林嬷嬷忙将朗哥儿抱起来哄,黛玉抱了儿子喂了奶水才又将儿子交给林嬷嬷。   林嬷嬷极力劝黛玉,雪雁将黛玉素日爱吃的清淡些的菜端到她跟前,黛玉才胡乱的吃了几口。林嬷嬷这才抱着朗哥儿去一起收拾东西,嘱咐抱香不可将哥儿的东西遗漏了。    ☆、病危   黛玉自接了林如海病重的消息,心急如焚的带着两个儿子连夜往苏州而去,幸亏天气暖和,朗哥儿在路上并未出什么岔子。   徐夫人接到消息早早的命了人在城外侯着,等到下人们迎着黛玉和两个孙儿进了二门之时,早已经坐不住,快步走上去。   便瞧见福哥儿站在林嬷嬷身边,如今长得已经是虎头虎脑,穿着对襟的丝绸长衫,胸前挂着的正是自己在庙里开过光的长命锁,又见黛玉手上抱着一团,一时都不知道要先去抱哪个了。   黛玉见了徐夫人先盈盈一拜,顾妈妈在一旁忙搀了。   福哥儿早得了黛玉吩咐,一会要礼貌,要给祖母请安。见母亲拜完,忙也规规矩矩的站好,朗声叫道:“给祖母请安!”   徐夫人瞧着他那伶俐劲儿,喜得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伸手摸摸他的脸蛋连声称赞:“乖...乖...福哥儿可真懂事。”   黛玉便将手里的朗哥儿递过去,一边扶着她往大厅而去:“母亲还未见过朗哥儿呢,您瞧瞧!”   徐夫人瞧着小孙子如今睡得正香喷喷呢,小脸红润润的,嘴巴微微张着,还流了些口水出来,徐夫人的心都不由的软化了。   黛玉知林嬷嬷和抱香等人都是餐风露宿辛苦了,便道:“你们都先下去吧,一路辛苦了。”   徐夫人开口道:“平日里在华容也多亏了你们将爷们奶奶伺候好,全部有赏。”   林嬷嬷忙领头谢了赏才让抱香寄琴先下去了。   黛玉见林嬷嬷还在:“妈妈年纪大了,且先下去休息会罢,不妨事的。”   徐夫人左右不见奶娘,林嬷嬷笑着解释:“如今奶奶亲自喂养朗哥儿,因此身边不好离人。”   顾妈妈便笑着到她边上:“老妹妹只管放心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呢!”   林嬷嬷这才出去了。福哥儿自己爬到榻上,徐夫人拉他到自己身边坐下,他倒是一点不怕生,在徐夫人身边玩起来。   徐夫人瞧着黛玉面容难掩倦色,知道她为了林如海的病症担忧:“你一路回来也是辛苦,一会儿用了饭先歇歇,晚些我再派人送你回林府。信儿我已经着人送到林家去了。”   黛玉强笑道:“多谢母亲体谅,媳妇实在是放心不下。”   徐夫人叹口气:“也罢,我原怕你身体吃不消,既然如此我现在就派人送你过去吧!”   黛玉这才谢过,红着眼睛道:“我想带着孩子们去让父亲瞧瞧,晚些便一同回来可好?”   徐夫人点头,拉起黛玉的手:“这是应该的,你也先将这愁容收一收,免得亲家看了反而担忧。年纪大了,一时有些病痛也是有的,莫要伤心了。”   黛玉听徐夫人所言,忙拿着帕子拭干了泪:“多谢母亲。”   而林家老宅,林慎之接到徐家仆人送来的口信,得知姐姐已经回来了,忙去了林如海卧房中。   林如海躺在紫檀荷花纹床上,床面上装三屏风式床围,床围上透雕着典雅精致的荷花莲蓬纹,天青色的烟罗帐幔重重叠叠的掩映在一旁。他的气色非常不好,他身体本就不好,如今上了年纪这病一来更加难好,人现在已经瘦骨如柴。   林慎之轻轻的走进来,将床帐挽到一边,见林如海醒着,柔声道:“父亲,姐姐回了苏州了。”他见林如海眼中闪过一抹亮色,便接着说:“徐家的人来送信,说晚些姐姐便会过来看您。”   林如海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林慎之忙扶住他靠坐到一旁。   林慎之强忍着悲痛:“父亲可还要用些饭,一会儿姐姐和小外甥过来看您,您才有精神呀。”   林如海连连点头:“极是,你去吧!”   林如海费力的用了几口饭,又喝了小半碗参汤,自觉精神好了些,休息一会儿后又道:“你去看看我的药熬好没有,若是好了便端来我先吃了,省的待会面色不好怕惊到了你姐姐。”   林慎之端了药来,亲手喂给林如海喝。林如海看林慎之眼睛红红的,便知他定是偷偷的哭过了。心中不由的也有些悲伤,倒不是因为怕死,而是担心林慎之以后便是孤身一人。原本自己倒可强撑着在自己倒下前替林慎之完了婚,结果偏偏又碰上国丧期间。   自己当时替他向沈家提亲,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沈夫人只得一个嫡亲的女儿,而沈书娴又深得沈大人的疼爱,将来看着女儿的面上对慎之也要多看顾的。   原本以林家的身份定沈书娴她算得是高嫁,只是自己却知道,林家人丁太单薄,自己一倒便再无人可做慎之后盾。   便想着心事,将药喝完了,便有下人飞快的跑进来报:“禀老爷、大爷,姑奶奶领着小少爷们回来了。”   林如海欢喜不已,“父亲,儿子先去外边迎接姐姐。”   林如海挥挥手:“快去。”   黛玉将将到了内院,便见林慎之快步迎了出来。   他走到跟前,定定的站在阳光下咧嘴笑道:“姐姐。”   黛玉瞧着林慎之,十六七岁的少年,已经仪态翩翩,长身玉立,不由便流下泪来:“好,你在家照顾父亲辛苦了。福哥儿,快叫舅舅。”   “舅舅好!”福哥儿笑眯眯的叫了声,林慎之应了,一把将他抱起来抗在肩膀上,福哥儿高兴得不得了,嘴里“驾驾”的吆喝着。   黛玉这才笑道:“皮猴子,慎之你莫纵了他。”   “无妨,小孩子就是要让他无忧无虑的玩呢。”又瞧林妈妈手上的朗哥儿正睁着眼睛看他呢。   说话间到了林如海房外,林如海早听得了说话之声,林管家在一旁忙扶好他,替他将被子掖好。   黛玉进房瞧见林如海跟自己在京中见到时大不相同,似乎一下苍老了许多,凄声唤了声:“父亲!”便伏跪在林如海床边哭得不能自已,哪里还管得了克制。   林如海颤巍巍的伸出枯瘦的手抚抚黛玉的头顶:“玉儿莫哭,为父没事。”   他见女儿风尘仆仆,一脸倦色,知道她挂心自己的病情。心中暗想:自己去了倒无关系,反正也早该去和妻子团聚了,只是自己若是去了,一双娇儿不知该如何伤心。   福哥儿从林慎之肩膀上下来,乖乖的站在一旁,见母亲哭了有些不知所措,忙凑到黛玉旁边,伸出肉嘟嘟的小手给黛玉抹眼泪。   黛玉一手拉着儿子才想起来:“福哥儿乖,快叫外祖父。”   福哥儿也恭恭敬敬的叫了,林如海欢喜不已,也伸手摸摸他:“好孩子,长这么大了。”   黛玉又从林嬷嬷手上将朗哥儿抱过来:“您瞧,这是小的,绍清还说长得像您呢!还说等福哥儿大些了,让您来教他读书写字儿呢!”   林如海左瞧瞧右瞧瞧,两个外孙都招人疼,心里一高兴,气息都顺畅了很多,听得黛玉的话笑说:“我老了,教不动了。”   黛玉见父亲面色好了些,“我还想着让您替我教个状元出来呢。”   林如海只是笑:“你们在华容可还好?绍清近来如何?”   “都很好,父亲不必挂心,绍清这一两日也该回来了,他在那里将事务稍做安排。”   林如海摇头:“何必这样麻烦,很不必这样奔波,都是慎之大惊小怪的。反而吓到了你们。”   林慎之站在床边,偷偷的拭了泪:“是儿子莽撞了。”   黛玉笑道:“父亲不必怪他,便是父亲身体好,难道我不能回来看看您么,朗哥儿生到二三个月还没有见过祖父祖母和外祖父呢,我也要带了他们回来瞧瞧的,如今父亲身体有些不适,咱们便不过稍微提早了些回来罢了。”   林如海强撑着和黛玉说了一会话,黛玉瞧出他很是虚弱,忙扶他躺下:“父亲还需好好静养,我今儿个先回去,待明日再来看您。”   林如海摆摆手:“你一路远来也劳累,孩子也还小,好好歇息两日吧,明儿个不必过来了。”   黛玉应了,林慎之送了黛玉出来。   姐弟两个坐在亭里,“父亲这病大夫怎么说?怎么就这样严重了?”   “大夫说父亲这是常年忧思过度,如今受了风寒诱发出来,又兼上了年纪,便一病不起,恐怕是...”说着不由有些哽咽起来。   他自知道后,一直憋在心中,每日一心照料着林如海,然则还是见他一天天瘦下去,虚弱下去,心中的无助惶恐可想而知。如今姐姐回来了,心里一下有些松懈了,强装的坚强与镇定也有些失去了。   黛玉听了消息面色苍白,死死的咬着牙:“竟如此严重么?”   林慎之点点头,黛玉见他也是一片凄苦,又想起他还只是个半大少年,一直陪在父亲身边,父亲才是他的脊柱,如今父亲病重,只怕与他而言便如天塌一般,只怕心中不知怎么难受茫然,难得他还一直床前尽孝,又将里里外外的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忙收了悲痛来安慰林慎之。    ☆、伤逝   黛玉心疼林慎之辛苦,便好生安慰林慎之,林慎之听得黛玉的劝慰反而愈加的忍耐不住,大哭起来。   黛玉也是心酸不已,姐弟两个一处伤心,两下痛哭起来。   林嬷嬷等他们两个稍微释放了心中悲痛,才过来劝解了一番,黛玉才收泪强打精神回了府。   晚间徐大人回来,黛玉带着两个儿子再给徐大人见了礼。   如今府里倒是清静了,自从上次的事情后,徐夫人更加彻底的放了手,每日只吃斋念佛,徐大人羞愧不已,也不敢再收女子进门。   倒是徐夫人,让顾妈妈从外头买了两个姿色上乘的女子,将她们两个放在西北角的“月华院”,但是专门派人看守着,从来不许她们出来、徐夫人倒没有在她们身上动手脚,直接从根源上解决了问题。反正他也年过半百了,儿子女儿都这么大了,很不需要哪日又冒出个庶子庶女了,自己也少可造些孽。   第二日下午,徐绍清也风尘仆仆的赶回来了。见过父母之后,便回院子里带了黛玉一起再去了趟林府。   林如海见了徐绍清,也不过嘱咐他要以政务为要,又交代他和黛玉要相互敬重等语。   徐绍清心中也十分难过,林如海身上有股让人如沐春风的气息,是一个可敬可亲的长辈,更是自己妻子的父亲,他将黛玉交给了自己。   林如海握着徐绍清的手:“我没有看错人,你对玉儿极好,我希望你能一直爱护她。”   徐绍清红着眼睛应了,“岳父大人放心,小婿定会做到的。”   “林家人丁单薄,我膝下只得她们姐弟两个,日后希望你能替我多看顾慎之一二,莫嫌拖累。”   林慎之听得父亲如今还在替他打算,为自己牵肠挂肚,反而倍觉凄苦,自己以后便是只有一个人了,姐姐虽极亲,总是嫁出去了,不能时时陪伴自己。   “岳父大人放心,我定会如同待自己亲弟弟一般,对待慎之。”   林如海听了放心一笑:“我自然知道不说你也会的,只是我心里免不了要牵挂几分。这孩子在我我跟前长了这么大,难得他至纯至孝,多年来一直在我身边,免了我膝下荒凉之苦。”   林慎之知道自己是过继的,他对于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还有些模糊的记忆,林如海也从未瞒他,他们回苏州后,自己那曾经的嫡母还来府上闹过两次呢,原因是自己那个爹死了,族里人很是欺凌了他们母子,便想来林府占些便宜回去。   黛玉见林如海伤怀,“父亲莫说这些,好好的安心将养着,将来还要看慎之娶亲,给您生个孙子逗弄呢。”   林如海一笑,也不说破,只是点头。   晚间黛玉将两个孩子哄睡后拿了本书呆坐在酸枝木的镂雕龙纹小扶手靠背椅上发呆。   徐绍清洗完澡出来,见黛玉情形,知她是为了林如海的病难过,从后面将手搭在她肩上,才走到一边将她揽在怀里,黛玉将头偎在徐绍清胸口,默默的流起泪来,泪水很快就浸湿了他的衣襟。徐绍清也不说话,只慢慢抚着她的背,温热而厚实的大掌,给了黛玉温暖,一阵阵的热度透过薄衫传到黛玉肌肤上,黛玉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徐绍清这才伸手拭去她落下的眼泪,用唇在黛玉的睫毛上落下一个轻吻:“别哭了,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你很累了。”   黛玉果然听话的靠着他闭上了眼睛,徐绍清将她打横抱起,轻轻放到了床上,替她盖好被子睡了。   深夜,黛玉在沉睡中做梦了。   “玉儿...玉儿...”声音由远及近,黛玉努力想看清是谁在叫她,总觉得这声音十分熟悉。   在一片迷雾中看到那人远远的穿着一袭月白的广袖长裙朝自己走过来。黛玉见她越来越近,待瞧清楚面容之后,黛玉眼睛一红,仿佛回到了年幼时,心里只觉有许多的委屈和心酸要同母亲诉说。低低的唤道:“母亲...母亲您去哪儿了,怎么总也不来看女儿,女儿好想你。”   贾敏只是看着她,时喜时忧:“好孩子,母亲一直看着你守着你呢!莫怕,你一定会好好儿的。”伸手去抱住黛玉在怀中,黛玉又闻到母亲衣服中的那股淡淡的花香味儿。   黛玉在梦里迷迷糊糊想起似乎有什么事要同母亲说,却又想不起来,急得不行,她隐约知道这只怕是梦,黛玉想,是了,爹爹。   “娘,您别走,爹爹...爹爹生病了,您去看看他。”   贾敏温柔一笑:“好孩子,娘会去的。”说罢松了黛玉的手渐行渐远了。   黛玉恋恋不舍的抓住贾敏的衣角,然后最后还是抓不住了,黛玉大哭:“娘!”   霍然从梦中惊醒,徐绍清迷糊间听得黛玉的哭声,忙起来问:“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   黛玉泪流满面:“我梦到母亲了。”   徐绍清抱住她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别怕。”   黛玉想起梦中母亲所说要去看父亲,不由大惊,顿时脸色晦暗下来,坐起来推开徐绍清就开始穿衣服,一边穿一边大哭:“快,娘亲在梦里说要去看父亲,肯定是要去带父亲走的,我常听老人说的。快,咱们快去见爹爹。”   徐绍清一惊,忙飞身起来, 抱香在外间听得动静,忙披了外衣进来看怎么回事。   徐绍清忙吩咐抱香去外边叫人备车。   黛玉仓促间又想起朗哥儿也离不得人,又叫了抱香让她先去叫林嬷嬷过来,吩咐她明日一早就去回禀徐夫人,替哥儿请个奶娘回来。   抱香等她交代完了才出去了。   不多时,林嬷嬷和寄琴都进来了,一时间“出云院”里灯火通明。   黛玉收拾好正要出门,就听得院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小丫头忙打开门,是守夜的门房禀报道:“回奶奶,林府管家来报说林大爷请您速速回去,亲家老爷恐怕是...”   黛玉听了腿一软几乎要倒在地上,徐绍清忙扶住了她,便要往外间去。   徐夫人和徐大人也得了消息,哪里还睡得下,起身来了黛玉院中。   “儿子你赶紧带着媳妇回林府去看看,我在这儿守着孩子们。”徐夫人道。   黛玉强撑着告了罪便和徐绍清往林府去了。   一路上马车跑得飞快,黛玉心如刀绞,心神大乱都不知道要怎么样才好,徐绍清紧紧握住她的手,掌心传来的热度让黛玉稍微不那么恐慌了。   等到了林府之时,府上早已经是一片灯火通明,管家在外边迎了黛玉进来,红着眼道:“大爷在里边守着呢!姑爷姑奶奶快进去吧。”   黛玉在徐绍清的搀扶下大步走进去,见林如海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林慎之在床边紧紧拉着他的手垂泪不止。见黛玉等人进来,忙起身让黛玉也坐过来。   黛玉跪坐在床下的脚踏上,林如海隐隐约约知道是女儿来了,勉力睁开眼睛强笑道:“你怎么这么晚来了?仔细惊着了。”   黛玉瞧他脸色比之白天所见还要灰败不上,心痛不已,只是伏在床边流泪,徐绍清也站在一旁红了眼睛。   林如海再细细的瞧着黛玉和慎之:“别哭,我总是有这么一天的,能陪到你们平安的长大,已是上天垂怜,玉儿你终身有托,慎之也将成家立业,余愿足矣!你们也不要伤心,我只是先去找你们母亲去了,也省了她一个人在那里孤单。我才将做梦了,你娘亲来看我了,说我将你们都教养得极好,没有叫她悬心,她不知道多么高兴,说一直在那里等着我去团聚呢。”   黛玉等人听了这话,更加忍耐不住,林如海虽心疼儿女,然则寿命非人力可挽,又想自己也无甚可牵挂的了,恍然间似要睡去,却见妻子笑靥如花朝他款款而来。林如海心中极高兴,妻子还是记忆中眉目如画,风姿婉约的模样,自己终于可放下一切去了。   黛玉本来握着林如海的手,却慢慢感到那手越来越沉,最后颓然落了下来。黛玉心往下掉,一时间懵了,徐绍清已经面色不忍的要扶黛玉起来。林慎之在一旁无声的哭出来,那声音压抑着无尽的悲伤却反而发不出来了。   黛玉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意识到父亲已经过世了,就在刚刚那一刻,那一个瞬间,他的手垂了下来,且永远不可能再如过去一般慈爱的抚摸自己的头发,含着笑唤自己“玉儿”。   黛玉想哭,然而人似乎是木然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浑浑噩噩的被徐绍清扶到一旁。   她如同入定了一般,浑然不觉外界发生了什么。   房间内进进出出的声音,下人进来替林如海清洁穿寿衣,林慎之亲手拧了帕子替林如海细细的擦拭干净,徐绍清帮着一起将衣服换了。    ☆、婆媳   黛玉这些时日一直都是茫茫然的守在林如海灵前,虽然她知道父亲重病时,心中早有准备也许父亲熬不过今年,但她心底深处总以为应该没有这么快,然而林如海的死亡却让她措手不及。   常年以来,在她心的深处,父亲总是她的依靠与支柱,如今却轰然倒塌了,她有些接受不了。   林如海的丧仪都是由林慎之一手操持,徐绍清以半子的身份帮忙办理。   这期间,沈书娴以未过门儿媳的身份来灵堂行了礼,送了殡。   她心里很担心林慎之,然而终究无法像小时候一般毫无顾忌的跑去找他,安慰他。只是在和沈夫人来灵堂拜祭的时候瞧见了他瘦削而j□j的身影,脸色极其晦暗,眼睛有些红肿,静默的如同一座山站在那里,给来凭吊祭奠的人行礼。   等林如海丧礼办完,徐绍清不得不要准备回华容,本来担心黛玉的身体,怕她近来情绪低落,饭也不怎么用,路上会吃不消,然而又觉若将她留在苏州反而压抑,每日关在家中,还不如去了华容起码也自在些。   准备回华容的前一天,黛玉忽然开口:“我想带着慎之去华容住一阵子。”   父亲刚刚去世,他若一人留在那宅子,恐怕触景伤情,徒增悲伤。   “我自是不会反对,只是慎之是儿子,将来要入仕的,守孝最好还是莫要到外地去,以免将来有人以此为借口攻讦他。”徐绍清想的比较周全。   黛玉沉默,想想只得作罢,只是心中到底放心不下,最后决定将林妈妈留下来。   黛玉拿定主意,让抱香唤了林嬷嬷来将决定说了:“妈妈您向来最疼我,我也最依仗妈妈。如今想让您留在苏州,帮我多多照看慎之,我担心他一人在府中难免孤苦。”   林妈妈自然是听黛玉的安排。   黛玉又道:“妈妈跟着我受咯这许多累,且再受累这一两年,等绍清从华容任满了,我自会再替妈妈做计较,让您安享晚年。”   林嬷嬷叹气道:“奶奶何必说这样的话,我跟着您是再舒心也没有的。只要您还需要我帮忙,我自是不会有推辞的。”   “妈妈固然是疼我,只是我心中惭愧让你多受累了。”   林嬷嬷听了倒有些感动,她无儿无女的,一直在黛玉身边,教养她长到这般大,如今又见着她成亲生子,说句越矩些的话,心中也早将她当女儿一般。见黛玉替她着想,哪里能不贴心?   黛玉将事情安排好,才稍觉放心。   不多时徐夫人领着顾妈妈进来了。   因着明天儿子孙子们便又要去华容,她这些时日,福哥儿每日围在她身边祖母长祖母短的,一颗心早被融化了,如今对他们要走,万分舍不得。   先劝慰黛玉一番,一边又抱起睡梦中的朗哥儿逗弄,瞧着白白嫩嫩的朗哥儿突然叹气道:“婧诗也不知道怎么了,出嫁一年多了,也没有好消息传来,叫我不由得不挂心。”   黛玉想起婧诗每次写信也不过是寥寥数语说自己甚好,勿念。听徐夫人说起婧诗,却是这么久了都没有怀孕,也不知道如何了。只是见婆婆失落着急,自然强打精神安慰:“这个事情也是不能急的,他们都年轻,缘法到了,孩子自然就来了。我京中那位表妹妹,也是一两年后才得了孩子呢。”   徐夫人也只得如此想,只是仍然担心:“我倒是不急,只是这女子嫁了人,到了婆家,若不能早日添丁,也要叫人嫌弃。我如何放心的下?现在想来倒不免有些后悔,应该给她找个近些的人家,如今这样山高水远的,除了成亲的头一年回了趟家,现如今一年也没有见上一面呢!”说着拿帕子拭起眼泪来。   “母亲一片慈母之心,自然是希望婧诗能得个好人家。   了一会儿两个乖孙,京城到这里走水路也不甚远,您若想她了,写信叫她回来看看也是可行的,我瞧着亲家太太倒是极明理的人,再说还有二叔在京中照看着呢,定然不会委屈了她去,母亲稍稍放宽心罢!”徐夫人听了,心中才稍微好过一些,小叔子和婶子倒都是靠得住的人,想来是可以替婧诗做主的,当不会委屈了她,心中倒越发坚定了让徐大人去京中谋官的想法。   反正儿子三年一到也要调任的,自己先去京城守着女儿也好稍微放心一些,不然这么远,婧诗那样的性子,有苦想来也不会去她二叔二婶面前哭诉的。   “将他们一个个儿的养到这么大,如今一个个的都不能在我身边看着,我这心哪,一刻也放不下。”徐夫人说着,拿了帕子抵在胸口上。   黛玉做了母亲倒有些感同身受,忙站起来告罪:“媳妇不孝。”   徐夫人忙拉住了她:“傻孩子,我可不是在怪你们的意思,快坐下。我只要你们过得好,便是不在我身边又有什么要紧?你瞧,如今我有两个乖孙孙,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黛玉眼睛一酸,徐夫人这话又让她想起了父亲。自己自,母亲去后父亲为了让自己有人作伴,送自己去了荣国府,亏得身边有慎之作伴。后来好不容易在家中在父亲膝下承欢,不过几年又嫁作了徐家妇。直到父亲过世前,也只是希望自己和慎之能过得平安顺畅。   黛玉在徐夫人身上似乎得到了来自父亲和母亲身上的慈爱,不由靠在徐夫人怀里啜泣起来,徐夫人温柔的拍拍她的背,自己也拿帕子擦眼角。   黛玉哭了一会才想起自己失礼了,忙起来擦干了眼泪:“母亲见笑了,母亲慈爱让媳妇一时心有所感。”   徐夫人拍拍她的手:“我知你心中难过,就是要哭出来才好。只是哭完了还是要开开心心的继续过下去,这样你父亲才能走得安心。”   黛玉点头:“母亲教诲的是。”   徐夫人见天色暗下来,便只吩咐她们早些休息便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因为有个骑摩托车的撞了我们家的车,那个人受伤了,交警叔叔说谁叫人家受伤了,我们要负点责任,所以这几天要处理这个事情,原谅我停更三天,谢谢理解 ☆、洪水( 一)   次日清晨徐绍清便先从睡梦中醒转过来,转头瞧见黛玉头靠在自己手臂上仍睡得香甜,青丝散落在绣着并蒂莲纹的枕头之上,发尖的馨香似有若无的传进自己的鼻中,徐绍清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满意足。闭上眼睛俯身正要轻吻黛玉红润的双唇,却被一阵“哇哇”的哭声给打断了。黛玉眼皮微动便从睡梦中醒来了,条件反射般的坐起来,知道是儿子醒了。   本来这段时间是请了奶娘,无奈朗哥儿极挑嘴,喝惯了母乳,再去喝奶娘的不适应,反倒还拉了肚子,吓得黛玉只好仍将奶娘辞了,自己喂养。   抱香在外间听得朗哥儿的哭声,忙披着外衣进来,先将小脸哭得涨红的朗哥儿抱起来哄着,徐绍清便起身先去替黛玉拿了毯子围着,这才让抱香将人抱过来。   福哥儿也一骨碌从床上坐起,伸手搓搓眼睛,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睡眼惺忪的起来了。   黛玉接过朗哥儿微微转过去喂饱了儿子,一家子才忙忙碌碌的起床了。   今天要回华容了,徐夫人自是依依不舍,抱着吃饱喝足又呼呼大睡的朗哥儿舍不得撒手。又瞧瞧在一旁蹦来跳去的福哥儿,一颗心都要揉碎了,泪水涟涟的,徐绍清心中也有些不好受,看着母亲自那件事后,便坚持吃素而消瘦了许多的身体,碧玉的镯子戴在手上都有些戴不住了。   黛玉见气氛有些伤感,悄悄的拉着福哥儿耳语一番,福哥儿点点头,撒开小胖手到徐夫人跟前甜腻腻的说:“祖母抱抱!”   徐夫人欢喜不已,忙又将朗哥儿递给了林妈妈,将福哥儿揽在怀里仔细的瞧着。   福哥儿乖巧的替祖母擦了眼泪,福哥儿又记起自己哭时黛玉是怎么做的,便又嘟着嘴凑到徐夫人脸色亲了一口。   徐夫人瞧着福哥儿乖巧懂事的样子,心都融化了,自己也收了泪。徐大人在一旁劝慰:“孩子大了总要在外多历练历练的,日后有机会了再调回来也非难事,莫要伤心了,早些让他们启程吧!”   徐绍清也上前行礼:“母亲勿要伤悲,是儿子不孝。”   徐夫人拭干了泪:“我哪里不知道呢,只不过总要伤感一会子。”又将福哥儿抱紧些:“如今你倒也还罢了,我只舍不得我两个乖孙孙。”   她心里也明白,见时辰却是不早了,这才催促他们上马车去了,远远的看他们走入晨辉中。   及至黛玉回到华容时,雪雁和挺着大肚子的云舞早就得了消息在外边候着了。   待到黛玉带着儿子下了车,正要去接过福哥儿,就见一个影子飞快的冲了过来,在黛玉脚边摇头摆尾,好不开心,撒着欢的绕着黛玉转。这回回苏州,黛玉趁着壮壮还没有发觉先叫吴叔将他给关起来了,这才没有跟过去。   福哥儿在后边看到壮壮眼睛发亮,也不管黛玉和徐绍清已经要进去了,自己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跟在壮壮身后跑,壮壮一脸无奈的跑回院子里去了,福哥儿欢快的跟在后面,还以为壮壮在跟他玩儿呢,寄琴连忙跟在他后面去照看。   第二日,徐绍清一早就去了衙门。迎春昨日便知道黛玉回来了,只是想着她们舟车劳顿,便在次日下午三时左右过来了,后边跟着绣菊。   进来见黛玉一身素色衣裳,头发不过插着支常带的白玉兰花簪,原先生朗哥儿长地那点肉又没有了。面有轻愁,微微蹙眉,恍若西子。   迎春知她丧父自难免心伤,温言劝慰一番,黛玉才渐渐回转。   黛玉又说起贾家的事儿来:“自新皇登基后,便有意要大赦天下,父亲曾多方打点,贾家又得了北静王怜惜,只怕舅舅和琏二哥哥有望回旧籍了。”这消息还是林慎之与她说的。   迎春自是欢喜不已:“这就好,这久好!不知道凤姐姐可得了消息?也省得在家心焦。”   黛玉道:“如今这事有了五分准,但终究没有确定,倒不好先张扬出去,等那边得了确实的消息我再写信过去。”   迎春连连点头:“极是!”   黛玉见时辰差不多去,便吩咐抱香去让厨房准备晚饭。   黛玉一则要哺乳,二则在孝期,便没有饮酒,不过让厨房给迎春烫了些米酒。   迎春如今只挂心绣菊的婚事,眼看着都二十岁了,问她她也只是一句不嫁将自己打发了,再逼紧些便只低头不说话,请了媒婆来家里她直接一扫帚将人家赶出去了,迎春好不着急。   想着有些烦恼,又觉米酒醇香可口,不知不觉便多饮了些。   绣菊在一旁看着也不说话,她知道迎春的担忧,然而却没有办法,她不想嫁人,也不想过那种所谓的正常人的生活,只想陪在她身边,默默的守着她,直到死去那天。   可是这话却永远无法说出口。   黛玉见迎春面色酡红,醉眼迷蒙,知道迎春素来是不太能喝酒的,嗔道:“如何这一会儿就喝多了,仔细明天起来头痛。”   迎春迷迷糊糊的嘟囔:“劝君更尽一杯酒,与尔同销万古愁!”一边伸手到桌子上还要去拿酒杯喝酒。   黛玉忙阻了,又让寄琴给她倒了醒酒汤来,绣菊起身给她喝下,迎春昏沉沉的趴在了桌子上。   黛玉叹气,各人有各人的苦,二姐姐平日里只压在心里,醉一醉也好,暂时忘了那些烦心事。   黛玉瞧她的样子,只得让人扶了她上马车,绣菊在一旁照料着送回去了。   晚上徐绍清回来时已经是大雨瓢泼了,他一脸疲惫,抹了把脸,黛玉忙给他递了干净的衣服让他换了,虽然现在已经是夏初,但是变天了晚间还是很凉的。   “怎么今日这么晚才回来?又碰上突然下这样的暴雨,快把衣服换了,以免着凉。”   “我和叶先生去乡间了,如今田里的作物刚插上不久,希望这雨快些停吧,不然庄稼有些危险了。”   黛玉知道庄稼是百姓们一年到头的指望,就指着年景好才能丰衣足食呢!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天,雨势极大,只得安慰道:“夏天下暴雨是常有的,一般也下不了多久,不定明儿个起来就停了呢!”   徐绍清点头:“希望如此!福哥儿呢?”   徐绍清见小儿子已经睡熟了,福哥儿却没有在房里。   “我给他在那边另外收拾了间屋子,让林妈妈和抱香看着呢,现在朗哥儿晚间总要醒来喝奶,有的时候还要哭,怕反而吵了他不得睡。”   作者有话要说:这句诗是两首诗里的,因为《将进酒》的‘呼儿将出换美酒’用在这里不合适。   感谢13933530和沫沫菇凉扔的地雷,原谅渣作者,直到今天才搞清楚要在哪里才能看到给自己扔地雷的人,请菇凉们接受我迟到的感谢!   因为事情还是有些没有弄完,实在是有些忙,因此现在更的都不长,但是我会坚持填完的。   泪奔...下一篇我一定先存个十万字!(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看我坚定而诚恳的眼神! ☆、洪水 (二)   昨晚大雨下了一夜,次日起来雨势还是没有停歇,庭院里积了好些水了。   又连着下了两三日,徐绍清每天自是匆匆出门去。   华容处在洞庭湖边,襟江带湖,且境内有鸭儿湖、南迹湖、红莲湖、等众多大小型湖泊星罗棋布。虽便于灌溉,然而若是有水患则难以处理。   虽然徐绍清查过华容县志,前十年之中便是有水灾也极轻微,但他仍不敢掉以轻心,带着人不顾风雨出去视察。   一路上还有扛着锄头穿着蓑衣的老农,正将田沟的水放出去,见到便服的徐绍清便笑眯眯的打招呼。   徐绍清笑着跟老农攀谈了起来。   徐绍清见雨势一直不停,有些担心有洪灾,老农倒不担心,笑着摆摆手,露出已经松动掉了两颗的门牙:“咱们这里多少年没有发过大水了,便是下再多的雨,洞庭湖也盛得下哟!老汉活了几十年了,这水再大的一次也没有淹到小腿肚呢!”   徐绍清笑着道了别,和叶师爷在红莲湖边见水位线倒还是在正常水平。   如今正是夏初,湖边的田地里都是一片嫩绿的禾苗,在滂泼大雨中摇摇晃晃,如同一阵绿浪,远远的放眼望去仿似笼在一片迷雾中。   徐绍清撑着伞仍是被雨淋湿了肩膀,心里有些焦虑,边上虽然码了防洪的沙包但这华容境内大小湖泊太多,到底放心不下。   叶师爷见此情形建议道:“这里多年不曾有过大水,水利早已松懈,上头又不拨银子下来,为今之计,只得临时抱佛脚,先抽调百姓们来堆积沙包,以防不测吧!但愿是杞人忧天。”   徐绍清自责自己疏忽,历年不曾发过大水,结果偏偏今年的暴雨一直不停。   黛玉每日在家也有些忧心忡忡,起初大家都不以为意,夏季下暴雨是常有的事,然而这几日这雨没有一点要停的趋势,连着都下了五六天了,如今田垄间早已经是一片汪洋,不少百姓家中都遭水淹了,幸亏得这里靠着湖边,百姓们农闲时都要打渔,因此家里有渔船,见大水来了,将粮食存了些在船上,但是眼看着也快断粮了。且如今连府衙都快要淹没了。   徐绍清早送了信到知府处,然而今年湖南境内全部下暴雨,都受了不同程度的水灾,根本无暇顾及到这里,最后知府也只得连夜递了折子到京都,如今正等着折子到了以后,皇帝能想派人来赈灾呢!   现在徐绍清每日不到深夜都不能回来,粮仓早就开了,受灾的百姓们都只得聚集在县城东边的高地上,徐绍清每日派人维持秩序,分配粮食,管理好临时安置点。   徐绍清本来的意思是让黛玉带着孩子们先撤离这里回苏州去。   然而黛玉没有同意,如今到处都发水灾,也不知外边是个什么光景,万一路上有流民为了抢夺食物而起哄,反而危险,不如留在这里并肩作战。   迎春和绣菊也早被接到了府里,正帮着黛玉和林妈妈一起熬药,   水灾之后,所有的垃圾,动物腐尸全部浮了出来,水源早已经被破坏,陆续有喝了不干净水的百姓出现腹泻高烧的现象。   徐绍清命人将饮用水源处的杂草、淤泥及垃圾清除,安置专人看管,要用水的嘱咐他们取回去后要烧开方可饮用,又将不干净的东西全部点火烧掉,这才控制住了病情。   水灾过后往往伴随着的是瘟疫,徐绍清不敢掉以轻心,特地请教了梅大夫。   梅大夫见事态严重,忙和几位交好的大夫一起翻阅医书,一起拟着开了个预防的方子。黛玉便接了这个事情,每日着人领了药在家里熬。   因着两个孩子都还小,黛玉更加不敢掉以轻心,每日吃的用的都极仔细的用开水煮过。   这里徐绍清等日日心急如焚,等着朝廷的行动,然而此时的朝堂之上早就吵成了一片。   折子递到皇上手上,湖南全境大水,甚至连相邻的地方都有些受到牵连。然而国库空虚,便是要赈灾又从哪里能拿出钱来?   因此户部尚书曾璧、兵部尚书华敬等人极力反对,华敬道:“如今西边蛮子虎视眈眈早有不臣之心,又有...叛逃在外,不可不防。国库本就不充盈,若是钱财都拿去赈灾,一旦西边进犯,拿什么去抵挡?华中虽发大水,不过命他们开仓放粮减免他们几年赋税也就罢了。”   江程倒是挂心湖南水患,更兼徐绍清也在岳阳,自是提倡赈灾的,然而他的顶头上司反对,他也不好第一个反对,只得看向徐绍清的二叔。   徐大人在左督御史的位子上坐了这么多年,凭着这张嘴不知参倒了多少人。   年轻的时候一心要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很是热血沸腾,不畏强权,连先帝都好几次被他直谏得下不来台,亏得先帝度量大,不过一笑了之。   后来慢慢的在官场浸润得久了,这才慢慢的圆滑起来,但是他是一心为公,不过没有那么激烈罢了。这次湖南水灾,一则自古旱涝灾害都是大事,二来私心里自己的侄子还在那里呢。于公于私都要反驳的。   因此整整衣冠出列对户部尚书道:“大人此话不妥,西蛮侵犯只是大人个人的猜测与判断,是还未发生之事,而华中百姓已经正在遭受水患之苦。若依你之言,将国库的银两留着以备战时之需,岂不是本末倒置了吗?若是西蛮不来呢?就眼睁睁看着百姓受苦不成?百姓岂不要埋怨皇上不体恤民情?”说完又朝高坐在龙椅之上的皇帝行礼:“皇上圣名岂不为你所累?”   曾璧面色一塞,有些不知怎么辩驳。华敬却是嘲讽道:“恐怕徐大人并不是真像你自己说的这样一心为民请命,为皇上圣名担忧罢?”说着半眯着眼睛:“听说徐大人的侄儿正任职华容县令,想必是为了晚辈心焦罢了,我倒可以理解大人一片苦心,只是这可不是儿戏,西蛮虽未入侵,但是徐大人你能保证他们不会乘人之危吗?可不能因你一己之私而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呀!”   徐大人冷笑一声:“谁为一己之私置百姓于不顾,陛下心中自有公断!每年国库都要拨出大量军费到前线,然而将士们仍是吃不饱穿不暖,也不知成全了谁的私念!”   华敬气得大袖一甩,双目圆睁,指着徐大人怒喝道:“你...”却说不出话来。    ☆、洪水(三)修   却说朝堂上大臣为了赈不赈灾争得不可开交,华敬骂徐大人有私心,徐大人暗指华敬私吞军饷,而   这军饷的事情,历朝历代都是说不清楚的。若是再与他争论下去,保不齐他牛性一犯,铁了心的去参他克扣军饷。   半晌只得心虚的抖出一句:“你...一派胡言,花言巧语砌辞狡辩!”   皇帝在上面听他们吵得头痛,只得挥手让他们停了:“朕是要你们商议,不是让你们吵架的。”   大臣又纷纷议论半天也没个结果,皇帝只得退了朝,又命了江程留在重华殿议事。   皇帝到了重华殿便问江程对于湖南水患之事有何看法,皇帝望着这个年轻的臣子,面容刚毅,目光坚定,自己偶然间便服结识了他,相交下来,觉他有凌云之志,是栋梁之才。最难得是他脚踏实地,不好高骛远,是个难得的办实事的人。   江程思虑半晌道:“依臣之见,赈灾刻不容缓!”   皇帝眼皮微抬:“哦?”   江程整理了一下思路,躬身委婉的道:“这受灾的百姓都是皇上您的子民,皇上若依华大人之言不赈灾,将重心放在预防西蛮入侵之上,恐有失民意。百姓们可理解不了皇上你的苦心,且湘楚一地,文人颇多,嘴皮子自然厉害,恐于圣上声名有碍。”   “你也在户部,当知国库已然空虚,西蛮蠢蠢欲动,不得不防备万一。若真因无钱打仗,导致异族入侵,受苦的何止华中百姓?”   “这个道理微臣懂,然而百姓不会懂,”说着又一撩衣袍跪下来:“若不赈灾,只怕陛下日后于史书上有瑕疵!”   皇帝托着茶杯,轻轻吹了口气,半晌才道:“曾大人可是你的顶头上司,你和他对着来,不怕他发怒?”   江程一凛:“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这户部也是皇上的户部,微臣自然是皇上的臣子。曾大人虽然是我上司,然也不过是分工不同而已,微臣平日自然敬他,然此事干系着百姓生死,更关系着皇上圣名,不敢因私废公!”   皇帝沉思片刻:“你先退下吧,明日早朝朕自有决断。”   江程恭恭敬敬退出了重华殿,这才从袖中掏出帕子压了压额边的汗渍,快步出了宫。四皇子自从登基以后,愈发喜怒无常,叫人捉摸不透,也不知道自己当日与虎谋皮,是对是错?   然一想起家中妻女,不由的从心底涌出一阵笑意,事到如今还管这些做甚,开弓没有回头箭,少不得步步为营罢了。   而此时的华容,或者整个岳阳都已经是一片水泽了,很多百姓纷纷想要逃出去,投靠亲友。   洪水消退些后,又有外间的流民要逃到城中避难求食。徐绍清只得尽全力又在城外设置了一个安置点,但是并不敢开城门放难民进来,怕引起事故。   可是两天前城外却突然发现有人开始莫名其妙的出现腹泻、虚脱的症状,并且慢慢开始在人群中蔓延,今天在内城也发现了两处有人感染。   请了老大夫来查,结果大夫说很有可能是瘟疫,而且是会传染的。但一时却找不到好的抑制和解决的办法。   水灾之初就在熬的药是针对原先常见的洪灾后多发的瘟疫而设的,所以根本起不到作用,因为这是一种新的瘟疫。   城外的百姓由于是在j□j,又怀着侥幸的心思,偷偷抓了脏水里的鱼煮了吃,这才引发了病症。   徐绍清看着那些感染的人面色蜡黄的躺在破败的屋中,心急如焚。   最后大夫建议一定要封锁治疗,又命大家将衣服和使用的器具反复用开水煮过。   徐绍清只得强制将感染的人群集中安置在一处,大夫们日日翻遍医书想要将这种瘟疫控制住,然而终究没用,且感染的人越来越多,第一批感染的人已经死去了五个,百姓开始恐慌起来,有一些激进的疯狂的想要逃离这里,然而城门被徐绍清下令封锁命人把守着,百姓的情绪越来越激烈,似乎还有好些人在中间煽风点火,几乎有要暴动的趋势。   更有人在有心人的引导下开始责怪徐绍清为官不力,徐绍清此时也没有时间和精力来管这些,粮仓的粮早就放完了。这次受灾最厉害的,自然是穷苦的百姓,徐绍清现在忙着挨家挨户的去乡绅豪富之家打交道借粮,原先赖以生存的鱼虾也不敢吃,百姓们如今连稀饭一顿都只有小半碗了。   徐绍清日日忙乱不已,黛玉也忧心忡忡,小心照看着两个孩子,云舞和雪雁也接到了府里来,如今城里瘟疫横行,治安早不如前,黛玉并不敢放任他们在外边住着,好歹府衙里稍微安全一些。   终于等到了京都的旨意,皇帝派了钦差来湖南赈灾,结果这位钦差大人在路上看到满目疮痍,又听说很多地区已经开始发生瘟疫并且死了许多人,无药可治,吓得在岳阳扔下赈灾款项和粮食就跑了。   徐绍清好容易等到了粮食来,然而因为瘟疫横行,各地都不敢开城门,也不敢随意出去,自然这赈灾的银子也无人敢出门运到华容来。   眼看着百姓们一个个饿得面黄肌瘦,而小孩子们只会拉着母亲的衣角哇哇的哭着要吃的,徐绍清心里说不上来的痛,自己家连福哥儿也是一日只有一顿稀一顿干的配些酱菜。   最后徐绍清决定自己亲自带人去岳阳城里拉粮食,叶师爷自然是不赞同的,外边太危险了,若是万一染上瘟疫可不是小事。   徐绍清已经急得双目赤红:“如今哪里顾得了这么多?再没有粮食,就算没有染上瘟疫,百姓们也要活活饿死了。原先倒常将什么‘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话挂在嘴上,如今正是该为他们做点事的时候了,先生不必再劝。”   任是叶知秋说破嘴皮,徐绍清仍然坚持,并对差役们道:“你们愿意去的跟着我一起去,不愿意的我绝不强逼。”   有那热血沸腾的差人,听得徐绍清的话,站出来道:“小人愿往!”   还有些犹犹豫豫,踌躇不已,徐绍清见站出来的三个人,一个是平日里闷不吭声的老王,还有两个是今年才新进来的年轻人,是一对姓席的兄弟。   徐绍清道:“好!只是你们兄弟二人去一人也就罢了,得留一个在家照看家里。”   那姓席的兄长抱拳道:“大人千金之躯都不怕,咱们兄弟贱命一条怕什么?我没读过书,但也知道这可是替百姓做好事,乡亲们也要竖起大拇指夸赞咱们兄弟一句,便是死了,他们自当会替我们照顾好妻小。”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昨天加班到很晚,回来码字没有注意就睡了。现在把这章填完   明天更新也得到晚上了,万分抱歉。 ☆、【锁】 ☆、终章(上)   激情消散之后,黛玉沉沉的侧躺在床上,徐绍清粗糙的大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黛玉光裸的背,最终沙哑着声音:“我明天要去岳阳运粮。”   徐绍清感觉自己手下的身躯明显的紧绷僵硬了,他知道这次的行程有多么危险,然而他不得不去,他不是为了要名留青史或者沽名钓誉,他只是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那么多瘦小而惶恐的孩子忍饥挨饿,就算不是作为父母官,他也无法置之不理。   他不知道黛玉会作何反应。   黛玉本来懒洋洋的躺在床上,听了他的话一下子睡意全消,本能的想要开口阻止他,然而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   她知道徐绍清既然说了,肯定无法更改,即使自己苦苦留下了他,他心里也会过不去吧?自己又何尝忍心看着那些原本安居乐业的百姓们遭受这样的浩劫呢?   只是心里终究有些介怀,眼下瘟疫横行,流民四起,若是万一出个什么事又该怎么办呢?心中开始被恐惧所占据,然而口里却说不出反对的话,最终只将头埋进被子里闷闷的说:“知道了。”   徐绍清一声轻叹,环住黛玉,下颌抵在黛玉肩膀上:“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为了你,也为了咱们的儿子。城里还有些青壮也会同咱们一起去,安全应当无虞。”   黛玉的鼻子有些发酸,身子克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只死死咬着被角不哭出声来,徐绍清默默靠在她身边,却无从安慰起,最终只是亲了亲她的头发,将她紧紧抱住。   次日一早,徐绍清翻身轻轻的从床上起来,小心翼翼的不去惊动黛玉,穿好衣服仔细凝望了黛玉、朗哥儿和昨晚被抱到房里来的福哥儿才转身出去了。   等徐绍清的脚步声出去,黛玉才猛的一下坐起来,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极力克制着自己想出去将他拉回来的冲动,下床披着衣服走到朗哥儿喝福哥儿旁边,呆呆的望着兄弟俩。   抱香睡得警醒,徐绍清起床出去她便醒了,现在进来时就看到两个哥儿睡得香甜,黛玉却在一旁垂泪,急忙快步过来:“奶奶这是怎么了?”   黛玉擦干泪:“没事,爷今儿个要去岳阳拉粮食,有些担忧罢了。”   听了这话,纵是抱香素来稳重也不由吓了一大跳:“我的奶奶,您怎么不拦着呀,这可不是好耍的呀!瘟疫是要死人的!”   说完这话,又觉得自己这话不是咒人么?既然没有拦着,定是不能拦不愿意拦,自己再说这个可有什么意思?忙“呸呸”两声:“大爷吉人天相,自然不会有事。”   黛玉瞧着两个不知世事的孩子,心慢慢的坚定起来,展颜一笑:“是的,他肯定会平平安安的回来的!”   徐绍清出门的日子,黛玉每日面上如常,在家和迎春一起看着孩子。而且值得欣慰的是梅大夫等人研究出了能控制瘟疫传播的方子,病情不重的人形势也慢慢的得到了控制。   可眼看着都六七天了,徐绍清还没有回转的消息,黛玉的心不由的一直往下掉,去岳阳不过一上午的功夫,就算运粮食在路上耽搁,顶多三天也就够了。   黛玉不敢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城门早被徐绍清下了命令不许放人进出,也不敢派人出去打探,只得每天在在心里苦苦祈祷。   福哥儿稍微有些似懂非懂了,有一天还问黛玉爹爹怎么不见了?黛玉强压下心酸,只得哄他说爹爹出门给你买好吃的去了。福哥儿米糊糊的点点头:“是买甜甜的糖糖吗?”   黛玉将他抱到膝盖上,他小小的身子也瘦了很多,黛玉看得心酸不已,不知道若是真的出了事情,自己还能怎么办?   就在她抱着福哥儿伤心的时候,云舞挺着大肚子急匆匆的进来了:“奶奶,奶奶...”   黛玉见她急急冲进来,身后跟着站在门外的侍墨。   侍墨本来是极力要跟着一起去岳阳的,然而徐绍清勒令他留下了,云舞还怀着孕呢。   黛玉一惊,以为是徐绍清出事了还是领着人回来了?   忙起身要往外走,云舞叫道:“是老爷...老爷和太太,带着人来了!”   黛玉焦急不已,这种时候婆婆怎么来了,若是得知徐绍清的情况不得急死了?   “母亲现在到哪里了?”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知道先去迎接了。又忙吩咐道:“侍墨,你赶紧去梅大夫那里领药,马上送过来。”   侍墨忙去了,喝药可是大事,若是感染了可不是好耍的。   云舞这才回道:“今儿叶师爷在城门带人观望着,想着...大爷若是回来了好接应,结果就看到了太太领着人过来了。叶师爷赶紧派了我家的快马回来报信儿,这会子太太应该也快到了。”   黛玉忙让厨房准备饭食,自己领了人去二门处等着,将福哥儿也抱了过去,朗哥儿留在房里让林妈妈和云舞照料着。   站了不过一刻钟左右,就听得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黛玉抬眼一看正是徐夫人一脸泪痕的朝自己这边走过来。   见了黛玉单薄的搂着福哥儿站在寒风中,不由的“儿啊!”一声大哭起来,过来搂着黛玉和福哥儿泪如雨下。口中还念着:“可怜的孩子,受苦了!”   黛玉这些日子本来就是强撑,如今徐夫人一来,这心底积压的恐惧与苦闷再也压抑不住,和徐夫人抱头痛哭。   徐大人夫妇在路上已经从叶师爷那里了解了情况。   徐大人眼睛通红,强忍悲痛:“如今还没有坏消息传来兴许就是好事儿呢?现在就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你们赶紧进去,我现在就带人去外边找找。”   黛玉这才稍微缓过来:“父亲稍等,我让侍墨去娶药去了,先将那预防的药喝了。再者您这么远过来,也当稍作休息,若是累坏了身体可怎么是好?”   徐大人夫妇得知儿子多日未归,哪里还坐得住,徐夫人道:“让他去吧!不然我们这心可怎么放得下。”   黛玉无法,只得留徐大人喝了药,他便匆匆忙忙的带着人出去了,如今既然有了能预防瘟疫的方子,大部分的百姓们也不再畏惧出去。听得知县大人是为了替他们运粮食才多日没了消息,都纷纷加入进来,一起往去岳阳的路上去寻找。   作者有话要说:写了两个多月,终于完成了这个故事。   它是我的第一篇文,有很多缺陷和不足的地方,我自己都觉得就是一篇流水,但是我依然对它充满感情。   谢谢一直看这篇文的菇凉们,你们给了我很大的动力去完成它。   支持和批评都让我获益匪浅,再次感谢你们!   然后关于书娴和婧诗以后会有番外交代清楚的。 ☆、终章(下)   徐夫人抹了泪进去瞧了瞧朗哥儿,还睡得香甜,眼神不由的柔和了很多。   “父亲和母亲怎么过来了?如今这里这样的情形儿,若是再...可叫人怎么放心得下?”   徐夫人在黛玉的搀扶下坐到了一旁,手紧紧攥着帕子:“我如何放心得下?自从得知你们这涨打大水,我这心就没有一日放下过,后来又传来消息说发瘟疫,吓得我几乎要昏死过去,我是一刻也忍不住了,想着你们和我两个孙孙在这里,我恨不得飞过来才好。”   顿了顿又道:“你们两个孩子也不叫人放心,这样大的事情也不说一声,这是能瞒住的么?若不是断断续续有流民逃出去,我们得了消息才赶过来。”   黛玉垂着头,苦涩的道:“母亲训诫的是!”   如今徐绍清生死未卜,徐夫人说这话也不过是发泄下自己极度恐惧担忧的情绪罢了,见黛玉红着眼眶,想起儿子还不知在何处,不由的心一酸,搂着黛玉又哭了起来:“我每日吃斋念佛的就盼着你们平平安安的,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儿,可叫我怎么办哟!”   黛玉一时也无言,她如今也是心乱如麻,不过是为了孩子强撑着,根本没有法子再去安慰徐夫人。   徐大人带着人匆匆忙忙去了岳阳寻找徐绍清,一夜未归。   次日早上,黛玉先向徐夫人问过安,用过早餐,福哥儿缠着她要出去玩,黛玉只好带了他在院子里和壮壮玩耍。现在壮壮也不敢放出去,而且因为粮食匮乏的关系,壮壮也好多天没有吃饱饭了,连平日里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也渐渐的失去了光泽。   福哥儿因昨日徐大人夫妇过来带了好些吃食,今儿个格外高兴,撒着欢的跟在壮壮后面闹腾。   黛玉眼见福哥儿就要摔个大马趴,忙从石凳上起来要去抱住,却发现福哥儿突的被拎了起来,一抬眼,徐绍清落拓而消瘦的面庞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黛玉愣愣的好似定住了一般,眼里涌出泪来,只是死死用帕子捂着嘴,心中欢喜,似乎千万朵春花初绽,却无法言语。   徐绍清温柔一笑,然而这个平日让人沉醉的笑容此时看起来却显得有些傻兮兮的。   徐绍清第一日到岳阳,便装好了粮食,次日一早就带着人往回走,然而在回程的时候,在馒头山下却被一帮土匪围住了,灾荒年月,粮食是多么珍贵的东西,普通的流民并不敢招惹穿了官兵服的运粮车,但是这群土匪却不怕,呼啸而上劫了粮食。   将徐绍清等人抓到了山上,那土匪首领见是位官员,虽然并不如许多贪官污吏一般脑满肠肥,但是仍是恨恨骂道:“呸,狗官!搜刮民脂民膏,全然不顾百姓死活!”   徐绍清还未出声,席大便愤愤的回骂道:“放你娘的狗屁,咱们大人是清官,是好官。”   那首领并不生气,“岳阳境内灾情严重,怎么不见有一个官出来替百姓们谋条活路?”   席大听了越发气得怒目圆睁:“徐大人便是出来替华容的百姓们运粮的,若不是被你们这些王八蛋劫了,咱们就能将粮食送到百姓手里了。”   那首领只当是狗腿子为了活命诓他,并不相信,还拿出把尖刀在徐绍清旁边比划威吓他。   “你今日若只是劫粮,最多不过是个抢盗之罪,朝廷念在灾年或许不会太追究,若是杀了朝廷命官,只恐难以善了!”徐绍清冷静的思考了半晌,他不想无辜丧命,妻儿还在家里等着他,他必须回去:“我不敢说是爱民如子,但也敢说自己问心无愧,从不曾鱼肉百姓,若因着你的各人感官而杀了我们这许多人,你又能称得上英雄好汉呢?”   这匪首倒是自诩好汉,最终只是将他们关入了私牢中。   知道徐大人领着人出来找他们,先去了岳阳问清楚了已经回转了,那岳阳县令见是徐大人亲自过来,又得知徐绍清竟然失踪了,不由大惊,徐绍清家世不错他是知道的,现如今人家父亲亲自找来,哪里敢不重视?徐大人虽不是他上司,但是比他品级高,京中又有个做御史的弟弟,当即也忙点拨了大批差役一起寻找。   徐大人派人四处打探,最后终于找到了些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才上馒头上救出来儿子。   黛玉痴痴的看着眼前的人,徐绍清叹了口气,也顾不得自己一身脏乱,上前紧紧将她拥在了怀里。   “我回来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已经全部完结了,剩余的番外,我以后有时间会尽量再补上的,下半年工作比较忙没有办法。   再一次感谢菇凉们的支持,你们都是真爱啊!————陶醉(沉迷在自我幻想当中... 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 http://www.bookben.cn/